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合同
维奥特酒店会议室里,沈墨羽双腿交叠,接过了助理递过来的一杯茶,抿唇喝了一口,抬眼看向对面的人,淡而温和的笑道:“李叔,您要的监控视频就在这里,这种影响两家交情的事,我不可能会作假。如果您还需要其他取证,我当然也不会嫌麻烦。”
对面头发花白的男人慢吞吞的从那段监控录像上抬起头。
他脸色相当的难看,皱纹因为愁绪而堆积在一起,叱咤商业圈多年的雷厉此刻也被耻辱磨掉了层皮,只剩下浓浓的无奈:“小沈总,这,唉……我回去一定好好说教说教他,不可能再让李靖宇那小兔崽子犯浑了,都是我不好,年轻时忙于工作,对他疏于管教,才酿就了这一身爱玩儿的毛病……”
沈墨羽听他忽然间的自赎,笑意不自觉的加深了,但眉目间确实与刚才无一的漠然。
“你看,这些年我们有不少的合作往来,哪一次不是共赢。”中年男人见他露出笑意,脸色也稍有缓解:“你和小苏总就当是大人不计小人过,看看不行的话,城西那片地我们再加些价钱收,这些都好说嘛。”
他见沈墨羽笑而不语,认为是给的砝码不够,便大手一挥,对旁边的助理道:“去给那小兔崽子打电话,让他过来当面给小沈赔礼道歉!不管在哪儿,二十分钟,让他马上滚过来!”
助理忙点头,掏出手机出了门。
“你放心小沈,这件事你要是轻易放过他我都不能同意。”男人变脸相当快,勉强看出些和蔼:“我让他当面儿给你赔礼道歉,一群无关紧要的外人罢了,别影响了我们往日的情分嘛。”
咀嚼着他嘴里“外人”两个字,沈墨羽顿时收敛住了笑意。
“李叔。”他郑重其事的喊了男人一声,倚上靠背:“我明白您的意思,也很感谢您能有这样的态度对待这个问题,但是抱歉,这是我们内部商量的结果。”
中年男人的脸登时垮下来。
沈墨羽权当没看见,继续说:“您说念在往日合作情分,可小李总收买威胁维奥特工作人员为他效力,单凭这件事,我并不觉得他有念在情分这两个字。”
“况且如果这些视频照片被有心之人流露出去,我们要面对的损失和公关也并不会是一个小数目,所以,还望您理解。”
沈墨羽平和的嗓音拥有不可忽视的信服力,抓住问题的核心,稳稳的抛之出去。
中年男人紧了紧拳头,笑的有些扭曲:“小沈总,你这话我不反驳,但是我并不太支持你的做法,你和小苏总刚毕业不久,我是长辈,可以理解你们的心高气傲。但是商业圈里这种事比比皆是,您大可不必这样揪着小事不放。”
“小事?”沈墨羽冷笑出声,他放下手里的茶杯,本想说些什么,身后的门却被敲响了。
助理微微弯腰,小声询问指示:“沈总。”
沈墨羽猜到来人是谁,堵到门口了,也不能不让他进来。他叹了口气:“进来吧。”
门被打开,沈墨羽连头都没回,直到李靖宇慢慢悠悠走到他身边,他才抬起头。
李靖宇状态看起来特别不好,看见他爸更是收了那副桀骜自大的样子,显然已经被训过了一通。
昨天他就已经提前打过招呼,这件事也不过稍微调查一下就能知根知底。可今早沈墨羽人都到这了,李靖宇父亲还在装傻充愣,直到看到证据摆在面前了,才不情不愿的把儿子请过来。
也真是挺难为这护短的老人家了。
“滚过来!”中年男人当众冲李靖宇呵斥道,看起来颇有一副严父的样子,只可惜虎父犬子,到底有没有真正管教,一看便知。
李靖宇有点挂不住脸,但还是不情不愿的走到他爸旁边,抬起眼皮瞭了沈墨羽一眼,看起来不像怕,更像是不服。
中年男人指着桌子上他捆着楚夏进酒店的照片,唾沫横飞的骂道:“回去我真得好好收拾收拾你,你知不知道我和小苏总的父亲有多大的交情?就因为你那点破事,结果让我们双方难堪!”
李靖宇咬着后槽牙,气的眉毛都要跳起来,还硬着头皮笑道:“沈总实在抱歉,我昨天一时犯浑,希望您和苏总别在意,后续城西那片地的价格,我愿意再提百分之二十,就当做是赔礼。”
他让手边的助理掏出一份崭新的合同,恭恭敬敬的放到他眼前。
“还劳烦沈总过目一下。”李靖宇干笑:“要是还有什么不满意您尽管提。”
沈墨羽慵懒的睨了一眼桌子上白纸黑字的合同。
这对父子俩,一个赛一个。
老的说是教育儿子,其实是在卖他和苏瑾宁父亲的交情给沈墨羽听,小的说是赔礼,实际就算把价格提上百分之二十,也还不到世面的公允价值,不管怎样他都不亏。
沈墨羽懒得跟他俩废话,他站起身,平静的扫了两人一眼,微微抬手,示意助理收了桌子上的照片,开口道:“麻烦小李总大老远跑一趟,不过,我话也说的很清楚了,这不是价格的问题,您的所做所为影响了维奥特的声誉,流传出去任何一条消息都很麻烦,对你对我,都不好。”
李靖宇被他一套公式说的下不来台,怒目圆睁的盯着他:“沈总,这点小事动动手捂嘴就好了,一些外人罢了,何必要影响了我们之间的合作呢?”
这父子俩把“外人”俩字说的无比顺口,想必昨天也没少对过戏。
沈墨羽皱起眉,眼底深邃锋利:“可要是没了您做的这些不干净的事,我们倒也根本不需要花钱动人捂嘴。”
对于李靖宇眼中无处发泄的怒火,沈墨羽并不屑于多看一眼,而是把头转向李靖宇的父亲:“况且,小李总做的这些事已经构成犯罪,我若是帮忙捂嘴,不算是共犯吗?”
李靖宇哑然。
“二者,李叔,容小辈说句不中听的,佳木并不希望有,也不需要有小李总这样品行不端的合作伙伴。”他稍顿,金丝框眼镜后的眉眼压下来,气场也越发沉稳:“那么抱歉,合同到此终止,祝小李总早日找到新的合作伙伴,小刘,送客吧。”
“诶!小沈总!”中年男人还想起身挽留,但沈墨羽并没回头,率先迈动步子离开了会议室。
门关上的那一刹那,他听到李靖宇父亲震天动地的一声怒斥:“废物!”
“到底什么事情交给你能做好?!你知不知道城中那片地要是拿下来做开发得赚多少?这合同外边儿有多少人翘着尾巴排队,你竟然因为一点私人恩怨搞砸,你蠢不蠢?!”
李靖宇死死瞪着桌子上那份合同。
从小到大,他都没感受过如此狼狈的颓败,恭恭敬敬的把东西送上来,对方甚至都不屑于伸出手指翻一下。
“爸!这件事不能都怪我!谁知道这件事怎么就捅到苏瑾宁他们耳朵里了?我明明已经……”
“少特么给我找借口!你知不知道你让我损失了多少钱?!你数一辈子都数不完!”中年男人指着他的鼻子,狠厉道:“你连你弟弟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总公司继承人的事,你想都别想!”
此话一出,李靖宇几乎是“扑通”一声跪下,卑微的往前爬了两步:“爸!爸!你听我说……我知道错了,我下次,不,没有下次了!您再给我点时间……”
“我土都埋半截儿了!哪儿还有时间给你?!一事无成的废物,滚回去,别碍我的眼。”男人剜了他一眼,大步流星离开了会议室。
沈墨羽和新上任的酒店管理交代了一些事情,最后被浩浩荡荡一行工作人员送离了酒店大门。
下了台阶,沈墨羽转头冲后身着装整齐的礼仪挥挥手,“回去吧,下次不要送了,人太多吸睛。”
领头的管理员微微躬身:“好的沈总,路上小心。”
沈墨羽点头,在管理员的目送中,和助理同行进了门口那辆商务车。
“沈总,现在送您回公司吗?苏总今早给我打了电话,想和您一起吃午餐。”坐在副驾驶上的助理回头问道。
沈墨羽拉好车窗帘,在半暗的环境中缓缓闭上眼:“好。”
打开手机,锁屏刚好弹过来一条消息,是苏瑾宁发过来的〈还顺利吗?〉
车子晃动起来,沈墨羽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回复:〈都没问题,马上到公司了。〉
宁哥:〈订好饭店了,我在公司楼下等你。〉
〈图片〉
是对着大厦的反光玻璃拍的,苏瑾宁单手抄兜,另一只手握着手机,两腿交叉随意的靠着身后那辆黑色卡宴。
沈墨羽自然而然按了保存,嘴角溢出笑意,回复道〈干嘛发照片给我,好自恋。〉
宁哥:〈不帅吗。〉
他又发了张相片,车内室做背景,暗红色皮革副驾驶座椅上,放着一束新鲜的粉色郁金香,花朵含苞,露水晶莹。左下角,戴着机械腕表的手拎着两杯未开封的奶茶。
〈老婆工作辛苦,福利查收啦。O3O〉
沈墨羽抿住唇,手指抵在唇边浅笑。
〈查收完毕OvO〉
车子在这时候顿停,沈墨羽被惯性推了一把,诧异的抬起头:“怎么回事?”
助理神色有些庄重:“沈总,是李靖宇的车。”
沈墨羽若有所思,拉开帘子向外瞧去,刚好对上李靖宇暗沉的目光。
他打开车窗,李靖宇紧随其后。
沈墨羽语速慢,听不出情绪:“小李总,什么事这么着急?”
李靖宇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长长的吸了口气。
“沈总。”他像是要把这几个字咬碎:“冒昧问一下,昨天最后接他们走的那辆车,是你们派来的吧。”
沈墨羽并不意外,他和苏瑾宁今早的猜想又被证实,李靖宇一定会追上来问这件事。
他想套出贺欲燃跟他们的关系,验证自己有没有被贺欲燃窜通报复。
“是。”半真半假才最让人信服,沈墨羽微微颌首:“我的酒店出了这档子事,出面处理也是应该的吧,不然要是被外人看了去,再引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怎么办。”
他反问,声音寡淡:“怎么?需要和你报备么?”
李靖宇哑口无言,有些动摇,他眯了眯眼:“沈总和苏总都是体面人,我自愧不如,确实高攀不上您二位的合作。”
他顿了顿,似笑非笑:“只是希望这次的合作终止,别是听了谁的教唆。”
沈墨羽坦然道:“合作始终是两方的事,如若是教唆,李氏这些年在外的名声……”
他刻意停顿,无声的沉默后,他忽然笑了,却不达眼底,意味不明。
“或许早就终止了,不是么?”沈墨羽话语强势而直白:“所以,劳烦小李总让开,我还有事,不能耽搁。”
他那段沉默落到李靖宇耳朵里简直是震耳欲聋,这些年李氏集团名声臭成什么样,他们自己比谁都清楚。
而这些年偶尔的合作,也确实是佳木念在老一辈的旧情,无可厚非。
李靖宇如鲠在喉,愤愤的看着沈墨羽的车子驶离,终于忍不下去,一拳锤在方向盘上,连同车身都晃动起来。
——
十号这天清吧放年假,前几天贺欲燃有空,带着员工上上下下做了大扫除之后,今早直接留下了一张“新的一年撸起袖子加油干!”的字条就没影了。
下面还压着写了每个人名字,厚厚的一沓年终红包。
员工们虽然觉得今年老板有点摸鱼,但还是举着红包直转圈圈,边转边喊“领导!来年我还要给你当牛马!”
王康老家在浙江,早几天就请假回去了,柯漾忙活完贴春联,累的满头是汗,刚打开手机,映入眼帘的就是王康发来的一张翘着二郎腿嗑瓜子的照片。
他气不打一处来,抓着手机跟王康骂了六个来回。
“他妈的,你跟贺欲燃一个请假一个翘班儿,这家没我全得散!临近放假全都不来,留我一个空巢老人!”
