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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130

    第121章 赴阆寰 “你想杀他,莫不是为了你师兄……


    杀白谡?


    凭她一个只有化神境大圆满的人族修士, 杀一个九重天天尊?


    要搁旁的神族听见这话,怕是要笑掉大牙了。


    封叙却是没笑,眼底那点吊儿郎当的笑意甚至缓慢散了去。他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手中的桃花, 似是在斟酌着怀生的话中真意, 又似是在思考怀生说那话的底气究竟从何而来。


    他捕杀过不知多少堕魔的神族, 最是擅长挖掘隐藏在人、神意识深处的隐晦秘密。


    方才怀生说要杀白谡时,封叙的确从她眼中看到了杀意。这姑娘是真的想要杀了白谡。


    他看了看盘旋在怀生身后的水龙,又看了看另外两颗被灵雾环绕的山石,眼中现出一丝兴味。


    苍琅宗一共送了九人入无方境,除了封叙、怀生、初宿和松沐,还有应御、王隽、徐蕉扇、赵归璧和祝泠月。


    李青陆挑选他们入无方境自是因为他们是这一批飞升修士中天资最好的弟子。


    无方境的时间流速比外界快十倍,眼下无方境已经过去了十年,在秘境里的苍琅修士洗筋伐髓一结束,且肉身吸纳的灵气趋近饱和后, 便会陆陆续续被无方境送出秘境。


    眼下无方境秘境内便只余下四人。


    人族修士天资再好, 也不可能比他这具上古太虚一族的虚幻之身好。但与他同时留下来的三人, 竟都是人族修士。


    其中一人吸纳的灵气甚至比他要多不少。


    南怀生进来时是化神境大成,吸收了那么多灵气,却也只是将修为提升至化神境大圆满而已。


    封叙实在好奇被她吸入祖窍的那些灵气究竟去了何处。


    要知道十个天人境修士都没法吸纳那么多的灵气,她不仅没有爆体而亡, 甚至连境界都只突破一个小境界, 寒酸到不行。


    跟她相比,另外两个涯剑山修士倒是马上要进阶了。


    他二人一个是天生灵体,一个是佛心道骨, 自是不需要洗筋伐髓。但在无方境留这么久,他们吸纳的灵气虽比南怀生少,但也远超寻常的天人境修士。


    这么多的灵气也只是叫他们进阶化神境而已。


    啧, 这三人有意思。


    封叙斜眼瞥向怀生,道:“你杀不了白谡,你可知他是谁?”


    怀生仿佛没听出封叙的试探,面不改色道:“师兄说他是个神族。”


    封叙端详着怀生的眼睛,笑道:“岂止是神族,他是北瀛天的天尊,东四重名声赫赫的战神。便是你师兄,都未必能杀得他。你想杀他,莫不是为了你师兄?”


    九重天曾经有一桩传闻,道九黎天少尊黎渊曾亲去北望宫下战贴,与白谡在雷刑台斗了一场,双双负伤。


    黎渊神出鬼没,白谡自帝姬葵覃昏迷后又鲜少出北瀛天和天墟,是以这桩扑朔迷离的传闻真假难辨。


    眼下看来,倒是空穴来风,传言未必是假。


    怀生毫不犹豫道:“是,杀不了他也无妨,只要能重伤他便成。”


    她灌入无根木虚影的灵气被无根木尽数吸走,但怀生依旧感应不到辞婴的气息。师兄不可能会对她不闻不问,要么是被困住了无法脱身,要么是……重伤。


    就像当初他在涯剑山沉眠一样。


    所以她不能让白谡回去九重天寻师兄的麻烦,能杀了最好,若是杀不了,那便重伤他。


    “轰隆”两道雷鸣巨响从天际落下,黑沉沉的劫云在空中渐渐成型,片刻光景便铺满了一整个天穹。


    竟是初宿与松沐同时渡化神雷劫!


    怀生朝他二人看了眼,寻思半晌,便对封叙道:“你既与太子少臾有过节,伤了白谡自然也会削弱太子少臾的势力,我借魇魔之身杀白谡对你有益无害。封叙道友若是愿意,离开无方境后可来我洞府寻我。马上初宿与松沐便要渡劫,这里有我一人便够了,还请封道友替我出秘境知会掌门道君一声。”


    这是在客客气气地撵人出秘境?


    封叙提唇一笑:“怀生师妹大可不必提防我,我既选择留在苍琅宗,那自然便是苍琅宗修士了,松师兄与许师姐要渡劫,我定会好好在无方境外替他们护法。”


    说罢身影一晃,竟万分爽快地离开了无方境。


    怀生仍不觉放心,七把阵剑和四十九张阵旗同时祭出,以初宿与松沐为中心落下两个防护法阵。


    劫雷眨眼而至,挟裹着开天辟地之力气势汹汹劈下。


    他二人的化神雷劫比怀生的雷劫要弱一些,但这煌煌雷威已是远超凡人修士所能承受的极限。


    怀生退避到一块山石之上,半悬在空中,看初宿与松沐渡劫。


    早在雷劫被引动之时,他们便从入定中醒来。一把灰扑扑的铜镜与一座庄重森严的白塔同时飞向半空,拦截从天穹落下的第一道神雷。


    怀生没有出手干预,静立在一旁看着神雷一道道落下。这般声势浩大的雷劫,二人却是轻而易举便渡过了。


    最后一道神雷落下后,密布在天穹的雷电散去,露出一轮金灿灿的日轮。


    日轮之下,初宿端坐在一片红莲之中,其内隐有业火燃烧。她对面的松沐垂目静坐,身下一朵雪玉般的白莲无声绽放。


    分明是将将渡劫,但他们眉心那团灵光凝练璀璨,毫无不稳之势,节节攀升的修为稳稳停在了化神境大圆满。


    就在这时,祖窍中两株巨木虚影竟轻轻摇晃了起来,仿佛在召唤着什么。怀生安安静静地候在一侧,强行压下祖窍里的异动。


    初宿与松沐几乎在同一时间睁开眼,他们面朝对方而坐,睁眼的瞬间,看见的自也是对方。


    初宿盯着松沐眉心那颗变得赤红的朱砂痣,心中无端生出一丝异样。


    正恍惚着,眉心冷不丁一暖,松沐指腹按在她眉心,似是没发现初宿方才的走神,温润笑道:“我的七叶菩提根已经生出七片叶子,菩提叶可助你们凝心静气,不生心魇。”


    初宿只觉一股精粹温暖的灵力从松沐指腹渡入她祖窍,化作一片金黄色菩提叶,轻轻挨着她祖窍中的阴阳寻木虚影。


    松沐如法炮制,接着将一片菩提叶渡入怀生祖窍。那片菩提叶一入怀生祖窍,便直奔菩提木虚影而去,漂浮在菩提木树心。


    初宿从前给她的那一缕红莲业火随着初宿修为的进阶,竟是壮大了不少,正静静悬在阴阳寻木虚影里。


    从前红莲业火飞入阴阳寻木虚影时,怀生只当是初宿修炼幽冥道的缘故。阴阳寻木是太幽天的神木,是九幽黄泉的发源之地,也是幽冥道修士修习阴灵力的根基。


    红莲业火会亲近阴阳寻木,再正常不过。


    但方才初宿进阶化神境溢出的神魂气息,却是叫这株从不曾有过异动的巨木虚影摇晃了起来。


    见怀生怔怔出神,初宿上前摸一摸她额头,皱眉道:“可是头疾又犯了?”


    怀生每回进阶都会引起头疾加剧,此番她虽只突破了一个小境界,但难保头疾不犯。


    松沐打量她面色,也道:“菩提叶可凝心静气,也可舒缓痛楚,你且坐下,我替你缓解头疾。”


    他们面上的关怀与担忧是真实的,跟幼时一样,只要怀生头疾一犯,他们便会想方设法地转移她的注意力,好叫她熬过那一阵疼痛。


    就像辞婴是她的师兄,他们亦是她在这世间最后的亲人。不管他们身后还有什么样的身份,他们都是她的人。


    怀生摇一摇头,道:“我没事,不必担心。走罢,掌门道君想必等得很心急了。”


    说罢,她抬手一挥,悬在她身后的那一条水龙登时散成一团团灵雾。


    苍琅宗一行九人来这一趟,竟是叫无方境内的灵气少了足足三成。这其中有一半都入了怀生的祖窍,若是她想,她本可将无方境内的灵气悉数吸入祖窍内。


    但她不能这么做,一来她不想引起仙盟的注意,二来似无方境这般可洗筋伐髓且还加快时间流速的风水宝地委实罕见,对许多人族修士来说乃是天大的机缘。


    绵延有恒是这天地的发展之道,不可因她一己之欲便彻底摧毁这秘境,断了传承。


    一趟无方境之行,苍琅宗便多了四个化神境大圆满,最高兴的人非李青陆莫属。


    “不枉我拉下脸皮借灵石,这次的灵石实在花得太值了。”


    李青陆驭着苍琅宗破破烂烂的飞舟,慢慢飞离仙盟总坛。


    怀生坐在飞舟最不起眼的角落,望着空中那座浮岛,低声问道:“掌门道君,我们入无方境的这一年,仙盟可有过什么异动?”


    李青陆想了想,道:“要说最大的异动,应当是你们刚入无方境的那一个月。常九木率领执法堂的掌事再次前往飞仙台秘境,结果竟全员受伤归来。我多方探听,方知是一位仙盟的贵客在秘境被人偷袭,殃及了池鱼,使得仙盟一众修士皆受了伤。”


    被人偷袭?


    怀生眸光微动,与转眸看过来的封叙对视了一眼。


    封叙微微一笑,道:“那位贵客伤得重吗?”


    李青陆摇头道:“仙盟对这位贵客之事讳莫如深,我连是何人都打听不出,更遑论旁的消息了。”


    说到这,李青陆心中不由得多了几许忧虑。她别的不怕,就怕这位贵客与厉燕纠那位姑姑有关。


    她看了看怀生,正要说话,脚边的雪魄突然急声道:“仙盟的仙舟出巡归来了。”


    李青陆忙闭嘴,挺直腰杆站在怀生几人前头。


    仙舟里的常九木早早便发现了苍琅宗的小破船,他却是没得心情理会这些小宗门,毕恭毕敬地站在少臾身后。


    常九木能发现的,少臾自是早早就发现了。若是几个月前,知晓这飞舟上的修士皆是南听玉的徒孙,他定要截停这艘飞舟,好研究研究南听玉所创立的宗门。


    然而白谡受伤后,他却是没得心情了。总归南听玉已经陨落,她的这些个徒孙后代也不成气候,没甚必要浪费时间在这上面。


    仙舟飞快擦过,不片刻便降落在流桑谷的桑槿木下。


    常九木跟在少臾身后,悄悄抬眼看了眼端坐在树下的白衣仙人。


    那日这位白时上仙的结界碎裂之时,磅礴的灵力从他体内溢出,将常九木一众修士震得五脏六腑四分五裂。


    从他身上溢出的杀气,到现如今都叫他犹有余悸!


    就是不知他这杀气究竟是冲着何人而去!——


    作者有话说:来啦~马上周四啦,咱们周六见!


    第122章 赴阆寰 她就在阆寰界,就在他触手可及……


    “我们在飞仙台秘境掘地三尺, 都没发现有九黎族仙官的踪迹。”少臾手握一枚令牌,道,“天命令也没有感应到别的仙官, 你确定秘境中偷袭你的是九黎族的仙官?”


    “是他。”白谡淡漠道。


    少臾面露迟疑之色。


    作为天墟太子, 他怎会不知九黎天放在仙域的仙官是黎渊的分身?昔年绛羽姑姑亲眼看他分魂制作分身, 这事儿在九重天从来不是秘密。


    但黎渊性子孤僻,从不与旁的神族往来,连自个母神都能不见一面,怎会出现在下界?还干出偷袭白谡的事?


    “他的神罚提前了数百年,这会他本体就被拘在无根木里。他的分身逃不过神罚,正是最虚弱的时刻,哪来的工夫偷袭你?兴许是有人假装成他了?听说太虚天那些神族时常干这种事……”


    少臾自忖提了个合情合理的猜测,奈何白谡压根儿不听他的。


    “用天命令通知淮准神官到九黎天下战书,黎渊渡过神罚后, 我会与他再上雷刑台。”


    少臾顿觉头疼, 当年石郭便是陨落在雷刑台的, 连一点真灵都没留下。他虽不担心白谡会陨落在雷刑台,但神族上了那地方,便是不陨落也会脱一层皮。


    “我说白谡,你同黎渊究竟有何过节?竟是一再上雷刑台解私怨, 不是他给你下战书, 便是你给他下战书。你们两重天域甚至没有往来,实在不行,我让绛羽姑姑去一趟青辞宫, 让你们化干戈为玉帛。你意下如何?”


    白谡垂下眼帘,俊雅的脸隐在浓厚的树荫里,叫人看不清神情。


    “他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


    在雷刑台与黎渊交手的那次他没有看错, 黎渊左腕的发带的确是她的。


    淮准神官始终不明白一万年前,刚刚渡过神罚的黎渊为何要亲上北瀛天下战书。看见那根发带的瞬间,白谡心中已有猜测。


    在飞仙台秘境被黎渊的重溟离火切断因果,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测。


    黎渊是为了她方会下的战书。


    白谡从不曾听她提过黎渊,她提过的唯一与九黎天有关的,便是一个她心心念念要招去南淮天战部的大荒落上仙。


    她头一回去荒墟便去了整整两千年,从荒墟回来九重天时,她就坐在战舟的甲板里,问战将们选择战部究竟有何考量。


    刑无心思活络,听她这般问,便问道:“扶桑少神可是想要招揽战将?”


    扶桑一面用春生术拔除刑无伤口里的煞气,一面笑着回道:“没错,我在大荒落看中了一个顶好的战将苗子,就是不知晓他愿不愿意来。”


    静室里的白谡闻言眸光微动,看向甲板里的神女。在北瀛天战部的这些年,她没有半点神族的架子,轻易便与他手底下的战将打成一片,战将一个接一个给她出主意。


    一名战将道:“少神你得投其所好,你可知他的道号?我在大荒落有相熟的上仙,我让她替我打听一番。”


    扶桑却是摇一摇头,道:“不必打听了,我与他有约,待我回九重天后,再亲自问他。”


    战将们好奇是哪位仙人能得她青眼,一时间议论纷纷,把仙域里有名的仙人都过了一遍,她却只字不提那人的名讳,众人只知那人是大荒落的仙人。


    后来葵覃苏醒,扶桑几乎不再与北瀛天战部往来。与白谡更是避嫌,不仅不再来北望宫,需要与他议事也多是由她师姐出面。


    关于她的事,皆是风漓代为转述。


    风漓不止一次提过,扶桑上神从荒墟归来后,总会消失一段时日。他诸般打听,却只能探知她去了仙域,旁的一概不知。


    这些消失的日子,她是去见他了?她现在可是与黎渊的分身在一处?


    她的神息独一无二,白谡很确定在生死木上一闪而逝的那道神息来自于她。


    她没有陨落,又或许说,不完全陨落。


    方天碑里再无她的名字,九重天的神族都以为她陨落了,但白谡不信。


    为了找出她,他不惜承起葵覃与她的因果。他与葵覃的大婚之宴虽因她昏迷不得不终止,但他们六万年前便已经结了同命契,是以他能将与扶桑相连的因果悉数转架在他身上。


    天地间只得他有她的命格和真灵,也只有他能通过神木寻到她。


    岳华上神推演出他消除心魇的契机就在阆寰界,生死木在他来到阆寰界之后有了异动,黎渊用真灵和重溟离火切断因果溯源,桩桩件件都在昭告着她就在阆寰界,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你是说黎渊夺走了你的东西?”少臾一双长眉高高扬起,奇道,“问题是你与他除了在雷刑台交手过一场,便再无往来,他如何夺走你的东西?”


    白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静静望着左腕。


    每一个下凡到人族界域的仙神都会有一枚谪仙令图腾,用以警戒、束缚神力的滥用。


    诸天万界只有护道者的谪仙令是九枝图腾,当护道者在下界妄用神力之时,谪仙令会引来天罚。天罚的气息,与寻常雷劫的气息不一样。


    白谡抬眼望向静守在远处的常九木,面无波澜道:“日后阆寰界修士要渡劫,皆得去仙盟登记并在仙盟里渡劫,任何没有登记的雷劫都得通知我。”


    常九木心中诧异。


    阆寰界乃是大千界,修士多如牛毫,非仙盟修士若是个个都跑来仙盟渡劫,仙盟还未必管得过来。


    常九木自是不敢如实说,想了想便道:“修士雷劫非人力可控,未必能及时赶来仙盟渡劫,但仙盟可在修士身上种下道标,雷劫一旦落下,仙盟可根据道标的指引,及时派人前往渡劫地。尊者您看如何?”


