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西风啊，请轻吻烈焰


    群玉阁。


    传说中的这座空中楼阁果然名不虚传，天权的气派势头在璃月可见一斑。琼楼玉宇、林琅珠宝、名贵珍品、鲜花芳草……如临人间仙境，阆苑芳华。


    凝光坐在座首。


    夜兰带着拉帝奥进来的时候，凝光正和砂金托帕二人聊得兴起。这三位凑在一起，简直就是投资风向标，股票基线看见他们都得蹭蹭往上涨。要是能从他们口中探听到一点信息，那就直接奔着发财去了。


    不过拉帝奥无意于此。


    “有新客人来了。”凝光朝砂金和托帕颔首一笑，而后起身转向拉帝奥的方向，礼节方面完美到挑不出错处。


    “前日在拍卖会上是我招待不周，恐怕拉帝奥先生没有尽兴。今日我在群玉阁设宴，还万望拉帝奥先生赏光。”凝光伸出手，与拉帝奥礼节性地一握。


    夜兰低笑：“是赔罪吧？”


    凝光笑了笑：“也是致谢，层岩巨渊的那个地下赌场我们盯了许久，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收网。若不是拉帝奥先生，那位赌场老板，恐怕还要和我们耗上不少时日。”


    拉帝奥并不居功：“这是夜兰小姐的功劳，并非我出力。”


    “好了好了，不是设宴吗？都站在这里做什么？”夜兰没有冒领这份称赞，“我在外出任务的时候，可是十分想念你群玉阁的佳肴呢。几位客人也好好尝尝，不必和她客气，我们凝光大人最不缺的就是摩拉。”


    于是，一场宾主尽欢的宴会在群玉阁上举行起来。


    拉帝奥知道自己的身份在璃月官方那里挂了号，不走这一遭恐怕不会令这位掌权者安心。为了避免多余的麻烦，他答应了自群玉阁而来的邀请。


    然而，他没想到竟还有意外之喜。


    也不知道凝光和砂金托帕他们达成了什么合作，三人言笑晏晏，实际全是披着笑面的野兽。觥筹交错之间，利益分配就已完成，不得不令人感叹资本的力量实在可怖。


    “拉帝奥先生远道而来，若是不以礼相待，怕是要被旁人说我群玉阁不谙待客之道——璃月有句话叫做礼轻情意重，金银珠宝此类凡俗之物，赠与先生实在显得太过庸俗。不如以我凝光的名义，欠下拉帝奥先生一个人情，若有需要，可随时相请。”


    ——天权星的人情，确实算得上贵重了。


    拉帝奥扫了一眼一旁看起来毫不惊讶的砂金和托帕，知道这其中恐怕也有他们的手笔。


    不愧是公司高管，但凡有一点利益都要榨取干净。


    不过这次，倒是拉帝奥沾了他们的光。


    “那我便提前谢过了。”拉帝奥不傻，白送的人情自然要好好收下。他在提瓦特的历练不会太快结束，能有一个国家的高层作为底牌，也算是有所仰仗。


    心思各异的几人共同举杯，酒水叮当作响。


    凝光看向拉帝奥，扬唇一笑：“听说拉帝奥先生的下一站是蒙德？”-


    “蒙德！？”达达利亚将空了的碗重重往桌上一敲，惊讶道：“可是你才到璃月啊，怎么这么快就要离开？[仆人]说你来璃月是有任务，难道任务已经完成了？”


    “拉帝奥先生的效率，你应该比我清楚。”北风——被拉帝奥戳破身份之后，潘塔罗涅索性不装了，在北国银行内部直接以[富人]的身份示众，不过在外出时，他还是使用北风的身份——潘塔罗涅笑吟吟地抿了一口茶水，达达利亚看不习惯他这副璃月本地人的模样，又添了一碗饭，扒拉几口后反应过来。


    “难道，这次的任务是你和拉帝奥先生一起完成的？”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句话也没错。毕竟，潘塔罗涅作为拉帝奥的任务对象，也算是和他一同完成了任务。


    “怎么不带上我……”达达利亚兀自嘟囔，说起来，这还是他和拉帝奥在璃月一起吃的第一顿饭，竟没想到会是最后一顿。


    “带上你，一切任务的结局都会发展成打架斗殴。”潘塔罗涅十分精准地点明。


    达达利亚点了点头，竟是认可了这份评价。


    “拉帝奥先生，如果你之后遇到任何需要打斗的场合，请随意吩咐我。”达达利亚又扒了一晚米饭。


    桌上的空盘堆了一叠又一叠，潘塔罗涅的钱包正在遭受攻击——虽然他并不把这些小钱放在眼里，但达达利亚的这个吃法是不是有些太恐怖了？


    [公鸡]是不是克扣达达利亚薪水了？！


    对于此，直播间弹幕表示——


    【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愿意吃就让他吃呗】


    吃完饭，就是拉帝奥启程的时候。


    离开群玉阁之后，他就将砂金和托帕送了回去，那刻夏的数据储藏在计算机云台，直接与他手中的书本连通，因此便留在了提瓦特。并且据那刻夏说，他正竭力恢复其余黄金裔的数据，说不定等过一段时间，拉帝奥就能在提瓦特看见十二黄金裔了。


    场面太过刺激，拉帝奥并不期待。


    潘塔罗涅和达达利亚将他送到了璃月港外，出于某些外交因素，他们不能再继续往前。


    潘塔罗涅给了他一张纸条，说是代女皇转交，上面的内容提示着他的下一个任务对象。


    拉帝奥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


    “在西风尽头重逢。”


    【直播任务发布】


    【任务3：请于西风尽头，熄灭魔女的烈焰】


    穿过石门，就到了蒙德的地界。峡谷里清泉叮咚，璃月的山景转而一闪，蒙德的青草映入眼帘。


    拉帝奥收起纸条，紧随着任务发布的系统音，又一道提示接踵而至。


    【礼物值到达100000点，恭喜主播思想的芦苇的直播间升级到LV.5】


    【解锁“连麦系统”功能】


    【功能说明：可开启连麦系统，随机抽取直播间观众上麦】


    【继续加油哦～祝您早日飞升天空岛】


    功能说明一出，直播间顿时沸腾起来。


    【终于升到LV.5了！主播主播看看我！给我一个机会吧！】


    【你刷了几个子啊——主播看我！】


    【都别跟我抢！我上学期高数挂科，让我先问！】


    【……】


    面对着直播间的热情似火，拉帝奥选择——


    关闭这个功能。


    这个世界已经够吵了，犯不上再自己找罪受。


    弹幕沉默了。


    【不愧是教授啊，就是有魄力】


    【我简历都准备好了，准备明年报教授的研究生呢】


    【感情你是把直播间当面试现场了啊】


    【先别吵了，都给我看向六点钟，那小孩手里拿的……是不是炸弹？】


    “砰！”


    剧烈的响声和飞溅起的浪花印证了弹幕的猜测，拉帝奥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红衣的小女孩正站在岸边，用手去捞被炸在岸上的鱼。


    “可莉，回去之后我可不帮你讲情。”一道慵懒的男声从小女孩背后的树林里传了出来，一个戴着单边眼罩的男人自丛林中走出。他环抱双臂靠在树上，视线随意而犀利地一扫——


    “不过，有客人来了，也许可以帮你分担一点琴团长的火力。”


    拉帝奥见已经暴露，便径直走到他们面前，简单交换过姓名过后，那位名为凯亚的男子笑了笑：“拉帝奥先生……不像提瓦特本地人啊。”


    拉帝奥表情淡然，并不回答。


    凯亚见状也不尴尬，只是畅快一笑：“也是，英雄不问出处嘛。蒙德欢迎每一位远道而来的旅人……不如我请拉帝奥先生去酒馆畅饮一番，蒙德的蒲公英酒可是很出名的。”


    ——此人在试探他。


    拉帝奥当然能看出来，这人邀请自己，实则是为了打听自己的身份信息。看来这位自称西风骑士团的骑兵队长，责任心不是一般的重。


    不过，凯亚想试探他，他亦是如此。


    拿着一张纸条贸然询问跟无头苍蝇乱转没有区别，刚好，他也能从凯亚这里了解到更多情报。


    一场相互试探的交流而已。


    拉帝奥应下邀约，跟随凯亚前往蒙德城内那家据说很火爆的酒馆。


    名为可莉的小女孩抱着一筐鱼，好奇地仰头看向拉帝奥。


    “大哥哥，你头上黑乎乎的方块是什么呀？”可莉天真无邪。


    拉帝奥脚步一顿——可莉和枫丹的美露莘一样，都能看见他头上隐形的摄像头。


    “哦？”凯亚饶有趣味地看向拉帝奥头顶的虚空，明明什么也看不见，他却一字一句复述着可莉的问题，“是什么呢？”


    拉帝奥看起来依然没有回答的意愿。


    凯亚了然，对可莉解释道：“那是大哥哥的秘密。”


    “哦！”可莉乖乖点头，“可莉知道啦！阿贝多哥哥说过，秘密是不可以问的。”


    “阿贝多？”拉帝奥突然出声。


    他曾扫描过莱茵多特的权杖程序，而在所有数据中，正有一个名为阿贝多的字节。


    凯亚想捂嘴也来不及了，本来是想挖出眼前人身份的，却没想到话还没套出来，先被可莉漏了信息出去。


    可莉浑然不觉：“对，阿贝多哥哥是个好人！他的炼金术可厉害了……”


    “炼金术？”


    拉帝奥手中的书突然抖了抖，一个绿色的玩偶从书中跳出来，眼看就要跌到地上，可莉连忙好心接过。


    她只看了一眼，眼睛便亮起来——


    “哇，大哥哥，这是什么啊？好可爱！”


    “此乃大地兽，喜食红土，性格温顺，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生物……”


    玩偶竟然开始自己说话，可莉惊讶地瞪大双眼。


    拉帝奥淡淡一瞥，而后语气平静道：“送你了。”——


    作者有话说：那刻夏：？


    可莉：好耶！


    第32章 西风啊，请轻吻烈焰


    今日天使的馈赠一如既往的热闹。


    凯亚敲了敲吧台，给自己和拉帝奥要了两杯蒲公英酒。


    吧台后面的人转过头，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盯着他们，说：“售罄。”


    凯亚的表情明显僵了一瞬。


    他看起来和吧台后的人很熟，招呼道：“晨曦酒庄的庄主今日怎么有空到小小酒馆里调酒了？”


    拉帝奥立即明白了眼前人的身份——此人正是蒙德最出名的酒庄，晨曦酒庄的庄主，迪卢克。


    迪卢克没有理会凯亚，扭过头看了一眼拉帝奥，而后颔首，自我介绍道：“我是晨曦酒庄的庄主迪卢克，这位客人与我有缘，今日的消费由我买单。”


    “维里塔斯拉帝奥。”拉帝奥也淡淡点头，算是应下。


    凯亚深深叹气，狡黠一笑：“能不能顺便帮我把我的单也免了？”


    迪卢克无情拒绝：“你给双倍。”


    三人围着吧台简单聊起来，拉帝奥说自己刚从璃月来，凯亚立马贴心地推荐了几个蒙德的观光景点，还附上了郊外地图。迪卢克也邀请他有空可以到晨曦酒庄，到时候可以品尝新酿的葡萄酒。


    有凯亚在，一场闲聊倒也称得上有趣。


    “可莉呢？”迪卢克突然问道，他记得刚刚是看见他们三个人一起回蒙德的。


    凯亚毫不客气地笑起来：“还能去哪？当然是被琴团长抓去关禁闭了啊。对了，拉帝奥先生，你那个会说话的玩偶——放在可莉那里，不要紧吗？”


    凯亚指的是把自己变成大地兽的那刻夏。


    拉帝奥表情没有丝毫波动：“没关系。”


    【主播一点儿也不顾那刻夏的死活啊】


    【我觉得那刻夏老师玩得挺高兴的】


    【我也想成为可莉的玩具！】


    【上面的真刑啊】


    【你们没人觉得这个红发帅哥不对劲吗？我的直觉告诉我，他绝对不是简单的酒馆老板】


    【废话，人家是酒庄庄主，级别是贵族，能简单吗？】


    “拉帝奥先生有想要游玩的地方吗？”迪卢克站在吧台后面，给自己调了一杯苹果汁。


    凯亚偷偷地想朝里面加酒。


    “迪卢克先生有推荐？”拉帝奥一听就知道有言外之意，直截了当地反问。


    “算不上推荐，只是最近有一桩奇闻。据说在午夜，风起地会出现一个唱歌的女子，当有人想要凑近一窥女子真容时，就会有一场烈火熊熊燃起，吞噬女子的身影。”迪卢克讲起鬼故事来丝毫没有半分情绪，却莫名令人背后一寒。