柯漾大诉不爽,可又在下一秒收到贺欲燃六个零的年终奖后把嘴角咧到后脚跟了。
他发了十条语音,全是对着贺欲燃“mua”的恶心声音。
江逾白看他对着手机亲的来劲:“模拟恋爱游戏么?”
他真诚问:“现在出乙男游了?”
“啧,啥啊。”柯漾笑嘻嘻:“这你对象儿。”
“?”江逾白。
晚六点,员工们都抱着手里的大红包心满意足的迎接年假,江逾白站在门口一一跟他们打招呼。
小赵满面春光,放了假精气神都上来不少:“你咋还不走啊,和柯漾哥一块儿留下来锁门吗。”
江逾白笑了笑:“我待会儿有人接,你先走吧。”
“好吧,提前祝你新年快乐啊!”小赵笑着跟他摆摆手。
“好,新年快乐。”江逾白礼貌挥别。
鸣笛声由远而近,江逾白从腕表上抬起头,六点四十分,和贺欲燃给他的时间丝毫不差。
江逾白眯着眼睛往前方看去,几米开外,一辆黑色卡宴在半黑的夜色中缓缓驶停。
他歪头看了一眼车牌号,按下微信语音:“燃哥,宁哥到了。”
他说完,揣好手机向那辆车子走了过去。
第82章 陪在你身边
奢靡而不厚重的车载香水味钻进鼻腔,江逾白坐到宽敞的后座,透过后视镜对上苏瑾宁深邃的眉眼。
“晚上好啊小白。”苏瑾宁眼里是笑,带着些朋友间调侃的意味。
江逾白礼貌的点点头:“晚上好,宁哥。”他下意识看了眼副驾驶,问:“墨羽哥没来吗?”
苏瑾宁解释道:“他们先到会场了,我刚下班,顺路过来带你一下。”
“哦,好。”江逾白很快速的皱了下眉,贺欲燃已经连续快两周抓不住行踪了,那晚他答应自己事情结束之后会与他坦白,但还是难免会有不安。
苏瑾宁把车开出去,转了两条街,路过八中校门口,忽然问:“我听贺欲燃说你成绩不错,哪所学校的?”
江逾白拉回思绪,木那的回答:“八中的。”
“八中?”苏瑾宁疑惑,他眉峰高,又是上挑的丹凤眼,冷下脸时距离感很强。
虽然八中的名气江逾白心知肚明,但苏瑾宁的态度太过严肃,搞的跟八中有什么未解之仇一样。
但很快,他收敛住情绪,只是有些费解的“哎呦”了一声:“成绩这么好,怎么没去隔壁一中?”
江逾白也没隐瞒:“中考失利,第一志愿是一中的。”
苏瑾宁蹙眉:“这样啊,那好可惜。”然后又笑起来:“不过成绩好去哪里都是一样的,马上要高考了吧,别懈怠。”
江逾白听话的点点头:“会的,谢谢宁哥。”
他发现苏瑾宁和那天音乐节见到的时候不太一样,好像很健谈,也没有贺欲燃说的那么……比如上一次他问起来,贺欲燃说,苏瑾宁是个很可怕的人,发起火来会咬人。
因为临近过年,这次音乐节的规模更大,场地选的偏远,路上无聊,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刚好一个小时到了会场。
沈墨羽接到电话,专门赶过来接他们。
“好久不见小白。”他笑着和江逾白打招呼。
场内有些吵,江逾白微微提高了音量:“好久不见,墨羽哥。”
他东张西望了一圈,沈墨羽提醒他:“欲燃已经在里面等你了,直接过去就行。”
江逾白点头:“好,今天麻烦你们了。”
“小事,进去吧快开场了。”苏瑾宁挥挥左手,另一只手自然而然的搭上沈墨羽的肩膀,揽着他消失在了人群里。
内场人少,安保做的也到位,江逾白边走边找,忽而听到一声:“小白!这儿!”
他抬起头,看到台下第一排的某个位置,有个黑黝黝的影子向他招手,背着舞台的光看不清脸,但单凭身形江逾白还是能一眼认出来是谁。
贺欲燃帮他整理了下褶皱的衣领,笑着打趣他:“我一回头就看见你了,傻子一样,东找西找的。”
江逾白笑了笑:“你来的这么早,事情办好了?”
贺欲燃意外的没有再搪塞,转而展开一抹更深的笑意:“结束了,之后不用再天天往外跑了。”
江逾白挑了挑眉,弯腰坐下来:“想好怎么跟我解释了吗?”
贺欲燃不缓不慢的坐到他旁边位置,抬眼看向舞台,绚烂变换的灯光晃在他的侧脸,他嘴角上扬:“当然,结果包你满意。”
随着一声震响,舞台灯光通亮,升降台缓缓进入视野,方晏如一头挑染大波浪,手上架着一把私人定制款的镶钻贝斯,出现在了舞台中央。
台下尖叫声连片,伴奏循序渐进,方晏如握住话筒,墨镜下的笑脸明媚艳丽,在镜头的焦点中熠熠生辉。
“欢迎大家来到,light音乐节——”
这场音乐节邀请了不少当红歌手,但方晏如和他的乐队算是门面,出演次数更多,包括中间的互动环节也都是他们在控场。
方晏如讲话很有意思,常常戳中台下观众的笑点,整场下来大家活力都很充沛。
眼看着快结束的意思,江逾白低头翻了翻方晏如前几天发给他的节目单,似乎有一首他期待很久的歌被临时取消了。
贺欲燃见他埋头盯手机,弯腰凑过去问:“看什么呢?”
江逾白把歌单凑到他面前,指了指其中一首:“这首,貌似被替换掉了。”
贺欲燃一愣,忽而笑出来:“你怎么知道就被替换掉了?”
他笑里带着些调戏的味道,江逾白眨眨眼:“从第一首开始顺序都一样,到这首歌的位置临时改成了场下互动。”
他分析的相当有理有据,贺欲燃有点震惊:“你还特意数着啊,就这么想听这首歌?”
江逾白点了点头:“上一场没听到,以为这场肯定会有的。”
这时,旁边一个戴眼镜,还穿着印有方晏如大头贴的男生听到他们的谈话,放了个脑袋过来:“你们也是在等这首歌吗?”
他插话太突然,江逾白愣了一下,缓缓点头。
小胖见这两位跟自己同为苦命人,叹了口气:“这首歌不会上了,本来安排晏如他们公司翻唱的歌手,是个特别有脾气的沪上小少爷,出来当歌手纯是体验人生,前段时间跟公司闹僵,演出想不来就不来,估摸这次也是被替了。”
江逾白也想起方晏如上次来清吧半个小时的吐槽,看来是板上钉钉。
小胖推了推眼镜,笑呵呵的安慰他俩:“哎呀也不用失望,年后还有巡演呢,肯定还有机会的!”
“谢谢。”江逾白向小胖子道谢,又将手机里的歌单反复看了一遍,最后揣进裤兜,重新抬头看向舞台。
贺欲燃撞撞他的肩膀,歪头看他:“不开心啦?”
有情绪倒也不至于,不过是期待很久忽然被换掉,难免会有些落空。
江逾白摇头笑道:“没有,又不是没在手机里听过,都差不多。”
“耳机跟现场可差多了。”
他抱胸,一副令人信服的样子:“我打包票,今晚绝对有这首歌。”
江逾白学着他的样子抱胸:“这么肯定?”
贺欲燃轻快的眨了下眼:“赌不赌?”
猜测他可能是怕自己情绪低落故意哄自己玩儿的,江逾白也顺着问了:“赌什么?”
“要是今晚真的有这首歌,新年你要陪我一起过。”
江逾白想回答,无论有没有这首歌,新年我都会陪你过,但望着贺欲燃在流光溢彩下鲜明跳动的眸光,他笑了:“要是你赌输了呢?”
他更想听听贺欲燃给的筹码是什么。
“我不会输的。”贺欲燃说。
两人的荧光棒在半空中交汇,反射出一种耀眼的光圈。
还没等他反应,贺欲燃笑着抓了抓他的手:“出去一趟,等我回来啊。”
他说完,毫无预兆的转身离开。
江逾白一头雾水,往前伸了下手:“人很多,你要去哪?”
快要湮灭在人群中的身影回过头,朝他笑着挥挥手:“马上就回来,原地等我!”
“……”江逾白略有些不知所措,直到贺欲燃彻底没了踪影,才靠回椅背。
这个方向,不像是去洗手间……
一首歌结束,台下欢呼声余音未了,方晏如喘着粗气,身着的长裙随风摇摆着,她握起话筒:“哇塞,大家的欢呼声还是这么给力啊?”
观众被他突如其来的调侃逗笑,方晏如也跟着扬起了嘴角:“演出也马上接近尾声,我想大家也发现了,这场演出的曲目似乎都跟“爱”这个字有关。”
“大家听过这么多歌颂爱情的歌曲,也听过很多故事,那么我特别想问大家。”场内安静下来,只剩星星点点无声闪亮的灯光,话筒内回响着方晏如的声音:“无奖竞答哈,大家对“爱”,有什么独到的理解吗?”
台下安静思考了几秒后,参差不齐的响起各路不同的答案。
“爱是克制!”
“爱是付出!”
“爱是心疼!”
“爱是不求回报!”
方晏如笑笑,摆手示意大家安静:“我感觉大家说的都对啊,是吧?爱是付出,是克制,是等等等等……”
她掰着手指头,在舞台中央踱步:“但我身边有一位朋友,对“爱”似乎有别样的见解。”
荧光棒此刻都停止了挥动,方晏如的声音在场内回荡:“他告诉我说,“爱”,是脆弱性的共振。”
“它诞生于双方敢于袒露脆弱,而不被批判的瞬间。”
方晏如笑了笑,灯光变换,粉红色铺满整个舞台。
“我剥开外壳,在你荒芜片野里埋下一颗种子。”
“而爱,是你学会开出的第一朵花。”
一面面谱写“自由与爱”文案的旗帜迎风飘起,漫山遍野的呼喊声似巨浪般起伏,回声在上空飘远。
舞台陷入无声的黑暗,大屏幕忽闪滚动,《陪在你身边》的字眼冲出视野,前奏踏进,台下寂静两秒,忽而迸发。
“啊啊啊啊啊——”
“不是说这首歌不上了吗?!我特么等了一晚上以为没有了!”
江逾白猛地从座椅上起身,茫然的望向舞台。
“我要为你遮风为你挡雨不顾一切——”
“穿过黑暗选择陪在你的身边。”
江逾白的心随着歌声鼓胀,像是要冲破这一刻混沌的慌张。
“至少还有我来陪你对抗这个世界。”
“别让阴霾将你的心冷却。”
演唱者站在舞台中央,侧脸隐匿在黑暗中,与身后题词屏幕光线交织成一个清晰的轮廓剪影。
但江逾白永远不会认错。
他身边的座位空着,但他似乎知道贺欲燃要给的解释是什么了。
所有人对于陌生的嗓音都怀有疑惑,可此刻音符碰撞出的花火,似乎打进所有人眼眸,连起橙红色的火海。
钢琴声收尾,方晏如头顶最先亮起灯光,她转动鼓棒,敲响第一声鼓点。
“拥抱我,抱紧我,让我陪你冒险。”
“别让阴霾将你的心冷却——”
灯光分散开来,顺着贺欲燃的发梢,肩头,清冽的跳跃,光影交错间,他握紧话筒,目光穿梭万千银海掉落进江逾白的瞳孔。
他屏住呼吸,仰望着自己舞台中央熠熠生辉的贺欲燃。
节奏越来越快,贝斯手站起身,在绚烂的灯光下,贺欲燃的脸愈发清晰,他抓下话筒,从升降台上一步一步走下来。
“我知道你有太多我无法感受的痛。”
“在逃离末日之后发现这不是场梦。”
脚下的每一步,此刻似乎都踩在了江逾白心尖,最柔软的地方。
这首歌他听了1545次,在每一个还未与贺欲燃重逢的日日夜夜。
“有很多无法表达的情绪都没人懂。”
“想洒脱一些但是却总觉得自己脚步重。”
曾经他站在绝望的山崖,面前荆棘丛生,身后万丈深渊,他往前栽,是血肉模糊,往后倒,是粉身碎骨。他无处可去,也别无他选。
他曾从很多歌里寻找所谓的力量,把音符当成止痛药吞进耳朵,直到贺欲燃再一次出现,在他左耳呢喃出“我爱你。”
那时候他才知道,止痛没用,他需要的,是有人带他重生……
“其实你没有走散只是光遮了一半。”
模糊晃动的镜头切换全身特写,贺欲燃伸出手,对着他的方向,指尖沾染了头顶的光。
“就别再犹豫把手给我带你走出黑暗。”
众人欢呼喧嚣,灵动挥舞的荧光棒都在为他雀跃,但他的目光自始至终只落在自己脸上。
“哇啊啊啊啊好帅啊!”
