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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

    第41章 好奇你


    所有老师都在忙着家长会的事,办公室空无一人。


    蒋萍绕进了办公桌,给贺欲燃倒了杯茶水,递了过去:“坐吧。”


    贺欲燃接过:“谢谢您。”


    坐下来后,他不由得开始环顾四周。贺欲燃还是第一次以家长的身份被老师叫过来单独谈话。


    说来也搞笑,他连自己亲弟弟在几班都不知道,竟然阴差阳错的过来给别人当哥哥了。


    蒋萍抿了口茶,双手搁在桌上十指相扣:“江逾白哥哥,我叫你来呢,其实不是要批评小白,他平时表现的很好,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


    贺欲燃尽量保持着家长该有的稳重:“也要感谢老师的栽培。”


    蒋萍笑笑:“客气了。既然您都说是小白父母托您过来的,我有些话就直说了。”


    蒋萍停了一下,神情有些庄重:“小白在学校的状态不是特别好,而且之前来我们班任教的裴老师和我沟通过,这孩子经常中午一个人啃面包,之前还因为这个饿晕倒过。”


    贺欲燃手指控制不住的颤了颤,随之紧握住了椅子扶手。


    “什么时候?”他声音有些抖。


    蒋萍回想了一下,最后说:“很多次了,记不清。”


    记不清,很多次。


    “您不知道吗?”蒋萍看着贺欲燃失神的双眼,问道。


    没有预兆的心痛阵阵席卷,瓣膜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钢爪狠狠了一下,又深又重,溅出一路血珠。


    贺欲燃喉咙干涩,摇摇头:“我,不清楚。”


    蒋萍虽然纳闷,但也不惊讶:“唉,也难怪了,我们连他父母都联系不上,别说你了。”


    贺欲燃低头深呼了口气:“他,过的很不好吗?”


    但他问了又觉得会是废话,父亲不管不顾,母亲又远走高飞,空荡荡的房子不是家,江逾白淋过的雨,也远远不止他们初见时那一场。


    蒋萍看着贺欲燃隐忍的模样,有些替江逾白感到伤心,自己的父母,甚至还不如一个哥哥心疼他。


    “嗯……我没办法评判,因为他什么都不说,我也问过他玩的好的那两个朋友,他俩也要么不说,要么不知道。”


    蒋萍也很懊恼:“但是我观察过他,他休息很不好,经常上着早操站着都会打瞌睡,后来和身边的同学打听才知道,他经常一个人跑去网吧睡觉。”


    听到这里,贺欲燃才终于抬眉,去看蒋萍。


    “而且很多需要家长签字证明的一些文件,班级里他总是最迟交给我的,甚至好多次都是他自己的字迹。”


    蒋萍似乎是想到什么,眼里流露出几分疑惑不解:“我也曾试着给她父母打电话沟通过,但是结局很,很意外……”


    贺欲燃皱眉:“怎么了?”


    “他父亲总是空号。”蒋萍情绪波动有点大:“甚至就连江逾白都不知道他父亲换号的事情,我很难想象这是个什么样的家庭,竟然能撒手对孩子这样不管不顾。”


    贺欲燃突然想那天在网吧里碰到江逾白,还有贺锦佑当时说,总能在畅享看到他。


    人是不会这么多次都不带钥匙的。


    手指覆上面前的茶杯,水珠顺着指窝滑进手心,湿润了掌纹。


    所以,他到底是没带钥匙,还是,没人给他钥匙。


    “江逾白哥哥。”蒋萍厚重的叹了口气:“小白这样的好孩子能来到我的班级,是我的福气。所以我不想用对后面那些混子的态度去对他,我觉得我有愧于良心。所以我真的希望您可以把您知道的一些告诉告诉我,让我对他的情况有些了解。”


    贺欲燃黯然的双眼深陷进眼眶,毫无生气的看着蒋萍。


    了解。他能了解到江逾白什么呢,从他和别的女生打电话时的回答里拼凑,还是听他偶尔施舍出的橄榄枝。


    明明当时自己那么大言不惭的告诉江逾白说,我管你。


    结果连他经历的所有事情,都要靠偷听,靠从别人的嘴里得知。


    他迷失在深雾中,努力摸索着江逾白的身影,可每一次伸手捕捉,都只是他转身离开时的衣摆,或是模糊不清的背影。明明面前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他却总觉得隔着千山万水,断桥残崖。


    “我……不清楚。”贺欲燃气若游丝,滚烫的茶杯被他狠狠捏住:“我只知道,我叔叔他们离婚了,都在外打工,但我确实不知道深一步的原因。甚至不知道,小白在学校是这样的情况。”


    蒋萍最后的希望也破灭干净,她烦闷的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况,他父母都不关心的事情,您自然也不会知道。”


    蒋萍的话,就如同掀开了贺欲燃最后一层遮羞布,他不愿意承认的伤口被暴晒在外,又被无情的撒上一层咸盐。


    他低着头,呆愣的看着脚底,面前反光的大理石地板晃得他眼睛发酸,他却始终没有移开双眼。


    蒋萍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说:“算了,既然如此,那就麻烦您转告他的父母。孩子现在已经高三,马上就要面临高考,我不希望家庭原因给他造成太大的影响,所以,也请他们对孩子多留心些。”


    贺欲燃站起身,明明才坐了二十分钟,腰背竟有些酸痛无力。


    他撑着桌子站稳,声音沉重:“我会的。但,很抱歉老师,我没能提供上什么有力的帮助。”


    蒋萍若有所思了片刻,最后释然的笑了笑:“话也不能这么说,至少你帮了他。”


    贺欲燃抬起双眼,发丝凌乱的贴在脸侧,眉毛紧拧,显得有些疲惫。


    蒋萍犹豫的抿了抿嘴唇,扶正脸上的老花镜:“上次家长会江逾白父母都没来,他一个人坐在那听完了全程,我看他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以为他是根本不在乎。”


    “可后来家长会结束,我看到他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了很久。”


    蒋萍说的话,就像是一帧帧斑驳的老电影,不停的闪过贺欲燃的脑海,最后慢慢拼凑成江逾白挂满了泪水的脸。


    贺欲燃死命的撑着桌子,眼角铺上几分若隐若现的潮湿。


    “这孩子有情绪都藏心里面,从来不说。”蒋萍叹了口气,又笑了:“所以,我也为他感到高兴。”


    “这次,您没再让他一个人。”


    茶水已经冷了,贺欲燃举起来一饮而尽,又凉又苦的汁水顺着喉咙滑进胃里,他清醒了很多。


    停顿片刻,他擦了擦嘴角的水珠,转身掏出了手机:“老师,以后江逾白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吧。”


    他苍白的嘴角扯出一丝微笑:“不会是空号的。”


    也不会,再让他是一个人。


    ——


    打开办公室的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江逾白靠在阳台上,双手抱胸看着他的身影。


    贺欲燃轻咳:“你怎么在这。”


    江逾白往上提了提书包:“家长会结束了,我过来等你。”


    贺欲燃看了眼腕表,也不过才一点,虽然开的不算久,但也过了正午时间:“饿不饿,先去吃饭?”


    江逾白摇摇头:“早上吃了三个包子,还不怎么饿。”


    贺欲燃心一紧,又想起蒋萍说他在学校曾饿晕过好几次的事。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干涩的双眼:“我饿了,陪我去吃。”


    “好。”江逾白看出贺欲燃状态不是很好,瞄了眼办公室的门:“老师,都跟你说什么了?”


    贺欲燃戴眼镜的动作停顿:“说你打架斗殴,调戏女同学,品行极其恶劣。”


    江逾白承认,确实有被骗到,他“噗嗤”笑出来:“真的啊?”


    “假的。”


    贺欲燃转过头看他:“她说你经常饿晕,经常一个人睡网吧,没人管,也没人问。”


    像是皮被人撕裂了,江逾白的笑容凝住。


    “你想知道我是怎么回答的吗?”贺欲燃忽然反问他。


    江逾白恍然的盯着他。


    “我能说什么。”贺欲燃自问自答,忽然冷笑:“我说我不知道。”


    “对于你,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是窗外阳光反射,还是镜片太厚重,贺欲燃眼底似是凝了片水汽般模糊。


    江逾白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个字来。


    “你在我眼里很模糊,我总是在你零零碎碎的回答里找答案。”贺欲燃望着他,眼里是浓到化不开的悲伤:“又或者是,你跟别人打的一通电话。”


    江逾白捏紧了手里的书包带:“那天你在门外,都听到了。”


    “偷听你打电话很抱歉。”贺欲燃努力理好乱成毛线的心情,说:“但我那时候太好奇了。”


    “好奇什么?”


    贺欲燃说:“好奇你。”


    好奇关于你的一切……


    贺欲燃的喉结滚了两下,想说的话如同一滴滴落下的浓墨,在纸间不受控制的淌洒,直到蔓延出一朵无边的花。


    江逾白淡淡的问他:“嗯,家庭情况么?”


    贺欲燃摇头:“不止。”


    我好奇你为什么会和你爸到这个地步,妈妈去了哪里,为什么都不管你,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你自己一个人有没有应付不来的时候。


    “太多了,很多。”凌乱的问题的如鲠在喉,可他最想问的,却是那句:“但我现在最想知道,你那时候在想什么。”


    江逾白有些云里雾里:“什么?”


    “好奇那天家长会,你一个人坐在那里,在想什么。”


    委不委屈。


    想哭吗。


    江逾白怔愣了一秒,他曾设想过贺欲燃会问的各种问题,好奇他跟江纪伟僵硬的局面,好奇他碎成渣的原生家庭,却没想过他问了这么一句,似乎无关紧要,也似乎有些不对题。


    “很重要吗?”江逾白问。


    “我只是想知道。”贺欲燃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他明白,江逾白最在意,也最不在意的,就是自己的情绪。


    江逾白盯着他的眼睛,回想起那天记忆深刻的家长会。


    那时候他父母刚离婚,整个班级就他爸妈没来。学生和家长坐在一起,说笑的声音塞满了整个班级,放眼望去,只有他身边家长的位置是空的,他穿着妈妈离开之前洗好的校服,在所有人异样的眼光里听完了全程的家长会。


    那时候他在想什么呢,其实想的很多,只是胸口闷闷的,眼底湿润的睁不开。


    江逾白低了低头,发丝又遮住他的双眼:“我在想,我是不是真的看起来像没人要的。”


    他又抬头,脸上摊开一抹不咸不淡的笑意:“觉得有点丢脸。但其实后来想想,也没什么。”


    因为后来他才知道,自己爸妈不愿意出席的,并不只是场平平无奇的家长会,而是他混沌暗淡的一生。


    第42章 小学生


    江逾白给的回答永远是轻描淡写的,明明透露着满不在乎,但贺欲燃还是能读出他不曾表达的心酸。


    “那饿晕了呢。”贺欲燃声音有些许颤抖:“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江逾白又只是笑笑:“不饿,就没想起来吃,等反应过来不对劲的时候,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贺欲燃咬了咬下唇,看向他的眼神多了些怒意:“什么原因,家里不给你钱,还是你自己不想吃。”


    江逾白思索片刻:“都有吧。”


    高一那年他爸妈闹离婚,妈妈离开不知去向,江纪伟也一消失就是半个月。他手里分文没有,出去找兼职还被克扣工资。在那段心如死灰的日子里他有了上顿没下顿是经常的事。


    他怕贺欲燃会过渡担心,又扯扯嘴角,试图让气氛不再那么低沉:“都是高一时候的事情了,很早之前,现在一直都有好好吃饭的。”


    听到他模棱两可,又像是用开玩笑美化痛苦的回答,贺欲燃胡乱搓了把脸,眼镜歪七扭八的挂在脸上,显得有些颓废。


    “很好笑吗?我是在跟你闲聊?”


    江逾白抿住嘴唇,伸手碰了下他的袖子,想扯住又不敢:“那,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贺欲燃又抬头,没了眼镜的遮挡,眼里那份疼惜似乎更清晰了些:“我问什么你都会告诉我吗?”


    江逾白有些犹豫,头微微抬起来,却始终没有落下去。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所以贺欲燃先开口了:“你不想说,我自然也不会问。”


    他又说:“我留了你们老师的电话,我跟她说了,你如果再有什么事,直接打给我。”


    江逾白的心口剧烈的起伏了一下,又被他强制性压下来:“不用麻烦,你工作本来就忙,我……”


    “忙和管你不冲突。”贺欲燃干脆把眼镜摘下来,揣进口袋,又回过头紧紧的盯着他:“所以从现在开始,你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告诉我。”


    江逾白那份芥蒂要比贺欲燃想象中的要难以割裂,但他依然没想过要强求。


    因为比起他去抠根问底,他更希望江逾白有一天能主动跟他谈起,那些伤疤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好的,这些,他都想知道。


    而那个时候,他所有的心疼,才能真正被赋予意义。


    贺欲燃命令的语气让江逾白有点反应不过来,可问号还没来得及从脑袋里冒出来,自己就被贺欲燃快刀斩乱麻的扯起了衣袖,风风火火的穿过了人群。


    江逾白满头雾水:“去哪?”


    贺欲燃回答的干净利索:“吃饭。”


    江逾白这才明白刚才贺欲燃突然问他饿不饿的用意。


    贺欲燃紧紧拽着他往前走,脑袋后面的小辫子随着他的步伐左摇右晃,江逾白看了好一会,才终于无奈的笑出声:“燃哥?”


    小辫子不晃了,贺欲燃转脸:“干嘛。”


    江逾白实在憋不住笑:“其实走慢一点我也饿不死的。”


    “……”


    樱花路好吃的餐厅很多,但最合他俩胃口的还是绝味,贺欲燃点了一大桌子的菜,他语速快,点的还多,把旁边的服务小生急的手忙脚乱。


    江逾白不忍心的摆了摆手:“就这些吧燃哥,点多了吃不了的。”


    闻言,贺欲燃这才从菜单上移开双眼,意犹未尽的咂咂嘴:“行,那就先这些了。”


    服务小生舒了口气,抹了下头顶的汗说:“好,两位稍等啊。”


    等菜的时候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刷着手机。十二月末马上到了,贺欲燃正愁着月末还有一大堆的账本要拢,他翻着手机里酒水的盘存量,微微皱着眉。


    要说开店唯一不好的地方,那就是他最讨厌的做账。


    当初要不是贺军逼着他报这个专业,他可能死都不会学。


    “诶,下周元旦上海有音乐节,你要不要来啊?我和我女朋友刚抢了票。”


    贺欲燃听出是祁朝念的声音,微微抬了下眼皮。


    江逾白没注意到他,低头打着字回复祁朝念。


    江逾白:〈几号?〉


    祁朝念很喜欢发语音,不一会儿就弹了新消息过来:“31号,跨年音乐节。你之前不是说想来音乐节玩儿吗?你来吗,来的话我帮你抢。”


    江逾白打了两行字,又迅速删掉,最后问:〈票多少钱?〉


    祁朝念又说:“嗯……还行反正,但是最低也要五六百左右吧。”她知道这些钱虽然不多,但对于江逾白来说,这都顶他小一个月饭钱了:“哎呀没事儿,我先帮你垫着吧,你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还呗。”


    江逾白眨了眨眼,这些钱不多也不少,可还是不在他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江逾白:〈不了,要去兼职,就先不去了。〉


    祁朝念又发了好多条语音过来,不用猜就是劝他过来的,但他没听,只是淡淡回复了个〈嗯,没事,下次吧。〉


    每一次都说下次,可他都数不过来这是第几个下一次了。


    关了手机,菜也都差不多上齐了。


    江逾白拆开筷子,看了眼琳琅满目的菜,半天都不知道该从哪个下手。


    “你们说的是过两天那个Firework音乐节?”


    江逾白隔着饭菜的热气,看向贺欲燃的脸:“嗯,你知道?”