    白谡琥珀色的眸子缓缓转动,他看向常九木,道:“我要见阆寰界所有的天人境修士。”


    这便是同意常九木的安排了,常九木松了口气,道:“是,尊者。我这就给所有天人境修士发去传书。”


    常九木离去后,少臾看了看白谡,不解道:“黎渊的分身若要回去仙域,不是非要通过仙盟的仙梯。你如此大费周章,又是监视修士渡劫又是见天人境修士,究竟是为何?还有,你来阆寰界是为了寻找消除心魇的契机,黎渊便是拿走了你的东西,也不必急在这一时夺回。”


    白谡平静道:“只要能取回我的东西,我的心魇便能破除。”


    少臾万没想到白谡破除心魇的契机就在黎渊那,“你是说,黎渊拿走的那件东西便是你消除心魇的契机?嘶,那究竟是何物?”


    话音刚落,白谡的目光便看了过来。他淡色的瞳孔在阴翳的树影中显得格外的幽深静谧,叫少臾看得一阵心惊,总觉着他心魇好似又加重了。


    思忖间,他听见白谡一字一句道:“心魇之事我已有破除之法,你既有任务在身,不必再插手。”


    白谡说得很慢,声调亦是平平,跟平常无甚区别,但少臾莫名觉着这句话带了点冰冷的警戒之意。


    但他转念又失笑着摇了摇头,只觉是自己魔怔了。白谡如今心魇缠身,他再厉害再冷静也不可能不受心魇影响。


    “行罢,你若需要我襄助,便来三千流寻我。父神要我找出方天碑发生异动的缘由,眼下方天碑已经恢复如常,在父神的掌控之下想必不会再出现异动。只要你能消除心魇,我们这趟便不虚此行了。”


    少臾一向崇拜天帝赢冕,对于方天碑出现的那点异动,倒是不如何担心。比起这个,他反而更关心另一桩事。


    “我正巧趁着这段时日,好好找出当日在红衫谷偷袭我的神族。敢在下界对我下手,想必在九重天也绝不是泛泛之辈。”-


    阆寰界大大小小共有数百个宗门,仙盟的云霄飞书是日便送到了各个宗门。


    李青陆拿着手中的飞书,眉心皱出两道竖线。


    雪魄沉下声音道:“为何仙盟要弄这么一出?他们掌管着飞升仙域的通道,在阆寰界已是说一不二的存在,怎么连寻常修士的雷劫也要管了?”


    李青陆沉吟片刻,道:“虽不知他们因何要定下新的规矩,但苍琅宗不过一个不起眼的小宗门,我们小心行事便是,多思无益。”


    话音甫落,便见秦桑快步入了掌门洞府,道:“掌门道君,乾元宗的谷道君,昆合宗的闵道君还有法霄宗的上官道君都来了!”


    李青陆闻言一叹:“想必是为了仙盟的新令来的,快请!”


    乾元宗、昆合宗和法霄宗同苍琅宗一样,皆是已经消失的小千界飞升修士所建立的宗门。这万年来,他们几个小宗门同气连枝,一直在调查夺天挪移大阵的下落。


    天人境修士对天道多少会有感应,谷道友他们定是感应到风雨欲来的一点征兆,这才会急匆匆赶来。


    他们坚守了这许多年,只要再探查十六个秘境便可查出夺天挪移大阵的踪迹,李青陆只盼仙盟莫要整什么幺蛾子了!


    “主子,你为何非要招惹天墟的天神?”姑射山弟子洞府,白骨坐在窗边,好奇地问道。


    自家主子之所以要留在阆寰界,便是因为发现了太子少臾的踪影,白骨实在弄不懂主子与天墟有何过节。


    封叙懒洋洋道:“看他不顺眼便给他添些堵,不过我如今留在阆寰界的原因却不仅仅是因为少臾。”


    封叙侧眸一瞥旁边的另一座洞府,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他等着看一场好戏呢,不管南怀生杀不杀得了白谡,他都能借此机会探寻北瀛天和天墟的秘密。


    葵覃两次陷入昏睡,神族的身体再虚弱也不可能这么没用。还有白谡在葵覃出事后生了心魇,却能晋位天尊。要说这其中没有猫腻,谁信?


    一神一妖宠说话间,几道天人境修士的气息从姑射山山脚掠过。


    封叙正要放出神识探寻,冷不丁一阵熟悉的气息从虚空降临。封叙霍然转头,眯眼看着怀生的洞府。


    又是太虚之境的气息。


    南怀生这次又入了谁的太虚之境?又是谁将她的神魂送入太虚之境?


    封叙双手结印,眉心飞出一片桃瓣,那桃瓣朝窗外飘去,在炎炎烈日之下竟是慢慢变得透明,直往虚空去。


    就在这时,一朵沉甸甸的乌云忽然盘踞在姑射山山头,几道闷雷悄然滚过,大雨铺天盖地落下。


    那片追到虚空的桃瓣竟是现了行,被狂风暴雨狠狠碾在地面,直至化作一团虚幻的灵光散去。


    封叙望着沉沉压在头顶的乌云,突然一笑,低低地道:“是你吗,舅舅?是你将南怀生的神魂送入了太虚之境?”——


    作者有话说:来了~这几天每天晚上都在打视频和亲戚家的孩子和爸妈朋友家的孩子分享高考经历,希望所有参加高考的宝子都能考运爆棚,心想事成!!!这章评论给你们发红包,今天有点短小,明天争取长一点~


    怀宝和剑主要真实见上面得回到九重天了,不过咱们剑主的存在感很强滴,放心!


    第123章 赴阆寰(双更合一) “已经陨落的上神……


    乌云越压越重, 像一片阴霾将一整个姑射山覆盖。


    封叙望着窗外,唇角笑容泛着冷意。


    他的好舅舅晏琚上神,乃是曾经的太虚天战部之主。六万年前将战主令交给封叙后, 便同他母神一样, 鲜少在九重天出现, 连封叙都未必能寻到他。


    太虚一族以虚幻之身神游太虚,是九重天里最神秘也最神出鬼没的神族,寻不着晏琚的踪迹倒是常有之事。


    但封叙是晏琚上神照看着长大的,很清楚他这位舅舅有多顽劣。


    他是神木夭桃的护道者,也是太虚令的主人,能将他的虚幻之身悄无声息送到苍琅的天神屈指可数,除了实力在他之上,还得有自由出入太虚之境的能力。


    九重天里,也就他这位亲舅舅还有他母神婺染天尊能有这本事。婺染天尊早就不管事儿, 连他这个亲儿子都没能叫她回来看一眼, 怎会大费周章将他送到苍琅?


    封叙一句话问出的同时, 掌心已经捏着一朵浓艳的桃花,随时准备同他舅舅斗上一场。


    因着太虚一族独特的修炼之道,封叙没法确定如今藏在他舅舅皮下的,究竟是晏琚还是旁的妖魔鬼怪, 只好将他当敌人看待了。


    然而下一瞬, 盘踞在姑射山山头的乌云却在一疏忽间散去,虚空中那缕熟悉的神息也随之遁去,再无法追踪。


    封叙冷下眉眼, 身影一闪便来到一墙之隔的洞府。


    这是南怀生在苍琅宗的洞府,她的洞府与封叙的洞府就只隔着一面墙。


    此时她正阖目静坐,似是在打坐。在她身前两丈之距, 正悬着七把阵剑,阵剑之下是一片幽蓝火焰所设的结界。


    星诃守在结界之外,眼露警惕地盯着封叙。


    封叙一眼便看出南怀生的神魂已经脱壳,方才他舅舅出手拦他,便是为了将南怀生的神魂顺利拘走。


    “南怀生的神魂被送入了太虚之境,眼下只有我能助她。”封叙意态从容地在结界外坐下,不紧不慢道,“你没有赶我出去,想必是她给你留了话,允许我进来?”


    星诃现出身形,气鼓鼓道:“豆芽……主人虽没让我赶你走,但你若是敢偷袭她,黎辞婴一定会杀了你!”


    封叙微笑道:“我如今与她乃是合作关系,怎会偷袭她?再说了,你前任主人不是逼着我以真灵起誓绝不伤她的么?我偷袭她有何好处,你与其警惕我,还不如警惕天墟旁的神族。说罢,你家主人给我留了什么话?”


    从无方境归来苍琅宗已有十日,这十日南怀生一直在闭关,封叙怕错过好戏,自然是乖乖留守在洞府。


    天神一旦生出心魇,便要寻找消除心魇的契机,这可是太虚天神族最擅长之事。白谡会来阆寰界,想来便是因为消除他心魇的契机就在这里。


    只要契机一出现,白谡便可借一整个天域的气运之力将契机锁在他身边。


    封叙微微眯起眼,对于白谡消除心魇的契机已经有了猜测。


    星诃极其不友善地盯着封叙,算上无方境里的时间,他在怀生祖窍呆了十年,一身毛发养得油亮蓬松,魂力也比从前厉害了不少。


    作为九尾天狐一族,他的魂力能破开无数幻境,但白谡的太虚之境唯有他自个的神魂可入,星诃这个外来魂体自是进不得。再是讨厌封叙,此时星诃也不得不认同他说的话。


    在太虚之境,唯有天墟天神族方可襄助豆芽菜。


    星河撇撇嘴道:“主人让我告诉你,若你在太虚之境陷入险境,可先行撤离,不必等她。”


    顿了顿又道:“我家主人心地良善,怕你受伤方给你留话,你最好别背叛她,否则黎辞婴一定会杀了你!”


    言罢,星诃爪子朝结界一抓,竟是生生扯开了一条通道,让封叙入内。


    封叙猜到南怀生给他留了话,却是没料着是这么一句话。望着结界里的少女,他那双叫人看不穿深浅的桃花眸竟罕见地多一丝正色。


    封叙啧了一声,从左侧耳骨扯出一枚耳钉丢在脚下,旋即穿过结界,来到怀生身前坐下。


    被他丢到结界外的耳钉瞬时变作一具半人高的骷髅,战战兢兢坐在星诃身旁。


    “白骨,你跟狐狸兄好好看家,我去助南怀生。”-


    通体雪白的战舟在无光无象的幽暗里疾飞,战舟深处,青铜古灯撒下一片浅金色光雾,照亮了战将们从不敢窥视的一隅。


    “该你了,白谡。”


    白谡从入静中睁眼,淡色的瞳孔映入一张沾着血迹的脸。眉眼含笑的神女身着北瀛天战服,光滑浓密的乌发只用一根碧色发带紧紧束在脑后。


    这次的太虚之境竟是在他的战舟。


    白谡紧紧盯着“扶桑”的眼睛,在她伸手触向他眉角时,他蓦地扣住她手腕。


    “扶桑”面露诧异,旋即莞尔一笑,打趣道:“怎么了白谡?你该不会是不好意思罢?战舟里的所有战将我都治疗过,就差你了。”


    这是她会说的话,也是她会做的事,那张脸上的每一丝神情也都是他熟悉的。


    每一次从荒墟下来,她都会借用生死木磅礴的生机亲自给战将们治伤。待得战将们的伤稳住了,她便会来这唯一的静室给他治伤。


    白谡望着“扶桑”,冷声道:“想要吞噬我,凭你一个还不是我的对手。把她送过来。”


    凝在“扶桑”手中的疗愈之力被他强势消散,她微微瞪大了眼,疑惑道:“谁?送谁过来?”


    白谡没说话,诛魔剑出鞘,朝着“扶桑”劈去。


    “扶桑”不躲不避,反而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你当真要杀我?杀了我你不怕再见不到她了?”


    诛魔剑霍然一顿,静悬在空中,森然剑意抵着“扶桑”眉心。心魇似是笃定了白谡不敢伤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白谡,唇角笑意阴森诡异。


    怀生透过心魇的眼睛,看见白谡又朝自己看了过来。


    半个时辰前,当虚空中的那只“手”摄向她神魂之时,她冥冥中感应到她又要入白谡的太虚之境,不作任何抵抗便由着那只“手”将她送来此处。


    她被拘在这具魇魔的意识深处,动弹不得,只能透过魇魔的眼睛看外头一切。


    分明是第一回出现在这里,可她一眼便认出这就是北瀛天战部的战舟。祖窍深处仿佛有一处禁制在缓慢破裂,与这艘战舟有关的记忆开始缓慢复苏。


    她“看见”自己一脸跃跃欲试地坐在战舟里,津津有味地听着战将们分享杀敌经验。那会战将们与她还不相熟,大抵是害怕她会陨落在荒墟,几乎是将保命手段倾囊相授。


    扶桑很是感动,道:“我是生死木的护道者,有生死木的生机在,我受再重的伤也不怕。倘若遇到厉害的凶兽死魂,你们便到我身后来,我来护着你们。荒墟之上无天域,不管我们是哪个天域的战将,只要到了荒墟,合该守望相助。我会将我的背交给你们,你们也尽可放心地将背交给我。”


    这话一落,扶桑便觉一道冰冷的视线从战舟静室递出。她回眸去望,却只看见一扇卷了一半的符帘。


    战舟的静室乃是白谡专用,他只看了那么一眼后便收回了视线。


    魇魔依据白谡的记忆和执念生出的心障,怀生被困在魇魔的意识里,自是能清楚地感知到白谡此刻的情绪。


    那时的扶桑只能感应到白谡一闪而过的视线,怀生却是能感应到白谡藏在这一眼中的探究、戒备以及一星难以言说的……讶意。


    在荒墟的两千年,扶桑全副心神都在研究荒墟和荒墟里的凶兽,丝毫没察觉到她身后的白谡时不时投递过来的目光。


    所有隐含在这些目光中的戒备与疑惑在两千年时光中一点点消磨不见,连他自个儿都没察觉,在荒墟对上凶兽之时,他已是能放心地将他的背交给她。


    眼下在太虚之境的这一幕便发生在他们从荒墟回去九重天的路上。


    与他一把擒住心魇的手不允许心魇触碰他不一样,当扶桑的凝着春生之力的掌心覆上他眉角时,他并未阻拦。


    甚至跟他的战将们一样,十分配合地由着扶桑将春生之力注入他伤口。只是当她的手掌正要覆上他下一道伤口时,他却是用手背格挡了一下。


    “先处理你自己的伤。”


    他的声音冷冰冰的,神色比他的声音还要冷。但这句话却是听得扶桑心中一暖,她凝出一面水镜看了看脸上那些横七竖八的小伤口,老神在在地道:


    “我与你们不一样,生死木的春生与复苏之力就在我体内。你们受伤了只能强行封印伤口,我却有生死木无时无刻地治疗我的伤。”


    正因如此,她才敢挡在所有人身前揽下最危险的任务。概因她伤得再重,也不会顷刻陨落,生死木会吊住她的命,用春生之力治疗她的伤。


    旁的战将却是不能,连白谡都只能借助三珠木的冰封之力暂缓伤势。


    扶桑受的伤最重,但她身上的伤口却是愈合得最快,眼下的伤瞧着可怖,但皆是不致命的小伤。


    倒是白谡脖颈上的伤口被死煞之气侵蚀,倘若他不是三珠木的护道者,这会只怕是要意识全无地陷入昏迷了。


    白谡的态度异常强势,完全没得商量。扶桑没辙,眉心现出一枚九枝图腾,只见图腾灵光流转,她身上那数不清的细小伤口竟开始缓慢愈合,不片刻便消失了。


    她伸出两只手掌在白谡面前翻摆,道:“喏,我的伤好了,你不许再找借口不治伤,你脖颈的这道伤太严重,再耽误下去,小心我寻师尊告状去。”说罢她的掌心再度覆上他脖颈。


    白谡闭目不语,却没再阻止她。


    他左侧脖颈覆着厚厚一层的天玄冰,随着天玄冰融化成水雾,他脖颈的伤口渐渐显露出来,只见他脖子连着锁骨被撕下了一大块血肉,漆黑的死气弥漫其中,赫然是凶兽兽爪所留下。


    他这伤可比战将们的伤要严重,只他有天玄冰稳住伤势,扶桑便优先治疗战将。


    她看一眼白谡,见他神色冷漠,仿佛毫无所觉一般,不由得眉心微蹙。春生之力从她掌心丝丝缕缕溢出,缠在白谡脖颈,缓慢拔出他伤口处的死煞之力。


    伤他的是只远古凶兽,死煞之力浑厚,勉强将白谡这处伤口治好后,扶桑额头已经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正欲抬手擦拭汗水,一抬眼却撞入一双瞳色很淡的眸子。


    本该阖目静坐的神君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半垂着眼皮看她,琥珀色的眼眸像一池平静的水面,倒映着扶桑因过度消耗神力而略显苍白的脸。


    扶桑的手还覆他脖颈,见他垂目望来,只当是自己弄疼了他,便手掌一拨,道:“你这处伤口的死煞之力太顽固,我只能用剑气裹着春生之力剔除,疼是疼了点,但疗效好,你忍忍便是。”


    顿了顿又道:“我的力道可比师姐轻多了,若是师姐出手,你会更疼。”


    白谡复又阖眼,面色淡漠得仿佛没有情绪。


    在荒墟的这些日子,他鲜少说话,一张俊脸跟冰封了似的,看不出喜怒哀乐。战将们习惯了他的疏冷,心中再是崇拜敬仰,也不敢靠近他在他面前造次。


    也就扶桑能无惧他冷飕飕的气场,叫他显露出一点活气。


    有扶桑替他们疗伤,战将们的精神头好得不得了,扶桑含笑听他们打闹,目光却总忍不住往那一大片漂浮着漩涡眼的神陨之地望去。


    冥冥中,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那数不清的漩涡眼挣脱出来,在细弱地呼唤着她。


    她望着那一颗颗漩涡眼,道:“白谡,荒墟中的那些漩涡眼全都是已净化的古战场碎片吗?”