“这是不是晏如姐前几天小号发的那个帅哥啊!唱歌好好听!真的不考虑出道吗!”
江逾白笑起来,弯曲指尖,在某一个角度下,借位握住了他的手。
是的,他可以不用跨过山崖,也不用淋过荆棘,往前往后,都不用抉择。
因为他可以握爱人的手。
灯光大亮,方晏如手下的架子鼓迸发出更强更快,像是心跳声一样的鼓点。
“你像是,一道光,照亮我的世界——”
周身彩带迸发,黑暗的夜空被金黄色的飘带包裹,洋洋洒洒的落到每个人手中,分享了这场救赎的狂欢。
每一句歌词从贺欲燃口中流露,夹杂着某种深邃复杂的情感,不断的寻求突破,如同一股不可抗拒的洪流,冲破了理智的堤坝,肆意地在人们心海中奔腾。
人们试图去控制它,去压抑它,但往往发现这只是徒劳。
“哪怕这世界只剩下一秒钟——”
“我也会守护在你的身后——”
歌曲跌入最激荡高昂的部分,模糊灼热的视线中,他似乎看到贺欲燃走下了台,耳边疯狂的叫喊声从未停过,似乎因为他的举动更高昂。
乐手们也从座位上冲下来,贝斯手站在舞台边缘疯狂的演奏,方晏如站起来,边挥动手臂边和大家飞吻告别。
摘下耳机奔赴的一场乌托邦,大家都热泪盈眶。
江逾白也是其中一员。
突然,贺欲燃转身,手中的麦克风抛出去,被一边的方晏如稳稳抓住,像是一切都彩排好。
江逾白望着舞台,此时此刻,每分每秒的悸动,原来都是有人为他精心编排。
女声进入的并不突兀,稳稳接住了贺欲燃的情绪。
大家的视线都被分散,一时不知道看哪里,贺欲燃从舞台中央向后跑去,轻轻一跃,衣袂蹁跹,如同流星划过天际。
镜头慌张的去捕捉他的行动,但他太快,快的在大屏幕里只留下洒脱的背影。
“卧槽,他人呢?!”
“他是跳下去的吗我靠!”
似乎知道追也追不上,镜头只好切远,以他的背影为起点,慢慢上升,将整个场景全都圈进大屏幕,就像是大电影结束后的长镜头。
江逾白听到耳边此起彼伏的呐喊声。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打开,看到的是贺欲燃的消息。
cx330:〈要来出来看烟花吗?〉
cx330:〈我等你。〉
拥挤的人群此刻已经不是阻碍,他大口喘着气,所有人都分散开一条通畅大路,江逾白往后跑去,终于在入口处的某个墙角转折,遇到同样弯腰喘着粗气的贺欲燃。
那颗从舞台上逃走的流星,已经来到了他身边。
相顾无言,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身后鼓点声还在继续,但早已被对方的呼吸声掩盖。
这颗流星穿越千万光年,坠落于江逾白的星系。
眼泪从鼻尖划过,又过渡到贺欲燃的唇齿间。
一吻结束,贺欲喘了会儿气,在他眼尾轻轻抚弄:“生日快乐,江逾白。”
他笑着,身后烟花炸开:“新年,你要陪我一起过了。”——
作者有话说:这首歌叫做《陪在你身边》很有力量和感触的一首曲子,低谷期听一听真的会好很多,推荐一下。
——
另外,为什么我存稿够的时候没榜上,存稿不够了榜一个接一个,[裂开]但不申又没收藏,恶性循环我恨……(眼睛还是有点不舒服,怎么办好急)
第83章 闭门羹
贺欲燃把他脸上的眼泪擦干净,冬天的风硬,湿润的泪痕已经干涸,他只好用力蹭了蹭,笑着抵上他的额头:“你有点爱哭。”
江逾白吸了吸鼻子,眼眶微红:“所以,你这几天里外来回跑,有时累到站着也能睡着,是因为排练这个?”
这几天贺欲燃都没睡好,早上六七点钟就跑过来赶时间排练,下午饭都来不及吃一口就辗转回清吧,再一忙就到十一二点。
贺欲燃轻笑,指尖滑过他脸庞捏了捏耳垂:“我陪你过的第一个生日,怎么着也要有点诚意。”
“你对什么东西都淡淡的,认识你这么久,没听你跟我讲过你喜欢什么,我去问,你八成又不会说。”贺欲燃皱眉:“本来想送你表啊手链啊,或者是一些什么……对你来说有用的东西。”
江逾白见他眉毛皱的一高一低,也破功笑起来:“什么对我有用?”
“所以说啊,我总不能送你三五练习册吧?”贺欲燃摊了摊手,笑嘻嘻的捧起他的脸:“况且手表那些东西日常我也可以送你,不用非挑什么节日。”
贺欲燃思来想去,想了一堆又排除了一大堆,最后还是做出了这个决定,他想送江逾白最好的,哪怕不是看得见摸的着的东西,博他一笑也值了。
江逾白刚哭过,声音闷闷的:“我什么都不想要。”
他只想要和贺欲燃像现在这样靠在一起,眼泪能被他亲拂去,就够了。
贺欲燃以前总觉得江逾白很精明,精明到要是坏起来,应该是会骗别人感情金钱的角色。
这不是褒义词,但贺欲燃觉得以他的智商能做到。
但唯独没想过一首歌就能把他唱的又哭又笑的。
还是一个会眼泪汪汪说出“只要跟你待在一起我就已经知足了。”的傻蛋。
贺欲燃哭笑不得,撩起他额前凌乱的碎发:“你什么都不图,我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准备吧,虽然不是看得见摸的着的。”
他亲亲江逾白满是泪痕的脸:“但让你笑一笑也是好的。”
江逾白垂下睫毛,深深的看向他,由于长时间的奔波和排练,红血丝几乎布满了他的眼睛,变得浑浊疲惫。
他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感受唇缝里的毛茸茸颤动两下,气音沉闷磁暖:“谢谢。”
耳边流动喧嚣的人群被爱人颤抖的呼吸掩盖,他们抵着对方的胸膛,越靠越近。
忽然,大腿一阵震动,他慌忙失措的抬起头,不小心撞上江逾白的额头。
“嘶——”江逾白眯着眼睛偏脸。
“对不起卧槽,我,我手机……”贺欲燃也顾不上自己额头的疼,手忙脚乱的去翻裤兜里的手机。
刚酝酿好的情绪被打翻,洋洋洒洒落了自己一身的烫,浑身都不自在。
“喂……”贺欲燃意识到自己声音不对劲,轻咳嗦两声,中气十足的问:“干啥?”
电话那头的苏瑾宁沉默了两秒,忽然笑了。
正在吃东西,含糊不清又挑衅的声音:“喘什么?你也刚跑完步么?”
“……”
草草草……
不要嘲笑别人,是真的会惹来报应。
“滚,我还跳绳呢。”贺欲燃的脸越发滚烫,抬头去看江逾白都做不到。
江逾白倒是脸不红心不跳,伸手贴了下他的脸颊:“怎么了?”
贺欲燃摇头,轻轻拍开他的手,问道:“那个,结束了?”
“昂。”苏瑾宁咬了口苹果,发出清脆的响声,莫名的好听。
“看到你的勇敢一跃了,所以猜到你俩现在肯定在一块儿。”
贺欲燃蹭蹭鼻子:“哦,你俩现在在哪呢?车里吗?”
“车里呢,饿的我都啃苹果了。”苏瑾宁边嚼边笑,说:“你俩抓紧出来,别亲了。”
贺欲燃:“……”
他刚想骂人,这厮已经快他一步给电话挂了。
他把手机揣好,也没了继续下去的兴致,转头对江逾白说:“走吧,墨羽他们俩在外面等着呢,要请你吃饭。”
江逾白缓慢的眨了下眼睛:“请我吃饭?”
他总感觉自己和他们俩还没熟悉到这种程度。
贺欲燃捞起他的手,顺着人流往出口走:“你今天不是过生日吗,他们提前就跟我讲了,走吧。”
江逾白走了两步,忽然说:“所以,今天的事情大家都知道?”
“是的。”贺欲燃又把眼睛笑成月牙:“除了你。”
“……”江逾白无奈,抿嘴笑了笑:“好吧。”
拉开车门打过招呼后,苏瑾宁发动了车子引擎。音乐节刚结束,这段路不知道要赌多长时间,几个人便闲聊起来。
沈墨羽回头问江逾白:“小白,想去吃点什么?”
总归是人家请客,江逾白实在不好意思指点,瞄了下旁边的贺欲燃。
贺欲燃朝他挤挤眼睛,示意他不用拘束:“不用客气,想吃什么说就行。”
思来想去,江逾白只倒出了自己最不想吃的:“不太想吃西餐,其他的,简单一点的都可以。”
“简单的?那好说啊。”苏瑾宁回头冲他挑了挑眉:“你们学校和一中接口那儿,有家烧烤店,吃过吗?”
江逾白回忆了一下,点头:“吃过。”
“味道怎么样?”苏瑾宁问。
“挺好吃的,以前和朋友去过几次。”江逾白肺腑之言,以前张迪和祁朝念总拉着他去那儿吃,听说开了十几年了,每天放学人都爆满。
“什么樱花路烧烤店,哪家啊我怎么不知道?”贺欲燃非要插进来一嘴问东问西。
苏瑾宁扁嘴:“人家一中跟八中学校门口附近的,你六中凑个屁热闹。”
“……”某六中的贺欲燃不语,只是一味的翻白眼。
“一中了不起啊,六中保送名额比你们学校多俩呢,切切切。”
苏瑾宁呵呵:“是了,没多余的那俩名额,我俩也不一定能在复旦见着你。”
也就没你天天转悠在沈墨羽旁边膈应人了。
“小白今天过生日不能见血,我让着你。”贺欲燃咬着牙说。
苏瑾宁笑了,把话题拉回正轨:“行了,其实我也不爱跑去餐馆吃,要不就烧烤怎么样?”
没等江逾白搭话,肩膀先被沈墨羽锤了一下:“你都是总了苏瑾宁,人家过生日请吃烧烤啊?”
苏瑾宁揉了揉自己的胳膊,莫名有点委屈巴巴的:“他不是也没想法嘛,那家烧烤店八中和一中的学生都爱吃,这不叫投其所好吗?”
江逾白有点想笑,但又不好意思:“没关系,就烧烤吧,我还挺爱吃那家的,更何况,价格也不便宜的。”
沈墨羽无奈,他转头看向另一边:“欲燃呢?可以吗?”
贺欲燃正低头刷手机,无所谓的耸耸肩:“我都行啊,我也不爱吃西餐,餐馆里东西又贵又难吃,我也好久没吃烧烤了。”
“可是……”沈墨羽还想往回扳,却直接被苏瑾宁一脚油门打断了。
道路通畅开,苏瑾宁把车子加速,笑着说:“别可是了,请吃饭重要的情分,是好吃又不是好看。”
他转头朝江逾白眨了眨眼睛,调侃道:“是吧小白?”
我跟他这么熟了吗?
江逾白吞了下口水,点头:“嗯,对。”
算了,也行。
沈墨羽有心无力,最终笑了两声。
“情分?”贺欲燃倒是挺感兴趣这个话题,一只胳膊搭在驾驶座靠背:你跟小白认识多久啊就扯情分,我跟你玩儿这么多年了,怎么不见你跟我扯情分呢?”