    好在另外二人都不是会被鬼故事吓到的人。


    “嗯，这事我也听说了。”凯亚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罗莎莉亚——就是教堂的一位修女，她去看过了，并说确有其事，只是这件事，不归她管。”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搭茬，拉帝奥如何看不出来——这是在引他去风起地呢。


    不过，刚好纸条和任务中的信息都指向了烈焰，既然如此，他去看看也无妨。


    是夜。


    迪卢克和凯亚到底是没让他一个人涉险，三人一同前往风起地。


    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忌惮人多，传说中的女子并未出现。


    迪卢克和凯亚于是决定留守外围。


    风起地的那棵大树下，唯有拉帝奥一人独立。


    夜晚的风有些凉，树上的叶子哗哗作响，突然，风变了方向，一道轻扬的歌声自树下响起，歌声婉转悠扬。


    风吹乱了拉帝奥的发丝，他看向树叶纷扬下落的方向，迅速做出判断——


    风向朝西。


    “你好啊。”


    拉帝奥抬眸，对上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一位穿着须弥教令院服饰的少女坐在横空的树枝上，她的手中捧着一本书，发丝轻轻垂在耳侧。


    “今天天气真好，不是吗？”


    夜空中乌云掩去月色，狂风大作，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天气很好的样子。


    “他最喜欢听我唱歌了，每到晚上，我们就一起坐在树下赏月，我唱歌，他捧着脸静静地听……我是不是唱得不好听了，他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来了？”


    少女歪头，似乎只是提出一个单纯的疑问。


    “你帮我听听吧。”她一锤定音，没有给拉帝奥回答的机会，就帮拉帝奥安排好了他的角色。


    那道轻扬的歌声再度响起。


    拉帝奥虽然有八个博士学位，但其中并不包括音乐鉴赏。他看着少女的脸，大概猜到了此人便是他的任务对象。


    蒙德、烈焰……


    这些元素集合在一起，很容易令人想到愚人众执行官中的那一位——


    第八席，[女士]罗莎琳。


    在枫丹壁炉之家时，拉帝奥曾听孩子们提到过这位“大姐姐”。据说她看起来难以亲近，却十分喜欢和孩子们玩。只要夸一夸她，就能得到不少丰厚的礼物，是个口不对心的人。


    只是不知那位传说中冷面冷语的执行官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


    又或许，罗莎琳的试炼已经开始了。


    “你要和我一起唱吗？”


    罗莎琳发出邀请。


    唱歌这种事这并不在拉帝奥的天赋点内，他也无意开发这项技能。


    【我我我！我寰宇K歌超过了99.99%的人】


    【说得好像谁不是似的】


    【……】


    经由弹幕提醒，拉帝奥想起了这个新解锁的连麦功能——本以为它永远不会派上用场，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大显身手。


    拉帝奥打开了连麦功能，刹那间，无数连麦申请弹了出来，直播间甚至卡了一瞬。


    拉帝奥随手通过了一个弹幕的申请，而后，一道优雅的男声自听筒中传出——


    “抱歉，我不小心点到了连麦按钮。占用了您的名额，再次向各位诚恳致歉。不过听闻各位缺一位歌者，我不谙歌唱技巧，但我想推荐一位闻名寰宇的歌唱家——知更鸟小姐。”


    【银河球棒侠：！周天哥你在用我的号干什么？】


    【废话，谁不知道知更鸟闻名寰宇，人大明星怎么会屈尊到这个小小的直播间】


    男声轻轻一笑，光听声音就能想象到他彬彬有礼的一举一动。


    “刚好，我有她的通讯号码。”


    【……】


    【我嫉妒了】


    【我也想躺在知更鸟小姐的通讯录里[撒泼打滚]】


    “嘟嘟嘟——”


    三声过后，那边果然接通了电话。男声陈述了来龙去脉，电话里欣然答应。


    一道美妙的歌声自手机听筒传出，又在直播间里缭绕——众人大惊，那竟然真的是知更鸟的声音！


    罗莎琳的眼睛也骤然一亮：“是从来没有听过的旋律呢，你唱歌真好听。”


    拉帝奥这才觉察出几分不对来，他直视罗莎琳的双眼，那双眼中充满期待的光亮，然而视线却根本没有聚焦。


    她竟然什么也看不见。


    一曲毕，罗莎琳似乎用笔在本子上记了什么，也许是在记下刚刚听到的旋律。


    “你还会唱其他歌吗？”


    罗莎琳继续问道。


    直播间的热情观众们纷纷表示想要完成少女的心愿，一个又一个连麦观众被清了上来——仙舟古风歌曲、匹诺康尼激情rap、土味嗨曲……


    各种品味各种风格的旋律轮流上阵，听得罗莎琳十分欣喜。


    “你竟然拥有这么多声线。”


    一直沉默的拉帝奥：……


    今晚一定是他经历过的最吵闹的一个夜晚。


    “嗯……时间到了，我该走啦！”罗莎琳突然站起来，身子轻扬一落，便跳到了地面。


    几点火星自她的周身起飞，火星点燃了落叶，而后烈火熊熊展开，直到整棵大树被火焰吞没，少女的身影也隐在火中，影影绰绰。


    “风停了。”


    罗莎琳只留下这一句话，便悄然消逝。


    西风不知道何时已经停下，而那场大火也静静熄灭——如同拉帝奥出现了幻觉一般，本该被焚烧殆尽的地方，绿意盎然的大树重新挺立。


    拉帝奥在树下站了片刻，回去找到迪卢克和凯亚。


    出乎意料的，他们竟然根本没有看见那场大火，也没有听到什么歌声。


    也就是说，刚才的场景，是仅拉帝奥一人可见的“幻境”。


    一缕晨曦自天边升起，拉帝奥抬头，神色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而，他问凯亚：“蒙德有图书馆吗？”


    西风骑士团。


    丽莎优雅地坐在木椅上，翘起二郎腿，端起一杯咖啡。


    她的目光落在桌面上的书页上，手轻轻一挥，书页便悄然翻动。


    “咚咚咚。”


    很有礼貌的叩门声，丽莎轻道了声：“请进。”


    凯亚从门后冒了出来，笑呵呵地打招呼：“早上好啊，丽莎。”


    “早上好——我们的新客人呢？”丽莎话锋一转。


    “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凯亚侧身走了一步，让出身后的拉帝奥。


    拉帝奥朝丽莎轻轻一点头：“看来我不需要自我介绍了。”


    丽莎笑了笑：“久仰大名，拉帝奥先生在枫丹欧庇克莱歌剧院的那场辩论，可是登上了《蒸汽鸟报》的。”


    拉帝奥语气淡然：“丽莎小姐博览群书。”


    “图书管理员嘛，自然比别人多了些看书的机会。拉帝奥先生今日前来，是想找什么书？”丽莎放下咖啡杯，抬眸看过来，那眼神含着笑意，却令人不容小觑。


    “有关蒙德历史的书。”拉帝奥抱臂，“当然，如果不方便借阅……”


    “没有的事。”丽莎起身，走到书架边，纤纤手指一抬，指向一个方向——


    “风神从不拒绝他人的愿望。愿风神保佑你，拉帝奥先生。”


    两人的视线交错一瞬。


    “多谢。”拉帝奥语气无波。


    “欢迎来到蒙德，这里可是……自由的国度。”


    丽莎深深看了他一眼——


    作者有话说：凯亚：这人不对劲


    迪卢克：你才发现？


    第33章 西风啊，请轻吻烈焰


    拉帝奥在骑士团的图书馆待了三天。


    这三天，他白日就在图书馆看书，看的大多是有关蒙德历史的书籍，从蒙德的起源到发展，这个看似自由的国度，背后似乎总有一股强大无形的力量在支撑。


    而到了夜晚，拉帝奥就会前往风起地的那棵大树之下，那位无法视物的少女，每晚都会坐在那截树枝上，静静地垂眸等候，仿佛固定时间刷新的NPC。


    拉帝奥会把直播间连麦系统打开，任凭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和少女对歌，寂静的午夜树下已然成为了一个巨大的歌厅。


    拉帝奥虽然十分不喜这份吵闹，倒也并没有多说什么。


    今夜也是如此，拉帝奥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蒙德的天已经彻底黑下去。漫天的星子挂在空中，将深黑的天空映得无比璀璨。远远几道流星轨迹划过，如同神明的泪滴，自天空的脸庞落下。


    风起地上，空荡荡的树枝被风一吹，仿佛下一刻就要折断似的。


    草地上一片死寂，遍地寻不见少女的踪影。


    “怎么，你在找她吗？”


    一道有些高傲的女声自大树的背后传出，拉帝奥瞥了一眼过去，就见一团火焰自树后熊熊袭出。


    而自火焰之中，一双踩着高跟的腿缓缓迈了出来，戴着面具的金发执行官扬起一个有些蔑视而悲凉的的笑容：“你能看见她。”


    ——这是肯定句。


    愚人众执行官第八席，[女士]罗莎琳，站定至拉帝奥的面前。


    “多可笑，只有我看不见。”罗莎琳抬头，似乎是在仰望那截空空的树枝。


    拉帝奥一眼看出，罗莎琳根本没有和他弯弯绕绕的打算。在[富人]的试炼中，潘塔罗涅还扮成北风前来试探。然而罗莎琳毫无掩饰身份的意愿，直接开门见山——


    “女皇大人说你是试炼的主考官，也不知道你是靠了什么方法才入了女皇大人的青眼。不过……既然是女皇大人认可的人，我暂且相信你一回。”罗莎琳直视拉帝奥的双眼，轻声询问：“拉帝奥先生，我可否咨询你一个问题？”


    “既然是试炼，询问无异于考试作弊。”拉帝奥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主考官。


    “那么拉帝奥先生，你看出我试炼的母题是什么了吗？”罗莎琳悠悠一笑。


    她没有等拉帝奥回答，便自言自语答道：“复仇？愤怒？悲哀？”


    “都不是。”她一一否决。


    “是爱情。”拉帝奥一锤定音，他用平静的表情念出这个词，场面看起来十分不搭。


    于是罗莎琳笑起来，肯定道：“对啊，是爱情。拉帝奥先生，作为这场试炼的主考官，你不想看看我要如何完成这张答卷吗？”


    烈火被风吹向西方——


    罗莎琳迈出脚步。


    “听说晨曦酒庄的葡萄酒不错，夜色已深，贸然打扰主人不太好，但我想，那位庄主应该不会介意我们捎去一两串甜美的葡萄。”


    星光照亮了他们脚下的路，拉帝奥如同一个真正的考官一样，严格地审视着罗莎琳的一切行迹。


    经过清泉镇的时候，罗莎琳停下脚步，在那汪清泉旁，停驻良久。


    “拉帝奥先生。”她问，“我知道你绑定着一个……直播间？按照你们的命名方式，应该是这样称呼。既然你不能回答我的问题，那你直播间里的其他人应该不受限制吧？”


    这倒确实是一个好方法，拉帝奥思考片刻，同意了。


    听到罗莎琳这话，无数直播间的观众都请缨上阵，连麦申请瞬间淹没了弹幕。


    既然罗莎琳知道直播间的存在，拉帝奥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他随手通过了一个连麦申请，一道有些低沉的男声深情地从听筒中传出。


    “十年金牌情感导师，这位美丽的小姐，不论有什么感情上的问题，您都可以咨询我。”


    罗莎琳对这种新奇的方式挺感兴趣，她挑了挑唇，道：“行啊，既然你经验丰富，那就随便说几句听听。”


    那边的男声瞬间侃侃而谈起来：“关注我的朋友都知道，我最擅长的领域就是情感疏导——如何三句话让一个男人为你花十八万？你只需要这样说……”


    感情这位“情感导师”是引流来了，一番微商风格的发言直接把拉帝奥的直播间干成了广告现场。不少刚进直播间的观众都一脸茫然——


    这还是他们关注的那个拉帝奥教授吗？


    风格变化这么大？


    好在情感导师没打一会儿广告就被管理员踢了下去，砂金从璃月逛了一趟回去之后，依然没有忘记自己在拉帝奥直播间的管理员身份。开拓者和托帕成为拉帝奥的助播后，也拥有了直播间管理员的资格。


