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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被迫养成阴暗大魔头 20、第 20 章

20、第 20 章

    第20章


    这个怀抱太冷了, 阴气锥入骨髓般的冷。


    这个怀抱也太紧了,叫人无法呼吸。


    江允整个人一懵。


    墓的深处射出多道机关,箭矢破空如蜂群。


    季安栀叫得超大声, 下意识把他一抡, 一整个扛着左右躲避起来,闪现地比风还快。


    但很快她察觉根本躲不过, 果断把江允一竖,让他履行坚果的挡枪职责。


    这就是她所谓的“保护”?


    江允无语凝噎,一道灵力打过去, 无形的空气互相碾压, 把箭矢全碾成了灰尘。


    空气骤然平息下来。


    季安栀这才从他身后抬起头, 睁大眼睛看着黑洞洞的墓室内部,不由抬手抚摸他的头顶, 获得了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徒儿, 这地方也太暗了,连你的光头都不反光了。”


    江允:……


    江允沉默着又投出去几道灵火, 将墓室周围的火把点燃了。


    顺便拂开她的手,挣脱她。


    “善哉善哉,师尊,如此还暗么。”


    季安栀:“好徒儿,很亮, 但是更恐怖了, 为师可以扒拉着你走吗?我才发现你没有戒疤, 你的头还挺软的,暖暖的,很安心。”


    “师尊,你已经语无伦次了。”


    “我没有。”季安栀嘴犟, 眼前倏然一黑,熟悉的暗色罩下来,笼上漆黑的滤镜。


    季安栀摸着眼前多出的一副墨镜,轰然愣住。


    “阿弥陀佛,师尊可好些了。”


    他双手合什,微微偏头,认真等待她的回复。


    季安栀忽然没来由的,安全感倍增。


    江允可是大魔头,是金莲化身的、超越生死,被大卸八块还能活的大魔头。


    连这样的恶魔坚果在她身边她都能说垃圾话,她为什么要怕这些有的没的。


    想清楚这点,季安栀豁然开朗。


    江允的神识如密密麻麻的触须,暗暗包裹着她。


    察觉她的每一分变化。


    她好像,心情变好了。


    用神识去探查这世间的一切,其实是相当危险的行为,若在修仙界,很容易撞上别的修仙者的神识,行踪暴露无遗。


    早前在人间,江允其实也很少用神识探查。


    但季安栀太奇怪了,和他见过的人都不一样。


    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好奇,季安栀到底在做什么小动作,在做什么表情,神态又是怎么样的,心情又是如何。


    甚至偶尔担心她的精神状态。


    她方才,甚至下意识护住了他。


    为什么。


    江允百思不得其解。


    她好像知道他是世人口中的坏蛋,也知道他不会死,那又为何护他。


    他死了,她岂不是更自由。


    江允方才沾上的阴气至今都未能散开,蛰得人如坠冰窖。


    “我又活过来了。”季安栀扶着墨镜,理直气壮,“你用灵力引火那招,教为师。”


    江允:……


    从没听过师父向徒弟学艺的。


    “此为御火术,只需筛选出世间灵气中的火灵,汇聚在指尖,即可引火。”


    好抽象啊,季安栀想办法照做。


    唰唰。


    二人指尖都冒出了灵火。


    江允却忽的一愣。


    季安栀的灵力蕴含鬼气,所以鬼火是蓝黑色的,但是火焰的温度极高。


    与他的火焰温度相同。


    很少有人的灵火能和他一样的温度。


    江允很快反应过来,是因为那滴心头血。


    “学到了。”季安栀手一挥,把墓门口所有的纸人都烧了。


    灵火只烧了一会儿便熄灭,纸人也都成了灰烬。


    眼不见为净,季安栀心情大好:“冲!”


    江允狐疑地跟紧了一些。


    这坟墓的构造与上头的宅院一模一样,分好几进,每一个墓室都对应着苏府的一间屋子,越往里走年代越久远,空气中的氧气也越稀薄,季安栀的灵火也明明灭灭。


    地上放着许多玉器,有些不知为何已经碎了,踩上去嘎嘣脆。


    “阿弥陀佛,师尊一路可有看出什么。”


    “自然!我看出……”季安栀将灵火对着下巴,突然转身,“这些棺材都很丑,我想到了新的发财之路——棺材皮肤!”


    江允:?


    “我们可以根据死者的爱好,给这些棺材贴上皮肤,比如喜欢戏曲的,就画些著名的人物,喜欢花草的,就镀上花草的纹路……我们可以做客制化陶瓷棺材。


    比如青釉仰覆莲花仙鹤棺,沸雪窑白釉刻花海水瑞兽纹棺,珐琅彩缠枝牡丹纹象耳雕盖棺!”