苏瑾宁跟后视镜里欠揍的某人对视,慷慨道:“行啊,等你下次过生日我请你吃更好的。”
贺欲燃一手撑头,懒洋洋的:“说来听听呗,要是太高档的我还受不起呢。”
“中国特色美食。”苏瑾宁笑得无比开怀:“好果子跟闭门羹,听说过没?”
贺欲燃:“……”
“噗……”江逾白没忍住先笑出来,结果气氛就好像按下了什么奇怪开关,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莫名其妙笑了半天。
虽然周围的学校都放假,但再有几天便是新年了,这会儿又刚好过高峰期,烧烤店还是人挤人。
苏瑾宁翻来覆去看了两遍菜单,干脆斜过来两个人看一边:“想吃点什么,你俩看看。”
贺欲燃打了个哈切,按了两下圆珠笔,在牛肉串那栏填了几个数字,碰了碰江逾白:“你呢?”
“这个吧。”江逾白随便点了两个。
菜都点的差不多了,苏瑾宁抬头问他们:“你们想喝点什么,我直接去前台拿了。”
沈墨羽没意见:“我都行。”
贺欲燃想了想:“那就可乐吧。”
“行。”苏瑾宁刚要动身,沈墨羽先他站了起来:“我去吧,你坐里面不方便。”
苏瑾宁点点头,嘴皮子一滑:“哦对了宝宝,顺便拿两包纸过来。”
沈墨羽瞪了他一眼,头也没回就走了。
“我说你在家叫叫得了,在外面就别宝宝了吧?”贺欲燃忍不住嘴他,还夸张的打了个哆嗦。
苏瑾宁也是习惯了没收住,有点尴尬:“一直这么叫改不过来了,刚才着急没注意。”
贺欲燃上下喵了他一眼,乐了:“我还挺好奇的,高中你俩刚处对象那会儿,叫的也这么顺口吗?”
“怎么可能,那时候年纪小不好意思。”苏瑾宁白了他一眼:“再说周围都是老师同学,像刚才一样嘴瓢了不就废了。”
“那你叫他什么?”贺欲燃自己先猜了一个:“墨羽?”
苏瑾宁摇摇头:“那时候他成绩特别好,周围的朋友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大学霸,我俩刚认识那会儿我也跟风这么叫他,久而久之就习惯了,一直喊到大学才改。”
贺欲燃点了点头,想起人家六年以来还这么好的感情,莫名有些羡慕,瞥了一眼江逾白,见他低头看手机,又悻悻然把目光收回来。
“你俩呢?”苏瑾宁忽然问回来:“怎么称呼的。”
贺欲燃耸肩:“就,他叫我燃哥,我叫他小白,挺正常的。”
苏瑾宁来回把他俩扫视一遍,半信半疑的摇摇头:“跟我想的不一样啊。”
“什么不一样?”
苏瑾宁实话实说:“我以为你这种人是会把“宝宝”,“宝贝儿”挂嘴边的。”
贺欲燃眉毛皱起来:“什么我这种人?我是哪种人了?”
苏瑾宁笑的意味深长:“字面意思。”
贺欲燃还想跟他争个高低,沈墨羽先拎着一瓶雪碧回来了:“没有可乐了,我拿了瓶雪碧,不行我再去换。”
贺欲燃拿过来“次啦”一声打开“这个就行,坐下来吃吧,快上菜了。”
苏瑾宁站起身,往里指了一下:“你坐里面吧,我坐外面端菜方便。”
“好。”
沈墨羽往里坐,把一次性筷子抽出来,一人发了一双,正好这时候苏瑾宁帮他拆开了杯碗的保鲜膜,沈墨羽给自己倒了一杯雪碧,苏瑾宁就自然而然的把自己杯子也递过去,沈墨羽帮他倒好,边喝雪碧边朝他摊开手,苏瑾宁一句话没问,就将口袋里的两部手机掏出来,将其中一部放到了他的手里。
很微妙的举动,但打眼一看就知道他们一定朝夕相处了很久,对对方吃饭前的流程了如指掌。
贺欲燃咬着嘴里的筷子,凑到江逾白耳边来了句:“你看他俩像不像老夫老妻。”
江逾白笑了:“嗯,像。”
想了想,他又凑到贺欲燃耳根子,悄声补了句:“以后我们也会这样的。”
贺欲燃噎了一口:“谁跟你提咱俩的事儿了。”
江逾白笑声很闷,低头没再继续逗他。
光喝饮料没意思,贺欲燃非张罗着拿两瓶啤酒,苏瑾宁还要开车没法陪他喝,桌上还有个三好学生,沈墨羽无奈,只好自己开了一瓶陪他少喝了点。
贺欲燃还算有度,借着酒劲开心一下就行了,没有再多喝。
饭局快结尾,几个人聊到大学时候的那点囧事,苏瑾宁挖苦贺欲燃逃课被副主席沈墨羽抓了个正着,公事公办给了个处分。
聊到这,沈墨羽忽然想到江逾白,顺藤摸瓜的问:“小白,是不是快高考了?”
江逾白喝了口饮料,点头:“嗯。”
“想好去哪所学校了吗?”沈墨羽问。
江逾白思索了一下:“交大吧。”
“怎么不去复旦,你男朋友在那儿毕业的。”苏瑾宁问他。
“复旦太远了。”江逾白顿了顿,抬头看向贺欲燃:“交大离燃哥家近一点。”
此话一出,苏瑾宁感觉自己多余问了。
“哎呦喂哎呦喂,得得得。”苏瑾宁靠回椅背,扶着沈墨羽的肩膀断断续续的笑起来。
沈墨羽也有点无奈似的,放下酒杯笑了笑:“交大,抛去离欲燃家近这一优势,也有很多其他特点,总归还是很好的,我有个朋友在那里读。”
贺欲燃半天没憋出一句话,脸蛋红扑扑的,也说不上是因为喝酒还是其他什么:“江逾白,你选学校要不要这么片面啊?”
江逾白认真回答:“我没有,我查过地图,不光是离你们家近,离清吧也不远。”
贺欲燃:“……”
哇塞,真全面……
“噗……”苏瑾宁捂脸,笑了半天:“贺欲燃,你福气在后头呢。”
沈墨羽也抿唇不语,桌子上的东西也都吃的差不多了,他站起身:“我去结账了,收拾一下,我俩送你们回去。”
他俩的住处跟自己家刚好是相反方向,一来一回起码要一个小时,贺欲燃不想麻烦他们。
“樱花路拐条街就是小白家了,我送完他打车回去,你们先走吧,不用送了。来回折返太麻烦。”
推辞了几遍,这俩人才不情不愿的开车走人——
作者有话说:江逾白确诊片面型人格
第84章 宝宝
上海最近升温,贺欲燃又吃的太饱,拉着江逾白散散步也是好的。
这个点街上人很少了,两个人十指相扣,贺欲燃勾着他的小指头晃晃:“你年后不到一周是不是就要开学了?”
江逾白点头:“差不多,高三假期很短。”
贺欲燃感同身受:“确实啊,我高三的时候十天的年假还被我爸妈拉去补习班上课呢,作业比在学校还多,还不如不放。”
江逾白掐着手指头算了下,假期现在也就剩十天左右,开学之后各种模考联考连轴转,冲刺阶段更是重量级,而且清吧开工时间和他开学时间基本吻合,那就证明年过完,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要大大砍半。
“嗯。”被贺欲燃勾住的小指也回握住,江逾白偏头看他:“明天有空吗?”
“有啊,放假了肯定天天有空啊。”贺欲燃笑着问:“你要约我出去玩吗?”
江逾白回问:“你想去吗?”
贺欲燃沉思了一会儿,摇摇头:“算了吧,好不容易放个年假我还往出跑什么,舒舒服服在家待着多好。”
上海确实是繁华的大城市,但可玩的地方不是特别多,更何况年前人挤人,没有必要去蹚浑水。
“好,那我明天去你家找你。”江逾白说。
贺欲燃怕他是想出去玩,毕竟一直到高考他可能都没什么时间了。
“不过你要是想出去的话也行,最近我家那边新开了几家饭店,听说味道不错,而且我们还可以去电玩城转一圈。”
江逾白看着他的眼睛,否认道:“没有,就是想跟你待在一起而已,没什么想去的地方。”
他态度认真,可能压根没反应过来这句话很暧昧。
贺欲燃笑着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当然可以啊,那,我今晚挑挑有什么好看的电影没,明天你来我们一起看。”
江逾白稍微歪头,脸颊贴上贺欲燃的发丝,音量放到只有他听的见的程度:“那你想吃什么吗,我明天一块带过去。”
“嗯……”
被亲近的人问想吃什么的时候,总会真的像个小孩子似的把所有想吃的零食都在脑子里过一遍。
他伸出手指,一根一根掰:“薯片,可乐,巧克力,嗯……酸奶,哦对,你再帮我带几瓶维c饮料。”
他边说,江逾白边记:“好。”
夜风不再像深冬那样刺骨,他握着江逾白的手,甚至觉得热的快出汗。
“想想就开心。”贺欲燃抬头看看今晚的月亮:“以前上学的时候没自由,就总想往外头跑,现在工作了,自由度高了,却总想窝在家里,看看电影啊,听听音乐啊,感觉比出去玩还要期待。”
他伸了个懒腰,浑身舒坦不少:“唉,有的时候也会觉得闲暇的时间都被浪费了,应该出去走走,看看世界。”
江逾白顿了顿,侧头看他:“走的太快之后肯定会想停下来,每个人追求不同,大家都在找自己舒服的方式让假期变得有意义。”
贺欲燃还觉得江逾白还有一点很可爱,就是无论你是在抱怨,还是真的在寻解,他都会很认真的用各种名词来帮你解答,从不糊弄。
他没忍住笑了,问:“那你假期的意义是什么?”
江逾白如他所料,认真的敛住眉眼:“跟你待在一起。”
他低下头,用询问近乎祈求的口吻:“可以,多在你那里住几天吗?”
很多人在感受幸福的时候总会丈量时间,长短都要在心里落个数,好像这样才会心安理得的去享受,可又往往适得其反。
贺欲燃就是这样的人,他没有选择立刻回答,而是又把早就松开的手牵上:“今晚回去收拾收拾东西,不用收拾也行,反正我这里什么都有,再买也来得及。”
他又说:“我家里还有把备用钥匙,只要你时间充裕,放学可以直接过来。”
江逾白笑了:“那我以后要是天天往你家跑你会不会嫌我烦。”
“问这种幼稚的问题还不如想想明天吃什么。”贺欲燃白了他一眼。
但江逾白压根没往脑子里记,转脸又问:“那,我们要是天天见面你没有新鲜感了怎么办?”
贺欲燃:“那就分手。”
江逾白眨眨眼,有点受伤:“分手之后你还会和别人谈恋爱吗?”
“会。”贺欲燃斩钉截铁。
“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我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江逾白看着他一晃一晃的小辫子,伸手贴了下他的后颈:“那你当树,吊着我。”
“……”
“江逾白。”贺欲燃破功,使劲掐住他的脸蛋:“你的嘴是不是没有瓶颈期啊?”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他一脸“待会儿收拾你”的表情,接通了沈墨羽的视频通话。
他特意找了个自认为好看的角度,结果苏瑾宁蔑视天地的脸在画面里跳了出来。
贺欲燃被吓了一跳,“啧”了一声:“怎么是你啊?”
“故意的。”苏瑾宁不怀好意的笑,虎牙露出齿尖:“就想看你不爽呢。”
“滚。”贺欲燃瞪他:“你俩到家了?”
苏瑾宁点头:“啊,刚到,墨羽让我打个电话问问你俩到家没,我看这架势,是在大冬天街头散步么?”
“……”
贺欲燃无语两秒:“那怎么了,待不够。”
苏瑾宁欣赏他的坦诚,露出一抹老干部感慨的微笑:“行吧,也能理解,我跟他刚谈那会儿也这样腻。”
门开了,贺欲燃听到话筒里沈墨羽的声音,随之镜头的边角露出他正在擦拭头发的手臂,应该是刚洗过澡:“怎么样?他俩到家了吗?”