    砂金和托帕工作太忙，只能闲暇时间过来晃一眼。开拓者就不一样了，他有的是大把时间用来浪费。


    砂金把那人踢下麦后，开拓者重新抱了个头像上来。


    【[管理员]银河球棒侠：这位才是真正的纯爱战神】


    纯爱战神声音有些腼腆，上来就自报家门，显然第一次接触直播领域，对这种娱乐方式并不十分专精。


    “我……我叫洛奇马丁内斯，之前是黑塔空间站的一名小职员。”


    罗莎琳来者不拒，唇角一直挂着淡淡的笑，不知是嘲讽，还是真听得起劲。


    “有人让我来讲一讲我的故事，其实，我的故事也没有什么好讲的，就是一场……追逐之旅罢了。”


    洛奇娓娓道来，他在黑塔空间站工作，在别人眼中，他过着看起来幸福美满的人生。他有一位倾心很久的心上人，心上人名叫莱斯利，在告白之前，他一直以为莱斯利会答应他——然而他并没有收到任何回音。


    他一直试图寻找真相，直到那位开拓者告诉了他真正原因——一场星震扭曲了莱斯利所在的时空曲率，换言之，他们已经处在了不同的时间线上。


    在广袤无边的银河中，时间的刻度看起来十分渺小。也许等他找到她，自己已经垂垂老矣，而莱斯利依然年轻。


    他问：“要去吗？”


    这句话像是在问直播间的听众，实际是他的自问。他已经用行动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此时的他正坐在寻找莱斯利的飞船上，他说，他要去追赶时间。


    罗莎琳沉默良久，她唇边的笑容淡了下来。眼前一汪清泉如许，涟漪荡漾着无边月色，搅碎了一池清影。


    罗莎琳突然开口：“这池边总站着一个老人，他说他在这里等人——等啊等，头发白了，腰弯下去，等到记忆模糊，连要等的人是谁都忘记了……可他为什么不放弃呢？”


    这句话是问拉帝奥的，却又不是。


    拉帝奥没有回话，于是罗莎琳加重语气，缓缓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不放弃呢？”


    她的目光如同焰火，烧向拉帝奥——


    “因为不甘心。”


    平和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裂痕，黑色的面具也被烈火裹挟，然后一切平静下来，罗莎琳又恢复了常态。


    “我们该去晨曦酒庄了。”


    罗莎琳带路，继续朝前走。


    即使夜色遮掩着，也依然能看见晨曦酒庄里的葡萄长势极佳。罗莎琳还真如她所说，顺了一串葡萄下来。


    拉帝奥淡淡地看了一眼，心里却想着哪天得把这串葡萄的摩拉还上。


    他一向不喜欢欠别人。


    罗莎琳看起来并没有这方面的烦恼，她提着葡萄，也不吃，就捏在手心，随意摘下一颗丢落在地——


    令人惊讶的是，葡萄落入泥土的地方，瞬间长起了一朵烈焰花。


    罗莎琳看了许久，才道：“他喜欢吃葡萄。”


    没有点明她口中的那个“他”是谁，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继续逛逛吧，拉帝奥先生来蒙德也有些时日了，一直泡在图书馆，岂不是太可惜。”


    罗莎琳好像根本察觉不到累一样，踩着高跟就开始暴走，拉帝奥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满屏的弹幕都在扣问号——


    【发生什么了，怎么突然就走起了户外运动风？】


    【我们教授只是个文弱的知识分子啊，大半夜散步是在折磨谁？】


    【你睁大眼睛看着那坚实的肱二头肌再说一遍？】


    【所以，这位执行官是为情所困？】


    【这还真是主播的知识盲区】


    【总比刚刚那位金牌导师靠谱吧……】


    一路走过奔狼领，又绕着果酒湖穿过低语森林，再爬上望风山地，从望风角到摘星崖，最后绕回风起地朝，穿越达达乌帕谷，上了誓言岬。


    每到一处地方，罗莎琳都会扔下一颗葡萄，而后一株烈焰花生长起来，仿佛自远方而来的思念。


    拉帝奥站在誓言岬上，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蒙德。


    传说相爱之人在这里并肩许下白头的誓言，便可幸福一生，永不分离。


    罗莎琳对这个传说嗤之以鼻，她站在山崖上，再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追赶时间、原地等待……”在清泉镇听到的两个故事交织在一起，罗莎琳却忽而一笑，“至少他们还有缥缈的希望，可我呢？”


    她的声音中染了一丝浓浓的恨意：“可我呢？”


    不知何地传来轻灵的歌声，拉帝奥抬头看去——


    烈焰如同奔袭的烈马在蒙德的土地上嘶鸣，就在刚刚长出烈焰花的地方，一场又一场大火燃烧起来，并有不断汇聚的架势。


    而在火中，那位少女“罗莎琳”绝望地歌唱，蜿蜒的血泪自她的脸庞流下，她的身躯在火中扭曲变形，而后化为一捧焦炭。


    烈焰成了她的衣装，焦黑的飞灰覆盖在她的脸上，凝成冷硬的面具。


    罗莎琳的声音在拉帝奥身后轻轻响起。


    “你看，她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说：只有打开蒙德地图才知道教授走了多远的路[比心]


    第34章 西风啊，请亲吻烈焰


    “鲁斯坦！你小子，最近在骑士团混得不错啊！”


    金黄的麦地里，年轻帅气的男人被一群人围在正中，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出金黄的光亮。男人挠了挠后脑勺，有些羞赧地低了头，任凭周围的人如何打趣，都以笑容回应。


    “鲁斯坦，你是从咱们当中走出去的英雄。”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在鲁斯坦的背上重重一拍，语气充满浓浓的感慨。


    鲁斯坦仰头一笑，露出亮白的一口整洁牙齿：“我还有很多要向前辈们学习的地方呢，担不上英雄的名号。”


    “唉，鲁斯坦，听说你马上就要成为团长艾伦德林的副手了？”又有人好奇问道。


    鲁斯坦十分庄重地行了一个西风骑士团的标准礼节，神情坚定得仿佛在进行什么宣誓仪式：“一切听从骑士团安排。”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笑语中带了一丝对这位正直骑士的赞赏与欣慰。


    “鲁斯坦，今天不走了吧，留下来吃饭……”


    “鲁斯坦！”


    一道清亮的女声打断了众人挽留鲁斯坦的话语，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向远处，只见田埂上，一位身着红色衣裙的少女轻巧跑来，仿佛一只轻盈的蝴蝶，手臂微微摆动，仿如灿烂的羽翼。


    “哎呀，我们倒成电灯泡喽。”老人拄着拐杖悠悠离开，其他人见状，也含笑看着他们，打趣几声纷纷走远，留给他们单独相处的空间。


    “罗莎琳。”鲁斯坦有些无奈地笑道，他看着光着脚提着一双鞋的少女，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鞋，挺直脊背蹲下身，仿若捧着什么珍宝一般，动作轻缓地为少女穿上。


    “都说了要好好穿鞋，光脚会着凉的。”鲁斯坦小心叮嘱。


    罗莎琳叉着腰冷哼一声，板着的脸突然如雪山遇到岩浆一般融化，绽放出了一个灿烂的笑：“那我还不是为了早点见你？怎么，你不高兴？”


    鲁斯坦哪敢，只好举起双手投降：“我当然高兴，你说我这肚子怎么这么饿呢，是不是馋某些人做的土豆饼了？”


    罗莎琳脸上飘过去一丝绯红：“知道你馋嘴，土豆饼已经上桌了，今天准你吃三个。”


    鲁斯坦的眼睛顿时亮起来。


    阳光落在并肩的两人身上，金黄的麦田如海浪一层层席卷，扎手的稻穗拂过罗莎琳的裙摆，鲁斯坦不着痕迹地挡在罗莎琳的身侧。


    不远处的房屋内，土豆饼的香气淡淡飘出，萦绕在两人鼻间。


    “鲁斯坦。”罗莎琳突然顿了顿，她转过头，看着鲁斯坦的眼睛，认真道：“我想去须弥。”-


    “阿贝多哥哥！”


    西风骑士团的图书馆内，可莉像一颗风风火火的小炮弹一样冲了进来。也许是跑得太急，可莉没刹住车，一头撞到了来人身上。她抬眼一看，正想说对不起，却发现那人竟然是阿贝多。


    “阿贝多哥哥！你怎么来了？是有任务吗？”


    阿贝多虽然也是骑士团的一员，但他非必要不会经常在骑士团内晃荡，而是守着自己的实验器材进行炼金术的研究。阿贝多看着可莉，温柔地笑了笑：“嗯，顺便把修好的玩具带给你。”


    几天前，可莉突然带着一个从未见过的新奇玩具来找他，玩具是一个布偶，布偶的样式确实阿贝多从未见过的生物。可莉说这是一个来蒙德旅行的大哥哥送给她的，是一个会说话的布偶，但这几天布偶却毫无反应，任凭可莉怎么问都不开口。


    阿贝多本以为这是艾莉丝女士给自己女儿的又一童话玩具，便答应下来，收下布偶，准备等有空时研究研究。


    然而就在他进行炼金术实验的时候，那布偶却仿佛拥有生命一般站了起来，慢悠悠地踱步到他面前，看着他咕噜咕噜冒泡的各种实验器皿，冷冷地哼了一声。阿贝多竟从那有些粗糙的针脚中看出了神气的姿态——


    “这就是你的炼金术？”


    布偶伸出长长的脖颈一探，扫了一眼阿贝多摆在桌面上的实验日志，似乎满意地点了点头，点评道：“实验设计很有逻辑，元素理论……这是你们的世界特有的概念？有趣。”


    不知为什么，阿贝多莫名觉得这只布偶适合去当老师。


    “我名阿那克萨戈拉斯，来自翁法罗斯，神悟树庭的学者——虽然你并未听闻过这个地方，但这是自我介绍的基本礼仪。”


    阿贝多有些好奇，并且十分好心地给布偶找了一个小窝，方便这位名为“阿那克萨戈拉斯”的学者和他平视。


    “你为什么要用这样的形态出现？”阿贝多并未对阿那克萨戈拉斯话中的信息量表现出任何震惊，而是想了想，提了一个不算太冒犯的问题。


    “这可是翁法罗斯最流行的生物——大地兽！我将用十二条论据论证其的完美性……”


    阿贝多很有耐心地听着。


    “所以，阿那克萨戈拉斯先生，请问你来找我，是因为什么事呢？”阿贝多还不至于看不出来此人的目的，借助可莉之手与他联系，算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但首先，他需要确定此人的立场与危险性。


    不管是什么阴谋诡计阿贝多都毫不在意，但如果牵扯到可莉，阿贝多眼神轻轻一凛。


    可莉是绝不允许被碰的禁忌。


    “我听那个女孩说，你会炼金术。”布偶瞥了一眼各种实验器材，声音优雅，“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炼金术是相通的，我教予你灵魂置换的方法，而你，借助元素之力，帮我创造一个幻境。”-


    【你是说，这个笑容阳光的少女是那个愚人众执行官女士吗？】


    【这是经历了什么……】


    【好甜，我要开嗑了！】


    【先别着急嗑，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对CP大概率是BE】


    【37°的嘴是怎么说出这么冰冷无情的话的？】


    【我怎么感觉拉帝奥教授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近人情呢？感觉他每次试炼都在帮愚人众执行官打开心结啊……】


    拉帝奥坐在会议桌的一隅，桌面上，一个水晶球内正播放着幻境的投影。丽莎坐在桌旁，维持着水晶球的运转。阿贝多和凯亚坐在她对面，而装着那刻夏灵魂的大地兽玩偶，又重新回到了可莉手中。


    可莉惊讶地发现玩偶已经修好了，并且这位大地兽先生还十分支持她的炸鱼活动，正和她探讨蹦蹦炸谈的一百零八种用法。


    一道视线从桌首瞥视而来，视线的主人似乎猜出了可莉在想些什么。


    可莉将大地兽往身后藏了藏，乖乖一笑。


    视线收了回去。


    “拉帝奥先生，骑士团这几天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谅解。”


    说话的人正是西风骑士团现任代理团长，琴。


    她朝拉帝奥点了点头，两人视线交锋一瞬，又错开。


    和聪明人交流会省下许多力气，只是这一眼，双方就对于互相的立场和目的有了答案。


    众人的视线又回到水晶球上。


    幻境中，正上演着一场离别的戏剧，风起地的大树下，少女坐在树枝上，低眸看着靠在树干上的男人。


    “罗莎琳，再为我唱一首歌吧。”