    贺欲燃在手机上边按边说:“我朋友比较喜欢去音乐节,前两天跟我提过,想让我陪他去看来着。”


    江逾白手上动作停了一下,然后又低头继续吃饭:“那你去吗?”


    “去啊。”楚夏不断弹出的消息闪了一下又一下,贺欲燃按灭手机,抬头看江逾白,笑道:“带你一个,去不去?”


    江逾白目光一寸一寸的往上挪,有些迟钝:“我?”


    贺欲燃划到购票网站,将手机递到江逾白眼前。


    购票成功的字样在江逾白的瞳孔里放大。


    内场5排13,内场5排14。


    贺欲燃买的是两张票。


    江逾白猛然抬头,手机后面,贺欲燃托着腮,笑容皎洁的看着他。


    过于激动和兴奋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一瞬间,江逾白有些忘记呼吸。


    直到手机界面又弹出楚夏的一句。


    初夏:〈什么情况,你当时不斩钉截铁跟我说你不感兴趣吗?〉


    江逾白还没等看清,手机就又被贺欲燃收了回去。


    他这才缓回神,开口嗓子却依然发哑:“什么时候买的票。”


    “刚刚。”贺欲燃话语辩不出情绪,淡的像在说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


    是祁朝念跟他说话的时候,贺欲燃就已经在买票了吗?


    随手按开的一条语音罢了,明明是那么不值得注意的。


    手中的筷子被他攥的摩擦作响,他轻轻地问:“多少钱,我到时候……”


    “我不是在帮你垫付啊。”贺欲燃撩了下耳后的鬓发,眉毛一挑,冲他笑:“算我邀请你的。”


    江逾白看着他,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他低头埋进胳膊,笑的肩膀来回抖动。


    “傻笑什么?这么开心啊?”


    “嗯,开心。”江逾白抬头。


    他的笑容映射进贺欲燃的瞳孔,留下深刻的烙印。安静到能听见心跳的空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的倾泻而出,又顺着心口蔓延往下。


    贺欲燃托腮看他,神情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没办法,我心情好。”


    俩人撑的直打饱嗝,桌子上却还有一半菜都没吃完,贺欲燃拍着肚子直说快吐了,江逾白只能选择了打包,毕竟剩了太多,带回去热一热,估计还能再吃三顿。


    贺欲燃开车送他回了家,铁大门关的死死的,估计是没人。


    江逾白拉开车门,转身看他:“进来坐会儿吗?”


    贺欲燃频繁的眨了两下眼:“你爸不会回来吧?”


    他表情透着满满的拘束和后怕,让江逾白有些发笑。


    “怕什么,他早就认为我傍你大腿了。”


    贺欲燃嘴角抽搐:“我能把你踹下车么?”


    屋子依旧整洁一新,应该每天都有打扫。贺欲燃吃的太饱,直接瘫在了沙发上。


    江逾白放下书包,转身进了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两瓶维c饮料出来,放在了茶几上。


    贺欲燃咕咚咕咚喝掉半瓶,满足的“哈”了一声:“正好想喝呢。”


    江逾白低头笑了笑:“上次在你家看你一直在喝这个,我也买了些囤着。”


    贺欲燃又喝了几口:“是吧,你也觉得好喝吧。”


    江逾白看着瓶身,点点头:“嗯。”


    其实他不爱喝甜的东西,只是看贺欲燃走到哪都买这瓶饮料,那天在超市里看到,不由自主想到他,就买了好多瓶回来囤着,想着要是有一天他来,应该会很喜欢。


    “对了。”贺欲燃忽然问:“过两天的音乐节,我有个朋友也一块去,但他不跟我们坐在一块。”


    江逾白点点头:“是你刚才提过那个?”


    贺欲燃低头回复着楚夏的消息:“嗯对。”


    说着,他举起手机将话筒凑近了耳边。


    楚夏发了条语音过来:“哎呀,音乐节我都不知道穿什么了,你陪我出来逛逛街呗!”


    cx330〈行,过两天看看吧。〉


    初夏:〈好耶!〉


    又配了一个很可爱的卡通表情。


    贺欲燃笑着从手机上移开目光,又看了眼江逾白身上的校服:“你呢,音乐节穿什么想好没,要不要我陪你去商店看看?”


    江逾白确实没想过这一茬,低头抚平自己的衣角:“我?都行吧,穿什么都一样。”


    “你?”


    贺欲燃被他坦然的表情气的嘴歪。


    “你真是gay么?”


    江逾白皱起眉,又懵又无奈:“怎么突然问这个,哪里不像了么?”


    贺欲燃跟扫雷似的上下打量他,有理有据的说:“你一点都不注重外表啊,天天打扮的跟小学生一样。”


    “……”


    某小学生一摊手,被他搞的没辙:“那,你去我衣柜帮我挑,看看我穿哪件合适?”


    “算了,我都不用看都知道是什么样的。”贺欲燃摆手,眼里透出不屑:“拉开门肯定清一色的卫衣冲锋衣,都能玩儿消消乐了。”


    因为记忆里江逾白除了穿校服,永远都是又宽又大的韩系便服,刚开始看还很新颖,觉得干净又清爽,可时间久了,他总觉得差点什么。


    江逾白手指抵在唇边掩笑:“没那么多,也就十几件。”


    “走。”贺欲燃直接扯起他的手腕,往上一拉,没拉动。


    “干嘛?”江逾白被他拉起一只手,盘坐在沙发上笑着看他。


    “去买衣服。”贺欲燃咬字:“小,学,生。”


    江逾白站起身,学着他的语气:“好吧。大,学,生。”


    可明明是在阴阳怪气,但他刻意放慢语速,眼里笑意烘托着,倒像是在哄小孩,有一种你说什么都对的宠溺感。


    周五下午,商场里的人还不算多,贺欲燃大致看了一眼,朝其中一家店微微颌首:“有没有喜欢的?进去看看?”


    他看着江逾白略带纠结的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抬手,指向门口那件蓝白色超绝小学生韩版卫衣。


    “啪!”


    江逾白又挨了贺欲燃一爪子。


    他收回被打疼的手指,睁着大眼睛委委屈屈的看了眼施暴者。


    施暴者恐吓道:“你再敢挑小学生套装我弄死你呢。”


    “哦。”江逾白恋恋不舍的看看卫衣。


    “看也不行!”


    江逾白把眼睛闭上了。


    贺欲燃看着他也挑不出个所以然来,倒不是说他穿搭审美差,只是太单一,太寻求舒适和简单,反而错过了他能很好驾驭的其它风格。


    他拽着江逾白直奔三楼专柜区。


    上了扶梯,江逾白探探脑袋:“又要去哪里?”


    贺欲燃:“去我常去的那家店。”


    一家名为“LsIand”的店铺呈现在眼前,江逾白笼统的扫了一眼屋内的衣着风格,所有服装都是以中性风为主,拼色和不规则的设计居多,看着非常高级和难以驾驭,完美从平平无奇的专柜街中脱颖而出。


    江逾白还没来过这么高级的店,以至于穿着一身灰秃秃的校服被贺欲燃拽进去,有些不好意思。


    “hi,baby!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说:纯路人,我觉得冲锋衣和卫衣是全世界最帅的,纯路人。[——来自卫衣冲锋衣深度爱好者]


    第43章 漂亮


    两人一同回头,看到一个一身哥特风的红发帅哥在身后朝贺欲燃招手。


    贺欲燃亲切的回应:“好久不见,小澈。”


    红发帅哥似是害羞的笑起来,带着粉紫色美瞳的双眼灵动的轻眨着,大老远就张开手臂:“你都好久没来我这里买衣服咯,想死你了!”


    贺欲燃忽然往旁边挪了一步,完美避开了这个热情的拥抱。


    红发帅哥:“嗯?”


    贺欲燃也挺懵的,他周围这些纯0朋友都特别喜欢跟他这么打招呼,以前从没觉得有什么,也懒得避嫌,但这次总觉得有些不合适。


    他哈哈笑着往回圆:“就你嘴甜。”


    没再给红发帅哥发牢骚的机会,他一把捞过旁边的江逾白介绍:“那个,今天我带朋友来买衣服的,过两天我们要去音乐节,你看看能不能帮他搭两套。”


    红发帅哥把目光平移到江逾白的脸上,打量起他那张忧郁淡漠的脸,眼里闪起了不易察觉的光。


    “你好小帅哥,我叫尤澈,是这家店的老板,也是设计师。”尤澈正经起来,面带微笑的伸出手。


    江逾白伸出手在他掌心快速划过了一下:“你好,江逾白。”


    非常明显的敌意呢,尤澈尴尬的收回手,好像明白过来点什么:“啊,哈哈。那个,你都喜欢一些什么风格的啊?我帮你看看。”


    他个子也就170左右,江逾白看他得稍稍低头,过长的刘海半遮住眼睛,头顶蓝调色的光线勾勒在他颌骨,整个人看起来分外的清冷。


    “我没什么想法,都可以。”


    他嗓音干净沉稳,不咸不淡的掠过耳边,疏离感太过于彻底,让人难以鼓起勇气靠近。


    尤澈有些为难,作为一个e人都有点被他的气场震慑住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求助的看向贺欲燃。


    贺欲燃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就看着给他搭吧。”


    尤澈也只好妥协:“行吧,那往里面走吧,这边的货都不是很新了。”


    贺欲燃趁机捏了下江逾白的小臂,把他疼的一激灵。


    江逾白压低声音:“又怎么了?”


    贺欲燃瞪他:“别这么死板行不行?”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江逾白敢怒不敢言。


    他搓了搓被掐疼的肉,无辜的瞪着大眼睛,欲言又止。


    贺欲燃先发制人:“闭嘴。”


    “哦。”


    尤澈带着两人往最里面走,店面非常大,各式各样的风格应有尽有,不过大致还是更偏向欧美或是中性风。


    尤澈在众多服装中快速扫了一眼,又回头看向了江逾白。


    虽然江逾白穿着肥大宽松的校服,但还是掩不住他宽肩窄腰的倒三角身材,尤澈从上到下一瞄,胸围腰围腿围基本就差不多有底了。


    江逾白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两声:“怎么了吗?”


    尤澈没回答他的话,摸着下巴将他仔细端详一会儿。


    江逾白长的更偏向阴郁清冷风,可他眼睛大,五官精致,更属于浓颜系,其实什么风格都很好驾驭。


    但只靠简单的风格,根本不足以凸显他的特别。


    “诶?”尤澈鬼鬼祟祟的凑道贺欲燃耳边:“你朋友长的好带劲儿啊,越看越帅,比你还爽啊。”


    江逾白不是聋子:“?”


    “这个不行,尤澈。”贺欲燃扶额,对于这位比楚夏还滥情的男人,没什么想说的了。


    尤澈大笑:“开玩笑的,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想说你朋友长的特别符合我的审美,特少见的好看。”


    贺欲燃也转头上下看了一眼江逾白,不知哪里来的自豪感,扬着下巴说:“用你说,这可是我周围朋友里长的最帅的。”


    听到他说这话,尤澈有些震惊,但很快脸上就挂满了八卦味:“哟,燃哥,能得到你这个评价的人不多啊,怎么着,不会是……候~选~嘉~宾~吧~”


    反驳八卦的最好方式就是直接承认,贺欲燃干脆耸耸肩,认真脸:“嗯,对,我在追他。”


    江逾白:“……”


    尤澈尬住了:“啊……啊?”


    “噗。”贺欲燃笑出来:“你看,你知道不可能的。赶紧挑衣服别废话了。”


    尤澈在嘴上拉拉链:“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嘛。”


    他话是这么说,但笑是一点没收,转身给“候选嘉宾”挑衣服去了。


    大概挑了得有十几件,一股脑全塞进了江逾白怀里,他有点懵,看着手里五颜六色的衣服,咽了下口水:“这些……我都要,试吗?”


    尤澈抱着胳膊看他:“对啊,我好不容易给你挑的。”


    江逾白向贺欲燃发送求救信号。


    贺欲燃选择拒收:“去吧,都试试。”


    江逾白生无可恋的进了试衣间。衣服种类很多,但基本都是成套搭配好的,还比较好找。


    第一套是一身垫肩设计的复古牛仔外套和拖地长裤,他身形高挑挺拔,完全行走的衣架子,打眼一看非常吸睛。


    贺欲燃和尤澈神同步的点头,齐声说:“好看。”


    江逾白听到答复,也低头看了看,反正自己穿什么都一样,这身也算顺眼,他决定道:“那就这件……”


    “但是。”贺欲燃咬字。


    尤澈紧接:“感觉跟他原来风格大差不差啊。”


    贺欲燃十分认同的点头:“太普,换一套吧。”


    江逾白:“……”


    他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像电视剧里被霸道总裁拉去爆改的傻白甜女主,在服装店里跟拉磨的驴一样转了一圈又一圈,然后再被霸道总裁拉去参加家族晚宴。


    直到试到最后一身,江逾白看着镜子里自己穿了跟没穿似的衣服,陷入了沉思。


    “好了没?十分钟了?”


    贺欲燃在外面催促道。


    江逾白心一横,闭着眼睛拉开了更衣室帘子,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


    “最后一身了,这个呢?”


    贺欲燃转脸去看,那是套非常狂野的中性风破洞针织衫,搭配宽松阔腿的黄泥破洞裤,金属配饰点缀的恰到好处。


    灰白色调中扎染上几抹暗红,洞眼设计的很心机,恰好露出他臂膀以及腹部凸起的肌肉,病态白的皮肤随着动作若隐若现,几乎能瞧见那清晰的青色脉络。


    这性张力满的要炸出来,直击贺欲燃的双眼。


    贺欲燃指腹紧贴着唇瓣,眼神发稠,沉声道:“你要不,抬个头我看看。”


    闻言,江逾白听话抬头,清冷长相配上这身性感又张扬的衣服,乖戾,禁欲,还有性感。


    反差的太到位了。


    贺欲燃舌尖抵上牙膛,呼吸漏了半拍。


    江逾白看他呆住,以为是太难看,更不好意思了:“是,很奇怪对吧?”


    “我靠!”


    尤澈不知什么时候从贺欲燃身后冒出来,差点给人吓趴。


    贺欲燃面色铁青:“干什么?谁咬你了?”


    “哎呀不是啊啊啊啊!”尤澈眼神从喜到悲:“真的,我不骗你们,这套衣服在我这压了快半年了,终于有人能穿出我想要的感觉了!”


    尤澈发自肺腑,激动的就差抱着江逾白哭了。


    贺欲燃发笑,打趣他:“什么意思?合着这衣服是压箱底的货啊,我好不容易来一趟就这么招待我?”


    尤澈带着圈外人别来沾边的表情剜了他一眼:“说什么呢?衣服在我们设计师眼里可是有灵性的,哪能随便给人家瞎穿,你懂个屁啊?”


    1哄0天经地义,贺欲燃妥协的哄道:“啊好好好,你说什么是什么。”


    江逾白侧身,灰白色的身影大面积占据了贺欲燃的视线。


    贺欲燃笑意未收,疑惑的抬头看他:“怎么了?”


    “你也挑一身吧。”江逾白说。


    贺欲燃看看自己,摇头说:“我吗?不用吧,我衣服多的是,还有没上身的。”


    江逾白拉他起来:“说好了一起逛街,光给我买多没意思。”


    尤澈一拍巴掌:“哦对,我这里还有两套我觉得特别适合你的衣服,我给你留了好久呢,要不要试试?”


    两人一起星星眼QWQ。


    长得好看的人的诉求确实难以拒绝。贺欲燃扁嘴:“那,好……”


    吧字没说出口,尤澈踩着风火轮就跑了。


    总共三套,全新没拆封的,单靠外包装看不出是什么风格的。


    尤澈精心的给他讲解:“这三套可是我去国外参加画展来的灵感,当时画设计稿的时候想的都是你的脸,就等着你来了。”


    “是吗,那也算是为我量身定做了?”贺欲燃笑的散漫。


    “当然。”


    贺欲燃确实佩服尤澈的设计能力,家里大多数衣服都是出自他手,又好看又不会撞衫。


    “小澈哥!你有朋友过来啦!”