苏瑾宁往旁边看了一眼,忽然把镜头拉得更近,就差没塞进鼻孔了:“没有,散步呢。”
他又回头只露个侧脸:“你把睡衣换上吧宝宝,万一他看见。”
“……”贺欲燃。
“挂了,一听你喊宝宝我真浑身难受。”
苏瑾宁撇撇嘴:“就喊,下次跟你碰见我还喊。”
还没等贺欲燃还嘴,画面定格他那张欠欠的嘴脸,“嘟嘟”的一声,音频挂断了。
江逾白目睹全程,忽然问:“你很讨厌这个称呼么?”
贺欲燃揣好手机,挠挠头:“也……没有吧,但我可能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羞耻症,比如亲昵称呼,我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听到别人喊也会。”
两个人又并肩往前走,江逾白说:“可是我听你这么喊过柯漾哥和沈哥他们。”
“那是在犯贱啊。”贺欲燃捂脸,感觉自己确实挺奇怪的:“就,如果是开玩笑啊,跟兄弟朋友好像没关系,但是如果作为一种称谓,我就会不好意思。”
江逾白皱了皱眉,似乎确实没有理解:“他们谈恋爱,都这么叫。”
贺欲燃:“谁们?”
“学校的那些情侣,还有祁朝念和他女朋友。”江逾白看他。
贺欲燃发笑:“我真没看出来,你还挺八卦的。”
气氛安静片刻,江逾白再度开口:“你可以这样叫我一次吗?” ?
“啊?”贺欲燃呆呆的转过头,甚至以为自己幻听。
夜色中江逾白眸底愈亮,情绪涌出,如同被露水打湿的芭蕉叶。
他没想到江逾白有一天还会跟他提这种要求。
贺欲燃有点缓不过来,尴尬的笑笑:“我不是叫你宝贝儿什么的嘛,都一样呀。”
他自以为能像个情场老手一样把江逾白逗的脸红心跳,结果好几次都被他激进的不好意思。
江逾白也没再执着,抿着嘴巴移开目光,叶片上的露水滑落,消失在了眼底。
“嗯,就是小白这个称呼好多人都叫,想让你换个别的,偶尔也可以。”
这话说的怎么这么卑微……
好像自己干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似的。
贺欲燃鬼使神差的去哄他,捞起他的胳膊抱在怀里,声音软下来:“哎呀,宝贝儿宝贝儿,都一样的呀。”
江逾白没有挣脱,也没有表现出不悦,只是很听话的点头,眼睛一眨不眨,显得还有点呆。
贺欲燃啼笑皆非,只好往别的话题上折:“好了好了,快到家了都,让我亲亲。”
江逾白顿了顿,然后偏过头吻他。
贺欲燃亲的有点凶,因为他发现江逾白很喜欢这样接吻,唇齿碰撞出声音,像是思念过度后的见面,狼吞虎咽的把对方拆吃入腹。
不知亲了多久,贺欲燃只感觉自己腿有点发软了,朦朦胧胧睁眼,看到江逾白也在微微吐息,耳根潮红。
贺欲燃抿了下湿润的唇角,哑声问:“累不累?”
江逾白喉结滚了滚,不说话,只是又压着他亲了亲。
“好了……”贺欲燃迎合他亲了几下,意识到他想继续,又躲开,但腰被勾住,又不好后退,黏黏糊糊的被啄了好几口:“江逾白……再亲,你就得请我进屋坐坐了。”
“嗯。”
江逾白不舍的在他耳廓落下一个吻:“明天你醒了告诉我,我去找你。”
贺欲燃感觉自己身体发浮,脑袋却沉甸甸的:“好。早点休息,我到家告诉你。”
这句是结束语,但江逾白抱着他的力度却丝毫没减,而是低头碰碰他的额头,含糊出一句:“可以给你打视频吗?”
贺欲燃没忍住笑了,在他手背上轻拍两下:“明早就可以见面。”
他这句话好像比不叫他宝宝还让江逾白不爽,他肉眼可见的压低眉毛。
“想打。”
贺欲燃无奈了:“好好好,我到家就给你打,待这么久就算夏天都该冷了,快回去吧。”
见他这么说,江逾白才恋恋不舍的进了大门,贺欲燃像往常一样目送他开锁,进门,然后等着一楼最右面的房间亮起灯,那个模糊的身影凑到窗前和他挥手。
一路没堵车,甚至运气好的没碰上红绿灯,大概过了四十分钟不到,贺欲燃就开门进了屋。
他放好钥匙,另一只手像是争分夺秒似的掏出手机,打开了江逾白的聊天。
视频接通的时候,江逾白已经换好睡衣躺下,发丝还隐约潮湿,洗过后更长了些,半遮住眼睛。
“头发有点长了?”贺欲燃边坐到沙发边问。
江逾白点头:“有一点,我过段时间去剪头发。”
“我带你去剪吧,我有很多朋友干这个,手艺都不错。”贺欲燃说。
“好。”江逾白望着手机里的他出神,可能也是困了,双眼皮的褶皱更深了些,暗暗发沉。
“是不是有点困了?”贺欲燃问。
江逾白犹豫了一会儿,点头:“有点。”
贺欲燃笑笑:“那睡觉吧,明早我去接你也行,正好一起去超市看看。”
江逾白纵然还是有点不舍得,但确实太困,硬撑着贺欲燃给他弹视频的,更何况一看他就刚到家,什么都没来得及收拾。
“嗯,那晚安。”江逾白说完,也没舍得按挂断。
贺欲燃:“晚安。”
两人僵持住了,好像都在等对方先,江逾白静止了一会儿,眼睛稍微睁开些,凑近了听筒:“没有了吗?”
“什么?”
江逾白缓慢的眨眨眼:“没,睡吧。”
镜头拉近,贺欲燃意识到他要挂,当即一声喊住。
“诶,那个。”他死死咬了下嘴唇,似乎在做心里斗争。
江逾白抬眼看他,镜头晃动,贺欲燃换了个姿势,用手捂住了眼睛。
“晚安,宝宝。”
“嘟嘟——”
挂断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片刻后,江逾白只听见自己不规律的呼吸。
他刚刚是叫了吗?
他看着手机里贺欲燃的聊天界面,右手不自觉握了握拳,他抿住双唇,把脸埋进了枕头里,闷闷的笑了几声。
又困又痴迷的笑声很傻气,他拉住被子,盖过了自己的头顶。
真是要死了……
另一边刚叫了别人宝宝的某人也没好哪里去,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盯着白花花的墙壁憋笑。
“江逾白,你怎么还有这种癖好啊……”
他捂住脸,把自己蜷成一团,来回在沙发上扭动:“啊啊啊啊贺欲燃你好恶心……”——
作者有话说:没人觉得这个江逾白蒙被子傻乐很可爱是吧
第85章 小世界
贺欲燃跟他说自己睡到自然醒就过来接他,但江逾白觉实在是少,不到八点就爬起来把屋子收拾了一遍,又随便带了两套换洗的衣物,出门奔去了超市。
他把昨天贺欲燃念叨的几样零食都买了,足足有两大购物袋,打开手机,本以为忙活的途中贺欲燃早就该给他挂电话了,可直到现在锁屏都安静的可怕。
最近贺欲燃一直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好不容易放假也应该睡个懒觉,江逾白选择先给他发消息问问。
〈醒了吗?〉
大概过了几分钟,贺欲燃回复了。
cx330〈高兴〉
江逾白:?
cx330:〈刚醒,打错了。〉
江逾白叹气〈嗯,看出来了。〉
可能贺欲燃也确实发现自己的手不太好使,干脆按了条语音过来,他在伸懒腰,暗哑的尾音拉长,显然还是迷糊着:“诶呦——你醒多久啦?我洗个漱待会儿去接你呀。”
江逾白笑笑:“不用了,我出超市门口了,打个车过去就行,你在家吧。”
江逾白打开门的时候,贺欲燃睡袍还没来得及换,叼着蓝色电动牙刷刷牙,嘴边都是牙膏沫,像一圈白色的小胡子。
“嗯嗯嗯嗯嗯!”(你来的好快!)
江逾白把零食袋“咚”的一声放在地上,边拖鞋边说:“还行,路上没堵车。”
“嗯!嗯嗯嗯嗯嗯!”(哇!你买这么多!)贺欲燃弯腰对着那两大袋零食震惊。
江逾白正确翻译,对答如流:“嗯,另外又买了些菜什么的,省着在往楼下跑。”
贺欲燃点点头,嘴里都是牙膏说不了话,他就冲江逾白笑。因为怕洗脸弄湿头发,他特地在头顶扎了个小揪揪,天线似的,跟着动作晃来晃去。
江逾白没忍住抬手弹了一下,看小揪揪倒了又立起来,笑道:“我去把这些东西规整一下。”
江逾白打开冰箱门,里面空的没剩什么东西,看得出来他平常也没时间做饭,大部分都是一些速食和面包。
他把蔬菜水果放好,又把贺欲燃爱喝的几款饮料和牛奶分类放到冰箱门两侧,这样就不用进去翻找很久。
贺欲燃把头顶的揪揪解开,靠在冰箱门上看他忙活:“我本来说好要去接你的,怎么醒这么早?”
“上学生物钟,我一般都不会睡过八点,你刚醒,吹风会着凉。”江逾白把刚买的鲜虾挑出来。
贺欲燃顿时有点愧疚,回头看看自己空落的冰箱顿时被塞的满登登,猜他肯定又花了不少钱:“那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江逾白拎着那袋鲜虾站起身,反问道:“海鲜粥要不要吃,我买了虾和鲍鱼。”
“啊?”贺欲燃顿了顿,鬼使神差顺应道:“可以……”
“好,我去做。”江逾白准备拎着食材往厨房走,低头看到他光着脚:“穿鞋。”
贺欲燃挠挠下巴:“哦。”
他又光着脚噔噔噔跑过去穿鞋。
厨房里,江逾白轻车熟路的摘下旁边的围裙套上,穿着黑色针织毛衣的上身被勉勉强强的包住,露出半截结实有力的小臂,毛衣纯黑,臂弯处的青络便更加清晰。
江逾白到底是比他要壮很多。贺欲燃记得自己穿这件围裙甚至可以盖住前襟,但江逾白却露出半片胸肌来。
意识到自己在肖想一个正在老实本分给自己做饭的男朋友,他当即骂了自己一声秦兽。
“青菜都洗好了吗?”贺欲燃摸摸鼻子,最终觉得自己忙起来可能就不会想那么多。
江逾白把虾认认真真的剥壳:“不用,我刚才都洗过了,你出去吧,我来就行。”
“两个人更快一点,快快快,要不我帮你剥虾吧?”贺欲燃没贸然上手,只是围着江逾白转悠。
他帮人心切,江逾白无奈的叹了口气,往下看了看。
贺欲燃星星眼期待。
江逾白抬眸:“你去把袜子也穿上吧。”
贺欲燃:“……”
“我说我要帮忙,是我表达不清楚吗?”
江逾白顿了顿:“那你去吧袜子穿上吧,谢谢。”
“?”贺欲燃。
他又啪嗒啪嗒的跑过去把袜子穿了。
江逾白不让帮忙,贺欲燃闲的没事,一会儿倚在门框上看他,看的打哈切了就坐下来刷会儿手机。
不得不说江逾白做饭是有天赋在的,哪怕是一碗粥也能做的色香味俱全,贺欲燃吭哧吭哧吃了一大碗。
饭后,江逾白把一切都收拾好,摘了围裙离开厨房。
刚打开门,就看到贺欲燃撅着屁股在地上忙什么。
他疑惑:“你干嘛呢?”
贺欲燃听到声音回头:“我在铺毯子。”
江逾白看看他身后的沙发:“不是有沙发吗?为什么要在地上铺毯子?”
“你不懂,跟着我享受就完了。”贺欲燃拍拍手,站起身把旁边的零食袋拖过来,“哗啦”倒了满地。
成功把这里搞的一团乱之后,他似乎挺满意的,又把沙发上的抱枕拽下来几个扔到毯子上。
江逾白纵使有万般不解,但还是配合他把扔的最远的抱枕捡了回来:“你这是?”