    江允的表情皲裂了一瞬:“师尊取名的功力……果真不同凡响。”


    “不仅如此,”她走到一副棺材后头,忽而冒头,“如果你的棺材还有语音的话,不是更拽酷炫厉害炸了吗!”


    江允:??


    “想象一下你刚进入棺材,或者别人进入你的棺材。”


    江允:别人为何要进入我的棺材。


    “然后就听见:欢迎光↗临↘!


    或者:想死你啦!


    或者:恭喜发财!


    是不是就感觉更高端大气上档次,甚至可以录制死者音频,做客制化开棺铃声!


    入棺如入五星级酒店大堂,尽享奢华高端的体验!”


    江允:……


    江允扯住血线,把她从棺材里拽出来。


    “走了,师尊。这里机关重重,师尊还是谨慎为妙。”


    “好好好,”季安栀推推墨镜,“谨慎一点,不能让别人听到咱们的赚钱大计,这可都是商业机密。”


    二人继续往里走,一路上季安栀还向江允要了和李老道的传音珠,把新的产品创意激昂说了一通。


    对面李老道不语,只一味沉默。


    根据祠堂内的牌位情况,二人摸到了最里面一座墓室。


    季安栀忽然停了下来,身为鬼,她感受到夺门而出的怨气与血债。


    江允拿出血梳,血梳的红光,照亮了整座墓室。


    “有痕迹。”


    有血梳的痕迹,也有根器的痕迹。


    这间墓室内的陪葬品显然更多更华贵,年代也更久远,墓室中央仅放有一座棺材。


    季安栀:“别人都是集体宿舍,这儿是豪华套房。”


    她想到祠堂的布局,猜到这棺材里放的,应该就是苏旎。


    “奇怪,这座棺材怎么这么大?”


    一路走来,季安栀对棺材的制式也大致有了了解,但这样大的棺材确实独一份,棺材长宽相等,是个正方形。


    季安栀记住了,有钱人的棺材要做大!


    那头江允一掌打过去,棺材盖便被掀飞,宛如未封。


    季安栀皱着眉头,用灵火照明,凑上去看。


    尸体早已只剩白骨,但位置却奇怪,只占了左边一半,右边一半白白空着。


    难道她给那个姓郭的男人留了位置?


    季安栀摇摇头,不对,苏旎业债缠身,显然与那男人有关,怎还可能为他留半个棺材,要与他合葬?那不就是恋爱脑了吗。


    姐们儿不能够。


    可是苏家的牌位,最顶上也只有苏旎。


    而且苏旎和血梳、根器之间,能有什么关系?


    季安栀思考间,江允忽然伸手,往棺材里空出的右半边抹了一下。


    他默念经文,指尖浮现出荧光点点,很快消失不见。


    “这里曾趟过一个人,且躺了五百多年。”


    “哈?”季安栀不由背上一寒,脑补出一个中式僵尸突然有一天从棺材里举着膀子,跳跳虎一样跳出去咬人的场景。


    她感觉自己需要一个铃铛。


    用来赶尸。


    她吓得往系统炼炉里投了三颗冥石。


    炼炉收到她的请求,炼化起来,季安栀这才安心了些,尽量把注意力放在苏旎的白骨上,她甜甜一笑:“润生~”


    江允偏过头来,勾唇笑了:“师尊又有什么吩咐。”


    “这苏家祖母,业债缠身,你既是出自玉佛门的佛子,可会超度她,帮她清除业债?”


    “阿弥陀佛,怨气未除,谈何超度。”


    季安栀脸瞬间垮下来:“哦,好吧。”


    江允唇角的笑愈发盛然。


    他从血梳中,以灵力抽出一根发丝,那发丝自动飞了出去,引导向一个方位,却又断断续续。


    “看来时机未到,相关者并未出现,师尊若不急,便与我先在这苏府静候三日吧。”


    季安栀爽快答应:“可以,正好把你的传音珠给我,我要监工李道长研发新产品。”


    江允无语片刻:“不如,我为师尊炼一个新的传音珠。”


    季安栀一愣。


    她怎么觉得这回见面,大魔王好说话了很多。


    明明对他来说,这一年来,都是她单方面骚扰他,他应该更讨厌她才对。


    怪哉。


    出墓门后,江允将一切还原,二人回到祠堂,解除了福公公等人的禁制。


    季安栀笑道:“我们已经有眉目了,需要在贵宅停留几日。”


    福公公狐疑地愣了一下,继而勉强笑道:“好好好,二位请随我来。”


    季安栀:怎么感觉这福公公不希望我们破案呢?