    门外的小服务生喊了一嗓子,尤澈抬头:“啊好,我知道了!”


    “不好意思啊欲燃,我忘了下午约了顾客的,我先去了哈,待会再来找你。”


    贺欲燃笑了笑:“你先忙吧。”


    “好,你试完记得给我看哦!”


    “知道。”


    贺欲燃朝他摆摆手,转身进了更衣室。


    机械风的衣服确实很酷飒,贺欲燃一直也想尝试来着,但奈何根本找不到和自己适配的类型。


    他打量镜子里黑色酷炫的外衣,又看看自己长的太过于艳羡的脸,叹了口气。


    “怎么了?”


    贺欲燃在镜子前转了一圈,眉毛皱的一高一低,看起来及其不满意:“没怎么,就是感觉,很奇怪。”


    “有吗?”镜子里面的江逾白比他高出半个头,长相清冷,搭什么都帅。


    贺欲燃纠结的撅着嘴,突然有点小嫉妒:“反正这身衣服你穿正合适,我不太行。”


    江逾白捕捉到他脸上微妙的娇嗔,哼笑了两声:“哪里不行了?”


    “嗯……”


    贺欲燃想说哪哪都不行,看着自己过长的头发,垂头丧气的努了努鼻子:“可能是头发吧,太长了,穿不出感觉。”


    “不会,只是你自己看着奇怪罢了。”


    江逾白哭笑不得的看着他在镜子面前东照西照,神经兮兮的问:“诶你说,我短头发穿这件衣服会不会稍微帅一点啊?”


    他看着镜子,专注的挑着自己和这身衣服的不协调。


    “我跟你讲啊,我以前可是狼尾,要是现在还是那个发型,这身绝对帅炸了。”


    “是吗?”江逾白眸色深了几分。


    贺欲燃以为他不信:“真的啊,就是那时候不喜欢拍照片儿,不然让你看看。”


    说到这,他又有点可惜似的:“算了,说了你现在也看不到,都是两三年前的事了。”


    一双手蓦然攀上自己的肩膀,他被整个转了过来。


    贺欲燃眨了两下眼睛:“干嘛?”


    江逾白伸手将他鬓角处的头发轻轻的别到了耳后。


    紧接着,他指尖划过贺欲燃的额头,捻起了他眼前的两撮碎发,贺欲燃下意识闭上一只眼,呆愣的仰头看他。


    江逾白将发尾定格在他眉毛上,露出饱满的额头,没有了两侧鬓发的遮挡,那原本那妖冶魅惑的长相,竟因为短发显得更稚气了些。


    “这次看到了。”江逾白无奈又痴眷的低笑出声。


    “挺漂亮的。”


    “……!!”


    贺欲燃抓住他的手腕,阴着脸道:“你再多说一句,你的舌头就会和你的嘴唇打成中国结。”


    江逾白的手被他拎高,导致前额的碎发全都被揪了起来,跟扎了个小辫子似的,根本凶不起来。


    江逾白憋的嘴角颤动:“过年能挂你家吗?”


    “……”


    “下一句我会骂的更脏。”贺欲燃:“现在道歉还来得及。”


    江逾白:“对不起。那我夸你什么。”


    贺欲燃拍开他的手,整理撅起来的头发:“帅就是帅,不帅就是不帅,夸什么漂亮。”


    他照着镜子转了两圈,也不知道是逛太久没心情了,还是真的喜欢这件外套,鬼使神差的点了下头:“就这件吧,懒得挑了。”


    江逾白生硬的在身后来了句:“嗯,帅。”


    镜子里,俩人又对视了一会儿,贺欲燃想了半天词,却笑出来了:“怎么这么气人呢。”


    第二套包装袋打开,是一件白色的破洞针织衫,设计和江逾白身上那件差不多,只不过扎染是黑色,而且要比他那件宽松一点。


    贺欲燃没觉得有什么特别。毕竟这种雌雄难辨的风骚类衣服他多的是。


    尤澈忙完了那边的顾客,打开门走了进来。


    “衣服试的怎么样啦!”


    贺欲燃拉开更衣室的遮帘:“刚定,要不要来验收一下成果?”


    江逾白紧紧盯着那洞眼下裸露出的皮肤,眼皮狠狠的跳了一下,没有说话。


    “其实看你穿这种衣服看多了,早就没那么惊艳了。”尤澈半张着嘴,还没从这幅画里缓过神:“但这次不一样……我说句实话,你们俩站在一块真的,太养眼了……”


    两人身穿的衣服大差不差,可以说除了颜色和一些细微的处理不同,几乎是一模一样。


    可同样的衣服两个人就是穿出了两种不同的感觉。


    江逾白身形更加宽大,虽然他长相冷峻,眉眼清纯,但就是这点,才造就出了极限的反差,浅尝辄止的禁欲。


    而转脸看贺欲燃,他身材精瘦,腰条更加细腻,浓郁深邃的眉眼带着慵懒的笑意,是一种脱离了性别之分,纯粹的美感。


    尤澈赞不绝口:“这两件衣服不收你们钱了,就当是给我打版了,妈的帅死了。”


    他说着说着还给自己说生气了:“妈的,羡慕,草,嫉妒。”


    贺欲燃打着哈哈,胳膊撂在江逾白的肩膀,给尤澈挖坑:“行啊,那你说,我俩谁穿这衣服更帅一点?”


    大相径庭的魅力摩拳擦掌,却并不会让人眼花缭乱。反而融合的异常恰当,绽放出一种裹挟着欲望的势均力敌。


    尤澈咽了口唾沫:“你俩真的,好……”


    他半天没“好”出个所以然,贺欲燃微微皱眉:“好什么?”


    尤澈抬眼:“般配……”


    “?”贺欲燃面部扭曲。


    “噗——”江逾白却先乐了。


    贺欲燃一巴掌拍在他肩膀,脸红了一圈:“你笑个屁啊?这跟骂咱俩有区别吗?”


    “我去,好帅啊,明星吗?——”


    门外忽而路过两个女生,正一脸花痴的往门里瞟。


    “卧槽,情侣装?”其中一个女生大惊失色。


    “诶?真的啊,你不说我都没发现!这是一对儿吧~”


    “肯定是啊,身材都好好!”


    “这衣服好会设计,太瑟了!”


    “哈哈哈哈哈!”


    痴笑秒变姨母笑,顺嘴的事儿。


    贺欲燃视死如归般闭眼,情敌变情侣,嗯,顺手的事儿。


    尤澈尴尬笑笑,在贺欲燃雷区反复蹦迪:“要不,你俩麦一个呢?”


    他双手比心:“就当是为了我。”——


    作者有话说:情侣装顺手的事儿


    第44章 想你穿


    元旦跨年,酒吧少不了彻夜狂欢。为了空出参加音乐节的时间,贺欲燃提前几天就忙完了元旦节酒吧的布置。


    可眼看着就要到最忙的时候,柯漾说什么都不让他走。


    “大哥,元旦节那天整个上海可能也就酒吧最忙了,这时候你要出去玩,多少有点不务正业了吧!”


    柯漾的观点取得了邹琪玥和王康的两票认同。


    邹琪玥津着鼻子:“就是啊燃哥。我为了咱们酒吧的大业都把我男朋友拒绝了。你可倒好,关键时刻不来。”


    王康跟个墙头草似的添油加醋:“你平常不来都不痛不痒,但你不能专挑最忙的时候啊,你让哥几个很难办啊。”


    三个人叽里呱啦说个不停,七绕八绕的就是说贺欲燃是在留烂摊子给他们几个处理。


    贺欲燃想笑,平常一个两个不是请假会男朋友就是睡懒觉迟到,这时候知道着急了。


    他被吵的头疼,大手一挥:“元旦节那天所有收入我一分不要,你们三个拿去分提成。”


    柯漾一脸正直:“这是钱的事儿吗?”


    王康跟着:“就是啊,这是钱……”


    柯漾:“成交。”


    王康:“对,成……什么玩意儿?”


    邹琪玥冷笑:“呵呵。”


    贺欲燃都懒得理这几个见钱眼开的货,抬脚就出了门。


    爱金钱还是爱兄弟?柯漾选了爱爆金币的兄弟。


    屋内的王康:“不对啊我说,去年元旦节燃哥还发烧呢,我说不让他来都直跟我急眼,这次因为个破音乐节说不来就不来了?”


    邹琪玥正掰着指头算元旦节那天三倍的收入,喜滋滋的敷衍道:“你管那么多干嘛,平常咱们也没少请假耍赖,燃哥不都没说什么。”


    “不是,这不是一码事,我就是觉得……”这感觉太别扭了,王康挠着头想了半天,突然灵光乍现:“我草,不会是男朋友约的他吧?”


    “诶?你说的有道理诶!”邹琪玥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会不会是小裴哥啊?”


    王康回忆了下贺欲燃他们两人少之又少的接触:“感觉,不是吧,他们俩处的就跟哥们似的,我有好几次都觉得燃哥说着玩儿呢,根本没追。”


    邹琪玥面露不解:“啊?不会吧,他喜欢谁不都直接上的吗?这次进展这么慢?”


    “我也不知道。”王康歪了歪嘴,看到站在门口全程一言不发的柯漾,凑上去问了句:“诶,你觉得呢?”


    柯漾盯着门外正疯狂打字,时不时还对着屏幕扬嘴角的贺欲燃,低头笑出声。


    “你笑啥?”王康顿时觉得他有事瞒着自己。


    柯漾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


    “你说啊!别卖关子!”


    柯漾从凳子上跳起来,脸上的笑意有些狡猾:“就是觉得,比起说他是谈恋爱了,不如说他是,”


    “爱而不自知。”


    两人望着柯漾潇洒又深奥的表情,神同步的眨眨眼。


    邹琪玥:“什么玩意儿?”


    王康:“不道。”


    邹琪玥:“那算他造谣吧。”


    _


    元旦节那天天气还不错,冬天零上十多度的天气已经算是比较暖和了。贺欲燃昨晚熬夜拢了下账,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


    简单洗了个澡,可能是一时心血来潮,他竟难得收拾起来。


    发胶牢固完刘海,又给自己上了层防晒,他拿起旁边的自然色粉底液,突然有些犹豫。


    其实对于化妆这种东西他没什么兴趣,但之前的前任都挺精致的,他也就跟着学了点,只会简单打底画眉毛。


    但每次化了妆,楚夏反而说他给自己化丑了,说他这个长相不适合糊胭脂水粉,再之后他就没碰过化妆品。


    今天还要见很多人,不光是和楚夏出门,还是别弄巧成拙了好。


    毕竟,贺欲燃不是很想看到江逾白偷笑。


    没准,他还会一脸认真的说:“燃哥,你今天真漂亮。”


    “草。”


    贺欲燃直接把那瓶粉底液扔出八十丈远:“神经病,他再敢夸漂亮我不撕他嘴。”


    防晒被他毫无手法的抹了一层,可他又嫌油,胡乱拍了层散粉,又给自己呛的不轻。


    桌子上混乱一片,不知道的还以为进小偷了。贺欲燃揉了揉眉心,化妆这种东西,自己还真是一窍也不通。


    他又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可能上了层散粉的缘故,皮肤确实磨皮了不少,昨天的黑眼圈也稍微盖上一点,好像,效果也不是特别糟糕。


    配上那天买的那几套衣服,应该会更好看一点吧?


    江逾白能看到这细微的变化么。


    妈的又开始了。


    “我真是脑子有病。”


    也不知道哪里给自己惹火了,他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翻白眼:“你是傻逼吗贺欲燃,又不是十六七岁的纯情女高,在这干什么呢。”


    他破罐子破摔的扔下散粉盒,转身暴躁的打开了衣柜,开始翻衣服。


    忙起来就好了,人胡思乱想的时候就是太闲了。


    那天在尤澈那里买的三套衣服他都上身试了一遍,但考虑到是比较嗨的音乐节,他选了那件机械风外套。


    但他之前没尝试过这种风格,以至于看着自己满柜子的打底衫,不知道选哪件。


    他低头,看向那件和江逾白一模一样的白色破洞针织衫。


    好像最适配的也就这件了。


    但很快他就打消了念头,这要是跟江逾白撞衫,在别人眼里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叮——”


    微信消息弹亮了手机屏幕,他烦躁的关了衣柜门,拿起了手机。


    是江逾白发过来的照片。


    他穿着前几天买的那件灰色破洞针织衫和黄泥牛仔裤,手里拎着那件牛仔外套。


    对镜照,应该是随手拍的,景象有些模糊,角度找的也不是很好,却硬是被江逾白黄金比例的身材和那张冷脸撑了起来。


    要是个比例不协调的,估计能拍成一米五,结果他一拍,跟明星生图似的。


    贺欲燃轻笑,回了个:〈干嘛?秀身材啊?〉


    江逾白:〈没,问问你。我穿这套行吗?〉


    贺欲燃挑挑眉。


    〈你喜欢就穿啊,问我干什么。〉


    江逾白:〈嗯。〉


    贺欲燃都准备把手机放下了,江逾白又发过来一条。


    〈你呢,穿什么。〉


    贺欲燃按开语音,想给他描述一下,但刚张嘴,他又嫌麻烦,索性就学着他随手拍了一张对镜照。


    但里面打底衫还没选好,他只好抿上外套,把手机往上一点,挡住裸露的胸脯,拍好发了过去。


    江逾白的聊天框显示正在输入了半天。


    江逾白:〈你里面没穿衣服。〉


    草,你眼睛八倍镜啊?


    贺欲燃嘴角抽搐。


    cx330:〈你有病吧,还放大细看??〉


    江逾白:〈没有,你皮肤很白,一眼就看到了。〉


    “?”


    贺欲燃手气的直抖,浑身跟火烧了似的,又羞又恼。


    他在说什么?搞的自己好像给他发了什么私密照片一样。


    cx330:〈滚。〉


    贺欲燃气急败坏的回复完,捏着手机的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恨不得现在就穿进手机给这口无遮拦的小混蛋拽出来。


    江逾白:〈你里面是还没选好穿什么?〉


    好在这次的回复还算正常,贺欲燃微微松懈下来,但这并不证明自己已经消气了。


    他特意隔了几分钟才回江逾白。


    cx330〈嗯,家里的衣服没有偏这个风格的〉


    江逾白:〈那天买的破洞针织衫不是么〉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扫雷器换成你指定一扫一个准。


    贺欲燃狠狠的按了几下键盘。


    cx330:〈不穿。〉


    江逾白:〈为什么?〉


    他像不死心,又发下一条:〈很好看的。〉


    可能是刚才被他逗生气过,贺欲燃有点不耐烦了:〈不穿,谁要跟你穿一样的。〉


    这次江逾白的正在输入显示了特别久,贺欲燃以为他不会回了,就准备转身将手机搁在桌上。


    但刚好,手机“叮”的一声,他低眸去看。


    江逾白:〈哦。〉


    哦???


    贺欲燃眉毛拧成麻花了,拿起手机反复划着两人的俩天界面。


    按照江逾白的性格,他答应人的时候一般要么说“嗯”要么说“好”。


    这突然冒出的“哦”是怎么回事。


    贺欲燃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闪过自己其中一个前任对他说过的话。


    “我回复你“哦”,就是我生气了你懂不懂?这么冷淡的语气傻子听不出来吗?”


    脑子被电了一下,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江逾白……这是因为我说不想跟他穿一样的,跟我生气了?”


    他频繁的眨了两下眼,刚才还被他气的火冒三丈的自己,突然像被灭火器喷了似的,瞬间蔫了。


    哄吗?


    哄的话要说什么啊!


    再说,自己哪里说错了,又不是对象,他不爱穿和他一样的有问题吗?