    白谡缓慢抬眼,却没看埋葬在荒墟中的漩涡眼,而是静静看着她背影,淡声道:“除了古战场碎片,那里还有灵气枯竭、生灵尽灭的放逐之地。”


    “放逐之地?你是说陨界?师尊说陨界便是因着生灵不存方会被放逐到荒墟。” 扶桑的声音带了点疑惑,“但这些陨界是因为什么成为陨界的?若是灵气枯竭,我曾去过一个绝灵之地,那里虽无灵气,可人族香火依旧昌盛。便是无仙无神,亦可长长久久地将凡人们的香火传承下去,可见灵气枯竭不是一界生灵陨落的原因。”


    听她提及人族和烟火城,白谡长睫微顿,道:“万物生长皆有其定律,一界陨落便如同叶落花谢,乃是它最终的命数。”


    扶桑眉心紧锁,似是依旧困惑,“凭什么这些陨界要有这样的命数呢?”


    白谡不再应话,只眼带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扶桑定定望着荒墟的方向,因神力过度消耗而沉寂的九枝图腾在她眉心突然漫出一片柔光,竟是在刹那间明心见性。


    她回眸看向白谡,开心地与他说她寻到她的天命了。


    在扶桑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怀生感应到两种情绪,来自扶桑的雀跃兴奋以及来自白谡的那一份迟疑。


    似是希望扶桑去方天碑走她的天命路,又似是不愿。


    怀生借着心魇的意识,清清楚楚感知到白谡冰冷面容下这一份近乎强烈的情绪。


    扶桑的记忆一刹数千年,太虚之境里,心魇“扶桑”正诡异地笑着,诛魔剑悬在半空,凛冽的剑气抵着心魇“扶桑”的眉心。


    属于扶桑的记忆仍在继续,在南淮天见过孟春天尊后,扶桑直奔天墟的雷泽之域。


    随着九枝图腾在她眉心一枝枝亮起,扶桑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忽然现出一条漫长的光道。


    光道的尽头,九株巨木虚影静静矗立在天地间,虚影之上,是九重天的擎天柱方天碑。


    都说神族走天命路,须得明心见性,明晰天命。若是能得方天碑应允在方天碑留下天命,便可晋位上神之尊。


    扶桑遥望光道尽头的巨木虚影,竟能从之感应到九道亲昵之意。她朝着方天碑行去,那样漫长的一条光道,她却是一步便到了尽头,甚至来不及同方天碑诉说她的天命。


    紧接着一道金光从方天碑中心飞入怀生祖窍,扶桑只觉眉心一阵灼痛,九枝图腾仿佛火烧一般,那一刻天地静寂,可扶桑好似听见了一道苍老的声音在她祖窍响起——


    “你终于来了。”


    伴着这虚无缥缈如梦似幻的一声,悬在方天碑之下的九木虚影化作九道灵光遁入她祖窍。祖窍内顿如火岩爆发,烧灼之感席卷周身,眉心灼痛到极致的瞬间,九道鸣天钟在响彻诸天万界!


    “噹”——


    “噹”——


    “噹”——


    方天碑虚影在九重天落下后,白谡祖窍里的命契骤然一亮,一股庞大的生机从生死木注入原属于葵覃的那半张命契,原先黯淡无光的命契顷刻之间恢复了灵光。


    扶桑记忆中的九道鸣天钟响起时,怀生祖窍里的九道神木虚影竟是轻轻摇晃,隔着五万多年时空与扶桑祖窍中的神木虚影遥相呼应。


    与此同时,太虚之境中的心魇望着白谡,继续问道:“白谡,你想要谁回来,‘我’还是葵覃?”


    心魇用着扶桑的脸和声音,问出了曾经深埋在白谡心底的隐秘。


    扶桑和葵覃,只能活下来一个。


    白谡早在一万多年前便已经做出了抉择。


    突然,白谡神色一顿,右手迅如疾雷般触向眉心,捕捉祖窍中九株神木虚影一闪而过的异动,待他感应到那异动源自另外九株神木虚影时,他眉心霍然现出一道墨线。


    心魇还欲再说,挟裹着冰雪之力的剑气霍然前进半分,在心魇额心刺出一道血线。


    森冷的诛魔剑气连藏在心魇意识深处的怀生都能感觉到其中的杀意。


    白谡猝不及防抓向心魇的脖子,猛地将她拉在身前,目光直直钉入她眼眸深处,笔直对上怀生的目光。


    “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


    他的声音和面色皆是一派平静冰冷,但受他执念操控的太虚之境在这一瞬间却是猝然变了模样。


    在甲板高声畅谈的战将以及幽暗无光的荒墟都不见了,战舟里只余一盏青铜灯静静悬挂。


    随着剑气寸寸刺入心魇眉心,束缚着怀生的力量竟也随之变弱。怀生清晰感觉到心魇的意识在散去,而她正在接管这具身体。


    心念一动,一朵娇艳的桃花从祖窍中的夭桃虚影里飞出,丰沛的幻力从花心涌出,流向四肢百骸。


    彻底接管心魇身体的刹那,桎梏在她脖颈的力道骤然一散,诛魔剑“咻”一下拔出剑气,无声归鞘。


    知道白谡认出了这具皮囊底下的神魂是她,怀生掌心迅疾凝聚剑气,同时沙哑着声音问道:


    “你为何不愿我前往方天碑立道命?”


    方才无论心魇扶桑如何问话,白谡始终充耳不闻。可当怀生问出这话后,他淡漠的面容竟微微变了色。


    可他并未回答怀生的话,冰冷的结界凭空落下,封禁住太虚之境里的空间,叫她无从遁逃,旋即抬手点向怀生眉心。


    怀生也没指望能从他嘴里掏出答案,结界将将落下之时,她右掌聚力,猛地拍向白谡心窍,磅礴的剑意从她掌心轰出,顷刻便贯穿了白谡的胸膛!


    鲜血从白谡唇角溢出,他却恍若不觉,在剑意灌入他体内时,凝聚着神力的左手拇指已强势按在怀生眉心。


    怀生没预料她竟能如此轻易便伤到他。这是他的太虚之境,若他愿意,完全可以避开这一剑。


    可他宁肯生受这一剑,也要在她灵台留下烙印。


    怀生只觉冰冷的神力从心魇的眉心直直灌入她祖窍,许是对她祖窍中的重溟离火有了提防,白谡灌入怀生祖窍的神力竟是凝着一缕真灵。


    这时,虚空里冷不丁传来一道轻柔的笑声。


    笑声落下的刹那,怀生祖窍中的桃花飞出一缕淡金色灵光,金光飞离祖窍,径直迎向白谡的神力。


    熟悉的晕眩感再度袭来,怀生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她已经回到了姑射山洞府,原先端坐在她身前的封叙却是没了踪影!


    两道蕴着真灵的神力在白谡的太虚之境撞出一阵巨响,一时间地动山摇、罡风四起,心魇“扶桑”唇角勾起一个充满兴味的笑意,悠哉游哉地打了个响指,无数桃花坠落,将空间切割成细小的镜片。


    心魇“扶桑”侧眸望向最近的一面镜子,看清镜面里的那张脸后,他挑一挑眉,面露异色道:“白谡天尊,上神扶桑竟是诱你心生魇魔的执念?”——


    作者有话说:来啦~救命,这部分内容明明有大纲,但不知为什么还是写得很卡……这章评论区给你们发红包致歉~顺道祝福高考结束的宝子们,希望你们都能考上梦中情校[加油]


    第124章 赴阆寰 “我从来都是南怀生。”……


    知晓怀生的神魂被送入白谡的太虚之境后, 封叙便已经猜到南怀生是解决白谡心魇的契机。


    神族堕魔的原因便是心存无法消解的妄念、执念与痴念,于是一念生魇,一念成魔。心魇能窥视天神隐藏在意识深处的执、妄、痴, 便会以这份执念的模样出现在太虚之境中。


    白谡的执念是上神扶桑, 是以心魇才会以扶桑的面容出现。


    这实在是出乎封叙意料。


    上神扶桑在一万多年前便已献祭生死木, 彻底陨落了。封叙对扶桑还真不陌生,昔年她与白谡的那些个传闻,九重天里的神族哪个没听过?


    向来喜好探知神族秘辛的太虚天神族对他们的故事更是了如指掌。


    封叙比旁的天神要多了解一些,至少他知道白谡与葵覃帝姬缔结婚契可不是因为白谡有多爱葵覃。


    也不知那些个神族如何想的,当年玉阙神尊险些陨落在荒墟,不得已将神魂寄生在北瀛天的守护神兽冰螭。


    然而实力大减的玉阙天尊想要留住天尊之位谈何容易,若不是赢冕那老家伙,北瀛天天尊在数万年前便已经易主了,白谡怎可能顺顺利利成长成北瀛天的战主, 又顺顺利利接任天尊之位?


    赢冕是什么样的天神封叙比谁都清楚, 他会出手襄助白谡和玉阙可不是因为葵覃喜欢白谡那么简单。


    至于扶桑上神痴恋白谡的传闻就更可笑了, 也就那些无所事事不曾去过荒墟的小天神会信。


    荒墟那地方滋生的皆是侵蚀灵力的死煞之气,旁的天神去一趟,回来九重天至少要修养数百上千年方会再度前往。


    扶桑上神每回都只修养了不到百年便会再次出发,旁的战部皆是三个战队轮换, 南淮天战部却是有十个战队轮换。旁的战部仙将非上仙不招, 南淮天战部却是连天仙都可入。


    战力这般弱的战部,其陨落率却是最低,只要有扶桑在, 这些孱弱的仙将都不会陨落。最后这些仙将竟都成长了起来,以至于后来二十七域里的仙人在挑选战部之时,都是将南淮天战部作为首选。


    若她没有陨落, 下一任的南淮天天尊必定是她。这样一个战功赫赫、声望如日中天的战部之主,怎会因情爱一事便自寻短见?


    西四重与东四重泾渭分明,封叙与扶桑上神没有私交,只遥遥见过两面。但单凭她敢在雷刑台斩杀天墟石郭,封叙对这位战主便高看了不止一眼。


    此时每一面渡妄镜都映着扶桑的脸,封叙用欣赏的目光看了两眼,唇角的笑意愈发深邃。


    比起扶桑是白谡的执念,封叙眼下更好奇的却是南怀生与上神扶桑的关系。


    白谡有一整个北瀛天的气运加持,又是三珠木的护道者,助他消除心魇的“契机”会在因果牵绊下不断地送到他身边。


    南怀生既然是这个“契机”,那她与上神扶桑的关系便十分有趣了。他在苍琅时便觉南怀生不该是一个凡人,毕竟一个寻常凡人怎可能承受得了那样可怖的因果孽力?


    九黎天的黎渊少尊不惜撕破虚空,将分身送到苍琅,便是为了南怀生,想来黎渊在将分身送来苍琅之前便已经认识南怀生。


    所以南怀生在重入苍琅轮回之前,究竟是谁?


    在渡妄镜看见扶桑的脸时,封叙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从前他便觉南怀生的脸有几分熟悉,原来这几分熟悉便是来自于扶桑上神。


    南怀生的脸与扶桑有几分相似,或许该说,她的脸与扶桑上神愈来愈相似。


    当初在苍琅初遇她时,她还只是个小筑基,那会她那张脸根本没让封叙联想到扶桑上神。


    如今却不一样了,只是……一个连方天碑都已经除名合该死得透透的神族,因何会在一个脱离天地因果的下下下界复生,还是以人族的身份复生?


    千般思绪在电光石火间闪过,太虚之境里,诛魔剑的剑气近在咫尺,数百面渡妄镜碎了一半。


    到底是白谡的太虚之境,他便是这里的王,连封叙也不得不退避三舍,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然而诛魔剑并未因他消失而停下,剑芒一转,朝一处战舟的另一处劈去。


    封叙不得不现出身影,诛魔剑擦着他脸颊而过,凛冽的剑气顷刻便划拉出一道血痕。


    封叙扫过白谡胸膛上的血洞,一面躲着诛魔剑紧追不舍的剑气一面笑道:“你在太虚之境受的伤皆会反应在你祖窍中,这么大一个伤口,你此时定不会好受,何必死死咬着我不放?你莫不是以为把我杀了,她就会回来罢?”


    白谡盯着封叙冷冷道:“我不会杀你,杀了你这太虚之境便会消失,我知道你们可以把她送回来。只要你把她送回,我便放你离开。”


    九枝图腾在他眉心散出金色光芒,六根冰柱从战舟赫然拔地而出,刹那间便封锁住封叙四周的空间。


    空间被锁,封叙无法遁移,他却也不急,轻轻打了一个响指,残留在战舟上的渡妄镜顷刻炸裂,“轰”的一声,六根冰柱同时碎裂,卷起一阵风漩。


    巨大的冲力之下,二神身上竟是多了许多细小伤口,连固若金汤的战舟都霍然现出十数道裂痕,整个太虚之境摇摇欲坠。


    封叙从战舟倒跃而下,仰面看着白谡,笑眯眯道:“白谡天尊,我们后会有期。”-


    重溟离火静静燃烧,结界之外,星诃一脸凶横地盯着具瑟瑟发抖的骨架,嘴里不停道:“你他麒麟的究竟能不能跟你主子联系上?为什么他们进入太虚之境这么久都还没出来?”


    白骨委屈道:“白骨也不知道,主子封住了他的祖窍,我没法传音给他。但主子很厉害,他在太虚之境就算伤不了白谡天尊,也一定能和仙子平安归来。”


    见他一副天真又心大的模样,星诃气不打一处来,正要继续骂,洞府里的结界冷不丁一晃。


    星诃忙回眸看向结界,见怀生睁眼醒来,顿时松了一口气,道:“南怀生你终于回来了!有没有受伤?!”


    怀生凝神内视,祖窍里风平浪静,没有白谡神力的气息,便摇一摇头,道:“我无事,就是封道友还在太虚之境里。”


    “仙子莫担心,主子在太虚之境来去自由,不会有事的,至多就是受点伤。”


    怀生归来时便发觉洞府里还有一道气息在,只是这道气息似虚似幻、难以捕捉,眼下白骨主动开口说话,登时由虚化实,叫怀生看见了他。


    那半人高的狰狞骨架在怀生望过来时瞬间缩小了十数倍,变得一只巴掌大的白骨小人,憨态可掬地朝怀生小步靠近。


    星诃大怒:“你离我主人远点!”