    已获得“幼狼”称誉的骑士微微仰头，星光在他的眸子里碎成一片，他注视着少女的眼睛，轻轻一笑。


    清扬的歌声飘了起来，随着西风，传至远方。


    “下次见面，我是不是要叫你大贤者了？”


    一颗清泪突然自树枝上落下，鲁斯坦伸出手，接过了那颗泪滴。


    罗莎琳自树上跳下，扑入鲁斯坦的怀中，带着哭腔的嗓音傲然道：“当然！我一定会获得教令院的最高荣誉，然后，回来见你。”


    风起地的树叶与花草见证了星光下的誓言，鲁斯坦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串葡萄——


    “你最爱吃的葡萄，是我去晨曦酒庄买的，那个守园的老人本来不打算卖的，最后我说我要拿回去哄人，他才答应卖给我。”


    罗莎琳摘了一颗葡萄，甜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她嗔笑一声：“谁要你哄了。”


    鲁斯坦抬起头，就着她的手咬了一颗葡萄下来：“谁吃我的葡萄就哄谁。”


    罗莎琳被逗得笑起来，和他一起畅想道：“等我从须弥回来，我们就在蒙德城安家。到时候你从骑士团出任务回来，就能吃到我做的土豆饼。我做研究的间歇，也能吃到你摘的葡萄……”


    多么平凡而又美好的畅想。


    如果上天愿意眷顾他们的人生，他们将会如此幸福一生。


    然而，一场灾祸席卷了蒙德。


    幼狼骑士鲁斯坦手持长剑，在西风尽头流尽了鲜血。


    他倒在草地里，呼啸的风声如同一首尖锐的歌曲，刮在他的耳边。


    模糊的血色盖在他的眼上，他突然想到远在须弥的少女。


    罗莎琳现在在干什么呢？也许会在图书馆看书，也许会因为一个学术问题而苦恼良久，也许会在撰写论文……真好，他的罗莎琳，会幸福地活下去。


    只是他将食言，缺席那场美妙的幻梦。


    鲁斯坦闭上眼，而在远处的须弥，翻看书页的少女突然心脏一缩。


    西风哗啦啦吹动书页，好似远方传来了故人的音讯。


    罗莎琳按了按有些不安的心口，喃喃道：“愿风神护佑你，我的鲁斯坦。”


    鲜血染红了青色的芳草，少女低吟着熟悉的歌曲。


    他们的唇边都挂着笑意。


    “真想再听你为我歌唱啊，罗莎琳。”


    “须弥吃不到晨曦酒庄那么甜的葡萄呢，鲁斯坦。”


    第35章 西风啊，请亲吻烈焰


    须弥的星空与蒙德有些不同，明明都是同样璀璨的光华，蒙德的星空却多了几分自由的滋味。


    罗莎琳坐在回家的马车上，她的怀中抱着一本厚厚的日记——在离开蒙德前她就和鲁斯坦约定好了，在分别的这段时间，他们要将自己的生活记录下来，等重逢后，交给对方看。


    就仿佛拆开一封酝酿多时的情书。


    同行的乘客在谈论着蒙德最近发生的灾祸，罗莎琳有些担心，双手紧握着为鲁斯坦祈福——愿风神保佑他的骑士，在战场上无往不利。


    风中传来了纷争的气息，未散的硝烟笼罩在焦土上，青草染上了血色，树木枯黄。


    罗莎琳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她印象中的蒙德。


    “哎，听说骑士团这次损失惨重啊。”同行的其中一人摇摇头，感慨道。


    “是啊，好像好几个骨干都阵亡了呢。”有人搭话。


    罗莎琳怀中的日记掉落在地，纸页被风吹散在空中。她愣愣地朝前迈了一步，然后疯狂奔跑起来。


    少女金色的发丝在风中翻飞，风刮在脸上如同冰冷的刀锋。


    罗莎琳是在故乡的风里长大的，她记得那和煦的风，暖阳洒下，风如同一只轻柔的手拂过她的发，她和鲁斯坦在风吹过的麦地中并肩——蒙德的风从未如此冷硬过。


    “呼……呼……”


    多冷的风啊，和那人的手一样。


    罗莎琳怔愣地停下脚步，她的胸腔因剧烈运动而不停起伏，呼出的热气化为凛冽的雾。


    她跪倒在那人的面前，紧紧握住那只再也不会有回应的手。


    “幼狼骑士鲁斯坦，他是为了蒙德而死。”


    有人在罗莎琳耳边称颂鲁斯坦的功绩——也许是他的上司，也许是他的伙伴，但罗莎琳毫不在意。


    她将那只冰凉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试图用这种方式让那只手重新温暖起来。


    滚烫的泪顺着手心滑下，滴在苍白的脸上，晶莹的水滴混进那张脸残留的血迹中，糅成了一滴混沌的泪。


    罗莎琳再也坚持不住，扑入鲁斯坦的怀中放声大哭。


    明明说好了的，他要等她求学归来，他们要在蒙德城安家，自由的风会为他们祝颂，蒲公英的种子会将他们的爱情撒向远方。


    可你为何失诺？


    这一刻，罗莎琳甚至开始憎恨那永不停歇的风。


    在蒙德，风是祝福，是信仰。


    而她的信仰，已然在此刻崩塌。


    烈焰化作她的衣裙，飞灰覆上她的面容。


    人们总说浴火重生，而那日自火中沐浴而出的，是一副已经心死的白骨，那句身躯的心脏只为仇恨而跳动。


    少女的歌声和笑颜，早已跟随着骑士的铠甲，埋进了冰冷的墓碑之下。


    “罗莎琳。”


    一声轻唤。


    魔女一怔，静静回头，风起地的大树下，扬着笑容的骑士朝她伸出一只手。


    “再为我唱一首歌吧。”


    烈焰平息了下去，原本滚烫到快要破裂的水晶球又变得安然无恙。


    丽莎收回了加大的魔力，凯亚舒了一口气，笑道：“还以为幻境就要这样结束了呢。”


    “用炼金术创造一个装有鲁斯坦灵魂的人偶，这样真的可以让那位愚人众执行官放下心结吗？”琴沉思片刻，看着水晶球中的幻境画面发问。


    “也许，毕竟用那刻夏老师的灵魂置换术再塑的灵魂，与本人无异。”阿贝多摩挲着下巴，朝可莉手中的大地兽玩偶一笑——他不知道怎么从那刻夏口中套出了这个名字和他的老师身份，现在称呼那刻夏一律以这种方式，语气礼貌有加，但听起来却总含了几分揶揄。


    拉帝奥抬眼，毫无波动的眸子在幻境中相对的两人身上一扫。他并没有参与众人的讨论，只是淡淡打开直播后台，给一个对话框发去消息。


    “罗莎琳，你过得好吗？”


    幻境中，鲁斯坦颤抖着手去触碰魔女脸上的面具——他无需答案，这张面具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鲁斯……坦？”


    魔女的声音有些嘶哑，冰冷的声线倒是更接近之后的[女士]。


    “没想到还能再沐浴蒙德的风啊。”鲁斯坦看着她的双眼，感叹道。


    “一个幻境而已，那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罗莎琳淡淡抬眸，竟是早已发现了此地的异常——在进入幻境前，她的记忆被炼金术封锁，众人甚至不知她是什么时候察觉到异常的。


    “幻境吗？”鲁斯坦怅然若失地感慨一声，转而又露出一个笑容，“那就把这个幻境当做一场美梦吧。”


    他们又并肩靠在风起地的大树下，即使已经察觉到这里是幻境，罗莎琳却没有立即从里面破开。她听着鲁斯坦讲起他们在一起时的回忆，沉默良久，眼神却无比认真地注视着眼前人的脸。


    到最后，鲁斯坦握着她的手，轻声道：“我知道自己现在只是类似鬼魂的存在，但我依然想对你说，罗莎琳，放下吧，忘记我，好好过你的生活。”


    忘记我，去追逐你的理想，追逐更好的人生。


    忘记我，脱下烈焰的烬衣，摘下仇恨的面具。


    忘记我，回到故土，重新拥抱西风。


    罗莎琳的耳旁突然响起了另一道仿若坚冰的辽远女声——


    那道声音说：“罗莎琳，你该何时放下执念？”


    冰宫的风雪看似冻住了她的烈焰，然而罗莎琳知道，自己心中的烈火终有融化的那一天。


    她是靠着仇恨走到今天的，一步一步成为愚人众执行官，也是为了仇恨。但很多任务需要的不是仇恨，而是冰冷的算计和冷静的心思。因此当罗莎琳看到拉帝奥出现的那一刻起，她便知道了这一场试炼的目的——女皇大人也希望她能将仇恨冻进坚冰之中。


    罗莎琳抬眸，用手轻轻抚摸那张温热的脸——不是鲜血横流的面孔，不是冰冷到没有血脉搏动的手掌。


    “鲁斯坦，你希望我放下吗？”她轻轻问。


    鲁斯坦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


    只要她答应，她就能完成这一场为她量身定做的试炼。


    一颗热泪滚下，滚烫的温度与罗莎琳冰冷的声音浑然不搭。


    “我偏不。”


    如同当年那个有些傲娇的少女一般，罗莎琳的语气带了几分倔强。


    试炼成功？更好的人生？放下仇恨？


    呵，她嗤之以鼻。


    她的西风早已在那个血日消散，蒲公英的种子埋入了至冬千年不化的冻土之中，一如她枯竭的灵魂，再也生不出动听的歌谣。


    “鲁斯坦，别想丢下我。”


    罗莎琳朝前一步，怀抱着骑士冰冷的盔甲。而后熊熊烈焰将他们包裹起来，他们在烈火中相拥。


    “咔嚓。”


    水晶球裂出了一道缝隙，滚烫的红色液体如同岩浆一样腐蚀到桌面上。


    一只红色的蝴蝶突然飞来，将自己的身躯融入岩浆之中。


    薄如纸张的羽翼燃起了火焰，滚烫的温度在室内蒸腾。


    “不好。”凯亚眼神一凛，冰晶便破剑而出。然而那烈焰竟是根本压制不住，疯狂朝四周席卷。


    【在图书馆放火吗？那很会放了】


    【连丽莎姐姐都露出了心疼的表情】


    【是想起来自己作为图书管理员的本职了吧？】


    【主播怎么一点不慌？】


    【放心，宇宙坍缩了拉帝奥教授也是这副表情】


    拉帝奥淡淡地看着燃起的火焰，骑士团的各位已经忙起来了，他却如一尊大理石雕像一般立在原地。


    后台的对话框内，某开拓者正在不停消息轰炸——


    【银河球棒侠：真理医生你确定吗？】


    【银河球棒侠：真要让她过来？】


    【银河球棒侠：如果闯祸了你不会骂她吧？】


    拉帝奥十分平静地敲下“确定”二字。


    下一秒，无边的冰晶蔓延开来，将岩浆冻在其中。


    “哎呀，关键时刻还是要人家出手嘛！”


    三月七叉腰，哼笑两声。丹恒擎着击云站在她身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开拓者手中握着球棒，对再次来到提瓦特这种事俨然已经轻车熟路。


    “不对啊。”开拓者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每次都找我？”


    此人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了拉帝奥直播间的劳模。


    有人靠砸钱成为管理员，而他靠的，是辛勤与汗水。


    【直播任务3失败】


    直播间上突然弹跳出鲜红的提示框，画面中心，身披烈焰的魔女融化冰晶，站在众人面前。


    “要打吗要打吗？”三月七叽叽喳喳着询问意见。


    丹恒握紧了手中的长枪，开拓者也挥起了球棒。


    千钧一发之刻，不知何处风起，只轻轻一缕，便吹熄了烈火。


    远处有悠扬琴声隐隐约约，[女士]动作一顿，恢复了平静。


    “真是令人讨厌的风啊。”她冷冷嘲道。


    琴声悠扬未停，罗莎琳驻足听了良久，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一只红色的蝴蝶在原地震动羽翼。


    “这就结束了？”开拓者有些狐疑地看向拉帝奥。


    拉帝奥那张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他淡淡地为骑士团的众人介绍无名客们的身份。开拓者还未来得及询问他具体情况，就陷入了无穷无尽的社交之中。反倒是丹恒看出了拉帝奥的意思，不着痕迹地朝拉帝奥点了点头。