    “切,矫情死了。”贺欲燃啪嗒一下摔了手机。


    “不是喜欢裴意吗,跟他撒娇耍无赖去啊,跟我发什么脾气。”


    不回了,爱咋咋地。


    再次打开衣柜门,他随便扯了个纯灰色打底衫出来,套上衣服就抓起了车钥匙,打开微信,点到楚夏的聊天框。


    “小夏,你好了没,我去接你。”


    发完语音不到三秒,楚夏就回复了:“好哦,对啦,时安也去,你还有别的朋友吗?车里能不能坐下呀?”


    贺欲燃皱了皱眉,虽然不算介意程时安,但还是有点不情愿。他打了字:〈有一个,但能坐下。〉


    楚夏:“嗯嗯,那你多久到呀?”


    cx330:〈二十分钟。〉


    看到楚夏回复了好,贺欲燃转身锁上了门。


    刚要暗灭手机,手机又弹来一条消息。


    江逾白:〈ToT〉


    这什么玩意?颜文字?还是……哭哭的表情?


    谁?江逾白?


    贺欲燃跟被雷劈了似的,颤颤巍巍回了个:〈?〉


    江逾白:〈想你穿。〉


    “……”


    键盘被他抄起来:你想都别……


    江逾白:〈ToT〉


    草。


    刚打好的字被一键删除,贺欲燃划回联系人界面,打开楚夏的聊天框,随着房门再次被打开的“咔嚓”一声,语音里,他说。


    “再多等我十分钟,衣服脏了,回去换。”——


    作者有话说:心机boy就知道怎么拿捏燃宝宝


    第45章 身上痒就去治


    楚夏和程时安买的票在内场左侧,贺欲燃他们俩刚好是中间,一起走到里面就分开了。


    楚夏人前脚刚走,后脚贺欲燃手机就炸了。


    初夏:〈你他妈最好别跟我说,你那天跟我讲有朋友邀请你去,那个朋友是你情敌!〉


    初夏:〈我约了你九九八十一次你鸟都不鸟我,你情敌一约你就来了??〉


    他翻了半天聊天框,都没敢回楚夏一个字。


    见他不回,楚夏也不打字了,直接怒发冲冠给他发语音:“你什么时候跟你情敌这么好了,我都没好意思坐你副驾驶,他上来一顿操作猛如虎,熟练的跟住过你车上一样。你到底瞒着我多少事儿?!”


    贺欲燃都没敢听,转的文字。


    紧接着楚夏又发来无数条,贺欲燃直接开了消息免打扰。


    有一种小时候偷吃被爸妈发现的感觉。


    他一把扣过手机。


    什么偷吃,这什么傻逼比喻?


    但江逾白已经买好了饮料过来,见他看着手机发呆,上去把手里的维C饮料递过去:“不进场吗?”


    贺欲燃一下子站直身体:“啊,走吧走。”


    他在自己裤兜旁边戳空好几下,才成功把手机塞进去。


    音乐会地点选在了上海体育场,规模庞大,容纳人量多。接近七点,观众们都陆陆续续的往检票口赶。


    音乐会不同于演唱会,没有那么华丽的灯光和舞台的加持,虽少了些华丽感,但因为在户外举办,台上台下互动性很高,跟着音乐一起雀跃欢呼,非常的放松和释放自我。


    江逾白往前面看了一眼:“座位在5排,应该挺好找的。”


    还没开场,人群四散,体育场内的灯光早已烘托好,巨大的显示屏播放着暖场乐,有种好戏马上开场的感觉。


    贺欲燃没怎么来过这种地方,难免有些好奇:“不着急,还有一个多小时开场,去转转。”


    人越来越多,猝不及防的,贺欲燃跟一个人正面撞上了。


    “嘶!”


    两人个头差不多,实实在在的碰上额角,撞的贺欲燃脑袋嗡嗡直响。


    江逾白伸手稳稳扶住他:“燃哥,你没……”


    但那人比他先开口询问了。


    “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熟悉的声音不费吹灰之力就穿透了鼎沸的人声,钻进贺欲燃的耳朵里。


    贺欲燃猛的一抬头,对上面前男人的目光。


    两人的瞳孔一齐放大,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呼出声。


    “沈墨羽?”


    “欲燃?”


    江逾白这才反应过来两个人认识,他抬头去看来人的脸,神色僵了一瞬。


    男人眉弓骨长,藏在烟丝框镜片下那双清墨般的桃花眼微微下垂,半弯半敛,温柔似水,一身纯白的高领毛衣搭配黑色毛呢外套,贵气非常,斯文禁欲。


    他薄唇轻启,笑意渐浓:“好久不见。”


    他嗓音磁性清润,如长相一般,沉稳却缱绻。


    扶着贺欲燃的手被甩开了,江逾白回过神,去看贺欲燃的脸。


    “你怎么在这儿?”贺欲燃笑的狐狸眼都眯成月牙了。


    沈墨羽淡淡一笑,眼尾被风吹红,笑起来更加温柔:“过来看音乐会,不过来的有点儿晚了,挤不进去。”


    看到自己梦中情人哪有不开心的,贺欲燃就差把“狗腿”俩字写脸上了,笑嘻嘻的问他:“没事,跟我俩一块进去吧,位置在哪,我帮你找。”


    沈墨羽摆手拒绝:“不用了吧,怪麻烦的。”


    “哪里的话,一点儿也不麻烦。”贺欲燃上去勾住了沈墨羽的脖子。


    深沉而淡雅的木质香味轰散开,周围人很多,可这味道还是一瞬间就弥漫进了贺欲燃的感官。


    贺欲燃轻笑,当初他可就是被沈墨羽身上独有的香水味迷的神魂颠倒。


    这种男人,真是世间不可多得。


    “自己来的吗?那多没意思跟我们一块儿?”贺欲燃吊儿郎当的挑着眉,一股子痞味。


    沈墨羽看着他那副贱样,抬头对上江逾白幽深的目光,笑了笑:“别吧,我不擅长打扰别人的二人世界。”


    贺欲燃被他无厘头的一句话搞的头脑发懵,皱起眉:“什么?什么二人世界?”


    沈墨羽不说话,只是往江逾白那微微颌首,目光锁定在两人一模一样的针织衫上,轻轻的用鼻音“嗯?”了一声。


    江逾白紧缩的眼睑稍微松懈下来,撇眼去看贺欲燃。


    贺欲燃脑干梗塞,眼疾手快的抿上外套,尴尬的扯扯嘴角。


    草,我就说我不穿!


    “哎呀什么二人世界。”他岔开话题,看了江逾白一眼,跟着沈墨羽介绍:“那我介绍一下吧,江逾白,高中生,年纪比较小,所以我一般都拿他当弟弟。”


    江逾白冲沈墨羽淡淡一笑:“你好。”


    沈墨羽回了个微笑:“你好。”


    不知怎的,头转向沈墨羽,贺欲燃的表情就又变的轻佻,语气亲昵又暧昧:“这位呢,就是我帅炸天的梦中情人,沈墨羽,你得叫哥。”


    “说什么呢?”沈墨羽被他气笑了,推了下贺欲燃的胳膊。


    贺欲燃不着调的做了个鬼脸:“这不是夸你长在我审美上嘛。”


    自沈墨羽认识贺欲燃以来,就没见他怎么正经过,他摇摇头,还是自己做介绍吧。


    “你好,我叫沈墨羽,是欲燃的大学同学。”


    江逾白乖乖的打招呼:“沈哥好。”


    贺欲燃又黏黏糊糊的往沈墨羽身上贴去:“什么大学同学嘛,明明是好盆友!”


    沈墨羽被他挤的里倒歪斜,只好推着他的脸,无可奈何的顺着他说:“啊好好好,好朋友好朋友。”


    “嘻嘻,好久都不见了,想死你……”


    话音未落,贺欲燃就感觉头顶突然袭来一股极大的压力,还没等喊疼,就被那股力量推出去好几步远。


    不,与其说是推,不如说是甩。


    还是拧着他的脑袋甩出去的。


    “身上痒就去治。”


    低沉又阴险的声音从头顶砸下来,贺欲燃抬头,眼前是男人狭长沉冷的丹凤眼,眸底昏沉的攻击性死死的裹挟着贺欲燃,恍若一头被侵占领地的野兽,随时准备要刺破入侵者的脖子。


    “苏瑾宁?”贺欲燃的语气满是不可置信。


    男人眉峰抬起,清隽的眉眼却灌满了狠厉:“身上痒,眼睛也不好使?”


    他极强的压迫感让江逾白有一瞬的窒息。


    男人胸膛挺阔,脊背宽厚,皮质机甲风夹克把他身上浓郁的拽劲放大数倍,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威压。


    短暂的怔愣后,江逾白上前拉过了贺欲燃的手腕,把他往身后带了一下。


    两种不可言说的针芒在冷空气中交错碰撞,呲出闪电雷鸣般的火光。


    “麻烦您说话,放尊重点。”


    苏瑾宁凤眸微眯,扫视着面前这个长相乖戾的毛头小子,眼底的敌意含沙射影。


    江逾白倒是临危不惧,贺欲燃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以苏瑾宁这暴脾气,这是要打架的势头啊!


    沈墨羽也尴尬的笑了两声:“误会了,你们……”


    “嗤。”紧张到极点的氛围中,苏瑾宁竟笑了出来,他扬起下颌:“你男朋友?”


    贺欲燃:“安?”


    江逾白:“……”


    火气莫名灭了怎么回事。


    “你也是挺没良心的。”苏瑾宁好笑的说:“十七八的你都能下得去手啊?”


    贺欲燃:“??”


    亏我刚还想拦着,就应该让江逾白上去对着你的嘴来一拳。


    但当然,他这话不敢说。


    江逾白一会儿看看苏瑾宁,一会儿又看看贺欲燃,他不发话,自己也不好澄清或者是承认。


    “那怎么了?喜欢就下手啊。”情侣衫都穿上了,本着破罐破摔的美德,贺欲燃倒打一耙:“说得好像你对墨羽下手的时候他年纪多大一样。”


    “那好说当时我跟他一样大,你呢?”


    “你俩有完没完了?”沈墨羽一碗水端平,一人给了一拳头,不轻不重的:“猫见了狗似的见面就掐。”


    “切——”某狗宁和猫燃翻了个白眼。


    眼看气氛缓和不少,贺欲燃便拉着两人做介绍。


    “那个,我介绍一下,小白,这个是你沈哥的男朋友,苏瑾宁,叫宁哥就行。”


    江逾白有点小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喊了一句:“宁哥。”


    苏瑾宁也没跟他一般见识,都是从十七八岁年纪过来的,要是刚才这情景放到五六年前沈墨羽身上,他没搞清楚状况估计会比他还过激。


    他友好的点了下头:“你好。”


    贺欲燃帮忙打着圆场:“那个刚才……就小插曲,都别放心上。”


    沈墨羽扶了下眼镜,谦和的笑笑:“没什么,十七八岁的男孩不都这样嘛。”


    他说完,瞥了一眼旁边吊儿郎当的典型例子。


    苏瑾宁耸耸肩,朝着一脸“看回去我怎么收拾你”的沈墨羽无辜的眨眨眼。


    沈墨羽:“啧”了一声警告。


    苏瑾宁只好收敛,移过目光看向面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小男生。


    他忍俊不禁的挑起眉毛,这股子倔劲儿跟自己那时候还挺像的。


    “你们俩什么时候的事?没听你提过。”苏瑾宁饶有兴致的问。


    贺欲燃没正面回答他:“难得见你对我的事这么上心。”


    苏瑾宁坦然接受:“当然,这样你就不用整天缠着我男朋友了。”


    “……”贺欲燃无语了一秒:“我男朋友又不像你,整天闲的没事吃飞醋。”


    “是么。”苏瑾宁看向江逾白,笑的露出虎牙的齿尖,明明生的冷峻,笑起来却一派少年意气:“那你可得心眼小点儿,不然任着他沾花惹草,最后哭的可是你。”


    挑衅!!


    贺欲燃忙道:“你能不能别挑拨离间了,我俩感情好着呢!”


    “是么?”苏瑾宁斜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江逾白,咂咂嘴:“不会是你死缠烂打追来的吧?”


    贺欲燃:“?”


    苏瑾宁抱胸:“被骗就眨眨眼。”


    贺欲燃扳住江逾白的肩膀,半开玩笑的说他:“不许眨!”


    江逾白回头看他:“没眨。”


    苏瑾宁:“你这威胁的不算。”


    贺欲燃气笑了。


    “没有。”


    江逾白牵起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在三个人疑惑的目光中,两人十指交叠,掌心相扣。


    他笑的温柔:“是我追的他。”


    贺欲燃的手跟着心一颤,下意识想抽离,但江逾白攥的意外的紧,他使劲了好几下都没松开。


    逃跑无果,他别过脸,从齿缝里断断续续挤出几个字:“草,瞎说什么呢?”


    苏瑾宁转头和沈墨羽短暂的对视了一眼,都默契的笑出声。


    “你够了啊!”贺欲燃瞪他。


    苏瑾宁得意洋洋的抱着胳膊看他。


    公报私仇,爽的。


    “轰——”


    台上忽然震响一声,四人同时转身,台上明亮的白色灯光瞬间变为暗紫色,大荧幕上显示出大大的“Firework”


    周围瞬间哗然,手中的应援物被举过头顶,随着摇滚乐的循序渐进,音乐节也正式开始。


    沈墨羽匆匆忙忙举起腕表看了一眼:“光顾着聊天了,开场都忘记了。那我俩就先过去了,你们也赶紧。”


    贺欲燃趁机甩开了江逾白的手:“好,你俩路上慢点。”


    苏瑾宁早就搂过沈墨羽转了身,抬起一只手潇洒一挥,在五光十色的光辉中淹没进人群。


    俩人前脚刚走,后脚贺欲燃的巴掌就挥上来了。


    “你刚才瞎说什么?”


    江逾白装傻充愣的歪头:“我说什么了?”


    江逾白被动技能,明知故问。


    “你还问?什么你追的我。”贺欲燃指指点点的说:“明知道我是开玩笑的,你还添油加醋。”


    江逾白低低的笑起来,周围太混乱,为了让他听清,凑近了很多:“不是在帮你圆谎吗?”


    他压低声线,尾音拉长:“不是你先说我是你……”


    贺欲燃一下子缓过神他要说什么,吓得伸手直接拍在了他嘴上:“不准说!”


    江逾白吃痛的眯上一只眼,在他掌心闷闷的笑道:“没说。”


    贺欲燃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明明每次起头的是他,可最后被当成小猫逗的还是他。


    怎么,总是被他牵着鼻子走呢。


    思绪滞留在这一刻,他的手再一次被抓了起来,抬头,江逾白侧着身,头顶绚丽非凡的灯光清洒一片,在他的眸子里不停变换。


    “走了,开场了!”


    他的笑容停留在台上灯光亮起的最后一秒。


    然后舞台灯光骤然熄灭,台下的尖叫声如潮水浪花,沸腾翻涌。


    贺欲燃下意识闭眼,手腕被江逾白用力一扯,再睁眼时,眼前早已变成律动的人流。


    荧幕忽暗忽明,台下密密麻麻的观众变成灰暗的剪影,斑斓的荧光棒汇聚成点点星河,铺亮舞台的每一寸平方。


    贺欲燃辨不清方向:“你跑慢点!”


    江逾白紧紧握着他的手,声音刺穿他耳边的风墙。


    “抓紧了!”


    贺欲燃视线晃动,在黑暗中总是失去方向感的他只好抓紧江逾白的手腕。


    从指尖聚缩,到紧握,再到抬头,穿过层层叠叠的阴影,看向他在逆光中飘扬的发丝。


    此时在他范围有限的目光中,周身的一切都化为灰暗的泡影,摇摆的人群,挥舞的荧光棒,全都是模糊不清的。


    只有面前牵着他的手,直奔舞台的少年,聚焦了他眼里所有的光亮——


    作者有话说:彩蛋biubiu


    “你差不多得了啊,自己小心眼就算了,还教育别人一起。”


    “你这话我不同意。”苏瑾宁理直气壮的挺了挺胸脯:“我要是不小心眼,咱俩能谈这么久吗?”