“等等等等,马上就好。”贺欲燃左思右想,打了个响指:“对,窗帘。”
他又跑到落地窗前把窗帘刷的拉上,屋子瞬间变得半暗。
他抓起江逾白的手:“把鞋脱了,上来。”
江逾白乖乖照做,跟着他坐下来。
“你要不要再穿一件?地上会凉。”
贺欲燃大手一挥:“不用。”
然后他打开了电热毯的按钮,又拽来了不知何时从楼上带下来的大棉被,把另一边盖在了江逾白腿上。
江逾白:“……”
投影仪打开,贺欲燃找了部最近很火的电影,直筒房墙壁很高,映照在这上面看确实很爽。
贺欲燃调好音量,从手边拿过来一杯饮料递给他,舒舒服服的窝进被子里:“我昨天晚上找好久,感觉应该不会太无聊。”
偌大的房间没了阳光可见度很小,好像周围的一切都被虚化,只剩下彼此的距离。
江逾白不懂为什么有沙发有床非要在地上大费周章,也更不懂有那么大的电视干嘛非要看投影仪。
但他看到闪烁的电影特效映照在贺欲燃的瞳孔,似乎在这里也放了一场色彩鲜明的电影,会随着他的情绪忽明忽亮。
他因为情节的跌宕皱起的眉,嘴角翘起的弧度,偶尔因为剧情发展凑过来跟江逾白讨论几句,甚至还会神经兮兮的学里面的反派说话。
是的,贺欲燃很喜欢这种感觉,也很喜欢现在。
他在放松。
江逾白靠过去亲他的脸,贺欲燃看的认真,偏头躲开了。
又想到什么,回头:“是不是有点无聊?”
江逾白摇摇头。
贺欲燃拿过旁边的遥控器:“那我换一个吧,反正结局我也猜到怎么回事了。”
“没有。”江逾白按住他的手,笑了笑:“时间还长着,看完再换下一部。”
贺欲燃又问他:“你真的不无聊吗?要不你,打游戏也行,我看完就收拾起来。”
“好不容易铺好的干嘛收拾起来。”江逾白往枕头上一靠,拉着他的手放在手心里捏捏:“我们一整天都在这上面呆着吧。”
贺欲燃似乎没想到,顿了顿,点头笑了:“可以啊,你要不要吃零食?我拆开一袋。”
“那就薯片吧。”
一包薯片互相喂几口就没了,于是贺欲燃又起身拆别的,这部电影放完了换下一部,电热毯热了就关,躺凉了又打开。
遇到广告贺欲燃会骂骂咧咧的说:“妈的老子要充个会员。”
然后看到398的时候又顿住:“其实,我平时都上班……也没啥时间看对吧……”
江逾白笑而不语,点点头。
于是他们空闲下来就会接吻,亲到电影开场,又心照不宣的分开,贺欲燃靠到他怀里,江逾白会趁机亲上几口,两个人因为笑点对视,又会黏黏糊糊亲几下,直到贺欲燃掐他胳膊才知道松嘴。
零食没吃几包,嘴倒是没闲下来过。
江逾白把他搂在怀里,在他耳边呢喃:“我喜欢这样。”
贺欲燃明知故问:“什么样?”
江逾白把鼻子埋在他散落的发间,轻轻嗅了几下:“窗帘拉上,手机关掉,不用清楚什么时间,也不需要去做你我以外的事。”
更简练来说,是喜欢这个世界就只有我们俩的样子。
贺欲燃笑了:“我也是。”
那就这样,走得更远一点吧。
*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窝在这里睡着了。这一觉贺欲燃睡的特别沉,地下终归是有些凉的,但他却没有中途醒来,习惯性的往里蜷缩,直到感觉后背有一双手牢牢地环住自己,他又放松神经继续睡。
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更暗了,似乎已经到了下午,恍惚间,他感觉自己的头发在被人拨弄。
江逾白在玩他的头发,捻起一缕长发绕在无名指指间,就像一枚棕灰色的戒指,缠到发中再松开。
似乎玩的太入神,江逾白没发觉他已经醒过来,直到听见一声低哑的笑。
“我睡多久?”贺欲燃清了清嗓子。
江逾白松开他的头发,轻柔的刮了下他倦意的眼尾:“两个小时差不多。”
“嗯。”
午觉睡太久总会身乏,他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江逾白怀里。
江逾白回抱住他:“还困吗?不过再睡可能会头疼。”
贺欲燃摇头,像是在他的胸口蹭蹭:“不睡了,靠一会儿。”
“叮——”
枕边的手机响了,是江逾白的,他一手抱着贺欲燃,另一只手去摸手机,是祁朝念发过来的一张图片。
一朝一念:〈东西给你放到家门口了,你那个死爹开门就能看见。〉
江逾白打开图片看了一下,里面有速食饺子,还有一些饮料和蔬菜。
江逾白:〈好,麻烦你了,钱够吗?多出去的话我补给你。〉
外面太冷了,祁朝念直接按了条语音:“哎呀没多,啥麻不麻烦的,就看你来气,江纪伟从小到大给你花多少钱啊,过个年你还给他供上奉了。不说了冻死我了。”
贺欲燃从他胸口抬起头,瞄了下手机里的内容:“怎么了?”
江逾白按灭手机:“没事,过年给我爸买了些吃的送家里去了,我朋友家开超市的,在她那买便宜一些。”
纵使再不是人,也终归是江逾白的父亲,过年也不能不管不顾。
“你每年都会这样吗?”贺欲燃问。
“嗯。”江逾白闭上眼睛:“不然过年他会打电话作我,骂我过年留他在家不管他。”
贺欲燃皱了皱眉:“你每年过年都不在家里过吗?”
江逾白睁开眼睛,安静片刻,点头。
“那你,去哪?朋友家?”贺欲燃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心里差不多已经有了答案,江逾白不会是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人。
“我不喜欢跟他待在一起,我妈和他离婚之后,过年我都会出去住。”江逾白顿了顿,看向他:“你放心,我没有住网吧就是了,过年期间营业的酒店很多。”
没钱就住网吧,有钱了就住酒店,明明有家可以回,却像是逃离炼狱一样在外面流离失所,过年也是如此。
“除夕,你和我一起过吧。”半响,贺欲燃说。
江逾白愣了愣,笑了:“你过年不回家吗?”
贺欲燃说:“我白天回去吃个饭,晚上就回来。”
江逾白撩起他额前的碎发:“新年都希望跟家人一起过,阿姨跟叔叔肯定不放心,没事,我就在这里等你。”
其实和忽然也没有多期待过年,去年过年回家,他跟他爸还吵了一架,最终还是自己忍气吞声没继续,贺军才善罢甘休,他不想在家里待,大年初二就找借口离开,整个正月都窝在这里度过的。
贺欲燃没有说话,突然起身掀开了被子。
“怎么了?”江逾白疑惑。
贺欲燃回头笑了笑:“刚想起来,新年礼物还没给你,都买了好久了。”
江逾白愣住:“新年礼物?”
“对啊,你等着,我去楼上给你拿。”
贺欲燃下了毯子就要往楼上走,忽然想起什么,又跑回来把拖鞋穿上了。
江逾白想笑:“慢点跑。”——
作者有话说:好喜欢这种居家日常。(下周如果没榜的话就两更了哈,一直在休息眼睛滴眼药水,不能看太久的手机电脑,所以存稿现在有点供应不上,两更的话就周五周六,也算是攒攒收藏,早点入v)
第86章 新年礼物
几分钟之后,楼梯口探出一颗头发凌乱的脑袋:“你先闭眼睛。”
江逾白偏要逗他:“为什么?惊喜吗?”
贺欲燃点头:“当然了,你肯定喜欢,快闭上,这东西好大一个,我拿出来你该知道了。”
江逾白无奈,乖乖闭上了眼睛。
他听到拖鞋啪嗒啪嗒的声音,然后是贺欲燃坐下来,拉开拉链的声音,再是他说:“睁开吧。”
映入眼帘的,是一把楚门落樱吉他,透亮的蓝色晕染,右上角还雕刻着几朵精致的樱花。
江逾白呼吸慢了半拍,呆呆的对上贺欲燃的眼睛:“这是?”
“送你的,新年礼物。”贺欲燃将这把吉他送到他怀里:“我挑了好久,感觉这个颜色适合你,怎么样,好看吗?”
江逾白曾在网上看过这把吉他的价格,不说很贵,但是他绝对负担不起。到现在还在他收藏夹躺着,对他来说,这个价格的东西,只是看看就已经算满足了。
所以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得到。
江逾白僵硬的抱着吉他手柄,指尖轻轻触碰上琴弦,又觉得自己太过逾越,把手抽了回来:“这把吉他很贵。”
贺欲燃摇头笑道:“不贵,我朋友家里卖这个的,打过折。我拿回来试过一次,感觉音感很不错,适合你这种新手。”
那把吉他横放在他怀里,他像是视如珍宝,又像是在注视着一个不属于他的东西,手忙脚乱:“我觉得,我可能不太适合,我唱歌很难听。”
“学乐器谁看唱歌好不好听啊?”贺欲燃哭笑不得,帮他调整好架住吉他的姿势:“等我把你教会了,可以你来弹我来唱啊。”
“我也不太擅长学这个……”江逾白下意识还想推脱。
贺欲燃按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指按到琴弦上:“巧了,我最擅长教别人。”
靠近这把吉他,江逾白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木香,是只有上好的吉他才会有的味道。
“你想学什么歌?”贺欲燃问他。
江逾白眨眨眼:“不从入门的小星星开始吗?”
“不用。”贺欲燃笑了笑:“和弦这种东西有人教就可以弹,不是非要从简单的开始,再说,流行歌曲的和弦不难的。”
江逾白抿着嘴唇点头,指尖微微沾了些汗珠,他往衣角上抹抹,生怕黏在吉他上。
贺欲燃凑过去亲在他额头上,试图缓解他的紧张:“所以呢,你想学什么,嗯……要不就《有我呢》?”
“你喜欢什么歌?”江逾白抬起头问他,很认真的语气。
他想把生平第一次学会的乐曲送给贺欲燃,想看他因为自己指下跳动出的音符而雀跃,那样的场景,他真的幻想过无数次。
贺欲燃读懂他的意思,他席地而坐:“要不要听我弹一遍?”