    话音刚落,洞府里忽然响起一声痛哼,紧接着空间像是被人轻轻拧了一下,一道人影“咚”地摔落在地。


    封叙“嘶”一声,形容狼狈地撑直身子,奄奄一息道:“怀生师妹,我这次可亏大发了。”


    说话间,他身上那些细密的伤口汩汩流血,将地面染成一片绯色。


    怀生微微皱眉,一旁的白骨怕她担心,正要说他家主子没事,却发觉自己居然发不出声音,还被变回一颗耳钉收回封叙耳骨。


    白骨胆子虽小,但他与封叙结了主仆契,能感觉到封叙吊儿郎当的表象下的警惕与提防。


    他一时有些懵,竟是弄不懂自家主子的警惕从何而来。


    封叙浑身是伤,气息也虚弱。怀生微微蹙着的眉心突然一展,抬起手拍向封叙。


    封叙的身体在这一瞬间绷直,化作耳钉的白骨一口气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他很清楚这是主子随手准备作战才会有的状态。


    然而预想的大战并没有来临,封叙只觉面上一暖,一股温暖的宛若春生万物般的灵力汩汩渗入他伤口。


    这是南淮天神族擅长的春生术,扶桑的记忆归来后,她从前擅长的术法竟也跟着回来。只她如今已非神族,没有真灵,施展出来的春生术自是比不得从前,但用来治愈封叙的伤却是足够了。


    封叙面上那惺惺作态的笑意悄然散去,怀生坦坦荡荡地用南淮天神族才能习得的术法给他治伤,显然是猜到他已经知道她的另一重身份了。


    他斜睨着怀生,静静看了好半晌,突然唇角一提,道:“我该如何唤你?”


    怀生对上他那双难得不显轻浮的眼,道:“我从来都是南怀生。”


    封叙默然瞧着正在给他认真治伤的少女,片刻后道:“我还以为你会逼着我再立个道命誓或者趁着我受伤直接废了我呢。”


    怀生眼皮都不抬地道:“封道友也太高看我了,你是神木夭桃的护道者,随时可引用本体之力,我如何废得了你?再说了,你这些伤还比不得当初在红衫谷受的伤重。”


    被她毫不留情戳穿,封叙轻声一笑,也不装柔弱了,长袖一拂,流淌在地面上的血顿时一扫而空。


    “怀生师妹太自谦了,倘若这伤不是在太虚之境里受的,我这会是当真起不来身。”


    他说的不是假话,太虚一族因血脉加持,在太虚之境里受的伤会自动减弱一半。若是在现实中与白谡打上那么一场,他这具虚幻之身怕是不保。


    这也是为何太虚一族从来不喜在现实中与旁的神族交手,反而喜欢藏身在太虚之境。


    “白谡伤得不轻,他这段时日应当没工夫寻你了。”封叙说到这,忽然话锋一转,状似无意地问道,“你与他到底有何瓜葛,他居然是因为你而差点堕魔。怎么?当初莫不是他害你陨落的?你又是为何出现在苍琅?”


    怀生没回答他,专心致志地用春生术给他治伤,待得他身上的伤愈合得差不多了,方收回灵力,道了声:“多谢。”


    封叙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对他入太虚之境对付白谡一事道谢。


    他对付白谡本就有他的私心在,但怀生这一声谢他却是接受得心安理得,闻言便笑道:“怀生师妹准备如何谢我?”


    怀生从祖窍取出封叙十日前给她的桃花,道:“日后你不必冒险再入白谡的太虚之境。”


    封叙显然没想到她会来这一出,眯眼打量她片晌,道:“你不怕白谡找到你?你与他之间的因果太深,他有一整个天域的气运加持,找到你不过是迟早的事。”


    怀生在扶桑的记忆中看到九木虚影初现她祖窍之时,曾感应到一道极强的牵绊,想来这便是封叙所说的因果。


    这份因果将会指引着白谡找到她,将她神魂送入白谡太虚之境,实则也是在顺应、满足这份因果,如此一来,反而能减缓白谡在现实中找到她的速度。


    而她在白谡的太虚之境里,不仅能快速复苏扶桑的记忆,还能借着心魇窥探到白谡心中隐秘。


    也就是说,将她送入白谡太虚之境的神秘存在,其实是在帮她。至少他和师兄一样,并不愿白谡找到她。


    思及此,怀生霍然看向封叙,道:“将我送入太虚之境的那位,究竟是哪位天神?”——


    作者有话说:来啦~这是昨晚的更新,晚上还有一更,大概在十到十一点之间更新。夏夏码字慢,一般是三千字一更,上一章是六千字大更,等于双更合一~


    咱们怀宝很快会想起所有和剑主在烟火城的记忆嗷,再等等,我们让男二男三这两个显眼包蹦跶一下


    本章评论区发红包[亲亲] 还有九窍是九个关窍啊,不是屁股那个啊啊啊啊,剑主会杀了我的!我去改改吧[小丑]


    第125章 赴阆寰 她又听见了,有人在唤她“小殿……


    封叙也正好奇着上神扶桑与舅舅晏琚的关系, 他干脆凝出一面水镜,水镜的中央现出一个身着绯红长袍的俊美神君。


    那神君生了双与封叙极其相似的桃花眸,然而与封叙总显得多情风流、放浪不羁的气度相比, 他却是要端肃不少, 微微扬起的唇角甚至带了点温柔的杀气。


    封叙斜睨怀生, 道:“太虚天晏琚上神,上一任太虚令之主。你可识得他?”


    怀生凝目望向水镜,镜中神君她不曾见过,但不知为何,她莫名觉着晏琚上神的神态有一点熟悉。


    仔细搜刮记忆,却还是摇头道:“我的记忆只回来了一部分,在现有的记忆里,我不曾见过他,但我听师尊和师姐提过九重天的所有上神, 这其中便包括晏琚上神。”


    扶桑行走在二十七域时, 师姐望涔几乎把九重天厉害的神族都给她捋了一遍。晏琚上神被望涔分在了不好惹的那一批, 听说是个极其睚眦必报的上神。


    “太虚天那几位上神神出鬼没的,经常出入在神族的太虚之境和梦境里。天墟曾出现过一位神族在梦境中自废祖窍,差点陨落,谣传便是晏琚上神的手笔。不过师尊说我们南淮天就是九重天的救命药炉, 西四重那些神族再不好相与, 也不会与南淮天结仇。晏琚上神同样如此。要是不小心得罪他了,报上师尊的名号便可。”


    当年师姐怕初诞天地的她被太虚天的神族戏耍,曾耳提面命地叮嘱她, 关键时刻一定要把孟春天尊的名号搬出来。


    孟春天尊因伤闭关,久不管事,但其威名犹在, 只要把她的名字搬出来,再飞扬跋扈的天神都会给几分薄面。


    封叙看了看怀生,饶有兴致道:“你说你是南怀生,但方才却是以扶桑的口吻在说话。当你所有记忆归来后,你可还会是苍琅的南怀生?”


    怀生平静道:“上神扶桑和苍琅的南怀生都是我。”


    方才二人说话,从不曾提及扶桑的名讳,此时倒是大剌剌把扶桑的名字道了出来。


    星诃和白骨同时一震。


    星诃一双狐狸眼甚至竖成两道金线,默默挪向怀生脚下,一脸警惕地盯着封叙。白骨则悄悄探出个小脑袋看向怀生,心说难怪她身上的气息这么好闻,原来是南淮天那位的转世……


    封叙没空搭理这两只神宠,他含笑看着怀生,似是在斟酌着她的话。


    “你与晏琚没有私交,他为何会出手助你?”封叙说着侧眸看了眼窗外,忽然张唇吐出一片桃瓣,附在重溟离火所设的结界里,一层薄薄的虚幻之力从桃瓣溢出,隔绝了来自虚空的窥视,“给你一句忠告,上神晏琚最擅长窥探神族的秘密,并且喜怒不定。便是他这次助你,你也别轻易信他。”


    怀生端详他提及晏琚上神的神色,冷不丁问道:“是他将你的虚幻之身送去苍琅的?”


    封叙轻轻一笑:“除了他,应当没有哪个太虚天神族敢对我干这种事。说来,他将我送去苍琅的结果,便是令我欠下你一份因果。这么看来,我还真是亏大发了。”


    怀生看了眼浮在半空的桃花,认真道:“只要让苍琅重回天地因果,你与我的这份因果便会了结,我会尽快让苍琅重回天地因果。往后之事,你不必再插手。”


    “你的确是得尽快了,你离开天界万年,恐怕还不知白谡已晋位北瀛天天尊。他拥有一整个北瀛天的气运,你是解决他心魇的契机,再不离开阆寰界,迟早会被他捉到,届时还不知他要如何处理苍琅宗和苍琅。但也正因为如此,我不能抽身离开,我可不愿背负苍琅的因果孽力。”


    封叙指尖微动,半空中那朵蕴着他真灵的桃花缓慢飞回怀生身前。


    “这渡妄花乃是神木夭桃所结,含有一缕我的真灵,凝聚在上头的幻力于你有大用。你在无方境之所以不敢进阶渡劫境,不就是怕渡劫时被白谡捕捉到你的气息吗?渡妄花可遮掩你雷劫的气息。当然了——”


    封叙站起身,缓缓笑道:“怀生师妹若是不敢信我,自可像先前一样,将渡妄花封印在你祖窍里。至于我么,该我插手之事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随着他这一声落下,他的身影散作一团破碎光影,顷刻便消失在洞府。


    星诃在他离开后,耸动鼻子嗅了好半日,方放心道:“没有幻境的气息,他应当是真的离开了。”


    怀生手握渡妄花,还在思忖着方才封叙所说的话,见星诃如此严阵以待,便安抚道:“封道友与白谡和太子少臾是敌非友,也的确是欠了苍琅一份因果。在破除夺天挪移大阵,让苍琅重回天地因果一事上,他会助我。至于日后还会不会有交集,那便是日后的事了。”


    星诃望着怀生那张愈来愈惹眼的脸,心中一时有些惆怅,心说有个阴魂不散的白谡就算了,现下还多了个倒贴上来的太虚天浮胥。


    黎辞婴再不回来,豆芽菜说不定要跟人跑了……


    被星诃认定倒贴的封叙一回到洞府便听见白骨瓮声瓮气道:“主子你在撒谎!”


    封叙“哦”一声,微笑道:“我怎么就撒谎了?”


    “你根本就不是因为苍琅和苍琅宗才留下来,你之前还想着亲自去破除献祭苍琅的阵法,好了结这份因果。”白骨义正言辞地说道,“你分明是因为仙子才会改变主意。”


    封叙失笑道:“平时不见你这么机灵,这会倒是机灵上了。我改变主意的确有南怀生的原因在,但除了她,却还有别的原因。”


    白骨好奇道:“还有什么原因?”


    封叙望着窗外,目光悠远道:“我要弄清楚舅舅将我送去苍琅的原因,一个小小的放逐之地,竟出现了五个护道者。而且这个放逐之地还牵扯到另外两位护道者,你说是谁在以苍琅为棋局,将我们这些护道者一个个放上去呢?既然已经被送到这盘棋局里,我怎么可以临阵逃脱?”


    白骨语带疑惑道:“除了你、仙子和九黎天那位,还有哪两位护道者出现在苍琅了?”


    封叙将目光投向另外一个山头,那里正是初宿与松沐的洞府所在。


    这两位在无方境渡劫时,南怀生虽将他请出了秘境,还设阵遮掩住他们的气息,但封叙却是感应到他们太虚之境的气息。


    那是太幽天和无相天神族才会有的气息。


    万年前太幽天小殿下和无相天未来佛尊下凡历劫,之后这两重天域一提起他们便讳莫如深,竟难以探知他们有没有历劫归来。


    好巧不巧,这两位下凡历劫的日子正是扶桑上神陨落之日。要说这是巧合,谁信?


    既然不是巧合,那定然是哪位存在特意为之了。舅舅晏琚还没本事将手伸到太幽天和无相天去,这位存在恐怕另有其神,就是不知道太幽天和无相天两位天尊是否知情。


    苍琅的背后,究竟有多少股势力在角逐?


    与其离开棋局受人摆布,还不若主动留在棋局捉出在背后下棋的那几只手,再一一扭断!


    封叙眸色泛凉,抬手轻弹白骨的脑袋,高深莫测道:“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已经重回天地因果的历劫神族,只要堪破执念,便可元神归体。他们的太虚之境封叙没能窥探到,但他莫名有个直觉,这两位回归九重天之日应是不远了-


    数百里外的山头,一只高大的九头青狮朝天穹低低嘶吼着,面色极其狰狞。来自虚空的召唤愈来愈近,连作为符宠的九头青狮都能感应到主人的不耐。


    正在闭关巩固境界的初宿轻抬眼皮,冷冷盯着绽放在地面的红莲,静默不语。


    她又听见了,有人在唤她“小殿下”。


    自打她祖窍出现一株巨木虚影后,这声音时不时便会响起,初时她还听不清这道声音具体在呼唤着什么,及至她进阶化神的那一刻,伴着天雷落下来的便是一声极其清晰的“小殿下”。


    那声音十分熟悉,与松沐的声音竟是有九分相像。她在雷劫中下意识睁眼,却是一头栽入幻境中。


    说是幻境也不尽然。


    只因这幻境中所经历的,竟是她在无面欢喜神中看见的幻象。只不过这一次的幻象就像是一场真实经历的梦境,她看见了那个动不动便会红脸的小和尚。


    奇怪的是,她看见这位小和尚的心情与从前在无面欢喜神里的心情却是不一样了。


    那些酸涩、不甘与愤怒竟不再有。


    当她心中生出一丝困惑时,幻境里的幻象骤然一变,回到了木河郡南家。她看见松沐在出云居的书房抽走她手中的志怪书卷,俯身在她唇角落下一吻。


    那是怀生夺下家主令前去丹谷,她与木头留在南家时的记忆。


    那一日木头在亲吻她后,面上忽然露出一丝痛色。


    他从前受再重的伤都不曾露出过这样的神色,初宿正要往他祖窍注入灵气,却被松沐轻轻制止。


    他定定看她良久,旋即温和道:“是修炼七叶菩提时的反噬,待得菩提根长出七叶后,便再不会疼了。”


    幻境在松沐一字不拉地说出这句话后轰然崩塌,化神雷劫结束!


    初宿一睁眼便看见端坐在另一块山石里的松沐,他身上还萦绕着雷火的气息,清隽的面容露出一丝与幻境一模一样的痛色。


    就在那一刹那,初宿清楚看见他眉心生出一颗针尖大的朱砂痣。只是当松沐睁眼朝她看来时,那一颗朱砂痣突然便消失了,仿佛她方才所见皆是虚妄。


    但初宿很笃定,松沐的眉心的确出现过一颗朱砂痣。当那颗朱砂痣现出时,他身上的气息竟是……十分陌生——


    作者有话说:舅舅其实不算是个新人物,他之前已经登场过了~明天周四啦,咱们周六见!


    第126章 赴阆寰 松沐若是已经消失,那他又是谁……


    “你说他只是你感悟众生的千万神识之一, 既如此,那便将你这缕神识剥离了还我!对莲藏佛君来说,区区一缕神识修养个三五年便能养回来了。”


    菩提树下, 头戴九旒冕的神女祭出手中铜镜, 那巴掌大的铜镜一照向松沐, 他心中无端涌出一缕炽热的不舍。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压下这缕执念,蕴含千万神识的神魂八风不动,稳稳停在祖窍。


    传说中可穿越因果拘魂的净颇梨镜照出了一张文雅慈悲的面容,那张脸与松沐有八分相似,只不过镜中人长在眉心的一粒朱砂痣叫这八分相似生生减去了两分。


    菩提树下的年轻佛君望着镜中的这张脸,忽然喟然一叹,道:“小殿下,他再回不来了。”


    话音甫落,一朵气息强大的红莲业火倏尔飞来。


    “我说他能回来, 他便一定能回来!”