    沈墨羽捏着他的耳朵:“什么意思,照你这么说谈这么久都是你的功劳?”


    苏瑾宁疼的呲牙咧嘴:“我没有啊,不是,哦哟!疼疼疼。”


    沈墨羽松开手,苏瑾宁又记吃不记打的楼上他肩膀,笑嘻嘻的说:“我小心眼是一部分嘛。”


    “但还是因为你爱我呀。”


    男人更加成熟的轮廓渐渐与记忆中少年青涩懵懂的面庞重合,流光溢彩的舞台灯光顺着苏瑾宁的发丝萦绕而下,晃进沈墨羽眷恋的眼眸。


    “是哦。”沈墨羽捏捏他的脸。


    “因为我爱你呀。”


    第46章 音乐节


    “天空需要烟花点缀!人生需要音乐璀璨!欢迎大家来到Firework音乐节!”


    铿锵有力的开场白渲染整片人群,荧光棒激烈的挥舞着,整个场地宛如一个充满紫红色雾气的立方体。


    庞大轰动的呐喊声响彻整个体育场,贺欲燃捂了下耳朵,显然对于这种吵闹疯狂的地方他还是不太能适应。


    他窘迫的样子落入江逾白的眼眶,沸腾的人声中,江逾白凑近了他:“怎么了?”


    即便江逾白声音足够大,但他还是没太听清,捂着耳朵摇头:“太吵了!不太适应!”


    呐喊声还在继续,身边的小姑娘们都特别激动,荧光棒疯狂挥舞着,尖叫声将他包围,再伴随着台上炸燃的音乐,贺欲燃直接耳鸣,往后退了好几步。


    江逾白用手背抵住他的后腰:“别退了,后面没地方。”


    不知道是江逾白身上有种隔绝世界的屏障,还是他压根没听觉,从容不迫的站在那,贺欲燃有点佩服:“分贝这么高你都不带咧下嘴的?没听觉吗?”


    江逾白笑着耸肩,无所谓的看他。


    “哇啊啊啊啊啊——”


    吓得贺欲燃一个激灵,他回过头,声音的来源是一个穿着吊带裙,画着烟熏妆的女生,此时正为马上开场的音乐节而激动的跳脚。


    江逾白看着他还死命按着耳朵的手,低头轻笑:“你别一直捂着,待会儿拿下来你会更受不了。”


    贺欲燃执拗的摇头:“现在我也受不了。”


    江逾白拍拍他的肩膀:“好不容易来一次,体验一下。”


    贺欲燃略有些蹙的眉头更紧了几分:“怎么体验,跟他们一块喊吗?”


    江逾白笑笑:“一起唱也行。”


    “算了,好丢脸。”贺欲燃果断摇头。


    “没什么丢脸的,在这里大家都会释放压力,喊出来唱出来很正常。没人会觉得什么。”江逾白不疾不徐的解释道。


    “现在,请将你的双手举过头顶!大声的告诉我,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台上震慑四方的收尾,台下热切的回应。第一首音乐瞬间切入,灯光变换,架子鼓循序渐进,乐队歌手站在升降台缓慢进入视野。


    光点将歌手聚焦,节奏密集而猛烈。


    “你说人生是篇文章。”


    “我曾谱写青春的疯张。”


    “也曾落笔人生的彷徨。”


    女歌手清甜的嗓音猝不及防的穿透全场,场内一瞬间鸦雀无声,直到那抹红裙黑发的身影从大屏幕晃过来,台下才终于缓过神,一同呼喊着。


    “呜啊啊啊啊是晏如姐!”


    “天啊好好听啊!这是她翻唱过最好听的歌!!”


    身边两个女生激动的无法自拔,扯着嗓子喊:“晏如姐好美啊啊啊啊!看到她我死而无憾了!”


    全场的观众都沉醉在女人独特的嗓音里,出于好奇,贺欲燃眯起眼睛向大屏幕看过去,终于在看清那张熟悉的脸时,大声喊了句“卧槽!”


    江逾白注意到:“怎么了?”


    “小白?”贺欲燃抓了把江逾白的袖子。


    “这是不是……”他努力回想着那天酒吧里女人的样子:“这是不是那天搭讪我的女生?”


    江逾白:“搭讪你的不是挺多的,我哪记得清。”


    “你?”贺欲燃掰过他的下巴,逼迫他去看屏幕里女人的脸:“就你帮我解围那天,那个大波浪美女是不是她!”


    江逾白仔细打量了一下,认真的问:“我亲你那天吗?”


    “……”


    “我说没说不许提。”贺欲燃狠了劲捏他脖颈。


    江逾白委屈的摸摸脖子,只好扳回话题:“确实看着眼熟,可能是。”


    “就是她。”那张明艳的脸,还有那些颠覆他三观的话,贺欲燃能记一辈子。


    方晏如站在舞台上,在众人欢呼雀跃和悠扬的音乐中享受的闭上双眼,她天籁般的声音稳稳托住了歌曲中浓浓的情感。


    “诶诶诶!你快看我刚才抓拍的这几张!”


    刚才叫的最激动的女生拿着长焦相机给自己朋友看。


    女生朋友也尖叫起来:“啊啊啊超级好看啊,不过还是我们晏如姐长得好看!”


    “那是肯定的,人家这是才艺颜值双丰收。”


    这俩女生大概率是方晏如的粉丝,贺欲燃上去拍了拍其中一个女生的肩膀:“你好美女,我能问一下,台上这个歌手,叫什么名字吗?”


    女生和朋友对视一眼,说道:“哦,她叫方晏如。”


    贺欲燃点点头,笑的温柔:“谢谢,她唱歌蛮好听的,方便问下,她是明星吗?还是网络歌手?”


    刚才太暗没看清,这会儿灯光晃过来,尽数打在贺欲燃那张美到妖异的脸上,冲击力不是一般的大。女生瞳孔地震,磕磕巴巴的回答:“啊,是,是网络歌手,就你可以搜她的账号,全平台都有。”


    贺欲燃思索片刻:“原来是这样。谢谢。”


    “没,没事没事!”女生慌乱的收起目光,脸上烧的火红。


    贺欲燃掏出手机随便点进短视频软件,搜了她的名字,在看到一千万粉丝时瞬间瞪大了眼睛:“一千多万粉丝?我怎么没刷到过她?”


    他想起那晚方晏如脸上张扬又自信的笑容,那时候他就觉得这女人身上有着强大的气场和内核,现在看来不是自己多想了。


    江逾白凑过去看他的手机,在翻了她几个作品之后说:“哦,祁朝念以前给我推过她的视频。”


    贺欲燃面露不解:“那你当时怎么没认出来?”


    江逾白真诚眨眼:“有点脸盲。”


    贺欲燃有点无语,但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也正常。


    他抬头去看荧幕里方晏如一如既往明媚的笑容,完全沉浸在音乐里迷离的双眼,竟生出一种别样的美感。


    想起那天跟自己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贺欲燃有点想笑:“你说她那天晚上跟我说的话,我要是爆料出去算不算她塌房啊。”


    江逾白朝着祁朝念的座位方向看去:“我估计祁朝念会闹着上吊吧。”


    贺欲燃挑挑眉:“她很喜欢方晏如?”


    “嗯,有段时间壁纸锁屏都是她,好几场音乐节她都追到现场了,这场也是。”


    贺欲燃“噗嗤”笑出来:“她不是有女朋友吗,不会吃醋吗。”


    江逾白撇了下嘴:“她女朋友也喜欢。”


    贺欲燃懂了,方晏如,姬圈天菜。


    但是啊,太可惜了,铁直。


    节奏跌宕起伏,抒情的音乐在几声沉闷的鼓点后切入高潮。


    “台下的你们在哪里?举起双手让我看到你们好吗?!”方晏如在台上激情的互动。


    “老婆我在这里——”


    “晏如姐姐看我!!!”


    方晏如举起双手,在五光十色的舞台喷花后跳跃起来,一瓶橘子味汽水“刺啦”一下被她打开,朝台下甩去,洋洋洒洒的淹没在粉紫色的光海。


    —


    Firework是跨年音乐节,八点开场,新年钟声敲响时结束,足足四个小时,贺欲燃实在有点呆不住了,拉着江逾白拐进了厕所。这种地方疯一会儿还行,太久了就有点折腾人了。


    贺欲燃推门从厕所单间出来,门口密密麻麻都是排队的。他随便转了两圈,没看到江逾白人,想着应该是还没出来,绕进了洗手池。


    镜子里自己的发丝有些凌乱了,兴许是刚才和江逾白一起疯的。


    明明当时是想着陪江逾白过来玩,结果刚才气氛一上来,自己唱的比江逾白还要嗨。最近月末拢账,一大堆事情要赶,每天都死气沉沉的。下了班兜会儿风确实会让心情变好,但始终不能彻底释放,压在心里边拖着拽着,实在是闷。


    以前总是笨拙的寻找发泄方式,但都跟止疼药似的,只管疼,不管病。


    可能他确实需要有个人带他疯一疯。


    只是没想过这个人会是江逾白。


    他好笑的看着自己额前的碎发跟呆毛似的翘起来,打湿了手轻轻捋平。


    回头查一下寒假还有没有什么音乐节,方便的话,再约江逾白一起来。


    “燃哥?”


    贺欲燃条件反射抬头,程时安正站在自己面前,神情有几分惊讶。


    “好巧啊。”程时安推推眼镜。


    贺欲燃嘴角抽搐。都是坐同一辆车来的,碰上有什么好巧的。


    虽是这么想,但还是勉强笑了出来:“是挺巧的,小夏呢?”


    程时安回答:“他没过来,在场里等我呢。”


    贺欲燃“啊”了一声,话题也随之终止,他机械的擦着手上的水珠,在尴尬的空气中咳嗦了两声:“那,我就先走……”


    “对了燃哥……”


    俩人一同开口,贺欲燃淡然一笑,礼貌的点点头:“你先说吧。”


    程时安抿着嘴唇,眼神不自信的看向他:“那个今天和你一起来的男生,是你男朋友吗?”


    贺欲燃皱了下眉:“不是啊。”


    程时安眼睛一亮,轻呼了口气:“啊,不好意思,我看你们穿了差不多的衣服,还以为是。”


    贺欲燃已经可以笑着去接受这趟浑水了:“不是的,朋友是设计师,我们帮忙穿出来给打个版。”


    “这样啊。”程时安看上去特别紧张,说话断断续续,贺欲燃都跟着着急。


    “那,那。如果不是的话,明天可以一起出去吃个饭吗。”


    程时安终于鼓起勇气看他的脸,却在贺欲燃皱起眉的一刹那迅速别开。


    手中的汽水瓶被他揉捏做响,贺欲燃难为情的叹了口气,鞭策着心里拒绝的话术。


    “不好意思时安,我明天有点事,所以……”


    说真的,自己跟他见了也不过两三面说的话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并且他也不是看不出程时安眼里藏都藏不住的心意,在他还表明之前,装傻打消他这个念头是最明确的选择。


    程时安显然不开心了,本就下垂的狗狗眼这回耷拉的更甚,委屈巴巴的咬着下唇,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这样吗……”


    说实话,贺欲燃确实挺吃男生这套的,看他像是要哭似的,瞬间有点于心不忍。


    “那个,但是哪天如果大家都有空,和小夏一块也是可以的。”


    贺欲燃笑的很温柔,想着他都这么说了,程时安怎么着也能松口了。


    谁知程时安吸了吸鼻子,楚楚可怜的撇了撇嘴:“我过段时间要去外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所以,明天真的不行吗?”


    贺欲燃尽量逃避开他都要蔓出水的眼睛:“时安,明天真的不太行……”


    “燃哥。”


    程时安的目光瞬间被一抹灰白色的身影占据,厚实的背脊正正好好挡住了贺欲燃的身影。


    江逾白微微低头轻笑:“明天的电影票买好了,下午的,你可以多睡会儿。”


    他朝后方使了个眼神,贺欲燃一声“啊”长长的吐出来:“几,几点的啊?”


    江逾白张口就来:“四点半的。”


    他还补了句:“爱情片。”


    又添油加醋。贺欲燃想揍他,往脸上揍。


    江逾白缓慢的向后瞥了一眼,程时安个子矮,他眼睛全部向下才能将他完全看清。


    “抱歉,时安哥,我刚没注意到你也在。”


    他是笑着说的,字句彬彬有礼,可程时安只是快速的扬了下嘴角,目光直接越过他看向贺欲燃:“所以,燃哥说有事是因为约了小白吗?”


    “不是。”江逾白接他话茬:“我约的他。”——


    作者有话说:是我约的他~~


    第47章 nothing


    空气就这样安静了两秒,贺欲燃裤兜里的手机铃声乍然响起,三个人的目光一同投射过去。


    贺欲燃摸出电话,江逾白也瞥了一眼,电话来电人显示是裴意。


    “不好意思我去接个电话。”


    贺欲燃匆匆忙忙的出了卫生间的大门,江逾白目送他离开,最后落在程时安身上。


    两人短暂对视了一眼,江逾白没说话,转身打开了水龙头。


    上厕所的人没有那么多了,门外摇滚的音乐持续震响。


    空间变的安静下来,水流声潺潺,程时安突然开口。


    “你喜欢燃哥吧。”


    江逾白的手停了一下,他看着湍急的水柱在自己手背上炸开的水花,顶光灯勾勒着他冷峻的下颌线,生人勿近的气息浓重了许多。


    程时安紧张的滚了下喉结,眼镜被他慌乱的扶正:“不承认吗?”


    江逾白直起腰,按停水龙头,侧身从旁边公用纸抽里嗖嗖抽了两张纸,低着眉眼擦拭手心的水渍。


    抬头,他笑着对上程时安强装镇定的的眼神:“我为什么要跟你承认?”


    比起刚才江逾白谦逊有礼的样子,程时安确实没料到他会像现在这样回怼自己。但是,江逾白向他含沙射影的敌意不假,程时安也早在他上车那一刻起就看出了端倪。


    程时安磕磕巴巴:“燃哥,也是上面的,你们可能……”


    他咽下后半句,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江逾白挑眉,将他上下打量:“你想表达的是?”


    “你们不太合适。”程时安肯定的看着他。


    江逾白有片刻的怔然。


    刚才贺欲燃对程时安想拒绝又不好意思的反应,分明就是没见过几次。那么程时安对于贺欲燃来说,先不说谈不谈的来是朋友,不算是麻烦都不错了。


    江逾白舌尖扫了下腮,透过程时安脸上厚重的镜片去看他眼底的波动:“时安哥,你见过燃哥几面,又见过我几面,这么着急的给我们两个下定义,你是觉得……”


    他双手环胸,眯起眼睛看向程时安,嘴角含笑,却携带着一种不可轻视的压迫。


    “没有我,燃哥就会喜欢上你吗?”


    江逾白的话很露骨,带着指点和挑衅的意味,显然是被他那句话惹怒了。


    程时安咬着后槽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燃哥,也没有明确拒绝我。我们,属于,公平竞争。”


    兴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话说的太奇怪,他声音越说越小,黑色眼镜框卡在他鼻梁,因为紧张时不时扶一下,看起来天真又无邪。


    一些来自于情敌的不痛不痒的警告和宣战罢了,无趣的很。


    江逾白哼笑两声,他双手环胸,骨节分明的食指一下一下敲打着小臂,声音不急不缓:“你放心,我不和你争。”


    程时安诧异的抬起头。


    但江逾白没有了下文,他收起笑容,径直与程时安擦肩而过,走出了卫生间的大门。


    “好,那我明天去接你,顺便一块吃个饭,提前庆祝我们小裴老师有编啦?”