    季安栀与江允被安排在同一处院落中,分居东西两个厢房。


    季安栀不需要睡觉,所以等江允刚在榻上趺坐,一白发女鬼就“咻”地飞过来,“嵌”在窗户里望着他:“润生,快帮为师炼传音珠~”


    江允:……


    “阿弥陀佛,师尊,夜深了。”


    “嗯啊,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师尊,徒儿方十一,你之前说过,小孩子要早些睡觉。”


    “你的身高不会影响你大魔头的气场,晚点睡也没关系,重要的是白天多晒太阳,补钙~”


    “徒儿尚未诵今日经。”


    “没事儿,你都入邪了,就算你诵佛祖也听不到,佛祖拒接。”


    江允:……


    江允无奈停下数珠,拿出金钵,将灵力投入其中。


    “徒儿已开炼了,师尊可以离开了。”


    季安栀说好。


    但是没动。


    半个时辰后,江允被盯得头皮发麻,为了加速炼化,直接把仅剩的灵力全都投进去,方加速炼出一颗通体透白的传声珠。


    季安栀美滋滋拿走后,江允以为终于可以清净了。


    没成想半盏茶后,对面厢房传来了煲传声粥的声音。


    “有没有那种罗盘,上面写好字,亲人死后也能和在冥界的亲戚联系的那种,等人死了就发给他亲戚,让他们有空常联系~”


    “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定制亲朋好友盲盒,用瓷器烧制迷你管材,把死者的白骨塞进去,所有亲人人手一份,拿到什么部位全靠运气!”


    “还有立牌,你知道什么是立牌吗,就是你死了以后,我在你的葬礼门口放上你的等身画像,并与你合影。”


    “怎么做不出来?这种惠及冥生的东西,我们做了我们就发了,公司会给你分红的。李道长,你年纪也不小了,事业无成,感情无成,人长得也老,甚至没有职业规划,你要支棱起来啊!”


    江允不禁捏了捏眉心。


    不知为何,他与李京岸关系虽然不是很熟,却莫名难得生出一种同病相怜之感。


    血梳漂浮在空中,血线一直不清晰。


    期间福公公邀请二人用饭,江允也以“布阵”为由留下。


    二人在遂城待了三日。


    到第三日晚上,李老道已经拒接季安栀的电话了。


    季安栀:……


    当天是明火节。


    吱呀。


    江允推开东厢房的房门,握着血梳,血梳上的发丝比前几日都清晰。


    “时候到了。”


    季安栀果断披上披风,与江允出了苏府。


    “师尊可发现,近三日你我虽住在苏府,却从未见过这传闻中的苏施主。”


    季安栀:“那可不,你是宅男,人家是现充。”


    江允听不懂,只当没听见:“苏状元三日未曾回府。”


    确实很奇怪。


    季安栀回想了一下从前看过的小说:“状元就职翰林院,而翰林院夜晚需要值班,也许苏状元恰巧这三日都值班呢。”


    “师尊知识渊博。”


    “牛马嘛,无论什么时代,加班是常事。”


    “师尊一直说牛马,是何意。”


    “就是我这种给别人打工的可怜鬼,就是牛马。”


    “师尊不是冥王?”


    “冥王就不给仙界打工了吗?仙界还有玉帝呢。”


    仙界有玉帝吗?


    江允还要再问,却对上季安栀意味深长的笑容。


    “怎么,小屁孩,又在试探我?”


    江允闭了嘴,却又后知后觉自己太听话了。


    试探?


    说不上,相处这么久,江允已经知道季安栀梦到什么就说什么,根本试探不出什么。


    那他为何要问这么多问题?


    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不明白,便叫人徒增气闷。


    二人跟着发丝的指引,走到热闹的市集上。


    “哇!好多人啊!”季安栀戴紧兜帽,再一次消失在人群中。


    街上摩肩接踵,几十米宽的街道中央,每过百米便有一巨大的篝火,火舌冲天,提供了暖意,叫天上的风雪都避着走。


    赏灯、赏杂技,都是明火节的热闹。


    “这位小姐,买个灯笼呀,我这灯笼可彻夜不灭,用光明驱散接下来一整年的黑暗!”


    霍!


    买!


    季安栀拽拽血线:“江允,快来买!买了烧给我。”


    江允:……


    你一个夜行鬼,有什么黑暗需要驱散?