    分明是幻境, 可松沐却是清楚体会到年轻佛君此时的无奈与悲悯。


    七叶菩提根轻轻一刷, 红莲业火旋身飞回,他望着眼前那面露执拗之色的太幽天神女,无声散去嘴边的那句话——


    “非我不愿将他归还,你遇见的那缕神识痴妄之欲太重, 已被我渡化为虚无, 天地间再无那名唤松沐的小和尚。”


    已经渡化的神识便如人死灯灭,只凡人死亡可入轮回,已渡化的神识却是彻彻底底不复存了。


    她想要的那个小和尚自然不会再回来。


    光影流转, 菩提树下杀意腾腾的神女身影悄然散去,另一位与她眉眼相似的天神静立在菩提树下,沉声对他道:“灵檀掌管六道轮回, 须得修出与人族相似的三魂七魄,她在烟火城因你一缕神识而致使爱魄灵性受损,还望莲藏佛君助她重塑爱魄。”


    “正仪天尊亲至无相天,我无相天合该襄助灵檀上神。只可惜吾徒莲藏已渡化与灵檀上神结下因果的那缕神识,恐怕无法为灵檀上神重塑爱魄。”


    “虚元佛尊说笑了,那小和尚乃是莲藏佛君神识所化,他与灵檀的因果便是莲藏佛君与灵檀的因果,莲藏佛君想必有法子再拟一缕相似气息的神识陪灵檀历劫,重塑爱魄。我们太幽天的殿下若因爱魄不全而失去护道者资格,那我只能约莲藏佛君到雷刑台一战。当然,虚元佛尊想代徒与我一战,也不是不可。”


    松沐静静看着菩提树下的两位天生,不禁想道:谁是莲藏?为何说松沐是莲藏一缕已经化作虚无的神识?松沐若是已经消失,那他又是谁?


    “莲藏!”


    “莲藏醒来!”


    “噹——”


    戒钟霍然一响,松沐眉心生出一阵刺痛,竟是生出了一颗朱砂痣。


    他盯着镜中这一颗朱砂痣,眉心下意识一皱。


    化神雷劫结束后,只要戒钟一响,这朱砂痣便会出现在眉心,好似在提醒着他,他在渡劫时看见的幻象不仅仅是幻象。


    只要朱砂痣归来,他便再不是松沐。


    可他只能是松沐。


    刻有无数佛号的戒钟已经贴满了符箓,松沐心念一动,浮屠塔虚影落下,重重压上戒钟,朱砂痣随之淡去。


    就在这时,洞府禁制轻轻一颤,一道熟悉的气息穿过禁制步入静室。


    能毫无阻拦进得他洞府的人唯有初宿和怀生。


    松沐克制住方才戒钟在祖窍撞响时带来的晕眩,朝来人露出一丝笑。


    “初宿。”


    少年的笑容温润平和,是初宿熟悉的独属于松沐的笑。


    这是她的松沐。


    初宿走向他,指尖抚过他眉心,道:“化神雷劫最后一道神雷落下后,你可曾看见什么幻象?”


    她指尖微微泛凉,触碰到松沐皮肤时他心头无端涌出一缕炽热的不甘。曾经在幻境中出现过的痴妄执念是那样的熟悉,叫祖窍中的戒钟如临大敌,竟是又挣扎了起来,震得浮屠塔轻轻摇晃。


    松沐面色平静,不露分毫异色,他垂眸望着初宿,柔声道:“不曾。你看见幻象了?可是不好的幻象?”


    初宿难得迟疑,一时竟不知算不算不好。


    “我看见你眉心生出一颗朱砂痣,那样的你,叫我觉得很陌生,好像——”


    初宿话音一顿。


    很难描述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分明是同一个人,只是因为一颗不起眼的针芒般的朱砂痣,竟会令她无来由地感到陌生。


    从前在苍琅,从那尊无面欢喜神的幻象中醒来后,她也曾经出现过这样奇怪的矛盾之感。


    就好像,好像——


    他不是他。


    初宿皱起眉,浓黑的眼眸生出不悦。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事正在超脱她的掌控。


    松沐静静看着她,突然俯身吻住她,清淡的檀香气息从他唇间渡入。初宿眼睫微顿,自然而然地张唇,由着他长驱直入。


    然而下一瞬,她舌尖冷不丁一痛,血珠涌出,血腥味充斥在他们交缠的唇齿间,在吞咽声中由浓转淡,及至消失。


    松沐摩挲着她的唇,缓缓道:“还觉得我陌生吗?”


    他声音平和,语气却像是在叹息:“下回再说这样的话,我会生气。就算你是初宿,我也会生气。”


    少年的眉眼温润如初,如春水般柔和的眼睛凝着她的身影,专注得近乎心无旁骛。


    他们自幼便一同长大,初宿知道松沐生气了。


    即便他的眼中没有怒气,声音也始终平静,但咬破她舌尖这般“粗暴”的行为是从前的松沐不会做的事。


    与幻象中无悲无喜仿佛四大皆空的佛子不一样,他会生气,会用亲密的方式传递他的情绪。


    初宿舌尖的伤口只是极细的一道口子,灵力稍微一转便可愈合,但她留下了这道伤口。


    这一刻,她终于放下那个叫她无法释怀的幻象。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松沐该是什么样的,幻象中的松沐不是她的松沐,眼前这个才是。


    初宿清冷的眉眼缓缓攀上一点笑意,她道:“我喜欢看你生气,日后我若惹你生气,你只管咬我便是。”


    松沐安安静静看着她,心中随之涌出的难以言说的情意激得祖窍中的戒钟震颤飞出,可转瞬又被浮屠塔镇压在塔内,无声嗡鸣。


    没了戒钟以及那一道道似乎要唤醒他的钟声,他祖窍里一片静寂,直到一声若有似无的“莲藏”从七叶菩提所栖息的菩提木虚影中悠悠传出。


    这道苍老慈悲的声音松沐并不陌生,正是幻象中被称作“虚元佛尊”的天神。


    松沐恍若未闻,温润的面庞神色不变,连唇角的笑意都不减半分。


    他张了张唇,正要说话,二人腰间的传音符突然一亮,初宿抬手轻触,静听片晌后道:“是掌门道君召集所有弟子前去。”


    召集令来得很急,一个时辰便聚集了所有弟子,连正在闭关的弟子都匆匆出关,赶来掌门洞府。


    李青陆之所以给弟子们发出这道召集令,自然是因为仙盟的新令。


    “乾元宗、昆合宗和法霄宗的三位道君匆匆赶来,带来一个重要的消息。两个月后,仙盟将会派出专门的监察特使,驻扎在阆寰界诸宗。我们苍琅宗是小宗门,执法堂会派出一名特使前来。”


    李青陆神色凝重,看着苍琅宗一众弟子道:“届时你们每个人进阶渡劫,都要由这位特使亲自护法。”


    说是护法,实则不过是监视。闵道君他们都在猜测仙盟是为了抓人,方会如此大费周章,却不知究竟是何人值得仙盟有这样的大动作。


    李青陆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她不着痕迹地看了怀生和封叙一眼。


    姜嫦、秦桑几个与仙盟打过交道的弟子闻言面色俱是一沉,姜嫦率先问道:“掌门可知仙盟会派何人前来,那人又准备在苍琅宗留多久?”


    李青陆摇头道:“不知。”


    应唯冷下脸道:“仙盟将手伸得这样长,也不怕阆寰界所有非仙盟宗门联手反抗?”


    “只要飞升仙域的仙梯掌控在仙盟手中,没有哪个宗门敢跟仙盟对着干。”秦桑冷哼一声,“当初言许师叔因何要离开苍琅宗拜入瑶池仙宗,不就是因为得罪了瀛天宗的长老,非不让咱们苍琅宗拿下一面飞天令吗?这些年因得罪仙盟而不得飞升的修士还少吗?”


    应唯道:“那也不能就此忍气吞声!”


    眼见着弟子们又要因为仙盟吵起来,李青陆摆摆手道:“你们掌门道君我好歹是个天人境大圆满,区区一个特使我还对付得来。你们不必过于忧心,该修炼修炼,该历练历练,该渡劫渡劫,一切有我和雪魄在。”


    说罢便催着弟子们回洞府,只留下怀生、封叙、初宿和松沐四人。


    待得弟子们离开后,李青陆落下结界,对怀生和封叙开门见山道:“言许传来消息,说仙盟的新令乃是为了那位来自仙域的贵客。你们在红衫谷与他交过手,我怀疑仙盟这次是冲着你们而来。你们若是不想留在宗门,想要去旁的地方历练,只管与我说,我会给你们安排去处。”


    封叙斜眼一瞥怀生,微笑道:“我听怀生师妹的,她离开我便同她一起离开。”


    初宿冷冷看向封叙,不悦道:“我怎么不知道你与怀生这么熟了?”


    封叙眸光一转,半真半假道:“当年我被翁兰清掳走,是怀生师妹拼死将我从无忧山地底背出来的,我欠怀生师妹一份因果,自然是要追随她了结这份因果。”


    初宿的神色并未因封叙这番说辞而缓和半分,甚至更冷了,李青陆最怕弟子们吵架,见状忙道:“你二人也要考虑一下去处。”


    她看着初宿和松沐,语重心长道:“方才秦桑的话你们也听见了,苍琅宗这样的小宗门想要得到一面飞天令十分困难,眼下留在苍琅宗的修士要么资质不算好,便是进了大宗门也没法得到好的修炼资源,要么是打定了注意不飞升仙域。你二人的资质足可拜入阆寰界任何一个大宗门,倘若你们有飞升仙域的念头,那便莫要留在苍琅宗。”


    怕初宿和松沐因太过年轻而抹不开面子,她说到这便慈祥一笑,道:“要让我说啊,我倒宁愿你们尽早飞升仙域去。下界的苍琅有守山人和闯山人,我们阆寰界的苍琅宗同样如此。留下来的人会尽力完成宗门使命,飞升者则将我们的传承带到仙域去,好叫天上的仙人知道苍琅修士的厉害。”


    怀生与封叙同仙盟的人交过手,资质再好李青陆也不敢将他们送去旁的大宗门。


    但初宿和松沐却是不一样,两个小家伙一个乃天生灵体、幽冥道天骄,一个佛心道骨、道佛双修,正适合送入鬼阎宗和神隐寺,届时便是瀛天宗想要抢人也不敢抢到鬼阎宗和神隐寺去。


    初宿和松沐却是没想过要与怀生分开,初宿正了正面色,认真道:“我们与怀生一起,怀生在哪儿我们便在哪儿。不管是谁,都别想在我们面前伤害怀生。”


    一个两个都想跟南怀生一起。


    蹲在李青陆脚边的雪魄默默打量着四人组,最后将目光落在始终保持沉默的少女那里,心说不愧是南听玉的血脉后代……


    李青陆也看向怀生,道:“他们都要与你一起,你有何打算?”


    怀生从白谡的太虚之境里出来后便已经有了成算,便见她左手一翻,露出九枚铜钱,道:“那十六个还不曾探索过的秘境,化神境修士可能入内?”


    李青陆闻言一惊,道:“你想入秘境?”


    怀生道:“是,我想入这些秘境,越快越好。”


    李青陆凝神思忖,沉吟着说道:“仙盟规定唯有渡劫境修士方可入秘境,但也有例外的情况,只要能闯过仙盟六大宗门设在三千流的试炼之地,便可夺下名额前去任意秘境。只是这万年来,能闯过这六个试炼之地的修士屈指可数,连当年的我都不曾成功过。”


    “听说瑶池仙宗以幻立宗,这个宗门的试炼便交给我。”封叙对李青陆的担忧颇不以为意,笑道,“我们合欢宗修士在幻之一道上还算有天赋。”


    初宿也道:“鬼阎宗乃幽冥道传承,我去鬼阎宗。木头,你去神隐寺。”


    松沐颔首:“好,神隐寺归我。”


    六大宗门只余下瀛天宗、无极宫和崇无道宗,怀生想了想,道:“我去崇无道宗。”


    崇无道宗的两座天梯一道来自南淮天域下的重光仙域,一座来自嶷荒天域下的重明仙域,她隐约有个直觉,这个宗门才是她应该去的——


    作者有话说:来啦~


    第127章 赴阆寰 灵檀她……出现了?


    四人三言两语便分好了各自要去挑战的试炼之地, 李青陆取出一面掌门令,道:


    “只有你们四人太过打眼,我们苍琅宗干脆再多派几名弟子前去挑战。还有乾元宗、昆合宗和法霄宗那头, 我也会同闵道君说好, 叫他们三宗派弟子同行。如此你们便是过了试炼, 也不会惹人注目。”


    李青陆提及乾元宗三宗的语气难得充满了信任,怀生不禁想起飞仙台秘境那一道道废弃的界门。


    “乾元宗、昆合宗和法霄宗可是与苍琅宗一样,皆是来自放逐之地的修士所创建?”


    李青陆有些意外怀生竟会注意到这个,不由叹息一声,道:“你猜得不错,这三宗的确是由下界修士所创立,只可惜在万年前便不再有来自乾元界、昆合界和法霄界的飞升修士了。乾元宗宗主谷道君是乾元界最后一个飞升修士的关门弟子,因秉承师尊之志,到今日仍在等待来自乾元界的飞升修士。


    “昆合宗和法霄宗同样如此, 秘境中的废弃界门有两百一十七扇, 有些宗门仍在坚持, 有些宗门已经断了传承,连宗门遗址都寻不着。苍琅宗是唯一每隔百年便有下界修士飞升的宗门,对所有从放逐之地飞升而来的修士而言,我们苍琅宗是一个希望。”


    正因为看见苍琅界不断送来传承弟子, 所以才会对旁的放逐之地存有最后一丝希望。


    这些年李青陆为了从执法堂长老赎回所有飞升弟子, 称得上是一整个阆寰界最穷的掌门了。若不是有旁的友宗慷慨伸出援手,她如何能顺顺利利将每一个活下来的弟子带回苍琅宗。


    去岁送南怀生九人入无方境的灵石,便是从乾元宗和法霄宗借来的。


    当然这些事便不必叫弟子们知晓了, 毕竟她这个掌门也是要面子的。


    李青陆望着怀生四人,笑道:“知道我们苍琅宗这次来了四十九个新弟子,闵道君他们都十分高兴。三千流在仙盟的中心, 万一出意外,有我们四个天人境道君在,多少也是个助力。”


    飞仙台秘境里的每一扇界门都代表着一个放逐之地,怀生冥冥中感应到,这些放逐之地与她存在着一份因果。


    这份因果会给予她正确的指引,将她送去了解因果的地方。


    “好,我会找出夺天挪移大阵的落阵秘境。”


    经过无数前辈的冒险探索,阆寰界数千个秘境眼下便只余下十六个秘境尚未涉足,夺天挪移大阵应是藏在这十六个秘境中。


    十六颗刻有秘境名字的石头呈矩形平铺在地,怀生将手中九枚铜钱朝半空一抛,双手掐诀,口念箴言:“因果为引,乾坤指路,落!”


    分明是第一次以铜钱推演天机,但不管是掐诀的手印还是念动的箴言,她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像是做过无数次一般。


    孟春天尊是九重天中最擅长卜卦推演的天神,扶桑作为她的徒弟,会推演天机自也不奇怪。


    这是随着扶桑记忆复苏而回归的能力。


    九枚铜钱在半空勾出繁复的道纹,道纹一现,便有“哐哐”几道清脆的金属落地声响起。


    所有铜钱竟都落在了同一颗石子上。


    李青陆定睛一看,不禁面露惊诧之色:“天葬秘境!竟是这个秘境?!”


    见李青陆难得失态,正在摄回九枚铜钱的怀生看了眼地上那颗石子,道:“这个秘境有何特殊之处?”


    李青陆道:“天葬秘境曾是瀛天宗的宗门旧址,四万年前,瀛天宗一位祖师推演出宗门即将面临一场灭顶之灾,为了化解这场浩劫,瀛天宗以宗门旧址为祭,举宗搬离至现如今的仙盟里,并将旧的宗门旧址封印为秘境,称其为天葬秘境。”


    天葬秘境,顾名思义,便是因天道而殉葬的秘境,是为了化解浩劫而将一地的灵气悉数葬送的地方。


    “因是废弃且灵气全无的宗门旧址,这处秘境已经被仙盟列为禁地。又因所有来过天葬秘境的修士都会出现气运逆施、霉运缠身的状况,这万年来除了仙盟偶尔会派执事弟子前去巡逻,几乎不再有修士敢去此地历练。我与闵道君他们从不曾将这处秘境与放逐之地联系在一起,毕竟能设下那样一个阵法的地方需要的灵气—”


    李青陆说到这里,突然话匣子一停,露出个古怪的神色。


    过往三万年,入秘境找寻夺天挪移大阵的渡劫境、天人境修士少说也有数十上百人,每当他们在决定入哪个秘境时,都会将天葬秘境放在最末。


    上一任苍琅宗宗主如此,她自己亦是如此,谷道君、闵道君和上官道君同样如此。


    他们总是下意识认为天葬秘境不可能是夺天挪移大阵的落阵之地。


    正因为有着这样的认知,在怀生的铜钱落下来时,她才会如此惊诧。


    只是……为何他们会如此坚信天葬秘境不会是落阵之地?仅因为天葬秘境没有灵气便定下结论了?没有亲自探索过这个秘境,她怎敢笃定那里没有灵气,又怎敢认定落阵之地不在天葬秘境?她何时变成如此草率之人了?