    贺欲燃背对着江逾白,电话里裴意说了句什么,听起来也很开心,贺欲燃应答几句,最后把电话挂了。


    他深呼了口气,刚转身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他后面的江逾白吓得丢了魂。


    “我靠你走路没声音吗,吓死我了。”他满脸煞白,看来是真吓到了。


    江逾白脸上没表情,瞄了眼贺欲燃的手机:“小裴哥打来的?”


    贺欲燃点点头:“嗯,他说公考结束了,想跟大伙吃个饭。”


    演唱会要到收尾环节了,两个人肩并肩往舞台走,江逾白问他:“大伙?都谁?”


    贺欲燃低头往群里发着通知:“我,王康,柯漾他们。”他忽然抬起头,但眼睛没离开屏幕:“哦对,小裴还问了你,你来不来?”


    江逾白沉思片刻:“几点?我这两天都要兼职,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不着急,怎么也要六七点钟,我记得你们咖啡厅不是五点下班么。”


    江逾白笑了笑:“忘了。你记得比我还清楚。”


    贺欲燃翻了个白眼:“少扯,明天你在咖啡厅等我,到时候位置发我,我去接你。”


    江逾白点点头:“好。”


    “YouoohYouooh——”


    “又是晏如姐的歌诶!”


    “对啊,她可是开场和压轴呢!而且这首歌可是晏如的成名曲,翻唱这么多里面最爆火的!”


    后面两个女生跟情报站似的,贺欲燃听这么一会儿,也就差方晏如住哪不知道了。


    前几首都是燃炸的歌,更适合喝酒蹦迪,但这首不同,是一首抒情的英文歌,鼓点轻跃欢快,配上方晏如微醺般醉人的嗓音,整首歌暧昧的不像话。


    “Aintitkindoffunnyhow”


    “AllIusedtotalkaboutwas”


    “howIneverneededloveneverneededanyone”


    “Damn,IwaswrongLookwhatyoudid”


    “NowIcantsleepwithoutyouinmybed”


    贺欲燃读懂了歌词里的含义,不知不觉笑出来,转头,发现江逾白正跟着轻唱,周围太吵,他声音又小,贺欲燃无法听清。


    其实前半场都是江逾白在陪他疯,时不时听到好听的歌才会跟着摇摆两下,但看他跟着节奏唱出来还是第一次。


    贺欲燃凑过去挎上他的肩膀,隐约听见江逾白哼唱的尾音,在下一秒又收住了。


    “怎么不唱了?挺好听的啊。”贺欲燃笑眯眯的看他。


    江逾白抿着唇没说话。


    贺欲燃扫了眼他微红的耳根:“我发现你很喜欢听情歌啊。”


    音乐里,男歌手的声音也附和起来,混合出一种极致的温柔,又引得台下一片轰动。


    “嗯,因为好听。”江逾白沉浸在这首歌的旋律。


    贺欲燃托着腮看台上,问他:“这首歌叫什么?”


    他一句话过后,歌曲瞬间跌入高潮。


    “TakeallmyFridayandSaturdaynights.”


    “TakeallthethingsthatyouknowthatIlike”


    洒脱欢愉的节奏和灯光交织,舞台边炫彩的金色烟花喷涌向上。


    “嘭!”金黄色飘带从天而降,晕染在半空,又缓缓坠落。音乐还在继续,翻腾的呐喊声此起彼伏,台下观众双手举起,迫切的想要抓一片绚烂握在手中。


    一瞬间,场内坠入了一场冒着气泡的橘色海洋。


    贺欲燃伸手抓了一片,转头递给江逾白,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看。”


    “IfIaintgotyou,baby,”


    “Nothingwilldo,baby.”


    几片落在贺欲燃头顶,几片落在他肩头,亮晶晶的彩片被他捻在指尖,递到江逾白眼前,他笑起来,周身的一切都随着他闪着光。


    震响的音乐中,江逾白抬手取下他头顶的彩带。


    两人离舞台很近,喷洒出来的干冰包裹上一层粉色的荧光,如同暧昧的织网,将两人揉进飘渺的水汽中。


    江逾白目光深沉,轻轻开口:“nothingcomparestoyou。”


    没有人能与你媲美。


    读懂这句话几乎是一秒钟的事。贺欲燃心脏骤停,嘴唇蠕动两下,耳边环绕着贝斯和音响的轰鸣。


    贺欲燃有些站不稳:“什么……”


    江逾白却笑了:“你听。”


    “Causenothingcompares,”


    “Nothingcompares.”


    “是歌名。”江逾白说。


    听不懂这首歌的话还不会觉得奇怪,可贺欲燃听得懂,再加上江逾白这么一解释,搞得好像他真误会了什么一样。


    “哦。”贺欲燃转过头,瞟向面前的大荧幕。


    摄像机正追踪着台下的观众,随机亲吻游戏是音乐节的标配,镜头框到哪两个人,哪两个人就要接吻。


    这会儿锁到了一对情侣脸上,此刻的音乐和灯光都烘托出一种粉红色的气氛,台下一片起哄的声音。


    “亲一个亲一个!”


    “呜呼!!”


    男生不好意思的挠头,转头轻轻的啄了下女生的嘴,周围又是一片哗然。


    贺欲燃脚趾扣地:“这游戏只锁情侣吗?”


    江逾白摇头:“看谁倒霉。”


    太社死了,贺欲燃哈哈大笑:“这游戏谁要是中了,真得去买个彩票——”


    镜头晃动,下一秒,他在荧幕里看见了自己呲牙笑的脸,而一起框在里面的,是旁边依然淡定的江逾白。


    要怪就怪贺欲燃这张脸杀伤力太大,再加上旁边的江逾白,整个场子都炸了。


    “卧槽啊这是男孩子!太妖孽了这个长相我死了!!”


    “旁边的厌世脸帅哥也好帅啊!”


    “等等,他俩穿的是情侣装吧?是情侣啊啊啊!!”


    贺欲燃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回头愣愣的看着江逾白的脸,浑身都冰凉。


    四周的观欢呼雀跃的拍手,人太多,躁动起来难免会挤到一起。贺欲燃低着头,胳膊肘横在他们中间,尽量保持距离。


    “NeverthoughtIwould,Needyourkindaloving,”


    “Imthankfulwemet,Iwasneverthesameafterthat.”


    镜头还在他们两人之间晃动,音乐进入第二段,节奏愈来愈快,一声声砸进贺欲燃的心脏。


    他抬头,在江逾白能听到的距离闷闷的问:“不亲,它会一直……锁定吗?”


    江逾白眉眼弯弯,咬着下唇,似笑非笑的朝他摇头,表明自己的无奈。


    场内传来方晏如准备好的热场词:“元旦钟声即将敲响,那么,在今年结束之前,在这场疯狂的相遇中,和爱人拥吻吧——”


    真会挑时候!


    这一嗓子更是给足了观众底气,呼喊声都要把他俩淹了。


    贺欲燃别过头,将一边脸露给他:“你,亲下脸吧。快点,太丢人了。”


    对面的人半天没动,良久,他只听见一声熟悉的低笑,指尖划过下颌,紧贴上他的唇瓣。


    贺欲燃一惊:“你干什……”


    “TakeallmyFridayandSaturdaynights,”


    江逾白捏着他的下巴凑近,唇瓣贴上自己的拇指尖,在万人瞩目的荧幕中,完成了一个错位的吻。


    一声锐鸣划破长空,浩瀚无垠的夜空被齐发的烟花炸开一道缤纷的裂缝。


    “TakeallthethingsthatyouknowthatIlike.”


    “呜呼——”


    “是烟花!!”


    “太应景了吧!好浪漫——”


    耳边震然的轰动,烟花炸裂的响声,手心江逾白跳动的脉搏。明明没接吻,可他就是觉得头昏脑胀,思维四分五裂。


    “江逾白你……”


    “五!四!三!二!”


    “一!”


    骂人的话没说出口,倒计时结束,烟火已经在江逾白身后炸开一朵浅紫色的花。


    烟火灿烂,旗帜飘扬,音乐与人群一同喧嚣,江逾白站在这份赤诚的热烈中,轻声开口。


    “新年快乐。”


    “IfIaintgotyou,baby,”


    “Nothingwilldo,baby.”


    江逾白的脸依旧晃动在追踪荧幕里,随着无数灯光聚焦成绚烂的光柱,他站在众人的焦点中对他说:“希望你每一年,都快乐。”


    所有人都看见了他们接吻的样子,但这声祝福,只属于贺欲燃。


    舞台四周喷起的烟花和天边落下的星光衔接。


    此时此刻,心跳与鼓点同频,因为音乐而共鸣而产生的凝聚力,随着雀跃的灯光一同落入贺欲燃的眼底。


    “YouOh——”


    “YouOh——”


    “新年快乐!!”方晏如挥动手臂,拉长音调,台下也跟着齐声祝福。


    歌曲忽然轻柔下来,瞬息万变的烟花,在江逾白眼睛里蔓延开,直到变成一副彩色水墨画,而贺欲燃,映在这幅画的中间。


    记忆如海水般倒灌,相同的烟花景象,渐渐与江逾白那双明亮的眼瞳重叠。


    “江逾白。”贺欲燃说:“我们是不是……”


    “在哪见过。”


    江逾白的眼皮轻微颤动了一下,又转头看他。


    贺欲燃咬了咬下唇,半响:“但是我记不起来,我只记得……”


    “这不重要了。”江逾白在冷风中说。


    重要的是,此刻你就站在我身边。


    贺欲燃抬头看他。


    江逾白歪头冲他笑:“燃哥,谢谢你带我来看音乐节。”


    后半夜的气温极速下降,江逾白呵出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脸,他吸吸被冻红的鼻子,笑容有几分的孩子气。


    江逾白,今天晚上傻傻的。


    贺欲燃“噗嗤”一声笑出来,搓搓手,捂上他冻红的耳尖,四周的喧闹被这双手隔离在外,只有他的声音最清晰不过:“也谢谢你,我今天很开心。”


    贺欲燃抬头,天空中的烟花各式各样,紧拥着冲向星河,他好像很久,他都没有再看见这么灿烂的烟花了。


    也很久,都没有这样开心过。


    “IfIaintgotyou,baby,”


    “Nothingwilldo,baby,”


    “还有就是。”贺欲燃眼尾轻佻,眼里闪过的光像是进退不明的引诱:“Imthankfulwemet,Iwasneverthesameafterthat.”


    感谢我们相遇,从那之后,我变得不一样了。


    目光交错,摩擦出耀眼的火花。


    音乐循环了一次,渲染于此刻的心跳。


    “是这首歌的歌词。”贺欲燃压低声音,在这首爱的乐曲中缱绻:“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虽然早已记不清,但终于,我们又一次如此真实的相遇。


    江逾白双手覆上贺欲燃的手背,歪头用脸颊蹭蹭他滚烫的手心,像小狗一样沉浸在他的抚摸中:“SodoI。”


    我也一样。


    歌手在舞台上跳跃着,听众们沉浸在这场疯狂的乐海,循规蹈矩的生活被音乐砸成无数碎片,沉重的烦恼被炽热的灯光烧焦,周身只留下充满鼓点的轰鸣。


    “Causenothingcompares,”


    “Nothingcomparestoyou.”


    歌曲终于进入尾声,舞台灯光全部亮起,谢幕的喷花像一座环形山将整场包围。


    贺欲燃用两根手指亲昵的捏了下江逾白的鼻尖:“江逾白,新年快乐。”


    “你也要每一年都快乐。”——


    作者有话说:这章我真的更新为止最最最最最最喜欢的一章,也耗费了很久写出来的,真的真的建议大家可以配文中这首歌,从音乐响起那一刻开始看,歌词都可以对应上,很应景。


    第48章 蛋壳


    音乐节结束后已经快凌晨两点,人群聚的快散的也快,转眼间就剩了满地的垃圾。


    两个人并肩走在人群末尾,江逾白往外看了看,大门口外面明晃交错的车灯太刺眼,他别过头:“外面车特别多,估计要堵最少半个小时。”


    贺欲燃早已哈切连天,懒散的睨了他一眼:“随便找个宾馆住下算了,反正明早我们都不着急。”


    樱花路离郊外确实远,不堵车的情况下都要开四五十分钟,暂时没有更好的方法,江逾白点点头:“好。”


    外面人和车都成群结队的,车尾气味道熏的贺欲燃直犯恶心,找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车,又堵了将近十几分钟,他才掉头往拐角开去。


    “您好,一间……”江逾白迅速的瞥了下旁边都快困成狗的贺欲燃,改口道:“两间房。”


    前台女生摇摇头:“不好意思先生,今天预定满了,剩的都是一间了。”


    江逾白皱了皱眉,今天是音乐节,周围宾馆基本都是爆满,本来是想着晚上连夜赶回去的,但实在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燃哥,要不我们去别家看……”


    “行了我都快困死了,开车没准都要撞树。”贺欲燃嘴上说着话,可眼睛都没睁开,他一困就没耐心。


    他打了个哈切,眼眶红红的:“有没有双床房。”


    前台眨眨眼:“啊,确实剩了一间双床的,但是……”


    贺欲燃压根没等前台说完:“那就这个了。”


    前台被噎了一下,从手边递过房卡,神情有些不自然:“那,那好,这是您的房卡,请拿好。”


    贺欲燃压根没发现什么不对,伸手接过,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一眼房号,推着江逾白往前走:“走走走我快困死了。”


    这家宾馆规模还算大,上下共六层,电梯房,贺欲燃看了一眼装修繁华的全面镜电梯,确实没想到随便找的宾馆环境还不错。


    他洁癖稍微有点严重,宾馆向来住不惯,但今天实在是太困了。


    电梯越来越往上,贺欲燃困的脑袋直往下掉,伸手搭上江逾白胳膊。


    江逾白以为贺欲燃叫他:“嗯?”


    贺欲燃缓慢滚动了下眼珠,眼睛里铺上一层倦怠的水汽:“睁不开眼睛了,拉着我点。”


    说完,他又把眼睛闭上了,感觉下一秒就要关机了。


    贺欲燃困的时候说话喜欢拉长音调,发哑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娇气,江逾白垂下眼盯着他微红的眼尾,笑着把他搭在自己胳膊的手移到臂弯,让他挽上自己。


    “好,我拉着你。”


    贺欲燃太困了,撑了下眼皮就又闭上了,随他弄去吧,懒得管了。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江逾白抬头,正好和一个黑发红唇的美女对视。


    女人惊讶的挑起眉毛,指着他惊呼出声:“诶?是你啊?”


    江逾白的大脑系统识别了几秒,想开口叫她名字,但又觉得不礼貌,只好淡淡的:“嗯,好巧。”


    贺欲燃闻声抬头,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眼女人,瞬间精神了:“方晏如?”


    方晏如朝他爽朗的笑起来,那笑声还是和初见时一样有穿透力:“这次知道我名字啦?怎么样,我唱歌好听吧?”


    贺欲燃倍感意外,眉宇间挂了些欣喜:“好听啊,已经打算粉你了。”


    方晏如被他的扯皮逗笑:“粉我就不用了,有空来我直播间捧个场就行了。”


    贺欲燃扬起嘴角,倦意使他原本邪魅的眼睛落上几分温柔:“行啊,能点歌吗,顺便给你刷两个大的。”


    “哈哈哈哈,那说好了,两个跑车,可别说我勒索你啊。”


    “没问题啊。”


    方晏如笑的前仰后合:“你们住几层啊?”


    贺欲燃自然回答:“六层。”


    方晏如显然愣了一下:“六层啊?”她说着,眼睛一寸一寸往下移动,直到看见贺欲燃挽在江逾白臂弯的手。


    “哦~”方晏如根本收不住嘴角的笑:“这是看完演出来不及回家了,带男朋友来这过夜啊?”