    正如凝光和砂金托帕的那场谈话一样，拉帝奥也给予了无名客同样的机会。


    他在有意识地链接提瓦特和寰宇。


    丹恒看不出拉帝奥的目的，但行于开拓之途，他不必拒绝。


    趁无人注意，拉帝奥离开了图书馆。


    他一路走着，不知怎么，就走到了风起地。


    大树下，罗莎琳果然站在那里。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试炼会失败，对吗？”罗莎琳淡淡问。


    “你的心中是熄不灭的火。”拉帝奥淡然回答，抬眸，目光如炬。


    “那是名为巡猎的火。”——


    作者有话说：是的，教授在酝酿一个大的……


    第36章 荣耀啊，请允我烬燃


    “拉帝奥哥哥，真的可以把大地兽送给可莉吗？”


    西风骑士团。


    可莉抱着大地兽玩偶，一脸希冀地看向拉帝奥——经过那刻夏喋喋不休孜孜不倦的科普，可莉已经彻底掌握了有关大地兽这个物种的所有知识，并童声稚气地夸赞：“大地兽是最棒的生物！”


    惹得那刻夏频频点头：“孺子可教。”


    拉帝奥垂眸，扫了缩在大地兽玩偶里的那刻夏一眼：“你不走？”


    那刻夏点了点头：“我和阿贝多的联合试验才做到一半，半途而废可不是我的风格。”


    “好。”拉帝奥一眼都没有分给他，听到拒绝的回答，径直转身离去，似乎根本不关心他是否真的想留下来，只是单纯的例行询问。


    “哎，拉帝奥先生——”


    身后传来凯亚的呼唤，凯亚只是去开了个会，一出门发现拉帝奥竟扬长而去，于是连忙出声将他拦住。


    “愚人众执行官[女士]的踪迹我无可奉告。”仿佛是知道凯亚要问什么似的，拉帝奥垂眸，淡淡一瞥，“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告辞。”


    凯亚顿了顿，无奈笑道：“拉帝奥先生，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我可不是那种会利用朋友的人，请你放心，骑士团不会向你打探任何消息。也请你转告那位执行官，只要她在蒙德的土地上安分守己，骑士团不会深究她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当然，那日幻境中的内容，我们会守口如瓶。”


    凯亚深吸了一口气，忽而放松笑道：“至于最后一件事嘛，拉帝奥先生，要是就这样放你离开，难免会有人说我们西风骑士团不懂待客之道了。蒙德的风俗——要为远行的人敬一杯蒲公英酒，祝他前路顺利，人生自由。拉帝奥先生不会不给我这个机会吧？”


    凯亚没有被眼罩遮盖的那只眼睛微微弯起，拉帝奥顿了片刻，答应下来。


    拉帝奥再度踏进了这家酒馆。


    只是今日吧台后面的人不是迪卢克，酒馆的气氛也比那日要热闹一些。


    “哎呀，来得真巧，今天可以听到吟游诗人的歌声呢。”凯亚随意抬手，要了两杯蒲公英酒。在等待上酒的时间里，他撑着下巴，盈盈笑着，看向被众人围起来的那张桌子。


    隐隐有琴声自人群中传出，和着轻盈悠扬的歌声，仿佛一阵温柔的风。


    “哎呀呀，不知是哪一阵风，吹来了他乡的陌客呢。”琴声好似拥有实体一般，轻扬飘来，落在拉帝奥他们的桌上，在酒杯中荡起圈圈涟漪。


    “这位客人的故事，一定很有趣。”


    拉帝奥抬眸，对上了一双绿色的眼睛。


    “我是吟游诗人温迪，不知这位客人是否愿意驻足聆听我的诗篇？”温迪笑了笑，竖起一根手指，“至于报酬嘛，一杯蒲公英酒就可以。”


    拉帝奥看着那双眼睛，半晌，颔首，将自己面前那杯没有动过的蒲公英酒推了出去。


    名为温迪的吟游诗人眼睛顿时亮起来，就像猫看见小鱼干一样扑了上去。明明看起来只是一个少年，但一杯酒下肚，温迪脸上却半分醉意不显。


    喝完酒后，温迪惬意地眯了眯眼，开始兑现他的承诺，为拉帝奥演奏了一曲。


    曲调蜿蜒流转，带着丝丝忧伤，随后又转为幸福的祝愿——即使是拉帝奥这个外乡人也能听出，这是一首送别的曲子。


    拉帝奥眼神一定，缓缓道出了自己的猜测。


    温迪笑起来：“这位客人很有音乐方面的天赋啊，这是一首蒙德本地的民谣，名为送别。”


    “让我猜猜，拉帝奥先生你一定在想，一个吟游诗人是怎么知道你要离开蒙德的？”凯亚举杯，为拉帝奥重新叫了酒。


    “嘘。”温迪将手指靠在唇间，狡黠地眨了眨眼，“风可是无所不知的哦。”


    “是因为这杯蒲公英酒吧。”凯亚直接戳穿，“这杯酒是我特意点的，上面有专门的蒲公英装饰，意为践行酒。”


    “拉帝奥先生，祝你一路顺风。”凯亚含着笑睨了温迪一眼，意味深长道：“愿风神护佑你。”


    “这位先生的目的地是哪里呢？”温迪笑吟吟问道。


    拉帝奥的手指在桌上轻轻叩了叩，而后才轻声道：“枫丹。”-


    “枫丹？”


    昨夜风起地的大树下，拉帝奥和罗莎琳达成了一桩秘密的合作。在敲清合作细节之后，罗莎琳主动提起了拉帝奥的下一站——


    “不知道下一位倒霉的执行官会是谁。”她扯着冷笑，讥讽问。


    “我以为你知道。”拉帝奥淡然回答，毕竟指引他来蒙德的正是[富人]潘塔罗涅，他自然认为下一站目的地会由罗莎琳告知。


    “我这不是试炼失败了吗？”罗莎琳无所谓地摊了摊手，“不过，我倒有一个建议，既然最开始邀请你加入愚人众的是阿蕾奇诺，你再折返回去找她不就好了。”


    罗莎琳突然想到什么，从一团火焰中掏出一张精致的邀请函：“我在蒙德有任务，无法脱身，下次茶会，就由你代我去吧。”


    罗莎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不定你的下一个任务对象，就在茶会上呢。”-


    “枫丹吗？是个风景很美的地方呢。”温迪笑着饮完了杯中的最后一口酒，“刚好，我的曲库里有一首与枫丹有关的诗篇，不如就让我唱给拉帝奥先生听，就当是这杯酒的附加赠礼。”


    轻灵的歌声响起来，温迪娓娓道来：“这是一个……与一群孩子有关的故事。”


    时间带来故事的种子，而风使其发芽。


    清风缓缓，吟游诗人催生着他乡的故事，直到风拂过海面，蒙德的蒲公英远渡重洋，落进枫丹的海水。


    这是拉帝奥第二次踏上枫丹的土地。


    来接他的依然是林尼。


    这一次没有达达利亚在旁边，他们的速度快了许多。林尼将他带到壁炉之家，阿蕾奇诺还没回来，拉帝奥就在会客室等。


    等待的间隙，他浏览着后台消息——


    提瓦特没有通讯信号，但他可以和成为助播的开拓者一行人联系。也许是因为直播间的通讯系统走的是另一条线路。


    开拓者的信息冗杂到连拉帝奥都没有耐心看完，拉帝奥粗略浏览了一遍，而后毅然决然地退出，打开丹恒的对话框。


    文字精炼，逻辑流畅，内容有效。


    嗯，满分。


    那日无名客和西风骑士团的高层谈了什么拉帝奥不得而知，但他知道，无名客行于开拓的道路之上。从丹恒的信息中可以透露出，他们与西风骑士团达成合作，试图找到与天外链接的方式，在此地刻下锚点。


    这与拉帝奥的目的不谋而合，拉帝奥现在还被困在提瓦特，将希望寄托于直播活动虚无缥缈的最终奖励上，显然不符合拉帝奥的行事风格。


    开拓是他的第二道解法。


    丹恒在信息中说，他们遵循琴的指引，拿上介绍信去寻找在外远征的法尔伽大团长，据说他所在的地方，也许会有天外的线索。


    他们现在已经抵达了遥远的另一片大陆，在名为挪德卡莱的土地上暂时安定下来。


    拉帝奥看着手中的邀请函，上面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简单的图案，一只红色的蝴蝶停在茶杯上——似乎真如罗莎琳所说，这只是一张简单的茶会邀请函。


    “哎！拉帝奥先生！”


    会客室的门开了，映入眼帘的却并不是[仆人]阿蕾奇诺，拉帝奥抬眸看去，一头橘色的头发明晃晃钻入他的眼中。


    竟是达达利亚。


    而在他的身后，一位覆面男子披着厚厚的冬袍，沉默而庄严地站在那里。


    光是从气质上就能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


    “拉帝奥先生，你也是受邀来参加茶会的吗？”达达利亚毫不见外地上前和拉帝奥攀谈起来，但拉帝奥的视线却一直落在达达利亚身后的男人身上。


    “哦，对了，我还没有介绍。”达达利亚在转过身，站在两人中间，“这位是新加入愚人众的[真理医生]维里塔斯拉帝奥先生，这位是愚人众执行官第一席，[队长]卡皮塔诺。”


    “你好。”


    卡皮塔诺颔首，声音低沉肃穆，整个人如同一根直挺挺的利剑，没有封鞘，就这样立在天地之中。


    拉帝奥来到提瓦特也有一段时间了，而他从所有信息渠道探听到的[队长]情报，都指向同一个词——


    正直。


    几乎所有势力都给出了同样的评价，而能收获这份评价的人，实力必定非同一般。


    “其实我是过来蹭吃蹭喝的啦，我做完任务的时候顺便遇到[队长]，他就把我捎过来了，听说还会有一位执行官到场……”


    “咚，咚，咚。”


    似乎是为了宣告自己的到来一般，震地的巨响将心脏都惊得动，一双机械大手推开了刚刚关上的会客室大门，一位少女坐在巨大机械的掌心，翘起腿，扫视全场，而后轻哼一笑。


    “不速之客还真是不少，阿蕾奇诺，别告诉他们都是你的客人。”


    阿蕾奇诺自机械身后走出，轻笑：“正好，茶会也该上一些新点心了，各位，请移步宴会厅谈吧。”


    浓郁的茶香混着各种点心的甜味在空气中弥漫，餐桌上的氛围却有些剑拔弩张。


    各道视线交锋相错，只有达达利亚像个没事人一样一口一个马卡龙。


    坐在机械上的少女狠狠皱了皱眉，剜了达达利亚一眼。


    达达利亚毫无察觉。


    “哼，既然有新人在场，那我就自我介绍一下——愚人众执行官第七席[木偶]桑多涅，记住这个名字吧，摆弄学识的‘座上宾’。”——


    作者有话说：过主线，观队长带公子赴茶会，觉萌之，遂写


    第37章 荣耀啊，请允我烬燃


    “听说罗莎琳的试炼失败了？”


    阿蕾奇诺轻轻抿了一口红茶，有些讶异地看了桑多涅一眼，夸赞道：“是不可多得的茶叶，你费心了。”


    桑多涅轻轻哼了一声：“茶柜里的存货罢了。”


    “试炼？[女士]也参加试炼了吗？”达达利亚右手一个泡芙，左手一个马卡龙，被阿蕾奇诺夸赞味道好的茶叶他更是一点也没品尝出感觉，只当做解腻的饮料。


    看到他这样糟蹋自己的茶叶，桑多涅两眼一黑，咬牙切齿：“我看也没必要专门给你准备茶叶了，直接喝白水更方便。”


    达达利亚丝毫听不出桑多涅话中的含沙射影，反而点了点头，诚恳道：“也可以的，我不挑，谢谢！”


    桑多涅别过头，一眼都不想再看。


    “试炼？”卡皮塔诺肃然发问，“是女皇和那位客人正在筹谋的计划？”


    卡皮塔诺戴着面具，坐在茶会的餐桌上，却什么也不吃，只是静静地端坐在那里，听着其余人谈话。达达利亚好几次吃到美味的甜点，想给卡皮塔诺分享，都被他摆摆手拒绝了。


    “客人？什么客人？”达达利亚竖起双耳，身体力行地贯彻着“不懂就发问”的理念。


    几位执行官不约而同地哑然一刻——上回愚人众开会的时候，达达利亚还在自己的试炼里，所以对试炼的具体计划并不知情。但天真到这种地步也就达达利亚独一份了，面对各怀心思的同僚，有什么问题他张口就问，似乎根本意识不到这世界上还存在权谋诡计这种东西。