江逾白快速的点头,把吉他递了过去。
窗帘被拉开一道小缝,于是窗外仅存的光亮像是寻找依托似的都挤了进来,斜斜的光影,将吉他上樱花与贺欲燃的侧脸串连。
指法和律动都是刻在他骨子里的,只是轻扫了下就能打开倾听者的心门。
江逾白不自觉的放松,去看他被鬓发半遮的侧脸。
“我要稳稳的幸福……”
“能抵挡末日的残酷。”
贺欲燃语调蹁跹,木质吉他荡漾开的音符都做了陪衬,又在旋律升起时与之融合,在安静,只属于他们的空间里环绕。
“在不安的深夜,能有个归宿。”
光的敲打,在淡蓝色的吉他上跳跃起来,落进贺欲燃的指尖,被他揉进曲调。
“我要稳稳的幸福,能用双手去碰触……”
他抬起头,冲江逾白笑起来:“每次伸手入怀中……”
“有你的温度。”
他截取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小段,明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他好像已经演奏了很久。
撕裂开的一小条光线中,江逾白似乎看到了贺欲燃哼着这首歌的旋律从人生前二十年的荆棘丛中爬出来。
“好听吗?”贺欲燃问他,弯起眼睛的弧度,在曲折的虚影中划出一道光痕。
“好听。”江逾白说,他伸手触碰光,也触碰到贺欲燃的脸颊,这个吻绵长,如同这首歌,听起来平淡而安静,却浸满了滚烫的温度。
江逾白抬起头,呼吸了片刻:“你教我这首歌吧,我弹给你听。”
“好。”贺欲燃觉得自己也被他传染了,亲昵过后总想蹭蹭对方的鼻尖:“所以,礼物能收下吗。”
江逾白笑了:“能。”
“我是说之后送你的所有礼物。”贺欲燃说:“不准问价格,不准说自己不适合,我送你,就要收着。”
他说的很认真,在下指令一样,江逾白哭笑不得,又想逗逗他:“那要是我不喜欢呢。”
“你会喜欢的。”贺欲燃自信的扬扬下颌:“我送的你的所有东西,你都会喜欢的。”
这是当然,这个世界上江逾白什么都不曾奢求过,父亲,母亲,所谓的家。
他什么都没得到过,所以对什么东西都淡淡的,因为他知道喜欢也不一定会拥有,但不喜欢,一定不会难过。
但贺欲燃出现了,他会一样一样,一件一件,把他缺失的,把这个世界上所有最好的,都捧来他怀里送给他。
开始学会喜欢这个世界,是贺欲燃教给他的第一课。
两个人坐在这块小小的方形毛毯上,你一下,我一遍的弹奏这首歌,窗帘被拉开,但外面早已经全部暗下来,他们真的就在这里消耗了整天的光阴。
但江逾白不觉得这是浪费,以往自己在家,他会找很多事情来做,看书,打扫房间,好像闲下来一会儿就会坐立不安。
但只要和贺欲燃待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他也觉得今天很充实。
因为被忙碌天填满,和被幸福裹满的人生,是不会一样的。
江逾白学的很快,两个小时就把整首歌学的差不多,只是速度有些跟不上,贺欲燃把调子放慢跟着他唱了一遍,江逾白好像很开心,结束之后抱着他亲了好几口。
指针转到傍晚六点,江逾白把吉他放进背包,小心翼翼的放好,跟着贺欲燃进了厨房。
贺欲燃摘下围裙套上,撸好袖子把锅盖掀开。
“需要我帮忙吗?”江逾白问他。
贺欲燃起锅烧油:“你帮我打打下手就行了,我来做。”
江逾白看他信手拈来的模样,放下心帮他去水池洗菜。
谁知排骨刚下锅,噼里啪啦的油点就把贺欲燃吓得连连后退。
江逾白眼疾手快把锅盖盖好:“锅里有水不能下油。”
“我没注意啊,那怎么办?”贺欲燃拍拍胸脯:“吓死我了我以为要起火呢。”
“不影响,等一会儿就好了。”
“哦,那就行。”
锅里没什么声音了,江逾白把锅盖掀开:“可以了,你继续吧。”
贺欲燃试探性的往前走两步,看到锅里的排骨老老实实的躺着,才拿起旁边的锅铲给它翻身。
江逾白忍不住笑了:“你真的会做吗?”
“会吧,这道菜我怎么也做过两三遍了。”贺欲燃笑嘻嘻说。
江逾白一手掐腰,无奈的问:“两三遍就算拿手菜了吗?”
贺欲燃挠挠头:“我平常其实,也就做点简单的炒菜,味道也不是很好。”
“所以。”江逾白问:“你不会做饭?”
贺欲燃无奈的耸耸肩:“很正常吧,工作很忙,而且我不太喜欢做饭。”
江逾白看他生涩的手法,早该猜到的。
他叹了口气,接过锅铲:“我来吧。”
“我都说了我来做。”贺欲燃执拗的用屁股挤走他。
江逾白撑着灶台,妥协了:“那我教你行不行?”
贺欲燃衡量了一下,点头:“行。”
“拿过来吧,我给你示范一遍。”江逾白打开锅盖,里面的排骨已经差不多熟了些,他单手打开调料盒,均匀的铺上一层咸盐。
这手法一看就是经常做,贺欲燃不禁佩服:“你怎么什么都会做啊?在哪儿学的?”
“网上跟着做的,几遍就会了。”江逾白盖上锅盖:“焖几分钟。”
贺欲燃从身后抱住他,自己的身高刚好可以把下巴抵在他肩头:“你这样的男人肯定小姑娘都追着嫁。”
江逾白低笑,双手抚上他的臂弯,回头看他:“那你呢?”
暧昧的问题,他一向都很会问。
贺欲燃抬头,在离他唇间几厘米的位置停下来:“我倒是挺想娶你的。”
贴上自己臂弯的那双手往下,钻进他的掌心。
“愿意的。”江逾白轻扫着他的唇瓣,上移,对上他的眼睛:“老公。”
“……?!”
这两个字叫的贺欲燃背都僵了,直挺挺的站在原地。
江逾白很喜欢他的反应,贺欲燃惊讶或是害羞,眼睛都会瞪得圆溜溜,但只是几秒,眼皮又似有似无的压下来,随之距离也渐渐拉近。
“你瞎叫什么?”贺欲燃一手撑着灶台,另一只手去扣他的后腰。
江逾白嘴角含笑,一味的后退,引诱他向自己逼近:“没瞎叫,你不是要娶我吗?”
他们身后是阳台的拉门,江逾白用胳膊肘支撑着门框,双手拨弄开贺欲燃微湿的碎发。
锅中油点炸开的声音噼啪作响,湮灭了唇齿相依时汹涌的声音。
江逾白在这片混沌中抬起头,临摹着对方那双迷离的双眼:“宝宝……”
被春水泡过的声音昏沉,有种不清醒的理智。
贺欲燃想起来,他第一次喊自己“宝宝”的时候,还是因为被方晏如搭讪,他依稀记得这俩字当时给自己的冲击力有多大,那时候他声音相当平稳正常,他听了却还是忸怩的说不出话。
更何况是在接吻之后……
“别这么叫我……”贺欲燃结巴道,滚烫开始从某根神经扩散,与自己的牵扯不清。
“为什么?”江逾白瞳孔颤动:“你也这么叫我……”
贺欲燃开始规避,江逾白就像是一颗酒心味的巧克力,甜腻无害的外表诱惑他咬上一口,可在口腔中迸发的,却是呛口的辣。
“排骨还在锅里……我弄一下。”他转头想去抓锅铲,但对方的动作要比他快太多,电锅的插座被拔了。
“滋啦——”一声过后,厨房陷入安静,贺欲燃还来不及回头,江逾白就已经堵住他的唇。
地毯两个人还没来得及收拾,跌在那张厚厚的棉被上不疼,却阵阵发晕。
他的双手被钳在枕边,想发力却只是身子向前,反而像回应,倒合了江逾白的意。
江逾白占有意识太强,过乱的技巧全都狠了劲儿的往贺欲燃身上使,让对方只能做最基本的换气,多不上一下嘴。
“嘶……”贺欲燃猝不及防的吃痛,扭了下脑袋拉开距离,趁机用手指抵住他的嘴。
面前的人面容没变,但似乎已经被换了内芯,眼神渴望又压制,明明看似在听从号令,却还是暗暗跟他逆着力量往下压,像是失了理智的疯子,想不断靠近他索取慰籍。
贺欲燃忽然觉得他这种样子狼狈又好笑,不怀好意的隔着自己的手背吻他嘴唇的位置:“江同学,不会接吻就不要乱咬。”
昏暗的光线让他处于一种半遮半掩的体态,耳边的鬓发被揉得凌乱,搭在胸口随着起伏。
贺欲燃把手拿开,江逾白才得以延续,边吻着他的下巴边开口:“接吻,不就是乱咬吗?”
他眼睫半落,垂在贺欲燃脸颊边:“我想咬哪儿,就咬哪儿……”
贺欲燃下意识弓身,他只认为这样自己躺的会舒服一点,却根本没察觉面前的人早已睁开双眼,目光落在他微皱的眉心,瞳孔被黑压压的云密布,是一场暴雨的征兆。
没有再继续,两双眼睛相对,贺欲燃感受着腰间手指的缩紧,好似自己的心也就这么被他握在手心里揉捏。
“江逾白……”贺欲燃伸手抚摸住他的脸。
只是细微的安抚,江逾白就像是一只受到猎物刺激的雄狮,匍匐着随时随地就可以张开獠牙把他拆吃入腹。
以往的亲密两人都张弛有度,可今天的感觉不一样。
周围没有他人,接下来也不需要去应付任何事,准确来说,现在他们只需要取悦彼此,感受彼此,仅此而已。
*
江逾白蹭蹭他的掌心,眼里似泪水婆娑:“疼疼我……”
“燃哥……”
*
他浑身无力,瘫倒下来,背后贴上一个温暖的胸膛,他感觉到自己在被拥抱。
“燃哥,我们就这样一直下去,好不好?”
江逾白温柔的用指腹撩起他的鬓发,吻上他潮湿的眉眼:“永远都不出去了……就在这里,我照顾你,好不好?”
他说什么,贺欲燃已经听不清了,只知道一味的顺从,他晃着灌铅的脑袋点了几下头,听到了江逾白满足的笑,最后闭上眼睛,失去了意识。
天空泛起鱼肚白,房间里也渐渐只剩下钟表走针的嘀嗒声。
江逾白……简直不是人造的……
——
晨光刺眼,窗帘半开着,贺欲燃皱了皱眉,睁开干涩的眼皮。
他下意识想出声,却只发出哀怨的叹息,像是烂掉的菜叶子。
贺欲燃缓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被抱着,微微抬起酸痛的脖颈,映入眼帘的,是淹没在阴影里,江逾白安静的睡颜。
薄唇紧闭,漂亮清纯的眉眼。
他今天就是因为这小子嗓子哑的说不出话的是吧……
谁敢信啊?!
不知哪来的火气,贺欲燃起身就想走,刚抬起腰,就疼的“嘶”了一声,老老实实躺了回去。
“噗……”
哪儿来的笑声?
贺欲燃诧异的回头,看到刚才还紧闭的眉眼早已弯出弧度,他还来不及开口,江逾白就睁开了眼睛,噙笑浅浅的看着他:“很疼吗?”
“……”
贺欲燃闭上眼睛,直愣愣的躺在床上,沉默,已经是他最倔强的反抗。
绝望的二旬老人。
江逾白不敢笑了,凑过去献殷勤,吻他的脸:“宝宝,不要生气了。”
“今天宝宝也没用。”
“老……”
“也不行!”贺欲燃怒目圆睁:“成你免死金牌了是吧?”
江逾白抱住他,脑袋不断的往他胸口上蹭,小狗似的:“就这一次,下次不会。”
“下次怎么着也得我在上边儿,什么玩意下次?”
贺欲燃一巴掌呼在他脑门。
亲了能有十几下,贺欲燃才愿意松口,往他腿上不轻不重踢了一脚:“滚起来收拾。”
江逾白被踢了也开心:“好,你先躺着,电热毯没关。”
他麻溜的起来,把昨天堪称二战现场的地方收拾干净,贺欲燃可算有点下脚的地方,微微动了下腰想起身。
睡袍脱落,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崭新的内裤和睡袍,有片刻的愣神。
他低头嗅嗅胳膊,是自己沐浴露的味道,江逾白帮他洗过了?
他又试着动了动下身,里面也没有涨的难受,是后面自己失去意识,江逾白帮他处理过了?
眼前的人早已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蓝色家居服,洗的有点褪色了,但穿在他身上却不显得廉价。
和第一次去江逾白家里,看到的他一模一样。
勤奋能干,温柔内敛。
他脑子一抽,跟放幻灯片似的播放昨晚的画面。
妈的,这个逼,最能装。
手边响起手机提示音,贺欲燃抬起来看了一眼,是贺军。
爸:〈多久回来?〉
〈还有三天除夕,你妈总念叨你。〉
贺欲燃皱了皱眉,虽然本就想着过年回家过的,每年也都会早几天回去,帮着家里置办一些东西,走走亲戚。
但是,江逾白怎么办。
“燃哥,我做了早餐,起来吃一点吗?”
思索间,江逾白的声音响起来,贺欲燃抬起头,“啊”了一声:“你起多早做的啊?”
他中途甚至都没醒过,这孩子体力是有多好,还能起早做早餐。
江逾白笑笑:“我生物钟,七点多就醒了。”
嗯,果然不是人造的。
贺欲燃冷笑:“节制点儿吧,别仗着年轻不要命。”
他话音落下来,才意识到不对劲。
但江逾白已经就他身旁坐下来,低头看他:“我,需要节制吗?”