    贺欲燃一时没听懂,呆呆的看着方晏如八卦的脸,才突然反应过来手里有什么东西,低头,自己正挎在江逾白胳膊上,以对面人的视角来看,就像是他俩在手挽手。


    “啊……”贺欲燃下意识抽离了手,硬着头皮笑道:“嗯,很晚了,回市区太麻烦了。”


    江逾白有点意外贺欲燃没做解释,偏过脸看他,始终没说话。


    贺欲燃非常不会撒谎,撒谎时要么结巴要么脸红,但这些落在方晏如眼里都成了害羞。


    方晏如大手一挥,咯咯笑:“害羞啥嘛,我懂我懂,情侣主题宾馆肯定更有氛围感嘛。”


    “啊对……啊?”贺欲燃浑身血液直冲天灵盖,直接不困了:“情……情侣主题??”


    这回轮到方晏如懵了:“昂,你不是六层的吗?六层都是情侣房啊。”


    贺欲燃他突然想起前台欲言又止的样子,瞬间感觉五雷轰顶。


    受够了,这个b世界。


    “哎呦少装傻啦,都是成年人了,害羞啥嘛。”方晏如朝江逾白抛了个媚眼:“是吧,他男朋友。”


    “他男朋友”愣了一下,大脑飞速运转,最后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贺欲燃一个肘击:“你嗯个大头鬼?!”


    江逾白无辜眨眨眼:“那我说什么。”


    贺欲燃头都大了。


    江逾白,已读乱回,纯人机。


    明明贺欲燃都要打人了,但方晏如只觉得被塞了一口狗粮,直接破防了:“好好好,我多嘴了嘛,不跟你们说了啊,我还得下楼找我队友商量演出的事呢,先下去了!”


    走到一半,方晏如又扭过头朝俩人挑挑眉:“哦对了,加个微,以后我再有演出送你俩VIP票~”


    “好,有空肯定捧场。”贺欲燃先扫了码,江逾白才跟着掏出手机。


    方晏如按完电梯,又看看走廊里的“小情侣”,来了句:“今晚玩儿的开心哦~拜拜~”


    “?”贺欲燃。


    打开门,江逾白在门框边摸了两下才找到开关。


    灯打开,暗紫色灯光铺垫盖地的照下来,落地的流苏窗帘,满床玫瑰花瓣被窗口的风吹落地上几片,茶几上光明正大放着几盒安全措施,抬头,正对着床的,是一面巨大的天花板镜。


    “草。”贺欲燃捂脸。


    江逾白扫视了一圈:“挺有创意的。”


    “……”贺欲燃强压下想揍他的冲动,咬牙道:“今天晚上你就在镜子下面那张床睡。”


    虽说是双床房,但显然铺了玫瑰花瓣的床更大一些,贺欲燃直接大力抖落两下床单,又掏出床头柜的一次性被套拆开套上,酒店准备的拖鞋被他甩在一边,从柜子里掏出两双一次性的。


    终于一切都弄好了,贺欲燃站起身,拍拍手,又抬手关了灯。


    江逾白皱了下眉,在黑暗中往他的方向走:“关灯干嘛?”


    贺欲燃打开摄像头来回扫了两眼:“宾馆很容易装针孔摄像头的,特别是这种情侣宾馆,睡觉之前先查一圈最好。”


    他说着转身往后退,空间太黑,腰心直接撞上身后的什么东西,没痛感,是软的。


    他转过头,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亮,他看到江逾白坐在沙发上,两只手护住了靠他最近的两边桌角。


    怪不得刚才撞上根本不疼。


    贺欲燃有些反应不过来,看着他半天没说出话。


    江逾白收回双手,语气平稳:“夜里你方向感不好,找完告诉我,我去开灯。”


    贺欲燃胡乱暗灭了手机,屋内恢复一片黑暗:“你怎么知道我方向感不好。”


    江逾白转身走向门框,随着灯刷的一下亮起来:“音乐节入场的时候,我带你跑,你抓我抓的很紧。”


    “我当时能感觉到你在害怕摔倒。”


    贺欲燃抬头,江逾白已经走了过来,垂着眼看他。


    屋里好安静,江逾白语调平稳,声音温缓,贺欲燃本就困,落到他耳朵里,一阵酥麻感将他耳廓包围,仿佛连骨头都软了几分。


    贺欲燃扭过头,直勾勾盯着被暗紫色灯光铺满的大理石地板,却感觉侧脸隐隐发烫。


    “还有刚才。”江逾白站在他面前,没有离开的意思:“你困的睁不开眼,让我拉着你,我就知道了。”


    夜里方向感差这种事他从来没和别人说过,甚至就连自己还是在黑暗中摔倒无数次之后才注意到,而江逾白却只用了一天。


    更准确来说,是一个瞬间。


    贺欲燃倔强的低下头,不知哪里来的拧巴劲:“有那么容易被人看穿么。”


    江逾白看着他垂下的脸,低的弧度不深不浅,声音也有些小,应该是在拗气。


    他抿着笑:“不容易。”


    贺欲燃这才愿意抬头看了他一眼。


    “但其实,也不难。”


    江逾白笑意浅浅,歪头去追逐他别扭的目光。


    贺欲燃的拧巴,逞强,不过是一层薄薄的蛋壳,捏是捏不碎的,但如果有人愿意轻轻敲一敲,他就会“咔哒”一声,委屈的碎成好多小片片。


    然后江逾白会捡起来,吹一吹上面的灰说,呀,这片是心形的呢。


    贺欲燃早就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只知道呼吸有点乱,大脑懵懵的。


    “说什么,听不懂。”他灰溜溜转身去扯被子,扯乱了他又重新铺上。但其实这床被子已经被他铺好过了。


    江逾白抿唇笑笑,退了两步拐进了浴室:“我先洗澡了。”


    “哦。”贺欲燃重重一声。


    被子被他当成撒气桶扯了好几下才满意,贺欲燃跌坐下来,往浴室看去。


    不看还好,一看直接大脑宕机了。


    你妈。


    江逾白在/脱/裤子……


    浴室门,是,透,明,的!


    “江逾白!!!”


    江逾白被他吓的一激灵,懵逼的眨眨眼:“怎么了?”


    “你他妈别脱了!!!”


    贺欲燃扣着自己眼珠子:“厕所门是透明的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已经躺在宿舍冰冷的床板上了


    第49章 和你一样


    最后,江逾白拽着脱到一半的裤子,被贺欲燃风风火火的拉了出来。


    两个人一同站在那面白透到发亮的厕所玻璃门前。


    江逾白“嚯”了一声,看着四周全部是透明的格挡玻璃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揶揄:“它甚至是全方位透明的。”


    贺欲燃嘴角抽搐着,想到要在350度无死角的浴室里洗澡,随时都有可能被对方看光,他就想大叫。


    “所以,现在我们要怎么洗澡。”他说着,上去摸了摸玻璃门,上面赫然印上一块指纹,在干净的玻璃面极为显眼。


    “你妈。”贺欲燃忍不住骂娘:“擦的这么干净,故意的吧。”


    恶趣味酒店,他下次再住高低要发到网上控诉。


    不对,不可能有下次!


    “哦。”江逾白突然在他身后嘟囔出声:“浴缸上面……”


    贺欲燃顺着他的目光抬头,然后就在浴室的天花板上,看到了镜子里自己扭曲的脸。


    “变态吧我草!浴缸上面还他妈装镜子!谁特么没事看着自己裸体泡澡啊!!”


    淡定的江逾白依旧仰着头,缓慢的眨了下眼:“应该不是自己看吧。”


    “……”


    贺欲燃噎住了,看着江逾白那张面不改色的脸,憋了半天只憋出一阵咳嗦。


    “你再口无遮拦,我今晚让你睡浴缸。”


    江逾白目不斜视,听话的抿上嘴唇。


    贺欲燃根本不敢再看一眼这酒店的任何东西,某种恶趣味的暗示太明显了,明显到让他觉得生理不适。何况身边还有个才十七八岁的男高中生,带人家来这种地方睡,他都不好意思给自己开脱。


    他面如死灰的捂住脸:“我受不了了,我要退房。”


    江逾白看了一眼腕表:“来不及了,已经后半夜两点了,估计周边宾馆都住满了。”


    贺欲燃重重的叹了口气:“那怎么办,就这么洗?”


    他话是问江逾白的,但通过表情还是能感受到他的排斥,江逾白垂眸思考了一下:“那,你先洗,我出去,洗好叫我。”


    他们都是男人,更何况贺欲燃前几年去北方旅游,大澡堂都泡过,根本没什么好尴尬的。甚至如果今天站在这的是王康,柯漾,他都不会有什么不好意思。


    但面前这个人好像只要换成是江逾白,贺欲燃就变得特别矫情。


    “行吧。”贺欲燃终于抬起头,迅速的瞥了一眼他赤裸的上身,眼睛目不转睛的死盯在他脸上:“那,你衣服都脱了,你先来吧,我出去。”


    他们这间房正对着楼梯口,所以有一个还算宽敞的休息大厅,贺欲燃太困了,一头栽在了那张沙发上。


    走廊狭窄,休息大厅离房间门也就几步远的距离,材质单薄的木门板隔音很差,浴室也刚好在门边,贺欲燃窝在沙发里,能听见很清晰的水声,还伴随江逾白穿着拖鞋在满是水渍的地上来回走动的声音。


    人要是困了听到这种有规律的稀疏声音都会觉得催眠,贺欲燃控制不住的闭上了眼,意识模糊的前一刹那,他只听见了浴室门开了又关上的声音。


    再有意识的时候,是手边的电话将他吵醒的,贺欲燃艰难的睁开眼,头顶华贵的吊灯在他模糊的视野里重影了半天,才慢慢归一。


    “喂?”贺欲燃压根没想起来看是谁,条件反射就把手机搁在了耳朵边。


    “哥,是我!”


    贺锦佑又惊又喜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耳边安静了太久,突然这么一声把他吓得够呛。


    “啧,喊什么喊啊,大半夜的吵死人了。”


    贺锦佑收敛的“哦”了一声,然后喜滋滋的跟他说:“哥,我跟你说个事!”


    贺欲燃在窄小的沙发里勉强翻了个身:“没钱,不去,我要睡觉。”


    在他的认知里,贺锦佑会在这种阴间时间给他打电话,要么想他出钱,要么要他出力,总之他是不相信在他弟弟里能听到什么好消息,以及好兄弟之间亲昵的叙旧。


    下一秒手机里就传出贺锦佑泄气一样拉了长音的一句:“什么啊——”


    “我跟你说真的!”贺锦佑咯咯笑道:“我今天晚上和喜欢的游戏主播连上麦了,然后他邀请我跟他打一局,我竟然把他打赢了!”


    贺欲燃皱着眉,听他一顿瞎掰那些他并不感兴趣的游戏主播。


    “他可是职业型选手,虽然是退役的,但他可是号称AD之王的存在!而且而且,他夸了我!直播弹幕全都在夸我好帅!”


    贺欲燃想骂他蠢,但捂着脸听他叭叭半天,却也不想扫兴:“嗯,是吗,真厉害。”


    “重点来了哥!”贺锦佑语调高了八个度,连电话都传来滋滋喷麦的声音:“下了播之后有筑梦俱乐部私信我了!说看到我的操作5,说我有天赋!想让我加入他们俱乐部,培养我打职业!哥!”


    贺锦佑网瘾严重的要比贺欲燃想象的严重的多,以至于他听见贺锦佑这段话之后,有片刻的不可置信。


    “是吗?那确实很棒。”贺欲燃还是给了回应,在听到电话那头欣喜的笑声过后,他语气正色道:“所以,说重点吧。”


    他话音落下了,可是心却跟着悬了起来。


    “哥。”贺锦佑声音也低下来,听得出严肃:“我想去试试。”


    贺欲燃捏紧了手机,静音提示弹了好几遍,他才松开手。


    以前总听他嚷嚷着打职业,他总觉得那是贺锦佑三分钟热度说着玩,但他没想到这次来真的。


    他张开嘴,却迟迟不知道该说什么,有梦想是好事,任何梦想都值得被尊重,可是,脑子里晃过贺军的脸,一瞬间又闪过贺军问他有什么梦想时,他说想开个小店,一家人平平安安生活在一起,话音刚落,一个白眼就飞过来,骂他没出息的画面。


    他呼吸一滞,明明比贺锦佑大了这么多,可真到这种时候,他竟不知道是该规劝,还是该支持。


    “锦佑。”贺欲燃很少这么叫他,语调低低的,在哄他:“今天你竟然能打过职业选手,我作为哥哥,很为你高兴,纵使他们都说打游戏不好,但我知道那是你热爱的东西,所以我支持你。”


    贺锦佑笑了:“我就知道,哥你一定……”


    “你还没告诉爸妈对吧。”贺欲燃用的肯定语气:“你选择先打给我,是因为你不敢和爸妈分享,也不敢和他俩说。”


    “你自己也知道,这件事有些荒唐,对不对。”


    贺锦佑的笑声戛然而止,片刻后一阵静默。


    贺欲燃叹了口气继续说:“你年纪太小了,打职业耗时间,耗精力,甚至就像一场豪赌,这世界上不缺打游戏打的好的,也不缺有天赋的。”


    “其实说实话,打职业一直都是我的梦想,可是我确实没有痴心妄想到真要去实现什么的,因为我知道那样的机会千金难求。”


    贺锦佑继续说着:“以前我总嚷嚷着打职业,因为看比赛各哪跑,你们觉得我不懂事,我也知道,可就是因为我知道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实现,我才会追的那么疯狂。”


    “可是哥……现在,现在这个机会摆在我面前了,我没有办法甘心不去试试。”贺锦佑情绪有些激动了:“我没有盲目的决定,也不是没有准备就给你打了电话,筑梦俱乐部在游戏界可是出过不少职业选手的,我就想,万一我就是那一个呢?”


    年轻气盛时的梦想总是做好了披荆斩棘的准备,不着调,却也坚不可摧。


    贺欲燃知道,这时候无论怎么劝阻,贺锦佑可能都不会听。


    他在家里的前二十年太乖了,从来都没叛逆过,也不知道追逐梦想是什么滋味,但他知道的是,在这样的家庭里贺锦佑如果执意,肯定会受伤。


    “锦佑,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现在你才十七岁,不能这么一意孤行。”贺欲燃感觉头都大了,手不停的摩挲着自己的衣角:“我不是不同意,我同意你追逐自己梦想,但是我也不能看着你犯傻。听话,先完成学业,再去说这些好吗?”


    “我知道你会觉得是我一时兴起,也不理解我怎么可能对一个游戏这么死忠。可是我真的热爱它。”贺锦佑说着,声音有些颤抖了:“你说等我结束学业,可那又要多久呢,五年?八年?十年二十年?可那个时候我都快到退役的年纪了。”


    “哥……”贺锦佑这一声拉的很长,是一种祈求的口吻:“不是所有梦想都经得起推敲的,有的时候人再努力,缺了机遇,也是一败涂地。”


    贺欲燃突然有些哑口无言,这些话显然不是贺锦佑头脑发热的胡话,而是经过了很久的深思熟虑,才说出来的。


    如若作为旁人,他佩服贺锦佑的勇气,羡慕他的果敢,可是作为哥哥,他不能就这样愚昧的去支持他去这种毫无保障的冒险。


    “所以你给我打这个电话,是想让我帮你和爸妈说吗?”贺欲燃并没有等贺锦佑回答,否决道:“不可能的,贺锦佑。今天如果你是和我要钱,让我帮你圆谎,我都会同意,但这件事,不行。我不能让你拿你一时的任性去堵未来。”


    电话那头,贺锦佑显然噎了片刻,虽然平常贺欲燃总是严厉,和爸爸一样拎着他的耳朵教育他,可他明白其实大部分时候贺欲燃都是在保护他,在尽可能不触犯父亲底线的框架里,偷偷纵容他。


    贺锦佑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我今天给你打这个电话不是一时兴起的,也不是……小孩子用事,我是真的深思熟虑过。”


    贺欲燃越听越皱眉,他根本不敢想象,如果这些话放出来给贺军听,他弟弟会被骂成什么样子。


    会不会和小时候的自己一样,满心欢喜的说出自己的梦想后,睁开眼回应自己的却是重重的一巴掌。


    也不知道贺锦佑会不会和多年后的自己一样,因为背道而驰的选择,和家里关系不咸不淡,走上一条孤身一人的路。


    贺锦佑还在继续劝说:“而且也真的了解过他们筑梦俱乐部,他们俱乐部已经成立很多年了,就,就那个特别知名的打手……”


    “贺锦佑!”贺欲燃低吼道:“你知不知道你才多大?你知不知道你要走的路还有多长?这种事情不是你一个电话一声哥就能搞定的你明不明白?!你这话要是说给爸听……”


    小时候灰暗潮湿的记忆汹涌上脑海,他紧紧的闭了下眼睛,呼吸有些颤抖。


    “你想跟我一样吗?”