    就在这时,一束菩提根轻轻敲在李青陆额心,她灵台豁然开朗,仿佛吹开了落在上面的尘埃一般。


    封叙打量着李青陆,见她被松沐的菩提根洗去迷障,露出恍然神色,忍不住道:“这秘境真有意思,竟是凭借名字便能在你们的意识里种下迷障。”


    正因有了迷障,所有入三千流挑战的修士方会无意识地忽略天葬秘境。


    李青陆是天人境大圆满,能对她这种修为的修士种下迷障,只能是仙人手段了。


    又是设为禁地又是秘密种下迷障,如此煞费苦心,这个天葬秘境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没了迷障,李青陆电光石火间便想明白了这一切。


    她当机立断道:“仙盟特使两个月后便会前来苍琅宗,我会在一个月内安排好一切,争取在特使出现前送你们入三千流。只是仙域的仙人既然不愿我们入天葬秘境,你们便是在三千流抢下名额,也没法进去,只能另辟蹊径。”


    初宿点了下头,问道:“掌门道君,当年是哪个瀛天宗祖师推演出瀛天宗有灭顶之灾?”


    李青陆眸光微微泛冷,道:“华容上仙。”-


    “华容这位徒孙的办事能力与她相比实在是差远了,难怪她让我多担待。”


    仙盟,三千流。


    少臾翻着手里的名册,百无聊赖地说着常九木的闲话。


    白谡想要见所有天人境修士,常九木竟是将名册送了过来,让白谡从名册中点人。想见谁便将谁送来,直到见完所有的天人境修士。


    要是华容在这,白谡说要见天人境修士的当日便会将所有人召集过来让白谡过目了。


    白谡想杀谁也不必明说,自有心思玲珑的华容替他们动手。


    当年正是她的识时务与聪慧果决,将瀛天宗顺利推到了阆寰第一宗的地位,并入了少臾的眼,自此平步青云,成为阆寰界的传奇修士之一。


    不过说起来,白谡每日要见这些天人境修士,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消除心魇的契机难道在这些修士里?


    “你不肯说你为何会伤势加重,那总可以和我说说见这些天人境修士的用意罢?”


    白谡手里握一块龟背,九枚铜钱悬在空中一动不动,竟是没有分毫指引。


    天机依旧被遮蔽着。否则她离他这样近,不可能没有指引。


    他缓缓皱眉,道:“我在寻找那个契机。”


    少臾心道果真如此。他合起名册,却没将名册递给白谡。


    “你的伤太重了,先治伤再说,伤好了再见这些修士也不迟。泽衣神官传来消息,道垣景上神从天墟请了一面天命令来阆寰界,厉溯雨那侄儿不是陨落在飞仙台秘境吗?我猜他是为了给徒弟出气方要来这里。太幽天这位脾气古怪手段诡谲,我们不得不防。”


    垣景上神在九重天是出了名的手段阴狠,当年华容与厉溯雨曾因宗门权柄争夺而起过龃龉。


    垣景格外看重他这徒弟,为了给她出气不惜敲打到他这来。眼下已经有一个神出鬼没的太虚天神族与他们处处为敌,对马上要来阆寰的垣景,少臾如何敢掉以轻心?


    罗酆仙域,太幽天仙官殿。


    垣景将刚刚从天墟要来的天命令抛给厉溯雨,道:“你要的天命令我讨来了,择日便可去阆寰界。你当真不需要我出面?”


    他生了一张十分英俊的脸,身上气息却狠戾至极,带着刑狱里独有的阴冷死气。


    然而他看着厉溯雨的目光却是十分温柔,甚至带了点宠溺。


    厉溯雨秀美的面容犹有一缕散不去的悲伤,“不劳师尊动手,燕纠的仇我要亲自替他报。师尊,我若在下届犯了杀律,可会给你带来麻烦?”


    垣景淡漠道:“区区一个下界修士,杀了便杀了,不必有任何顾虑,那人敢杀你侄儿便是在打我太幽天的脸,死不足惜。你若不觉解恨,将她神魂拘来刑狱,自有我替你出气。只是你可有把握找到她?”


    厉溯雨仍旧泛红的眼眸霍然现出一缕杀意:“我在燕纠的神魂里留有一道禁制,这禁制在他陨落后会转移到害他之人那,只要到了阆寰界,我便能找到她!”


    垣景轻轻颔首,念及天墟少臾和北瀛天白谡如今就在阆寰界,顿了顿又道:“阴阳寻木去岁忽然出现异动,待我查清神木出现异动的原因,便会去阆寰界助你。”


    他说到这不由得眯起眼,朝太幽天的方向望去。


    阴阳寻木出现异动后,伺候灵檀的那两位神官竟急匆匆跑去寻天尊。


    灵檀她……出现了?——


    作者有话说:来啦~昨天去医院检查身体,耽误了好多时间,抱歉晚更了,这是昨天的更新,今晚那更会准时更滴!


    本章评论区掉落红包,心急的宝子可以先囤囤稿,接下来是一个大剧情了,走完这个大剧情阆寰卷差不多就结束了~下一章不知道能不能写到回忆杀里的糖,让咱们剑主出来遛遛,啊啊啊我努力!


    第128章 赴阆寰 六仙台(一)


    三千流向来是仙盟最热闹的地方, 每日都会有非仙盟弟子前来挑战,好获得入秘境历练的资格。


    但六大宗门的试炼,却鲜有弟子敢来挑战, 尤其是散修, 只因这六个试炼之地最凶险不说, 还最不可能挑战成功。与其浪费时间在这,还不若去挑战仙盟对外公开的秘境。


    “听说有一个秘境里全是书画,还都是飞升仙域的书圣、画圣的墨宝,今日我的目标秘境便是这个云墨秘境,若是能参悟一两个书卷,我的字符一定能卖得更贵。”


    一艘破破烂烂的小飞舟正在飞往三千流,赵归璧握着一枚被称作“百事通”的玉符,兴致勃勃地分享着她收集回来的消息。


    “三千流是两千八百六十个秘境的入口,不同秘境对应不同的试炼, 有些秘境只需要交付足够的灵石便可入内, 有些秘境则有修为的要求, 还有一些秘境须得过了试炼方有历练资格。我今日要去的云墨秘境只要守在秘境入口的书灵、画灵允我入内,便可到里头寻宝去。”


    “我想去的千傀秘境只需要献上一具元婴境的傀儡便可,只要我能从秘境里活着出来,便可拿回我的尸傀。”沐阳祭出尸傀“戌游”, 道, “我准备献上师兄,带师尊到里头一游。我修为低,此番开开眼界便好, 寻宝便算了。师兄脾气大,要是我不快些把他拿回来,怕是要噬主了。”


    罗轻衣取出一枚从坊市里买来的御兽玉牌, 道:“万兽秘境妖兽横行,只要有这枚御兽玉牌便可进去,若是能在里面契约一头妖兽,我可以省下一大笔灵石了。”


    先前怀生九人入无方境洗筋伐髓的那一年,沐阳、罗轻衣这些没能去无方境的弟子们也没闲着,跟着雪魄在红衫岭历练了整整一年。


    虽是阆寰界最为偏僻的仙城,但红衫岭散修云集、消息灵通,是新弟子飞升上界后最适合修习第一课的地方。


    仙城中那些琳琅满目的法宝、修为高深的妖兽还有只在传说中听闻过的灵丹妙药,叫众人深深意识到为何苍琅界要举一界之力将他们送来阆寰界。


    此次来三千流,李青陆大手一挥把所有弟子都拉出来凑热闹,同行的还有乾元、昆合、法霄三宗的弟子,四宗弟子倾巢而出,也有将近二百之数了。


    乾元、昆合、法霄宗的弟子多是飞升弟子之后,修为大多在化神,只有寥寥十数个渡劫境。


    今日便是这些渡劫境、化神境带苍琅宗的新弟子们入秘境探险。


    一名身着乾元宗弟子服的渡劫境女修扫了罗轻衣一眼,道:“万兽秘境里的妖兽修为参差不齐,运气好你可以契约一只妖兽,运气不好里头的妖兽把你契约为腹中餐。等会入万兽秘境的弟子们都要紧跟在我身后,万一遇见妖力强横的妖兽,我可及时送你们出来。”


    “田庭师姐说得对,你们入了秘境切记紧跟在师姐身后,打不过便立即跑。”姜嫦神色肃穆,叮嘱道,“徐师妹你们要去的千幻秘境是阆寰界最大的秘境之一,法霄宗的辛来师兄同样擅长音幻之术,九入千幻秘境九次满载而归,今日便由辛师兄带你们历练。还有王隽师弟、泠月师妹,古剑秘境虽没有被列为禁地,但却是一众秘境中最危险的秘境之一,里面那些已臻天人境大圆满的剑灵杀戮之气极重,昆合宗的蔺霞师姐主修剑道,由她来带领你们入内。”


    “是!”


    昆合宗宗主闵珃望着苍琅宗这些稚嫩的小弟子,语重心长地问道:“你们田师姐、姜师姐所说的妖兽、剑灵在秘境中虽危险,却不是最危险之物。你们可知最危险的是什么?”


    王隽和祝泠月异口同声道:“修士。”


    “没错,秘境中修士可杀人可越货。若是没有强大的宗门、师长做后盾,一旦入了秘境,便是任人宰割的羔羊。”闵珃点点头,浑浊的眸子里满是沧桑之色,便听她道,“你们若是遇见仙盟弟子,尽量避其锋芒,忍一时之气总好过无辜丧命,没有什么历练值得你们拿命相拼。你们若不幸陨落,我们几位道君虽是天人境大圆满,也难以替你们讨一个公道。”


    闵道君的话如同一盆凉水,将兴奋的弟子们泼了个透心凉。


    怀生望着拴着浮岛的九道仙梯,轻声问道:“是那些仙梯决定了一个宗门在阆寰界的地位?”


    闵珃看她一眼,回答道:“很不幸,是的。能引来仙域种下仙梯的宗门,决定着哪些修士能飞升仙域。当然了,拥有仙梯的仙盟六宗在大多数时候都是公平的。而在阆寰界,大多数人的公平已经足够维持六大宗的地位。”


    至于那些得不到公平对待的修士和小宗门,即便联手反抗,也只有死路一条。不想死,便只能认命。


    年迈的老道君说完这话,与同样年迈的谷道君、上官道君不约而同地看向李青陆。


    李青陆立在飞舟最前端,神色凝重地望着浮岛之下的三千流。


    飞舟缓慢落下,在一众华贵精致的飞行法器中敛去灵光,安静而低调地排在最末端。


    李青陆回首给所有弟子传音道:“方才闵道君说的话都听清楚了罢,进了秘境后都听几位师兄师姐的,此次历练以开眼界为主,开够眼界了便及时离开秘境,日后总会有机会再来。闵掌门、谷掌门、上官掌门,这里便交给你们了。”


    “你六人随我来,”她看向怀生、初宿、松沐、封叙、姜嫦和应唯,“仙盟六宗的试炼之地在浮岛的正下方,须得有人引路方可抵达。”


    大大小小的秘境入口流光溢彩,如同一道道瀑布,从浮岛垂落而下。秘境离浮岛越近,便越是珍贵。


    浮岛正下方的六宗试炼地被誉为“六仙台”,李青陆祭出飞剑,带领怀生六人朝“六仙台”飞去。


    随着距离渐渐变短,怀生终于看清六宗的试炼之地竟是从浮岛朝下延伸的六道石柱。


    因浸润在九道天梯的灵光中,这六道石柱连灵识都难以觉察,其底部乃是一片平地,平地里星线纵横,分别延伸向不同的石柱。


    正中央立着一面仙盟的旗帜,旗帜之下正立着两位身着仙盟长老服的天人境修士。


    一人黑发黑须,神色傲慢,腰间不仅挂有仙盟的执事令牌,还有一面瀛天宗的长老令。另一人高大俊逸、气度内敛儒雅,瞧着就像个三十出头的青年修士。


    黑须修士一瞧见李青陆,竟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道:“我说言许道君今日怎会拨冗来六仙台,原来是为了给旧友行方便之门。言道君也不怕年长老吃醋?我记着当初你离开苍琅宗时,明确说过从今往后,你只是瑶池仙宗的人。”


    被称作言许的道君与李青陆一样,同是天人境大圆满的修为,比黑须修士还要高一个小境界,他腰间挂着一枚瑶池仙宗的长老令牌。


    言许对黑须修士的挑衅之言充耳不闻,只神色淡淡地看向李青陆,疏离道:“李掌门前来‘六仙台’,所为何事?”


    李青陆不卑不亢道:“苍琅宗李青陆见过齐长老、言长老,今日苍琅宗五十五名弟子特地前来三千流参加秘境历练,半个月前,我已禀告仙盟。”


    齐遇冬瞥一眼李青陆身后的六名弟子,不阴不阳道:“李掌门又从哪里骗来的新弟子,听说你前段时日又在四处借灵石了,该不会就是为了送这些小羊羔来三千流罢?你们几个小弟子可弄清楚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李青陆露出个温和的笑意,正要说话,前头的言许忽然冷下脸道:


    “齐长老说这些话究竟有何居心?仙盟正在接待两位来自仙域的贵客,其中一位就住在三千流。常盟主明确说过,贵客逗留阆寰的非常时期,切忌起不必要的纠纷打搅贵客清净,以免仙域尊者觉得仙盟办事不力!”


    言许这一番话落下,倒是叫齐遇冬收敛了几分。


    李青陆从前得罪过瀛天宗一位已经陨落的长老,那位长老正是齐遇冬的师伯。虽说当年之事师伯已经出了一口恶气,李青陆也得到了该有的教训。但一见着李青陆,前尘旧事一涌上心头,他那口气就是下不去。


    然而常宗主有多看重仙域来的两位尊者,他早就听师尊说过了,自是不敢在今日惹事。


    想到今日在试炼之地执行任务的仙盟弟子,他眼珠子一转,却是配合笑道:“言长老说得是,瀛天宗受仙域尊者照拂多年,自是不可打搅尊者的清净。你们这就进去罢,只是丑话说在前,仙盟六宗的试炼之地危机重重,陨落在其中的弟子不知凡几,你们一旦入内,后果自负!”