    或许，也是因为达达利亚单纯地相信他们。


    “女皇大人为每位执行官都量身定做了一场试炼。”阿蕾奇诺并不介意多费口舌解释几句，“既然罗莎琳的试炼结果已经出来，那下一个……就到你了吧，桑多涅。”


    拉帝奥的目光也顺着阿蕾奇诺的视线看过去，在来到枫丹之前他就已经有所猜测，执行官的试炼顺序似乎跟席位有关，按照由低到高的顺序依次进行，除开那位一点信息也探查不到的第十席，其余的执行官都暂时符合这个规律。


    “呵，无聊的把戏，谁会将这场试炼当真？女皇大人答应那位‘客人’，也只是因为他身上有可以攫取的利益而已。”桑多涅摇晃着手中的酒杯，“我可没有那个闲心陪他玩游戏。”


    “拉帝奥先生如今算是壁炉之家的特邀教师，现在又加入了愚人众，我还是会配合你工作的。”阿蕾奇诺轻轻一笑，四两拨千斤，举起茶杯朝拉帝奥遥遥一敬。


    桑多涅听到她这样说，沉默半晌后，清了清嗓，拉高语调：“要和我玩游戏也不是不可以，[公子]说你博学多识，还曾阻止过我的机关失控。既然如此，你和我赌一场，只要你赢了我，我就答应陪你玩。”


    “我没有赌博的习惯。”拉帝奥淡淡回绝，“不过，你可以先说明你的赌注。”


    “一份手稿——出自[奇械公]阿兰吉约丹。”桑多涅看着拉帝奥的眼睛，眼神锐利了几分，一字一顿，似乎是在观察他的反应。


    拉帝奥顿了片刻，竟是点头答应下来：“可以。”


    “哦？”桑多涅饶有兴致地发问，“不是没有赌博的习惯吗？怎么又答应下来了？”


    “[奇械公]阿兰吉约丹，在枫丹的传说中被誉为百年一遇的天才。”拉帝奥淡淡解释，内容不像是回答，而像是在解释什么定义。


    “所以，拉帝奥先生对天才感兴趣？”阿蕾奇诺投来一瞥。


    拉帝奥沉默片刻后，才道：“既是天才留下的手稿，必有值得研究的价值。我并非对天才感兴趣，只是追求真理而已。”


    “拉帝奥先生的这种精神真是令人敬佩。”也不知道阿蕾奇诺是在说场面话，还是在影射什么。几人心思各异，也只有达达利亚埋头吃得开心。


    这场茶会意外地持续了很久，拉帝奥本以为这几位执行官，除了达达利亚，都是没有太多感情的人。但如此看来，他们也并非如传言中那样可怖。


    散场之后，桑多涅在壁炉之家留宿，卡皮塔诺带着吃撑的达达利亚告辞，拉帝奥也沿着大道回到旅店。


    夜色如墨弥漫，星子点缀在纯黑的画布上，鼻间似仍有茶香萦绕。


    今晚难得好梦-


    次日清晨。


    拉帝奥来到枫丹郊外，一座荒废的遗迹里别有洞天，各种机关林立，如果不是亲自踏入这里，谁也不会想到这个遗迹里竟然藏着一个巨大的兵工厂。


    “这都是我的宝贝们。”一道清冽的女声自广播中传来，桑多涅早已恭候多时。


    昨日立下赌约之后，桑多涅就给了拉帝奥一个坐标，并扬言道他们将会在这里分出胜负。


    看来桑多涅早有预谋。


    拉帝奥顺着广播声的指引来到工厂最里面，桑多涅坐在普隆尼亚的掌心，背对着拉帝奥。听到脚步声之后，她转过身来，朝着角落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拉帝奥看过去，只见一堆散落的零件铺在地上，仿佛是废弃机械厂的废料。


    “那些都是我用剩的零件，有些是残次品，有些版型不对。我们就赌机械拼装，材料就是这些零件——最后看谁拼出的机械更多。”桑多涅按下一个按钮，一个巨大的钢板升了起来，她傲然一笑，指了指钢板，“当然，机械的完成标准，就是能打穿这块钢板。”


    拉帝奥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悉。


    “那就开始吧。”桑多涅大手一挥，指挥普隆尼亚将她送到零件堆旁。


    拉帝奥也缓步走了过去。


    一个巨大的倒计时出现在两人的上方屏幕里，血红的数字一点点减下去，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又可以开始赌局了吗[摩拳擦掌]】


    【我要押木偶！她的那个大块头机械人好像真人，能做到这个水准，都可以去应聘仙舟工造司工匠了】


    【不是，你们难道不知道拉帝奥教授有一门课叫做《机械制造原理》吗？就上次在枫丹出场过的那个雪莱，就是教授的学生，我回去查过他的资料，他可是造出了生物机甲的！】


    【我投教授，因为这门课我真挂过——补充一下，我现在在公司机甲研发部】


    拉帝奥将注意力集中在一地的零件上，并未在意直播间的赌局。


    倒计时一分一秒直至归零，两人身边的机械都高高堆起成了一座小山。


    桑多涅扫了一眼，目光也凛了一瞬——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桑多涅自诩也是这方面的专家，只是一眼，就足以令她确定拉帝奥并非是在滥竽充数。


    此人确实有与她一赌的实力。


    而这样的人，她在之前竟全然没有过耳闻。


    桑多涅沉思片刻，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道火炮声将她拉出思绪，桑多涅抬眸看去，发现拉帝奥已经按照规则，开始测试机械的强度。


    零件是她放的，她自然知道那是堆什么垃圾，里面全是用不了的残次品，就算真的要投入生产线，也得经过精准的调试才行。然而在这么短的时间，拉帝奥就能将火器精度调试得如此完美。


    桑多涅已经从最开始的看戏心态，到现在彻底认真起来。


    拉帝奥的第二个机械上场了，火炮的落点精准落在了前一个大洞上，将本就不小的洞扯开了些许。


    之后的每一枪每一炮都是如此，不仅每一个机械都穿透了钢板，落点还都在一个点上。这说明拉帝奥对机械的掌控力已经完美到了恐怖的地步。


    无需再比，桑多涅看了一眼自己脚边的机械，数量比拉帝奥少一个，她输了。


    “你赢了。”桑多涅这点倒是十分痛快。


    “我能摄取的知识广度本就比你宽阔，这无关输赢，若是你的文明等级能达到我所在世界的程度，你会有更杰出的作品。”拉帝奥点评得十分中肯。


    毕竟，他能接触到天才俱乐部级别的知识，而桑多涅的知识规则限制在提瓦特这片大陆上，能有如此成绩，足以获得及格的评价。


    “不必为我找补，输了就是输了。”桑多涅摆摆手，让普隆尼亚递上一份文件，“喏，答应你的手稿。”


    拉帝奥将手稿接过来，扫了一眼。


    “这场赌局是你刻意促成的。”拉帝奥直接点破，“你想让我完成这份手稿上的机械。”


    所以桑多涅才会采用这样的比试，她甚至可能知晓拉帝奥的本领，想用这场赌局试出他的真实水平。如果他能赢过自己，就说明此人有完成这份手稿内容的能力。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桑多涅哼了一声，“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女皇大人的试炼是针对我们的执念和心魔，其他人需要你提示才能直视心魔——因为他们是人，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但我不一样，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我的执念就是这份手稿，只要见到它的成品，我的试炼就能完成。”


    与此同时，直播间的提示音在拉帝奥脑中响起。


    【直播任务发布】


    【任务4：请帮助桑多涅，完成未尽的手稿】


    “我在枫丹待不了几天，三天时间，够用吗？”桑多涅用手掌拖着脸，随意一问。


    三天时间——在她看来，这已近乎刁难。


    然而拉帝奥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妥帖地收好手稿，颔首道：“可以。”


    就好像他答应的是什么很简单的要求。


    但桑多涅知道拉帝奥这种人不会信口开河。


    他说可以，就是可以。


    “切，真是个怪人。”桑多涅看着拉帝奥远去的背影，喃喃低语，“也许天才都是这么怪吧。”


    她垂下眼眸，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她的回忆里闪现。


    第38章 荣耀啊，请允我烬燃


    “教授，您找我。”


    德波大饭店，依然是那张僻静的餐桌。


    拉帝奥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对面雪莱双手交叉，紧张地看向他——即使已经不是拉帝奥的学生了，雪莱在拉帝奥面前还是诚惶诚恐。


    “我这有一份资料，你看看。”


    拉帝奥将阿兰的那份手稿推到雪莱面前，而后自顾自喝起咖啡。


    雪莱正襟危坐，挺直脊背将手稿接到手中，细细看了一遍，越看神色越凝重。


    “有什么意见直接提。”拉帝奥指导学生从来言简意赅。


    不画大饼，不PUA，只是单纯的探讨学术——当然，这对于某些学生来说，难度已经足够高了。


    “教授，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雪莱的手轻轻颤抖起来，“这应该是生物机甲的研究方向？”


    ——生物机甲，正是雪莱深耕的领域，在他出事之前，他已经在这个领域做出了不小的成果。如果不是他最后鬼迷心窍，想要突破伦理道德的底线，他此刻应该已经成功留校，或被公司挖走进研发部了。


    总而言之，雪莱一生的成功和失败，都与生物机甲息息相关，这也是为什么拉帝奥会选择联系他。


    要在三天时间内完成这份手稿，雪莱绝对是最佳人选。


    “基本理论和生物机甲算是相通，但能量来源于转换形式却是提瓦特独有的元素系统，这方面，我想你会比我更熟悉。”拉帝奥看着他的眼睛，“有人委托我三天时间内完成它，我确实可以用我的方式改造出符合要求的机械——但我想，你也许会对它感兴趣。”


    雪莱红了眼眶，重重点了点头：“教授，请您将这个任务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完成这份手稿的！”


    雪莱的眼神坚定而诚恳——一如他当年刚刚加入拉帝奥课题组时一样，心中怀揣着少年人的理想和炽热。


    拉帝奥本以为这份炽热在岁月磋磨中已燃烧殆尽，却没想到仍有一抹余烬尚存。


    “教授，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我还以为，以为……”


    以为在自己干出那样的事后，教授会以自己为耻。


    “我对你们说过很多次，人不必活在他人的期望里，你们也无需揣测我的喜恶。”拉帝奥叩了叩桌面，“做出选择，然后走下去，任何命途都是如此。”


    雪莱怔愣地望着拉帝奥许久，任眼泪淌了半晌，才抬手重重一抹，嘶哑着声音回道：“谢谢您！教授！这一次，我会交出满分的答卷。”


    在拉帝奥面前立誓拿满分，实在是一种很有魄力的行为。但拉帝奥这一次并未冷嘲热讽，只是淡然提醒：“那你的时间不多了。”


    雪莱抓起手稿就要告辞离开，拉帝奥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兀自将这一桌佳肴吃完。


    饭后，他去了枫丹科学院的文献库，借用阿蕾奇诺给他准备的身份，开始检索文献。


    【银河球棒侠：真理医生真理医生！我们找到和天外链接的可能性了！挪德卡莱有一种名为月矩力的力量，可以与识刻锚产生微弱的反应，丹恒正在研究！说不定你马上就能回去了[瓦尔。特推眼镜]】


    在查找文献的间隙，拉帝奥收到了开拓者发来的消息，他扫了一眼，只回复了一句话。


    【思想的芦苇：注意深渊】


    深渊、深渊……


    他在无数旧书中查找各种资料，这两个字贯穿着提瓦特的历史，如一朵巨大的乌云，笼罩在提瓦特生民的头顶。


    突然，一张有些泛黄的纸页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拉帝奥翻过一看，眼神一顿。


    他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了。


    那是一张字迹潦草的实验日志，拉帝奥将他折好放起来，转身离开文献库，去往[木偶]的兵工厂。


    “怎么？这才第一天就来找我，想放弃？”桑多涅对他的出现毫不意外，冷冷哼了一声。


    拉帝奥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借用一下你的场地。”


    桑多涅审视了他好一会儿，大手一挥：“请便。”