    他问:“我犯错的下场,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挨打,受骂,被锁在家里,被关在房间里一遍遍反省。


    贺锦佑不说话了,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委屈的挤出一句:“我只是想……试一试……”


    这句话没有什么力气,甚至一点说服力都没有,但贺锦佑声音低低的,像是要哭出来一样,隐忍到沙哑。


    和贺欲燃跪下求贺军说我错了的时候,一模一样。


    “贺锦佑,其实你只要乖一点,可以得到很多的……至少要比我多得多。”贺欲燃擦搓了把脸:“所以我不想看你像我一样,最后跟家里搞成这样。”


    贺欲燃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解数,弓下腰,将脸埋进手心,像是一座轰然倒塌的高塔。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怕我和家里闹翻天。”贺锦佑顿了顿:“但有些事情,我还是想要争取。如果你不愿意帮我,我自己回去和爸妈……”


    “你争取个屁!”贺欲燃大吼了出来:“爸已经够忍耐你了贺锦佑,对你来说已经是溺爱了你明白吗?你是真的被惯坏了还是怎么回事,乖一点不好吗?非要撞破南墙才肯……”


    “什么是乖一点?”贺锦佑抢了他的话:“乖一点读完书,考个好大学,然后准备好被他们操控一辈子是吗?”


    贺欲燃一愣,刚泄出去的火气仿佛被狂风吹回他脸上,烧的他眼眶生疼。


    贺锦佑沉默了片刻,声音里听得出在回忆:“爸以前,总拿你给我当反面教材,告诉我要听他们的话。可我早就告诉他了,我不是我哥,我不想在十七八岁的时候就一眼看到未来。”他的声音低了下来:“我们因为这些吵过很多次。但我真的,不想跟你一样。”


    贺欲燃前二十年在家里过的好不好,没人比贺锦佑更清楚,所以当他看到贺锦佑和父亲对着干的时候也曾经试想过,他这样不乖,这样叛逆,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前车之鉴,因为他知道,在这个家里,听话没有用。


    贺欲燃垂下头,只是轻声说:“我不希望你成为一个被循规蹈矩束缚的孩子,同样,我也不希望你过火。”


    他没说出口的话,贺欲燃给他接上了。最后还不是被家里逼疯,闹的满地狼籍。


    “我知道,所以……你要是不同意,我自己回去跟爸妈说。”贺锦佑破罐子破摔的叹了口气,扔下一句:“你就别管我了。”——


    作者有话说:早睡


    第50章 被你爱着


    “喂?喂?”贺欲燃使劲捏着电话,回应他的只有冷冷的嘟嘟声。


    他慌乱的再打回去,显示的是已关机。


    “草……”


    贺欲燃手都在抖,按了好几次回车键才把电话本退出去,切进微信。


    “挂我电话是吗?要我别管你是吗?你真是越来越能耐了贺锦佑!”


    贺欲燃气急了,鬓角挂着些许细汗,太阳穴跟着突突跳了好几下。


    “你知不知道你要是自己去说爸会被你气成什么样?根本就不是打骂那么简单!到时候别他妈给我打电话哭!”


    他伸手将手机摔在沙发,发出一声闷响,贺欲燃肩膀松懈下来,整个人像是要被风吹散开的蒲公英,因为困意和倦意失去抓牢地面的力气。


    手机界面亮了一下,他皱起眉把头扭开,拗了会儿气后,又抓起来去看。


    不是贺锦佑的回复,是江逾白在十五分钟前就发的一条,我洗好了,你在打电话吗。


    而下一条是刚刚,打完就进来吧,走廊开了窗,会很冷。


    贺欲燃呼了口气,不知是太困了,还是心里有些空落,他没回复,也没动,就这么继续坐在了沙发上,合上了眼睛。


    门开了,声响再一次将他从迷糊中拉回现实,不太清明的视野中,江逾白缓慢的踱步,最后自己身边的沙发轻轻一陷,贺欲燃的感官冲刷进一股花香的沐浴露味道。


    江逾白坐在了他身边,白色的一次性浴袍,均码对他来说有点小,只能勉强挂在他身上,前襟大片敞开。


    贺欲燃忽然有些精神了,勉强坐直了一些:“怎么还没睡。”


    “看你没回来。”江逾白声音很轻,在他困倦的脑袋里显得有些催眠:“还要洗澡吗?我帮你重新烧了水。”


    贺欲燃想说不了,可是想到江逾白已经帮他重新烧了水,还是点了头:“好,我现在回去。”


    “可以再等一下的。”江逾白忽然打断他要离开的动作:“你要是想的话,再坐一会儿。”


    贺欲燃回过头时,江逾白已经完全靠在了沙发里,肩膀微微后倾,一副放松的姿态,是要待上一会儿的架势。


    不知怎的,贺欲燃也突然打消了离开的念头,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气氛安静了几分钟,贺欲燃转了下眼球看向江逾白,他双眼轻阖,胸膛均匀的起伏,像是在假寐,木质门隔音不好,从他给自己发的消息来看,从接起来到挂断他都知道。现在早就过了凌晨三点,他依然在这里陪自己坐着,贺欲燃不难看出他是听到了些什么。


    但贺欲燃不想说,只是掩埋住眼睛里的愁绪,打开了手机,在搜索栏里搜索了筑梦俱乐部。


    随便往下翻了翻,一些解说视频乌泱乌泱的呈现在眼前,贺欲燃有些眼花缭乱。


    “CCTH战队再一次拿下了这次冬季总决赛的冠军!而作为FMVP的陶叶,这次夺得奖杯的主力军,在后台采访里首先感谢了自己的出师俱乐部——筑梦。”


    他翻了翻视频的评论。


    〈筑梦俱乐部培养职业选手的能力是真的高啊,不过筑梦从来都不自己组战队,只培养人才,而且听说最近又在招募新部员了。〉


    〈网速跟不上了吧大兄跌,人家筑梦最近准备组战队了,不然你以为干嘛要招募新部员啊?筑梦从来都不主动招募的,只有别人挤破了头想进的份,谁要是被它签了,就算打不上职业也能当个大主播啊。〉


    〈筑梦出手必精品啊,谁人不知道现在荧幕上有名的打手基本都是筑梦出的。〉


    简单的翻了翻,贺欲燃大概了解了一下这个筑梦俱乐部的基本信息。


    专门培养游戏职业型选手,同样网上不少有名的游戏主播也来自于筑梦旗下,属于传媒加培训一体的机构。总部在离上海不远的昆山市。


    有时间的话,他也可以去咨询一下。想着,他伸手给每个视频都点了收藏。


    “不是说不同意吗?”江逾白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在他身后响起。


    贺欲燃回头看他,发现他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屏幕。


    手上还播报着俱乐部的解说,贺欲燃盯着它叹了口气:“我当然没同意,可仗的过他作吗?去年因为期末考试没考好,我爸罚他三天在家不许出门,他直接从二楼跳下去了,胳膊腿全都脱臼了,在之后我爸再也没关过他。”


    “所以,他有可能说服叔叔叔阿姨吗?”江逾白忽然笑了笑:“用这种自损的方式。”


    贺欲燃听着他开玩笑的口吻,心情也跟着放松下来,往沙发里窝了窝:“或许吧,但是指不定会闹成什么样。”


    想起当初自己从家里跑出来那个雪夜,他捏了捏眉心:“况且这件事性质也不一样,我爸不会轻易放过他。”


    “你怕他受伤。”江逾白肯定的说。


    贺欲燃点了点头:“嗯,而且打职业太耽误学业了,我担心他最后连个大专都混不上。”


    他说完,整个人都靠在了沙发椅背,又感受到江逾白的目光,伸手将脸捂上了。


    江逾白就这样看着他看了很久,才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肩膀,温声道:“会好的,不要担心。”


    听到他安慰的话,贺欲燃捂在脸上的手更紧了些,像是在跟自己较劲。


    不知道多久,他在手心里发出声音。


    “其实贺锦佑有些地方跟我很像。”贺欲燃终于手放下,眼睛却闭了起来,语调低低,像是在给江逾白讲睡前故事:“很难喜欢上什么东西,但一旦喜欢就会拼命的追。所以就算我们都不同意,他也会不顾一切,撞破南墙,头破血流才肯罢休。”


    “嗯。”江逾白不知道是在给贺欲燃回应,还是在赞同他评判自己的话。


    “所以我特别害怕他有一天认真起来去做傻事,最后彻底惹怒了我爸,到时候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帮到他……”贺欲燃把头扭过去,不露给江逾白:“我连我自己都没帮明白。”


    到现在为止,他也没能彻底的摆脱原生家庭带给他的伤害和影响,这是他终极余生也无法抹却的。


    回应他的,是江逾白均匀的呼吸声,他做了一个非常合格的倾听者,不闻不问,就待在他身边静静的听他说。


    “我总是帮着我爸教育他,告诉他要好好学习,不要惹爸妈生气。但我不是真的希望他太听话。”


    贺欲燃始终偏头看着墙角,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只是希望让他有个度,想着只要不把我爸彻底惹怒,他就可以在这个度里活的肆意一些。”


    “至少在这个家里,要比我自由的多。”他越说声音越微弱:“这就够了……”


    江逾白忽然想起贺欲燃那时候在自己家的沙发上躺着,对他说,他的日记甚至会被父母拿去临摹,做标注。他曾无数次辗转反侧思考过,他究竟是在怎样的家庭里长大的。


    想到这,他放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


    “好烦……”贺欲燃痛苦的吸了吸鼻子。


    矛盾死了,一边不希望他被家里束缚着,但又害怕束缚不住他。


    “其实,我说的这些你应该不会理解到意思。”贺欲燃终于转脸看他,虽是笑着,可眼角却带着淡淡的嫣红:“有点深奥,扯远了。”


    “没关系。”江逾白看着他回避的目光:“当一个无知的倾听者,至少你会舒服一点。”


    贺欲燃转过头不看他的时候,其实是在后悔。他是一个情绪上头时特别喜欢倾诉的人,如果这时候恰好身边有人陪他,他会忍不住全盘托出。


    刚才的话,也不过是在为自己的突然感性而开脱,可江逾白依然像以前看穿他伪装时一样,不咸不淡的给他最想听的答案,稳稳托住他的情绪。


    贺欲燃有些难堪:“嗯,你说得对。所以就当我在说胡话吧,反正没头没尾的,你也听不懂。”


    江逾白顺着他的意:“嗯。”他又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但如果你有一天想告诉我的话,我也愿意当知情者。”


    贺欲燃怔了怔,扯出一抹淡然的笑:“或许吧,但大概不会。我不喜欢和别人讲这些,今天,你就当是个例外,没听过。”


    情绪是人类的弱点,而袒露情绪,其实就是在告诉对方戳哪里最痛。破窗效应,贺欲燃曾在季森眠那里蠢过,他一向很有记性。


    江逾白睫毛轻轻颤动两下,眼睛低垂了片刻,又重新抬头看他,就像是一只被主人拒绝过后又不好表现失落的小狗。


    “没关系。”他说:“不早了,回去睡吧。”


    气氛安静下来,就好像自己真的只是说了句梦话,而江逾白也没有在追究。


    洗好澡出来的时候,江逾白已经背对他躺在了床上,贺欲燃以为他睡了,轻手轻脚的过去关灯,转身,刚好和江逾白对上目光。


    他正撑着身体去够床头的台灯,年久失修的台灯散发着破旧的暖黄色,在他脸上折射出一片光影。


    “能看清路吗?要不要我打手电筒。”江逾白悄声问他。


    贺欲燃这才知道他是怕黑暗中自己失去方向感会摔倒,特意爬起来给自己开灯。


    “啊,能的。”贺欲燃再一次逃避开他的目光,即使再这样灰暗的环境里,他们根本看不到对方眼里的情绪:“其实,我方向感也没那么差。”


    江逾白静静看着他,轻笑了一声:“好。”


    两张床离得不远,江逾白借着柔光看着在被子里翻看手机的贺欲燃。


    “游戏界著名的筑梦俱乐部的创始人,竟然是……”


    “为什么筑梦俱乐部要突然招募战队,这其中……”


    贺欲燃皱着眉,全神贯注的看着手机里的内容,忽然感受到目光,他转头,刚好和江逾白弯弯的眉眼对上。


    他不知该为江逾白看什么还是笑什么,斟酌了一下问:“要睡了吗?我关台灯。”


    “太黑了,你看手机伤眼睛。”江逾白又怕他太为自己考虑:“我也不太困。”


    贺欲燃的手悬停了一会儿,又收回去:“好。”


    江逾白还是笑着,眼睛缓慢的轻眨,看样子就是困了,只是他不愿意闭上眼。


    贺欲燃突然笑出来,按灭了手机,学着他把被子盖好,侧过身正对着他,两人隔着台灯散发出柔和的光晕,相视而笑。


    “你笑什么?”贺欲燃问他。


    江逾白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侧躺着,便于看他:“不知道,可能看你的样子太认真了。”


    “帅吗。”贺欲燃无厘头的一句。


    江逾白紧紧盯着他,笑意未退:“嗯,帅的。”


    犯贱没得到满意的回怼,贺欲燃浅浅翻了个白眼:“快睡觉。”


    江逾白伸手关了台灯,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


    屋子一黑,贺欲燃却把眼睛睁开了,其实他根本睡不着,看着从窗帘透过的点点月光,早已做好了今晚会失眠的准备。


    “不要有太大压力。”江逾白在黑暗中出声:“你是个很好的哥哥。”


    贺欲燃懵懵的眨了眨眼,去看声音的来源,但周围黑漆漆的,他只看得清江逾白的轮廓。


    “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贺欲燃把头扭过去,却想起来现在关着灯,江逾白看不到他眼睛里的慌乱,所以他又抬起头,在黑暗中肆意的望向江逾白。


    “就是感觉……”江逾白拉长了下音调,显得有一点的俏皮:“能做你弟弟很幸福。”


    “噗。”贺欲燃被他逗笑:“你愿意挨打挨骂啊?刚才在电话里我可是收敛了的。”


    面前的轮廓轻轻晃了晃,头发和枕头摩擦出沙沙声,江逾白是在点头:“嗯。”


    “你受虐倾向吧,哪儿幸福了?”贺欲燃带着笑腔。


    江逾白沉思一小会儿:“被你爱着就很幸福。”


    黑暗中,江逾白的呼吸依旧沉稳,细细的落在贺欲燃耳廓。


    “睡个好觉吧燃哥。”江逾白翻了个身,似乎是在给他留私密空间。


    贺欲燃终于松懈下来,呆呆的望着天花板,回答了一声:“好。”隔了很久他才说:“晚安。”


    但江逾白没有回答,贺欲燃回过头看他,江逾白侧身躺着,弓起的腰身静静的起伏,应该是睡着了,窗外月光勾勒,像是一座山丘。


    转过头,耳畔是他均匀规律的呼吸,在那一刻,贺欲燃突然觉得有些困。


    他好像很久都没有什么都不想,躺在那里就觉得安心的时候了。


    或许今晚借江逾白吉言,可以睡个好觉——


    作者有话说:江逾白的日记。


    在你身边,我更想做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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