    说罢,腰间令牌灵光一闪,众人脚下星线竟一根根立起,合拱成六扇光门。


    光门通往六道石柱,石柱在光门出现后,一一浮出六宗宗名。


    言许往六块玉符注入灵力,交给李青陆,公事公办道:“每个试炼之地只能进一人,此玉符是进去的钥匙,也是离开的钥匙,李掌门应当很清楚如何使用。”


    李青陆客客气气地道了一声谢,将六块玉符分给怀生六人,正色道:“记住闵道君说过的话,任何历练都不值得拿命去拼,去罢,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出来。”


    怀生接过玉符,抬眸看向刻有“崇无”二字的石柱,左手腕竟是无端生出一阵灼痛。


    就在这时,六道灵光从石柱涌出,顷刻之间便将怀生六人的身影摄入试炼之地——


    作者有话说:来啦!没写到回忆杀部分,下一章肯定能写到!!!这一个大剧情内容挺多的,不确定多少章能写完嗷,可以一口气囤个十几章再看[狗头]


    第129章 赴阆寰 六仙台(二)


    六道身影消失在六仙台后, 齐遇冬翻出一面玉牌,笑道:“今日恰巧有伏渊堂的修士入试炼之地镇守,你们苍琅宗的弟子脾气最好收敛些。若是像你从前那徒弟一样, 臭得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 怕是又要陨落在里头了。”


    李青陆自来到六仙台后, 始终谦逊温和,面对齐遇冬的屡次挑衅也只当耳边风,唇角的笑容就没下来过。


    直到此时此刻,齐遇冬肆无忌弹地提到她唯一的徒儿,方变了脸色。


    她闭了闭眼,想起童绯陨落前留下的遗言,缓缓吁出一口气,道:“齐长老放心,我们苍琅宗的新弟子们一个比一个有分寸, 定不会重蹈他们师姐的覆辙。”


    齐遇冬目露讥讽, 心道李青陆修为高是高了, 胆气却是比从前小了不少。


    当初她徒儿在秘境中被冯师弟所杀后,她竟敢联合几个小宗门,将冯师弟告到仙盟。冯师弟是冯师伯唯一的血脉后代,仙盟看在冯师伯面上, 轻轻揭过冯师兄的过错, 罚他进了思过堂一甲子。


    结果刚刚进阶天人境的李青陆竟是不服,在冯师弟出思过堂后,潜入秘境偷袭还是渡劫境的冯师弟, 差点叫冯师弟陨落在她的天星剑诀之下。


    冯师伯那时正在冲击天人境大圆满,感应到冯师弟受伤,只好强行出关。他虽及时护住冯师弟的命脉, 但冯师弟神魂受损,冯师伯为了替他治伤,冒险入禁地,却陨落在里头。


    瀛天宗是阆寰第一宗,长老间的内斗内争不断,冯师伯与齐遇冬的师尊本是一脉,冯师伯陨落后,他师尊咽不下这口气,领着一队执法堂弟子去红衫岭,想令苍琅宗灭宗。


    谁知当时还是李青陆师弟的言许竟是脱离了苍琅宗,转头拜入瑶池仙宗,还花言巧语请来瑶池仙宗的年双情当救兵。


    年双情是瑶池仙宗宗主的妹妹,颇受她宗主姐姐的喜爱,便是在仙盟也是横着走。当即便带着另一队仙盟弟子,逼着师尊打道回府。


    师尊被落了面子,作为他亲传的齐遇冬好长一段时日都成了笑话。及至师尊进阶天人境大圆满且成为常盟主的左膀右臂后,他们这一脉才得以扬眉吐气。


    师尊虽没能把苍琅宗灭了,但他将成功将李青陆的名字从飞升仙域的名单里革除。


    闵珃那几个老不死因着这事,挖空心思地想要托人向常盟主求情,但师尊与苍琅宗的这点龃龉常盟主怎可能不知?


    当初李青陆在秘境偷袭冯师弟,打的可是瀛天宗的面子!


    常九木既是仙盟盟主,也是瀛天宗宗主,对师尊革除李青陆飞升资格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情。


    常九木的态度便是仙盟的态度。


    大抵是猜到仙盟不会让苍琅宗的弟子飞升仙域,苍琅宗弟子纷纷出走,拜入旁的宗门。


    苍琅宗本就是个不起眼的小宗门,弟子少得可怜,经此一遭更是元气大伤,听说李青陆为了支撑苍琅宗已经欠了一屁股灵石。


    但即便如此,齐遇冬也不觉消气。见李青陆没有被自己激怒,他低笑几声,意味深长道:“今日能在这里见到李掌门还真开心,希望你的弟子们当真像你说的那样有分寸。”


    冯师弟已经出关,眼下他就在三千流的秘境里。


    仙盟的伏渊堂掌管阆寰界所有秘境,伏渊堂会如此爽快地允苍琅宗弟子入三千流,冯师弟功不可没。


    闭关养伤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神魂恢复如初,终于可以跟苍琅宗的人好好叙旧,他怎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


    隐身守在李青陆脚边的星诃翻了个白眼,李掌门都说了南怀生他们很有分寸,这家伙还在唠叨什么?丑成那样还好意思笑?


    见李青陆这里没啥危险,星诃抬爪一抓,掐了个传送阵将自己传送到三千流的另一处。


    南怀生特地留下他看护苍琅宗的弟子,他得盯紧那群小弟子,免得撞上那劳什子白谡和少臾。


    还有崇无道宗那些镇守试炼之地的修士最好识相点,乖乖让南怀生过试炼之地。否则等他星诃大爷巡视回来,定要叫他们吃不完兜着走!-


    试炼之地.沙域


    崇无道宗种下的两道仙梯分别来自重光仙域和重明仙域。


    一名年轻弟子望着黄沙尽头处那道模糊的光影,不禁眼露炽热之色,道:“那就是种在我们崇无道宗的仙梯投影,只要能通过试炼,我便可以到仙梯底下感悟天道了。”


    这仙盟弟子腰间挂着两面令牌,一面是仙盟伏渊堂的执事令牌,还有一面则是崇无道宗的弟子铭牌。


    他身旁一个腰挂鬼阎宗弟子铭牌的少女抱胸冷冷道:“凭你的实力,至少还得再修练个数百上千年。”


    言罢,她目光越过少年,看向一株胡杨树,道:“出来罢,你是今日的试炼弟子?”


    她对面的少年闻言,忙回头望去,热情道:“是哪位道友在这?我与曲师姐正要闯这个试炼之地,你若不介意便同我们一起吧,我与曲师姐带你闯过去。”


    怀生撤走身上隐匿气息的阵牌,从胡杨树幽暗的树影里行出。


    “我叫胡天,你是哪个宗门的弟子?竟同我一样,只有化神境便敢闯六仙台了?”


    名唤胡天的少年歪头打量怀生,绣有日月祥云纹的执事弟子服沾满了黄沙,瞧着又狼狈又滑稽。


    他不好意思地拍着身上的黄沙,指了指身后的高个女修,道:“这是鬼阎宗的曲靖师姐,别怕她身上那条铜蛇,那是她契约的鬼兽,很听她话的,等闲不咬人。”


    怀生听见这话,认真看了看缠在曲靖手臂上的铜蛇,道:“我不怕。”


    “不怕就好!”少年似乎很开心来的不是个胆小修士,忙问曲靖,“曲师姐,我们带上她没关系吧,这次崇无道宗的试炼之地是最棘手的沙域,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嘛!”


    曲靖摸着伏在肩上的蛇头,冷淡道:“随便。”


    “那就是可以了,你快过来啊,你站着的地方不一定安全,曲师姐是渡劫境大圆满,很厉害的!”胡天催着怀生加入他们,“咱们脚下这片沙域不知藏着多少沙兽,你旁边那株树说不定就是一只沙兽。”


    话音刚落,怀生旁边那棵贫瘠瘦弱的胡杨树树心突然张开一张黑黢黢的大嘴,朝怀生扑来。


    怀生正欲避闪,忽然眼前一花,缠在曲靖臂上的铜蛇不知何时竟从地底蹿出,闪电般缠裹在那只胡杨树沙兽上,只听“啪”的几声,胡杨树断做几截,化作黄沙纷纷落回地面。


    “别看那只是一只化神境小成的沙兽,你一旦用错了法子,它可是能立即和别的沙兽合二为一,修为一下就涨起来了。啊,对了,你还没说你是谁呢?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闯关?”


    怀生朝地面的铜蛇多看了两眼,继而提脚朝他行去,一面道:“我叫南怀生,苍琅宗修士。”


    “南怀生?苍琅宗?不认识。”


    胡天摇一摇头,趁着怀生过来的间隙,一指不远处的胡杨树,道:“那边的胡杨树很有可能是沙兽假装的,一会你跟在曲师姐身后,我来殿后,千万别自己乱跑。”


    怀生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了眼,只见空旷辽阔的天地里,除了一望无际的沙漠,便只有稀稀落落的胡杨树和一根根拔地而起的石棘。


    黄沙漫天,奇石嶙峋,当空一轮艳阳高照,莫名叫人觉着燥热不安。


    她从善如流道:“好,多谢。”


    曲靖瞥她一眼,抱胸而立,腰间两枚令牌被风吹得哐啷作响。刚刚杀死一只沙兽的铜蛇从黄沙蹿出,熟稔地缠上她手臂,蛇头搭在曲靖左肩,一双竖瞳目光灼灼地看着怀生。


    胡天十分自来熟地道:“我们崇无道宗以五行之术名扬阆寰,试炼之地这里五行轮换,今日土象当天,所以出现的便是这一片荒漠。穿过这片荒漠进入仙梯的投影之处,你便算是完成试炼了。”


    怀生安静听着,突然一阵窸窣之声暴响,她脚下竟冒出了十数只半人高的毒蝎。毒蝎长尾一摆,迅疾朝她蜇去!


    “小心!”曲靖与胡天同时祭出法宝。


    怀生心念微动,苍琅剑发出一道剑鸣,轰然朝前劈去。凛冽剑意一剑便劈裂数只毒蝎,毒蝎化作黄沙,被剑势轰向半空。


    一时间剑风四起,飞沙走石。


    胡天眼底露出一丝笑意,心说这位师妹果真厉害,还好他方才没有轻举妄动。若不然他这次打赌怕是要输了!


    心中的庆幸还没散去,却见怀生竟瞬移到曲靖身旁,一手抓向她肩上的铜蛇。


    胡天神色霎时一变,大叫道:“南道友你在做什么?那是曲师姐的鬼兽!”


    怀生充耳不闻,曲靖面现怒容,释出渡劫境的威压,同时侧身一避,右手凝聚法力拍向怀生。


    她身上威压一出,怀生脚下的毒蝎飞快遁去,仿佛被吓到了一般。


    怀生丝毫不受曲靖威压影响,动作甚至不见半分迟滞,竟抬手迎向曲靖,另一只手擒住铜蛇的头颅,快若闪电!


    胡天暗叫一声“不好”,也不伪装了,一个瞬移便要夺回铜蛇,一道锋锐的剑光从天而降,势不可挡地斩向胡天手腕。


    胡天忙念诀,几块石棘拔地而出,意欲拦住苍琅剑。他身上的修为亦是节节攀升,从化神境一举冲向渡劫境大圆满。


    这一整个天地里的沙兽都听他号令,当务之急是夺回他的御灵珠!


    怀生一入试炼之地便隐去了气息,若不是有御灵珠在手,他根本没法探寻到她的气息。连他的神识都能躲过去,胡天当时便猜到怀生的实力不止化神境,有心要一探她虚实。


    只他没想到她竟是一眼便看穿了他的伪装!


    然而看穿了也无妨,他堂堂渡劫境大圆满,总不能连个小宗门的弟子都拿不下。


    脑海中闪过这念头的瞬间,他面上一痛,石棘竟被剑光斩碎,猝然化沙,拍了他一脸!


    飞沙散去时,“曲靖”被怀生拍成一片薄薄的黑影,回到胡天脚下,而那条缠在“曲靖”肩上的“铜蛇”竟是化作一颗晶莹剔透散着薄黄光晕的灵珠,静静躺在怀生掌心。


    胡天看了眼御灵珠,不断召唤御灵珠归来,结果这粒珠子竟像是在装死一般,死活不理会他。


    他越想越不对劲儿,正要同怀生讨价还价拿回珠子,突然腰间灵气一动,他出入试炼之地的玉符竟碎裂了!


    玉符一碎便要离开试炼之地!


    胡天还没想明白他的玉符是在何时碎裂,便重重摔落在六仙台的大殿里!


    守在六仙台里的三位道君见到他的身影,皆露出一个古怪的神情。


    胡天是崇无道宗宗主胡亦之的玄孙,也是仙盟伏渊堂的六位副堂主之一。


    仙盟堂主、长老之位,非天人境大圆满不能当。胡天不到天人境便可成为伏渊堂副堂主,并不是因为他宗主血脉的缘故,而是操控崇无道宗试炼之地的御灵珠愿意结灵于他。


    当然,他本身的实力亦是不凡,有御灵珠在手,便是天人境大圆满修士都难以通过崇无道宗的试炼之地。


    也正因如此,齐遇冬方会幸灾乐祸地放苍琅宗的弟子入内。今日守在试炼之地的修士恰是伏渊堂的副堂主,六颗御灵珠的契灵修士。


    苍琅宗六个化神修士一旦入内,必定是非死即伤!


    哪里想到不到一炷香的光景,手握御灵珠的胡天竟被轰出了试炼之地!


    齐遇冬沉下目色,道:“胡师弟,可是苍琅宗的弟子耍阴招将你骗出了试炼之地?”


    胡天没心情搭理齐遇冬这种货色,他细细回想着方才玉符碎裂的场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他脚边的一根石荆沙兽趁乱刺碎他的玉符的!


    能在试炼之地操控沙兽的唯有御灵珠,他们崇无道宗的御灵珠竟然叛变了!当初与他契约时,明明说过只要他胡天一日不陨落,便一日是它认定的契灵者,这颗珠子竟变脸得这样快!


    试炼之地.沙域


    怀生垂眼打量她掌心的灵珠,道:“干得不错,我现在相信你是被逼着与他契灵的了。”


    被摄进这个试炼之地的刹那,她便感应到一道极其亲昵的意识正在努力勾连住她的灵识。怀生见这道意识没有敌意,便由着它通过灵识与她对话。


    怀生从胡杨树行出的工夫,御灵珠便已经将胡天的底细交待得一清二楚,包括“曲靖”是他的影子所化以及胡天的真实修为,还有通过试炼之地的法子。


    最轻易的法子便是与它结灵,成为新的契灵者!


    御灵珠听见怀生的夸奖,在她掌心蹦了下,一派讨好的作态。


    “我暂时还不能与你契灵,也不能离开试炼之地。”怀生抬眸望向远处的两道仙梯投影,道,“我要去那里看看。”-


    试炼之地.黄泉


    胡天被逐出试炼之地.沙域的瞬间,其余五位伏渊堂副堂主的玉符同时亮了起来。


    鬼阎宗的试炼之地正是一片黄泉照影,只见黑气如墨、阴风飒飒,一条白骨长桥从黄泉血海横贯而立,桥头竖着一块石牌,上书“奈何”二字。


    此时奈何桥上,一名腰挂鬼阎宗弟子铭牌的渡劫境修士诧异道:“师姐,胡师兄竟然失败了!”


    曲靖骑着一条面容狰狞的铜蛇,冷淡道:“谁叫他仗着有御灵珠便敢托大,一人镇守试炼之地,活该他失败。”


    若是怀生在这,便可认出胡天用影子幻化的仙子竟真的存在,连名字都没换,正是鬼阎宗御灵珠的契灵者。


    曲靖身后站在七名修士,俱是鬼阎宗在仙盟执行任务的弟子。


    方才说话的那位渡劫境修士是一位骑着鬼兽铁狗的少女,便见她小心翼翼地瞧了桥对面一眼,给曲靖传音道:


    “可是师姐,你把我们喊来也没什么用,咱们应当拦不住对面那位师妹。”


    说应当都是给自己面子了,传完音,她也不等曲靖回复,朝奈何桥的对侧拱一拱手,道:“在下鬼阎宗罗铃,这是我们伏渊堂曲副堂主,不知师妹如何称呼?来自哪个宗门?”


    初宿静静立在奈何桥的另一端,清冷的面容并未因对面站着七个渡劫境大圆满而露出分毫怯意。


    “苍琅宗,许初宿。”


    “原来是许师妹。”曲靖一敛面上的冷漠,扯开嘴角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道,“不知许师妹用何法子让试炼之地的鬼兽都……都齐聚在你脚下的?”


    随着她这一声话落,罗铃几个鬼阎宗修士同时看向初宿的身后。


    那里正密密麻麻挤满了鬼兽!


    铜蛇铁狗、牛头马面以及修为最高的九头青狮在这位师妹被摄入黄泉照影后,竟一个个从黄泉血海里跑了出来。


    初时罗铃还以为试炼之地这些鬼兽是要将人赶走,怕伤及无辜,还急忙叫曲师姐用御灵珠控制鬼兽,别太猖狂了。


    结果曲师姐的御灵珠不仅没有回应,还颤动着要跟那些鬼兽一起飞向对面。


    正当罗铃以为御灵珠出现故障,即将要引起一场鬼兽暴动之时,以九头青狮为首的鬼兽们竟一只只跪了下来!


    连曲师姐骑在身下的铜蛇都差点儿要违背主人的意志跪倒在地!


    上千只高阶鬼兽跪伏在一个化神境修士身前,这是什么场面啊!一众鬼阎宗修士差点儿以为自己入了幻境!