    反正她这里最不缺的就是零件，只要拉帝奥能完成那份手稿，她并不介意将场地借用出去。


    拉帝奥找了一间最角落的房间，里面堆放了足够多的零件，他站在房间正中，无视桑多涅狐疑的打量，闭上眼睛，戴上石膏头，恍若入无人之境。


    桑多涅见他半天不出声，站在那里跟尊雕塑一样，顿觉没什么意思，发令让普隆尼亚离开。


    房间内只剩下拉帝奥一个人。


    【礼物值到达500000点，恭喜主播思想的芦苇的直播间升级到LV.5】


    【解锁“连线PK”功能】


    【功能说明：可与平台上的其他主播随机匹配，进行连线PK，PK时间为一分钟，按照礼物值数量进行输赢判定】


    【继续加油哦～祝您早日飞升天空岛】


    “家人们，欢迎大家来我的直播间——嗯？想看主播打PK？没问题，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连到帅气小哥哥或者漂亮小姐姐，你们可不能见异思迁啊，不管对面是谁，都要支持你们最爱的亲亲主播好不好……”


    一道嘈杂的声音钻入拉帝奥耳中，打断了他的一瞬思路。


    拉帝奥睁开眼睛，脑海中的直播系统上瞬间浮现出一张妆容浮夸的人脸，一个妆面重到看不出性别的人头凑了上来，十分热情地招手说嗨。


    “这位……戴着石膏头的小哥哥，你的直播间是什么风格？你是行为艺术家吗？”对面那人招了半天手，手臂都酸了，也不见这边有所动作。


    “是网卡了吗？”对面主播的头上冒出一个问号。


    【不，那是教授在思考】


    【笑死了，怎么连线连到匹诺康尼鸢尾花的那个新人那去了，他走的是颜值主播赛道，和教授一点也搭不上边啊】


    【你管这叫……颜值主播？】


    【他搞抽象呢，平常他不这样化妆，估计又是PK输了的惩罚吧】


    “喂喂喂，对面的小哥哥，能听见我说话吗？”这位颜值主播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网络，发现没问题后，又摸到对面的直播间，上面的内容看得他一头雾水，“你们为什么都叫他教授？这是什么流行的直播人设吗？”


    【我也希望是，特别是在考试的时候】


    【我们小鸢也是好起来了，能和拉帝奥教授PK了】


    【哈哈哈触及到对面主播的知识盲区了，教授还是不够威名远扬啊】


    “哦哦哦，我知道了，这位主播是第一真理大学的教授是吧？”经过弹幕的科普，名为小鸢的主播终于搞清楚了原委，他眼球滑溜溜一转，提议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比点有趣的——比比颜值，怎么样？”


    【这是听到对面是教授，不敢比了吧】


    【废话，你听到对面有八个博士学位，你敢和他硬刚？】


    小鸢的畅想十分美好，对面是个搞学术的，书呆子嘛，他懂。而且还戴着不伦不类的面具，估计是长相不行，只能靠学识来凑。


    他擦去了自己搞怪的妆容，露出一张清秀而俊俏的脸来——比颜值，他肯定能赢。


    拉帝奥被吵得有些烦了，一个直播间的弹幕就够受的了，现在又加了一个。


    他缓缓摘下石膏头，第一次见到这张脸的观众都在弹幕倒吸凉气。


    【实话实说，比颜值，也是教授赢啊】


    【血虐】


    【所以，有人还记得木偶的三天死期吗？】


    【教授不是交给他那个学生雪莱负责了？应该能行吧？】


    【想让他学生给他背锅呗，导师的正常操作，象牙塔里哪有新鲜事？】


    【上面的，教授不是这种人——管理员在哪，给他踢出去】


    【银河球棒侠：好嘞！】


    拉帝奥：……


    看来挪德卡莱那边的进度都系于丹恒一人身上，这不还有一个在直播间摸鱼的？


    “雪莱？”小鸢眼神一动，笑道：“真巧，我前女友也叫这个名字。”


    他的眼中划过一丝不可察觉的落寞。


    【等等……我有一种预感】


    【难道？】


    【不会吧？】


    “教授！”一个人影抱着一大堆零件匆匆跑了进来，“您给我留了这个地址，我就带上准备好的材料来找您了！这些是我预估将要用到的……冷鸢？”


    拉帝奥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直播间的现实投屏，雪莱一进门就对上了一张十分熟悉的脸。


    PK倒计时的最后一秒，对面直播间的主播突然疯了似的朝镜头的方向扑来。


    【我靠！真认识啊！】


    【实时播报，对面下直播了，小鸢进了拉帝奥教授的直播间】


    “教授……您……他……”


    雪莱说话都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你做那件事，是为了他。”


    ——这是肯定句。


    拉帝奥垂眸扫了一眼雪莱怀中的零件，淡淡道：“显而易见，他并非碳基生物，而是智械。”


    【！？】


    【怎么看出来的？】


    【惊！鸢尾花系新人竟是仿生智械！？】


    【这件事家族知道吗……】


    雪莱手中的零件哗啦散了一地，他捧着脸，肩膀颤抖些许，终于吐露被隐藏多年的真相——


    “他需要一颗心脏，一颗真正的心脏。”


    所以他才会不惜背上违背伦理的代价，进行生物机甲和人类的交。配实验，创造一颗适用于智械的心脏。


    那是能让智械，感受到真正的温度和知觉的心脏。


    “你当年的研究报告被列为绝密，作为你直系导师的我也无法查看。”拉帝奥顿了顿，问：“但我一直有一个猜测，那场禁忌实验中的人类实验体……”


    雪莱抬头，忽而一笑：“是我。”


    第39章 荣耀啊，请允我烬燃


    “感情，是什么？”


    这是桑多涅生出自我意识后，时常会问的一个问题。那个时候她还不叫[木偶]，只是跟在阿兰身边，充当他的实验助手。


    “感情，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阿兰吉约丹，后世被人称为[奇械公]的天才科学研究员，在面对这个出自自己手中的造物时，也会有疑惑不解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程序设置出错，还是感情模块更新得太频繁，这位少女说话的风格，实在太过……不一般。


    这个时期的阿兰性格已经很沉稳了，也不太爱和人交流，只是闷头埋在自己的实验室里，研究各种旁人看起来奇奇怪怪的机关。


    有时他伏案许久，抬头时，蓦然看见桑多涅的身影，他总会有一瞬恍惚。


    陷入那种状态的阿兰，他的眼神恍若空洞，又仿佛装填了无数情绪，那些情绪在他的身体里肆意碰撞，发酵到再也无法积蓄的程度，便会漏出一点，得以让桑多涅窥见。


    阿兰终于知道桑多涅像谁了，像他记忆中那个明媚的女孩，他的妹妹玛丽安。


    “得调调你的情感阈值了。”


    每当桑多涅发出上面的疑问时，阿兰总会轻叹一口气，然后握着工具走到她面前，敲敲打打，仿佛这样，那冰冷的胸腔内就能生出一颗血肉的心脏。


    桑多涅知道阿兰的故事，她帮阿兰整理各种资料和文献时，从其上的各种片段和记录里窥见了那一方跌宕起伏的岁月。


    水仙十字社的四个孩子分道扬镳，阿兰和妹妹玛丽安被吉约丹一家收养，阿兰长大后进入自然哲学学院做研究，玛丽安则进入了枫丹廷。雷内和雅各布则去了须弥沙漠。


    那之后发生了很多事，雅各布发生意外，雷内为救他动用了禁忌的深渊力量，将雅各布改造成为了一个算得上非人的生物。


    而拥有与阿兰同样才能的雷内很快意识到了枫丹的不对劲，他推演出了一场将要在此地发生的灾难，为了挽救枫丹，他走上了一条不可归的救世之路。


    回到枫丹的雷内带着巨大的秘密与旧友重逢，阿兰很高兴看到他们，并推荐他们加入了枫丹科学院——那应该算得上是他们唯一一段还算欢乐的时光。


    志同道合的年轻人们在一起讨论理想和未来，枫丹的海水见证了他们的友情与誓言，细碎的星光在他们的眸中化为点点光芒，璀璨耀眼。


    然而好景不长，雷内和阿兰因为阿兰助手卡特的事彻底决裂，阿兰也察觉到了雷内那个巨大而恐怖的救世计划。最后，昔日友人分崩离析，玛丽安也在这一场斗争中命悬一线，若不是水仙十字社的院长莉利丝主动和她融合，玛丽安的最后一丝痕迹也将从这世上抹除。


    那之后，雷内和雅各布失去了踪迹。


    阿兰回到了枫丹科学院，继续自己的研究。他很少笑了，实验间隙，他会看着某一处角落出神，漫长的沉默如窒息的潮水一般席卷着整个研究室。


    桑多涅时常觉得这里像一座坟墓，埋葬着阿兰的理想、感情和灵魂。


    和她站在一起，阿兰才更像机关。


    “感情有那么重要吗？”


    某一天，桑多涅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翻出了一张合影，照片上，纯水精灵张开双臂，将孩子们揽在正中，副院长站在四个孩子中间，孩子们看着镜头，笑得无比开心。


    她把合影递给阿兰，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阿兰怔愣地看着照片上的一张张脸，满是茧的手指轻轻抚过，仿佛是怕粗糙的手指磨破照片，他又急匆匆撤开手。


    桑多涅看到一滴清泪从阿兰的眼角落下。


    然而还未等她琢磨出其中的含义，阿兰便睁开双眼，熟练地拿起工具，道：“你的情感阈值该调调了……”


    “不要。”这一次，桑多涅拒绝了，她用手托着下巴，指了指阿兰眼角的那滴晶莹泪水，“我也想体验一下那种感觉。”


    阿兰一愣，放下了手中的工具，转而从抽屉中拿出一份手稿。他将手稿递给桑多涅，嘱咐道：“等有一天你见到了上面的东西，也许你就会明白了。”


    桑多涅皱着眉看着全是复杂公式的手稿，哼了一声，道：“那我要跟你学机关术。”


    “好，你想学，那我就教。”


    桑多涅抱着那份手稿，忽然发问：“眼泪是什么味道的？”


    阿兰怔了一瞬，没有回答，沉默良久之后，转而道：“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什么时候？”


    “等你经历过足够多的离别。”阿兰将给桑多涅调试的工具锁了起来，拍了拍手，道：“以后，你的情感阈值不需要再调试了。”


    他的头上已经冒出了一缕白发，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的眼睛上，桑多涅看不清他的眼神。


    “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连天才阿兰也不知道答案-


    “感情，是什么？”


    桑多涅恍惚回神，她看着面前这具奇怪的机关——高大而沉默的机甲静静地伫立在她的面前。


    机甲的声音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如果不是它坚硬的外壳，任何人听到这声音都不会以为这是从死物口中发出的。


    “你是谁？”桑多涅从未见过这样式的机关，看起来像是机械造物，却在某些方面极具人类特征。


    和她一样。


    “我叫……冷鸢，是智械。”语调毫无感情色彩的智械抬头看向桑多涅，“你知道吗？感情是什么？”


    桑多涅好笑地睨了他一眼：“你为何会觉得我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冷鸢似乎十分苦恼，连转动的齿轮都生涩起来。


    “我有一个故事。”冷鸢如刚学会说话的孩童一样，一字一句道。


    “每个人都有故事，我听过很多无聊的故事，你也要来浪费我的时间吗？”桑多涅环抱手臂，看似拒绝的态度，言下之意却是——我准你浪费我的时间了。


    冷鸢开始娓娓道来。


    他说自己是智械，情感模块遭到过损伤，不能理解人类的感情。


    他如幽魂一样在宇宙中飘荡，智械的身份赐予了他近乎完美的躯体。他在酸雨中任零件生锈，直到废墟中只留下一张记忆储存卡。他在火焰与岩浆中燃烧生命，直到烈火将痛觉感知模块彻底腐蚀殆尽。


    他就这样孤单地飘荡着，有一天他终于厌了，于是他决定给自己挖一个坟墓，像那些碳基生物所做的那样，给这由无数元素构造的世界留一点念想。


    他双手抱住胸口，静静地躺在自己的墓茔中，等待死亡降临。


    突然，一张脸挡住天空，遮挡住他的所有视线。


    在他的眼中，那只是一个碳基生物。在见面的第一眼，那个碳基生物就凑上来要给他修补损坏的外壳，那双眼睛比他看到过的任何星球都要明亮，那个碳基生物所散发处的温度，也比他体验过的任何岩浆都要滚烫。