    但他还是默默掏出了一串铜板。


    季安栀:“能不能自己做。”


    店家:“可以啊,二位里面请。”


    季安栀瞬间来劲了,都没意识到自己是飘进去的。


    江允看在发丝还不够清晰的份上,便勉强跟上。


    二人在隔间内坐下,季安栀挑了个超大的圆形白灯笼,和一个长条形白灯笼。


    好像早已想好了似的,她提笔就画。


    案上有许多颜料,她沾了许多棕色的,边画边回忆边笑。


    江允只好在她对面趺坐,解下腕上的佛珠,边推边望着窗外静静等候,寻找血梳的发丝链接之人。


    店铺里人满为患,明火节还流行买精致的火柴、柴火的手工艺品,还有一些极其奢华、形态各异的炉子。


    还有非常漂亮的香薰蜡烛。


    江允让神识渗透街道,将行人一一识别,排除。


    他忽然想到,他过的第一个明火节。


    那一年,是他刚化形的第八年,他为渡金身,入世渡化,抵达北周南部。


    那一年雪下得很大,有的地方积雪能达人的腰部厚。风雪中,有一家人走投无路,在山坳中昏睡。


    当时的江允,以悟心大师的谆谆教诲为本心,绝不会见死不救。


    他匆匆跑上前,用灵力把一家人举起来,最终跨过高山,在山的另一头找到一亮着微弱火光的小屋。


    小屋虽破,但能挡雪遮风,主人家是一对年迈的夫妇。


    夫妇的儿女已然离开这座山做生意去了,徒留二老在此相依为命。


    哪怕是用神识探查,江允也发现房屋收拾地极为整洁。


    贫穷,却热爱生活。


    当时的江允六根完全,但未渡金身,六感依旧是朦胧的,与如今一般。


    悟心大师曾说:“润生,你乃金莲化身,渡金身后方可成佛,而佛之金身,需走遍人间万里,尝便人间疾苦,锻身锻魂,你可准备好了。”


    江允磕头认真:“师父,我定渡化世人,抚去世人苦难。”


    江允当即谢过夫妇:“阿弥陀佛,多谢二位施主收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江允双手合十,拜谢二老。


    二老也笑着说小和尚不用谢。


    没过多久,四人之中的三人醒了过来,可他家中长子,已然只剩最后一口气。


    “还请大师,救救我儿!”那三人泣涕涟涟,握着他小小的手哭诉,“大师小小身躯,却将我四人带到这里,定有神力,还请大师,救救我儿!”


    那两个夫妇也于心不忍,也一起磕头跪拜。


    世上没有起死回生之术。


    起死回生有违天道,但见死不救,也非他所愿。


    若这世上能有什么,可从冥王手上抢人,只有他的千年金莲之身。


    “施主们都请起,小僧可救他一命。”


    众人大惊,纷纷叩拜。


    那一夜,江允自断根茎,救了那长子一命。


    两家人高兴不已,说要一起过明火节。


    然而明火节当晚,江允便觉头顶闷热,竟是那一家四口趁夜起,想将他闷死。


    只因金莲根茎金光璀璨,如黄金一般,他们以为是金子,想趁他不备,谋财害命。


    江允当时深谙不能对随意凡人出手的教诲,只好放弃挣扎。但他是不死之身,不会死,只是一时昏厥。


    待他醒来,根器失踪,那二老竟也死于非命。


    那四人,只为他与二老,留下三根蜡烛,寓为,驱散黑暗。


    那是他这么多年来,在明火节收到的第一簇明火。


    世人皆贪。


    欲为恶源首,祸患之所处。


    就连鬼魂,死后不也贪财?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好了!


    噔噔噔噔!”


    季安栀把画好的灯怼到江允脸上。


    江允的脸被怼的一嘟,强行离开了回忆。


    他只用神识感受到棕色的、扁扁的圆球,和长长的,下宽上窄的不知名形状,隐约能通过墨水的不同感受到寥寥几笔勾勒出身上的疙瘩,眼睛蠢笨,一条弯弯的线勾勒出嘲讽微笑似的嘴。


    江允:“这是什么。”


    “是小坚果和高坚果啊。”


    江允:……


    “我画了两个,我们一人一个。”


    江允:“……送我?”


    “是啊,我画坚果,当然要给坚果一个,就勉强把这个高坚果给你吧。”


    江允皱着眉。


    那灯丑丑的,也蠢蠢的。


    但这是明火节。


    “明火节赠人明火,总有说头。”


    他掀起眼帘,无神的眸子,却紧盯着季安栀,手紧紧捏住珠串,另一只手放在桌下,不自觉轻揉着袖子里的栀子花。


    好像在默默期待着什么,又害怕着什么,抗拒着什么。


    最终,轻声问:


    “师尊赠我明火,是因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欲为恶源首,祸患之所处。


    出自《出曜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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