    初宿看着身后的鬼兽,眼露疑惑。方才它们朝她奔来时,她非但没有感到惊慌,反而有一种莫名熟悉之感,好似这些鬼兽本就应当听她号令,臣服在她脚下。


    沉吟片刻后,她道:“我什么都没做,至于它们为何要过来,我亦是不知。我来这里不过是为了闯过试炼之地。”


    曲靖想了想,道:“你身后的鬼兽便是黄泉照影的试炼,这里面最难闯过的便是离你最近的九头青狮。当然了,大部分修士是没有机会见到它的,就算见到,也不会有机会挨它那么近。”


    初宿淡淡“嗯”一声,手朝后一伸,那只天人境大圆满的九头青狮摇晃着九只狰狞的脑袋,将毛发最蓬松的头颅乖乖放在初宿掌心下,亲昵地蹭了蹭。


    熟悉的触感叫初宿有些恍惚,脑海里竟是闪过一些画面,画面中也有这么一只幽冥鬼兽,只是那一只九头青狮要更威武,修为也更深不可测。


    眼见着黄泉照影里最厉害的鬼兽跟只小猫似地由着这小修士搓圆搓扁,曲靖心知她手里的御灵珠已经号令不了这些鬼兽了。


    虽百思不得其解,但她到底是鬼阎宗宗主的得意徒弟,再惊讶也不显露于色,略一思忖,便道:


    “我们在这里的任务便是阻拦你过试炼之地,你先与我说说你闯过试炼之地后,想要挑战哪一个秘境?”


    曲靖能屈能伸,倘若这位小修士想去的秘境不是禁地,那她卖个人情送她一个秘境名额也不是不可。


    年岁小小便能叫这么多鬼兽臣服,修习的又是幽冥道,堪称是前途无量。要是能将她拐去鬼阎宗就好了……


    他们这些契灵者权力不小,偶尔徇个私照料一下自己人也是常有之事。


    曲靖有意要给初宿徇个私卖个好,然而初宿的回答却是叫她顷刻便改了主意,她肃声道:“你说哪个秘境?”


    “天葬秘境,”初宿一字一句道,“我要的,是进去天葬秘境的资格。”-


    “天葬秘境?”


    一道柔媚的声音从漫天飞舞的桃花里传出。


    巨大的桃树下,腰悬瑶池仙宗令牌的美貌女修含笑看着封叙,莫可奈何地道:“若封师弟你想去的是别的秘境,师姐我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也不是不可以让你通过试炼。可你想去的偏偏是咱们阆寰界的禁地之首,那我不想拦也得拦了,还望封师弟见谅。”


    另一名瑶池仙宗女修也是一脸的惋惜:“封师弟你当心了,章师姐的音幻之术很是厉害,最擅长的便是诱出人心中的欲念。”


    封叙温柔一笑,取出一张七弦瑶琴席地而坐,悠然道:“让两位师姐为难倒是我的不是了,师姐放心,师弟我会量力而行。”


    “你既然不愿意退出,那我便不客气了。”


    章柔翻手取出一支长箫横于唇边,婉转缠绵的箫声刹那间流转在试炼之地,眼前这位高挑妩媚的渡劫境大圆满女修竟渐渐幻化出一道气度截然不同的身影。


    那少女头缠墨绿发带,身着涯剑山的亲传弟子服,面色苍白若纸,宛如久病之人,但她眼眸始终明亮,仿佛凝着星月之辉。


    骤然看见这张脸,封叙搭在琴弦上的手下意识一僵,总显得柔情万分的桃花眸缓慢眯起,竟是泛起了冷意。


    白骨从他耳骨里探出头,瓮声瓮气道:“是怀生仙子!主子,她为何要幻化成怀生仙子来引诱你入幻?”


    封叙微微一笑,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我也很好奇,她为何要幻化出南怀生的模样?”


    试炼之地.沙域


    即将抵达仙梯投影的怀生蹙眉看向左侧虚空,她方才好像听见了有人在叫她。没记错的话,那个方向是瑶池仙宗的试炼之地。


    封叙进的便是那里,他是神木夭桃的护道者,又是太虚天少尊,没什么幻术能迷惑得了他,倒是不必担心他。


    初宿和木头同样如此,倒是姜嫦师姐和应唯师兄,他们入的是瀛天宗和无极宫的试炼之地,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无极宫的仙梯来自大荒落仙域,她特地将心灵手巧簪藏于阵剑交给应唯,有无根木的气息在,应唯师兄便是不能闯关成功,至少也能平安离开。姜嫦师姐所在的瀛天宗试炼之地应是最危险的,但掌门道君既然敢将人送进去,想来言许师叔已经做了安排。


    思忖间,崇无道宗的御灵珠冷不丁从怀生掌心滚落,滴溜溜地滚向前方一处光雾。


    怀生左腕的灼烧之感在这一刻痛到了极致,来自重光仙域和重明仙域的仙梯投影同时传来一缕极度熟悉的气息。


    怀生缓慢踏入光雾里,虚空中忽然传来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你要九黎天少尊的画像?怎么了扶桑,你与他有过节?还是你听说了他九重天双玉的名号,特地要一睹他真容?”


    怀生脚步一顿,仰头望向仙梯虚影的尽头,那里连接着的正是重明仙域的凤凰木。


    作为南怀生的她分明没有听过这道声音,但她还是一下便认出了是谁。


    她轻声喃道:“鹤京……”——


    作者有话说:久等啦!!这章给你们发红包!!!


    第130章 赴阆寰 黎渊就是辞婴。


    即便只是一道来自重明仙域的仙梯投影, 但蕴含其中的凤凰木气息依旧叫怀生心生亲近之意,祖窍中的凤凰木虚影轻轻摇晃,仿佛在遥相呼唤着什么。


    怀生眼前慢慢浮出一张瑰丽的脸, 这样一张脸总会叫人联想到世间最艳丽的花, 抑或是最霸道的妖。


    但那是小次山的鹤京上神。


    嶷荒天的妖神们大多觉醒了上古妖神的血脉之力, 脾气一个塞一个的暴躁。觉醒了上古凤凰之力的鹤京上神血脉高贵,但脾性却最是温和,是凤凰木护道者中最不爱打斗的妖神,也是嶷荒天最擅长炼丹的神族。


    天神们只知鹤京上神师承鬼夔天尊,自小便养在鬼夔天尊身边。却不知在来到九重天之前,鹤京曾在下界被一个凡人修士养了数十年。


    堂堂凤凰木护道者,却在下界被当作灵宠般养大,鬼夔天尊将这段过往视□□徒的耻辱,是以从不提鹤京的出生地, 也不许鹤京与下界有任何往来。


    知道这段鹤京这段过往的除了鬼夔天尊, 便只有扶桑了。


    扶桑与鹤京会结缘还是因为昔年在白泽仙域救下的赤头鸟乌骓, 乌骓有上古神兽帝江的血脉之力,可撕裂空间。


    他与晴双在白泽仙域一战,撕开了好几道空间裂缝,扶桑、辞婴、他与晴双齐齐掉落在烟火城。只是她与辞婴掉落在妖蟒巢穴, 乌骓与晴双则掉落在一处沼泽地, 差点成为一只蟾蜍的腹中餐。


    二妖不得不化干戈为玉帛,联手对付那只即将化妖的蟾蜍。


    扶桑与辞婴离开烟火城后,在回重光仙域的路上遇见了身受重伤的乌骓与晴双。


    乌骓为了撕裂空间回去仙域, 燃烧了血脉之力,堪称是命悬一线。扶桑将他们带回南淮天,奈何南淮天的神族擅长炼丹治伤, 却不知如何恢复乌骓的血脉之力。


    无奈之下,扶桑只好听从师姐望涔的建议,亲去嶷荒天小次山,请鹤京上神出手相助。


    原以为鹤京上神作为鬼夔天尊的唯一徒弟,又是凤凰木的护道者,定是个难相与的。


    结果她比望涔师姐都要好说话,二话不说便用凤凰木的神力稳住了乌骓和晴双的伤势。


    乌骓自此留在了小次山,而扶桑与鹤京也因此结下了不解之缘。


    小次山上种满了仙芝灵草,这些仙芝灵草皆是鹤京亲手栽种。


    九重天里鲜有人知,上神鹤京拥有一手生死人肉白骨的医术。


    她在人间时的主人便是个天资极好的医修,时常救死扶伤。鹤京从小便被当作养女养在他膝下,自也学了一手顶厉害的医术。


    因把大部分时间用来修习丹医之道,鹤京觉醒凤凰血脉之时,她肉身极其孱弱,根本无法承受血脉之力带来的痛苦,竟是痛得失去了意识。


    她养父逼不得已之下,只好与她结下灵宠契,试图将凤凰真火带给她的伤转移到他体内。


    血脉之力觉醒的那一日,凤凰木感应到鹤京的存在,指引着鬼夔天尊下凡到下界接走了鹤京。


    等到鹤京醒来时,数十年的光阴悄然而逝,她已经成了凤凰木的护道者。


    彼时鹤京神魂里的灵宠契早已解除,她想要回下界找她的养父,却发现她再找不回归家的路。


    连鬼夔天尊都束手无策,因他当初是倚靠凤凰木的指引方能劈开虚空找到鹤京。鹤京一旦离开,凤凰木便失去了路标,再不能给与指引。


    那个心肠比谁都要软的人族医修就此成了她再无法触及的回忆。


    许是因着在小千界的这一段经历,鹤京对人修格外友善。西四重的战部里,就数嶷荒天招揽的人修最多。


    这兴许也是扶桑与她一见如故的原因。


    扶桑在荒墟重伤归来后,她的伤势实在太重,师姐望涔为了她的伤甚至求到天墟去。


    眼见着她的伤势一日日加重,匆匆从小次山赶去抱真宫的鹤京当即便将一截凤凰木种入她体内,借着凤凰木的涅槃之力稳住了她的伤势。


    扶桑这日来小次山见鹤京便是为了归还这一截凤凰木,顺道问她关于黎渊少尊的事。


    鹤京在问出那话后很快又摇了摇头,道:“不对,黎渊从不出九黎天,你又从不曾去过九黎天,根本就碰不上他,如何能结仇?你…真的好奇他的长相?”


    扶桑笑眯眯道:“我的确是好奇他生什么模样,我在仙域结识了一位…上仙,那位上仙乃是九黎天的仙官。我对这位仙官有些疑惑,只要看见黎渊少尊便能解惑了。”


    鹤京没再多问,一按眉心从祖窍勾出一点灵光打入一面水镜。


    “黎渊少尊我只远远见过一面,他的真容我亦不曾见过,你看看能否从我这段记忆中找到答案。”


    水镜中很快现出一片幽暗,一艘遍体通黑的战舟从薄薄的云幕里飞出,往无光无质的天外之域飞去。


    战舟周身覆着一层幽蓝灵光,隐约可见立在甲板里的战将们。


    为首那位却是没有立在甲板,而是斜倚在舟尾那根悬着九黎天血枫旗的阵柱,目光越过甲板上的战将,静静看着遥远的荒墟。


    嶷荒天的战舟从荒墟归来,与正在前去荒墟的九黎天战舟隔着一重天域的距离遥遥相对。


    西四重的四位护道者里,除了嶷荒天鹤京是个正常的,其余三重天域的护道者一个比一个神秘古怪。


    不管是九黎天的黎渊还是太虚天、太幽天的浮胥、灵檀,连鹤京都不怎么打过交道,更别提嶷荒天的战将了。


    东四重的战部时不时还会有携手作战的时候,他们西四重的战部却总喜欢单打独斗。便是携手作战,也唯有在收到天墟的天命书时方会不情不愿地与天墟战部合作。


    但九黎天战部从来不响应天墟的号召,瞧着十分桀骜不驯。而天墟的态度也十分令人费解,竟放任九黎天对天墟的不敬。


    大抵是因着这缘故,西四重的天神战将对九黎天的这位战主好奇得紧,难得遇见,不由得纷纷行注目礼。


    兴许是察觉到来自嶷荒天战舟的这一道道热切的目光,黎渊侧首朝这边看了一眼。


    他戴着半张冰冷的玄铁面具,只露出一双疏离冷淡的凤眼。那双深邃的眼眸闪过一缕不耐,俨然是对嶷荒天这些目光颇为不喜。


    这是鹤京的记忆,黎渊望过来只有极短的一瞥,但扶桑还是借着这一眼,看清了战舟上的那道身影。


    虽他半张脸掩在面具里,但单凭那双眼睛和他的眼神,扶桑知道黎渊就是辞婴。


    水镜中的回忆已经散去,见扶桑久久不回神,鹤京也不打扰她。直到扶桑翻出一根发簪垂目静看,方问道:“可是寻到答案了?”


    扶桑轻轻颔首,道:“寻到了。”


    她摩挲着手中的发簪,很轻地叹了一声。


    难怪他能用无根木的树心给她炼制发簪,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竟是将无根木的气息遮掩住,连师姐都认不出她这发簪乃是无根木所制。


    难怪他能一眼看出她身上的伤是神族所伤,非要刨根究底问清是谁伤的她。


    难怪他要她去九黎天,道只要到了九黎天,便再无神可伤她。


    从荒墟重伤归来,扶桑等到伤势稳住了方去大荒落见他,哪里想到他不仅看出她受了伤,还看出是东四重的神族伤的她。


    她这一声叹息带着百转千回的无奈,鹤京细看她一眼,道:“你与黎渊少尊打过交道?”


    扶桑珍而重之地将发簪收起,翘起唇角道:“嗯,下回他若是得罪你了,还请你看在我面上,莫同他计较。都说九黎天的黎渊少尊性子孤拐、不好相处,但他从来不是不讲理的天神,心肠也软,与鹤京你一样好说话,想来你们也不会起什么冲突。九黎天神族与天墟的关系十分微妙,日后要是有旁的神族欺到他头上去,你力所能及之下替我襄助一二。”


    鹤京不由得轻轻蹙眉:“你这次准备闭关多久?”


    扶桑沉默良久后方道:“自我在荒墟受伤后,我的力量一直在流失。生死木似乎在抵抗着什么,竟是陷入了沉眠,再无法用它的本源之力给我疗伤。此番闭关,我须得唤醒生死木。”


    她说罢从祖窍拉出一点灵光,那灵光顷刻便化作一根烧着凤凰真火的木心。


    “凤凰木的涅槃之力虽稳住了我的伤势,却阻挡不住我体内力量的流失。这也是为何明明我的伤口已然愈合,伤势却是每况愈下。长此以往,你留在我体内的凤凰木也会失去它的涅槃之力,继而削弱你的力量。”


    将凤凰木归还鹤京,一是凤凰木治不好她的伤,二是她怕身上这诡异的“伤”会牵连到鹤京。


    鹤京不仅截取了凤凰木的树心给她治伤,还往凤凰木里注入了她的真灵,她并没有切断这一截凤凰木与她的神魂感应,一旦扶桑体内的神力消失殆尽,她的身体怕是会接着凤凰木汲取鹤京体内真灵。


    扶桑自是不愿叫鹤京同她一起冒险。


    鹤京听见这话,神色登时沉了下来,“在荒墟偷袭你的那位,与你力量的流失可有关系?”


    扶桑平静道:“我无法确定,等我伤势彻底痊愈了,我会亲去北瀛天问个清楚。”


    鹤京静了片晌,忽又自责道:“他会伤你可是因为知晓了你在调查放逐之地,到底是我叫你陷入了险境。”


    “打住打住。”扶桑摆摆手,阻止鹤京的胡思乱想,道,“且不说他是不是因为放逐之地这事伤到的我,我插手放逐之地这事可不仅仅是因为你,我们听玉上仙的执念便是她的故乡,为了助她放下执念斩破三尸,我自然要助她寻到苍琅界。


    “虽然我还不知道苍琅界是不是成了放逐之地,但因着这个契机,我也会插手这事儿,要不然怎么让听玉成功破境成神。你不必自责,将凤凰木归还于你后,我便会闭生死关。”


    鹤京想了想,道:“这一截凤凰木取自树心,与我神魂相连,生死存亡之际,我自会切断与它的联系,你且将它留在祖窍。凤凰木一向喜欢你,它的涅槃之力可至少可助你稳住伤势。”


    扶桑却是敛去了面上的笑意,摇头道:“你的凤凰木是我的退路,在我弄清我的力量因何消失之前,这条退路只能留在你这里。鹤京—”


    扶桑望着鹤京,神色凝重地道:“听玉虽有少神的战力,但终究不是神族。满霜与芙梨虽是少神,但战力比听玉还弱,她们三个最是护短,因我受伤这事没少与北瀛天的神族起冲突。在我闭生死关的这些时日,还望你替我照拂一二。我的战将们,不能死在荒墟。”——


    作者有话说:呜呜呜,昨天过马路出了意外,脚骨折了,只能吊着脚用手机码字,还好伤的不是手,身残志坚的我还能写,就是慢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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