    碳基生物说自己叫雪莱，是机甲领域的专家，一定能够修好他。


    冷鸢并不在意，他本就打算找一个荒芜的沙原死掉，可有人搅乱了他的葬礼，硬生生将他从坟里刨出来，说要给予他新生。


    冷鸢冷漠道：“不必救我，我全身零件损坏率已到达19%，并不符合普世价值理论。”


    雪莱笑嘻嘻地扎起自己的短发，在他的零件里翻翻找找，抬头露出一口白牙：“宇宙不是靠价值维系的。”


    冷鸢茫然不解：“那靠什么？”


    雪莱敲敲打打，在忙碌的间隙中抬头，目光落在荒原上倔强生长的小野花上。


    “靠生命。”


    风一吹，花瓣摇摇晃晃，却始终没有倒下。


    那一刻，智械被腐蚀的心脏似乎流过了一串微电流。


    只有零点零一秒。


    在心电波动图上只是一截微小的起伏。


    那是智械第一次心动。


    “你这心脏不能用了啊。”雪莱捧着他的心，叹了口气，“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冷鸢复述了一遍，这一次，倒真的像智械了。


    “想活下去吗？”雪莱仰头，得意一笑，“想的话，就交给我。”


    冷鸢看着雪莱的眼睛，竟缓缓点了点头。


    那之后，雪莱陪着他在荒原上待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雪莱近乎废寝忘食，日夜不息地研究他的新心脏。冷鸢突然发现自己无事可做，只能干些杂活。


    “今天的温度是3000摄氏度……嗯，适合穿短袖。”


    雪莱敲了敲他的机械外壳，叹气：“怎么连感知模块也出问题了……”


    “雪莱，我发现你的性别无法观测。”


    “哦，这个啊。”雪莱仰头，露出自己的脖子，“这个人工喉结是我自己植入的，我的家乡不会放一个女人外出求学。”


    冷鸢不解：“性别与求学并无客观上的联系。”


    “但会被人的主观想法左右哦。”雪莱眯了眯眼，似乎并不在意，提起另一个话题，“要是真的不行，我就去请教教授吧——我跟你说，我的导师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呢。”


    ……


    某一天，冷鸢看着靠在墙上熟睡过去的雪莱，蹲下身，注视着她。


    刚好雪莱醒来，对上他的视线。


    “雪莱，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雪莱愣愣的，一笑：“你懂什么叫喜欢吗？”


    冷鸢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被冷冻液和机油填满的心脏在轰然跳动。


    一张记忆卡落入了雪莱的手心。


    “这是智械最宝贵的东西，拿着它，记住我。”


    冷鸢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那颗心脏不久之后就会罢工，他是残次品，这是无解的命题。


    雪莱握住那张记忆卡，忽而抬眸，眼中仿佛有火在烧。


    “智械不能活，那就变成人。”


    第40章 荣耀啊，请允我烬燃


    “感情，是什么？”


    冷鸢坐在雪莱设置的实验舱里，终于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他望着雪莱的眼睛，认真道：“实验成功率是0.01%，你不必为我冒险。在我漫长的无机生命中，能与你相遇，就足以幸运。”


    雪莱低头不言，只是操纵着手下的工具。忽然，她抬头，按下按钮，关闭实验舱的大门，莞尔一笑：“我要100%。”


    冷鸢的眼前彻底黑下去，冰冷的机液灌注进新的躯体，他已经被雪莱改造成了生物机甲。


    雪莱静静地看着躺在实验舱里的那具身躯，她掏出实验日志，在上面留下最后一句——


    “对不起，吾师，我将走上一条禁忌之路。”


    她将以自己为实验体，与被改造成生物机甲的冷鸢共同培育出一颗混合有机与无机物质的完美心脏。


    按照第一真理大学的实验准则，她将要做的事违背了数条伦理法则。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踏入第一真理大学时的模样，她为了求学，用生理手段改变自己的性别，躲过了星球的筛查。为了研究生物机甲的前沿理论，她考进拉帝奥教授的课题组，在无数个不及格中杀出一条血路。为了做出实验结果，她不知道熬过多少个漫长的夜，与寂静冰冷的实验器械为伴……


    而现在，她一旦踏出这一步，便再也不能回头了。


    “天才们漫步繁星，而凡人不过是在苦旅痴寻，然而智识并无公平的道理，所以你只需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拉帝奥教授的话再度在记忆中回放，雪莱有些遗憾，她应该再也不能听教授指导了。


    可是，教授——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


    这不仅是一场拯救冷鸢的实验，更是一场对生物机甲无穷的探索。


    雪莱坚定地迈出了这一步，与无数个在学术路上迈出这一步的前辈一样，他们选择了为真理而亡。


    实验舱开始发出尖锐的轰鸣，一颗完美的心脏在雪莱身体里成形。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看到了一缕金光，有人垂下一根金黄的枝条，蛊惑她上钩——


    “实验成功的概率是0.01%，但我在你身上看见了更多的可能性，跟我走吧，小姑娘，我会将概率提至100%——他会活下去的。”


    “你是谁？”雪莱诘问。


    “黄金莱茵多特，来自一个——你从未听闻的星球。怎么样，要做出选择吗？”


    “你需要我做什么？”


    “成为一个契机，一枚棋子，一条桥梁。”


    很划算的买卖，雪莱闭上眼睛，哑声道：“好。”


    金光裹挟着她的身躯，一场宇宙风暴刮过这片无尽的荒原——到最后，雪莱原本所在的地方，只剩下一颗怦然跳动的心脏。


    漫长的死寂过后，冷鸢睁开双眼，胸腔内跳动着崭新的新生。


    地上躺着一张冰冷的记忆卡，冷鸢的机械记忆让他捡起记忆卡，插入读取槽中。


    那荒芜的记忆便生出了绿色的植被，而后，生机盎然。


    “雪莱，我会找到你的。”


    当无机生命终于理解了感情为何物时，斯人已不复。


    不过幸好，无机生命拥有漫长的时间，长到足以找遍宇宙的每个角落-


    “这就是我的故事。”


    桑多涅沉默不言，她看着眼前高大的机甲，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我观看的是你的记忆？”


    桑多涅伸出手，他们现在分明是在枫丹的兵工厂，这里是她的研究室，可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周围环境传来的一丝波动。


    “普隆尼亚呢？”


    桑多涅看着自己落在地面上的双脚，总算知道了是哪里不对劲——普隆尼亚不在她的身边，而眼前这个机关进入兵工厂时，她竟然没有收到任何预警。


    “不，这是你的记忆。”机关垂下眼眸，神情淡漠，“只是我的故事恰巧和你的记忆碰撞，扭曲到了一起。”


    “因为手稿上的机关？”


    桑多涅想起来了，她和拉帝奥的三日之期早已过去，而在第三日的傍晚，自称是拉帝奥学生的人将一份作品呈给了她。


    而似乎自那之后，她就陷入了如刚才一样的幻境。


    所以，她经历的一切，都是手稿里那份机关的作用？


    “请继续听下去吧，接下来，就是你的故事了。”


    冷鸢的身影化为幻影，他轻轻鞠躬，如演出家退出舞台，消失在桑多涅的眼前。


    如他所说，下一场故事拉开了帷幕，周围的布景也随之更换。


    桑多涅又回到了阿兰的实验室。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这里了，她是不会做梦的，因此那些旧事都好端端地被存放在储存模块里，不会平白出来扰人心情。


    可当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桑多涅才发现，这里的一切原来是这么熟悉。


    “玛丽安，玛丽安……”


    桑多涅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那张记忆中熟悉的面孔就这样浮现在她的眼前。


    阿兰坐在躺椅上，怀中抱着还未翻完的资料，睡了过去。似乎是梦到了年少往事，阿兰在梦中呓语。


    桑多涅走到他的面前，遮住了照在他身上的太阳。也许是感受到了光线不对，阿兰睁开眼睛，声音很轻：“你来了……”


    “嗯。”桑多涅并未多言，只是静静地看着躺椅上的这位老人。阿兰已经满头银发，半只脚踏入了人生的墓茔。


    “要听故事吗？”阿兰问她。


    “只要别浪费我的时间就好。”嘴上这样说着，但桑多涅却还是找了一张小板凳坐下，靠在躺椅旁边，用手托着脸，低头垂眸。


    “是一个很美好的童话故事呢。”阿兰翻开了手中的书，桑多涅这才注意到，那是一本童话书，书上画着独属于儿童的艳丽色彩，明媚的文字编织着幸福的未来。


    “很久很久以前……”


    “童话故事都得这样开头吗？”桑多涅兴致缺缺。


    “因为只有脱离了时间的刻度，才能被称为童话啊。”阿兰没有指责桑多涅的打断，他翻开下一页书，继续讲道：“那里生活着四个幸福快乐的孩子，抚养他们的是一位纯水精灵，还有一位人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最后一缕光亮也沉寂下去，夜幕沉沉。


    等到桑多涅意识到的时候，阿兰已经抱着那本讲完的童话书，彻底沉睡过去。


    这一次，是永眠。


    桑多涅从他手中抽出那本童话书，捞过一旁的毯子盖在他的身上，走到窗户边将大开的窗关紧，嘟囔着：“不注意身体，到时候生病了又要指挥我干活。”


    第二天，阿兰没有醒来。


    桑多涅熬了药汤，放在阿兰的手边。她将阿兰杂乱的桌面整理干净，剩下的时间，她就靠在躺椅边，读着阿兰留下来的手稿。


    第三天，阿兰依旧没有醒来。


    桑多涅将冷掉的药汤倒干净，找了几个零件，试图给阿兰按上去，然而都没有用，她苦恼地看着那堆零件，放下了握着工具的双手。


    第四条、第五天、第六天……


    终于，桑多涅意识到了眼前这个人再也无法醒来的事实。


    用人类世界的语言来解释，他死了。


    于是桑多涅遵从阿兰死前留下的遗嘱，将他葬在了往昔之地，水仙十字社的旁边。


    离开那座坟墓时，桑多涅没有回头。她的人生还很漫长，无需在此时领悟离别。


    后来，桑多涅加入愚人众，造出普隆尼亚，阿兰留下的东西越来越少，她看着那一份份手稿，又将自己埋进实验室。


    渐渐地，她造出的机关数量快要比阿兰还多了。


    剩余的手稿也只剩下那一份。


    直到某天，女皇大人跟她说，有一场属于你的试炼将会来临。


    桑多涅不屑一顾，一场试炼而已，正好趁这个机会，将剩下的最后一份手稿也抹除。


    于是，她得到了手稿之中的那份作品。


    “[木偶]女士，我研究了三天，当快要造出那份造物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份手稿上的机关，是你。”名为雪莱的研究员站在她的面前，说着她难以理解的话语，“而我想，阿兰先生想通过这份手稿留给你的，其实是这一本书。”


    桑多涅接过本书，熟悉的封面早已沾染上了一层岁月的尘埃。


    那是那本童话书。


    是啊，桑多涅想，自己怎么就忘了呢，在阿兰留下的所有遗物中，还有这一本童话书的存在。


    只不过，她一直都在下意识忽略。


    “我的家乡有一种名为梦泡的东西，可以提取人的记忆，创造梦境。[木偶]女士，我想你应该会喜欢这种形式——如果你不介意里面有我残留的忆质。”


    原来，这是她的梦境。


    桑多涅回过神来，她在梦泡所制造出的梦境中四处寻觅，终于，她在记忆的角落里找到了那处墓碑。


    因为是在梦境中，所以墓碑崭新洁净。


    桑多涅在墓碑前停下，她用手轻抚着上面的文字，阿兰两个字的刻痕印在她的手心里。


    有一滴液体滴落到她的手背上，许久之后，桑多涅才意识到，那是她的眼泪。


    ——“眼泪是什么味道的？”


    桑多涅终于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是苦的呢，我的‘造物主’。”


    【恭喜主播完成直播任务4，获得奖励“无机之泪”×1】


    【使用说明：用眼泪欺骗神明】


    拉帝奥淡淡收回视线，他看向站在身侧的雪莱，夸赞：“你做得很好。”


    雪莱低垂着头，眼眶一热：“教授……”


    “课题组今年招新。”拉帝奥直视她的双眼，“还有一个名额。至于你之前的错误，我可为你担保。”


    直播间，混杂在无数弹幕中的一条弹幕不经意飘过。


    【鸢：我找到你了】


    雪莱抬起头，重重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