“……”
“滚,别亲,我没刷牙。”贺欲燃先他一步预判站起身,踉踉跄跄的要离开。
江逾白忍俊不禁:“穿鞋。”
贺欲燃瞪了他一眼,又把鞋子乖乖穿好。
转身,他停住脚步,回头看他:“今年过年,去我家过。”——
作者有话说:5.4号入倒v,明天就不更新了哈宝们,周日更新的87章直接万字掉落,看到这里的宝们记一下章节不要买重复了,感谢大家的一路支持,后续存稿足够会日更到完结,五一快乐。
第87章 试探〈三更〉
突然多带一个人回家过年,确实也是贺欲燃从没想过的事情。一是他这辈子也不可能谈个父母满意的那种贤惠能干聪明的女孩子回家,第二,他讨厌家人插足或是指点他的感情。
他没先经过贺军同意,从小到大在他爸那走过的弯路太多,慢慢也就摸出来捷径,很多事情其实只要他妈能同意,那跟他爸商量下来就不难。
他趁江逾白下去买菜的功夫,走到阳台给郑淑华挂了电话。
他平常不会打电话给家里,距离不远,实在想了就回去了,待的时间只要不长,他在贺军那其实也算个香饽饽。
郑淑华有点意外,接起来的时候是笑的:“喂?小燃?”
“妈。”贺欲燃笑了,问候道:“很晚了,吃过饭吗?”
“哦,吃过啦,和你爸在他朋友那里吃的,你呢?是不是又吃外卖啦?”郑淑华性子温柔,也很会惦记孩子,只是太依赖贺军,很多时候被他带跑偏了思想。
贺欲燃看着窗外泛黑的天空:“没,朋友做的饭,吃饱了。”
两个人又寒暄两句,郑淑华就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呀?还有个三四天就除夕了呢。”
“明后天吧。”贺欲燃道。
听他肯定的答复,郑淑华更乐了,当即“哎呦”了一声:“那好,想吃点什么吗,妈给你做,哦对了,你弟弟还拿了个叫什么……内部决赛什么的奖金呢,嚷嚷说要请你吃饭。”
“是吗?”贺欲燃有点意外,以往总觉得贺锦佑最多也就是在周围朋友里游戏打的厉害,没想到刚进俱乐部两个月,就有成果了。
“那应该我请他吃顿饭。”贺欲燃打趣道,郑淑华也在电话里笑的开心。
贺欲燃看准气氛,奔入主题:“妈,还有个事可能得麻烦你跟爸讲一声,今年过年……我打算带个朋友回家。”
郑淑华顿了顿,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当即一拍腿:“哎呦?交女朋友啦?这这这,妈没准备呀……姑娘是干什么的呀?你们同校的吗?哎呀不是不是,那个,她都喜欢点什么啊?我买点去,哎呦那个贺锦佑,下来陪妈……”
“诶诶诶妈!不是,什么女朋友啊?”贺欲燃无可奈何的捂住脸:“朋友,就朋友,男……”
他噎了一下:“男,性朋友。”
“啊?”电话那头轰天动地的气氛一下子就蔫儿了。
“哦,朋友啊,谁啊?妈认识吗?”
贺欲燃回答:“见过面,我店里的一个男生。”
“这样啊。”
郑淑华说话办事是很讲究的,贺欲燃情商更多是随母亲,拒绝人起来很委婉:“害,你带朋友回来我们没什么反对的,也不过就是多双筷子……但是,欲燃,你也知道你爸本身就不同意你开那个什么酒吧,你再把那里面的人带回来,我怕你爸……”
贺欲燃也差不多料到她会这么说,自己从小到大交朋友经常被阻拦,甚至是跟楼下路过的小孩儿玩一会儿,他爹妈都恨不得给人家开户看看父母是干嘛的,是不是好学生。
“妈,你们见过,那天来接贺锦佑吧台上的那个小男生,年纪不大。”
郑淑华长长的“哦”了一声:“他啊?他过年不回家的吗?”
贺欲燃挠挠头,用早就编排好的借口说:“他爸妈在外地打工,今年过年说回不来了,打电话碰巧让我听见,我想着,这大过年的留他一个小孩儿在家里也挺可怜的,就问问你们。”
郑淑华一听,也有些为难,做了母亲的女人更看不得年纪小的受苦,她叹了口气:“也是怪可怜的,你等我和你爸商量商量吧,应该没事,你爸挺喜欢他的。”
贺欲燃点头:“嗯,没意见发消息给我,他要是不同意,你也跟我讲。”
郑淑华哈哈笑道:“害,他不同意难不成你还把人扔外边儿啊,那也没事,把人请回来吃顿饭还是没问题的。”
“不用。”贺欲燃顿了顿,斩钉截铁道:“我爸不同意,我就带人在外面过了。”
他这话说的决绝,郑淑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啊?”郑淑华错愕。
他知道郑淑华已经听懂了,所以没有做不必要的解释:“嗯,早点休息吧妈,记得回个信。”
和郑淑华短暂的寒暄了两句,电话就挂了。
可能是贺军见过江逾白一面,对他印象真的很不错,能干,聪明,更主要的是肯吃苦。
也或者是,他觉得自己的儿子越来越像自己,开始学会用筹码和后果,逼他做选择。
虽然带个朋友回家过年算不上什么特别的事,但贺欲燃知道,如果带个人回家,贺军不知道要逼着自己收敛住多少脾气,还得把那些刻薄逼迫的话咽到嗓子眼里,肯定不舒服。
没隔夜,郑淑华就发来消息说他爸同意了。
贺欲燃没多惊讶,看着手机里的消息,回了郑淑华一句:〈谢谢妈。〉
身旁的江逾白已经撂下手机准备休息,贺欲燃把手机歪了歪,卡在他看不到的角度。
〈妈,我朋友很内向,怕给别人添麻烦,这次带他回去他也很纠结,你和爸尽量对他热情一些。〉
郑淑华懂他的意思,发了条语音过来,声音温柔:“你带回来就好嘛,多个人家里也热闹,那孩子我也挺喜欢的,聪明又能干,你问问他想吃什么呀?妈明天去买点儿。”
他故意调大了手机音量,江逾白也自然竖耳朵听着,回过头问了句:“是,阿姨吗?”
他停顿,往前凑了一下,期待的说:“我可以看看吗?”
贺欲燃边笑着,边快速把上条自己发的消息删除,只留下郑淑华那句语音,翻过去给他看:“哝。”
江逾白大致略了一下,只看到郑淑华同意的信息和那句语音条,心里也撂下一块大石头。
贺欲燃收了手机,往他左脸上啵了一口:“你看,你完全不用担心麻不麻烦,我妈很喜欢你的,而且我爸那天不是也夸了你吗?”
听他这么说,江逾白心情确实好不少,最起码不会那么紧张:“我们,明天就回去吗?”
“嗯,再有两天就除夕了,早点回去置办一下。”贺欲燃说。
江逾白点点头,往他怀里歪歪脑袋:“好。”
嘴上说着不紧张,但第二天去超市,江逾白还是拎着四箱保健品气喘吁吁的来到收银台。
贺欲燃呆愣,心想从进门到现在也就一会儿没看住,这孩子快把礼品区搬空了。
“怎么买这么多?”贺欲燃上下将他扫了一遍,都怕他兜里还藏了。
江逾白有些承受不住重量,拎起来放到一旁的货架:“不多,看着牌子不错就拿了,走吧。”
贺欲燃哭笑不得:“不是,这燕窝什么的,我提前都给我妈买了,而且酒更不用了,那些上门找我爸办事儿的送了不知道多少箱呢。”
江逾白摇头,正经道:“我送的是我送的,不一样。我不能空手去,你出去等我吧,我付了钱就去找你。”
虽说江逾白哪哪儿都成熟,但这张脸怎么看都还是十八九的小孩儿,这么文质彬彬的来这种说辞,贺欲燃还是憋不住想笑。
他也没再继续拦着,笑的开怀:“我妈肯定喜欢你这样的媳妇儿。”
江逾白顾着把东西放到收银台,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夸你呢。”贺欲燃帮他提了一箱,凑近他耳朵撂下句:“宝宝老婆。”
江逾白动作僵住,顷刻间,脸就从头红到尾。
收银员显然没听到这炸裂的悄悄话,嚼着口香糖敲敲扫描仪:“诶先生,付款码扣一下啊。”
“哦,抱歉。”江逾白稀里糊涂的掏出手机按开微信,转头去看罪魁祸首。
但他已经拍屁股走人了。
开门前,贺欲燃亲耳听见江逾白足足深呼吸了三口,他从没见江逾白这么紧张过,有点幸灾乐祸似的。
“你干嘛?又不是没见过,在酒吧那次怎么不见你这么紧张,还聊的那么开心。”
江逾白脸红红的,眼神有点呆滞:“这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贺欲燃歪头逗他。
江逾白更紧张了,磕磕巴巴的:“就是,不一样。”
这是把自己带入儿媳过门了是吧,贺欲燃抿着嘴巴掩盖,不过以朋友的名义把男朋友带回家过年,蛮刺激的。
开门了,郑淑华笑容满面:“回来啦?”
“妈。”
“阿姨好。”
“诶。”她又转头看看旁边的江逾白,侧身让开:“快,儿子,带你朋友进来。”
俩人刚进屋子,就闻见了浓浓的肉香,贺欲燃猛吸了一口,边脱鞋边说:“妈,做了什么菜啊这么香?”
“放心吧,都是你爱吃的。”郑淑华笑道,低头看见江逾白刚放到地上的四箱礼品,有点惊讶:“哎呦孩子,怎么买这么多?”
虽然还是紧张,但江逾白还是很好的控制住了面部表情,笑的标准:“没有很多,阿姨,不知道您和叔叔爱吃什么,就随便买了点。”
“哪里用呀,你还是个孩子呢,有钱留着自己买点吃的,别这么客气嘛。”郑淑华对江逾白很有好感,亲昵的拍拍他的肩。
贺欲燃帮他打圆场:“收着吧,过年大家一块儿吃。”
郑淑华笑着嗔怪他:“你也是的,怎么不拦着点,还让人家花钱。”
贺欲燃和江逾白相视而笑,回头装无辜:“那人家非要给你买我有什么办法,他还问我你喜欢吃什么,要给你买最贵的,要不是我劝着点,都快把超市搬空带回来了。”
江逾白被他说的不好意思,手藏在身后扯扯贺欲燃的衣角:“我,我哪有这么说……”
贺欲燃一个反扣握住他的手,使个眼神让他别说话,听着就完了,又不能害你。
郑淑华脸都笑开花了,一个劲拍江逾白的肩膀:“是吗?哎呦这可真是,阿姨都没准备什么,就做了几道菜,你还想吃什么一定要跟阿姨讲呀。”
她稀罕的牵着江逾白往餐厅走,压根就忘了后边还有个亲生儿子:“你叫什么呀?”
江逾白没被像母亲这么大的女长辈亲密的对待过,有些盛情难却:“哦,阿姨,我叫江逾白。”
“逾白呀,名字真好呢。”郑淑华笑着说,瓷白的牙看起来贵气又纯雅:“那阿姨以后叫你白白嘛,好不嘞?”
她操着一口地道的江南调,讲起话来又柔又缓。
江逾白一个劲的点头:“好。”
贺欲燃自己扯了把椅子坐下,笑而不语的看着郑淑华给江逾白拿碗又拿筷,江逾白又频频低头道谢。
郑淑华做了不少菜,有鱼有虾还有肉,道道色泽鲜美,摆盘讲究,看起来就让人食欲大发。
年轻时贺军与郑淑华工作里相识,那时候他俩还都是小职员,郑淑华不仅有才华长得漂亮,做菜也是一顶一的绝,稍微一展露就把贺军追到手了。
“白白,尝尝这菜合不合胃口?阿姨是浙江人,口味多少和这里有些不一样。”郑淑华几筷子就把江逾白的碗装满了。
江逾白小口小口的吃着,脑袋捣蒜似的:“合的阿姨,您做饭很好吃。”
郑淑华喜欢看别人吃她做的菜:“哈哈哈,好吃就行呀,你多吃点。”
“唉……”一旁的贺欲燃戳戳碗里白花花的米饭,摇头娇嗔:“说是做的我爱吃的,结果上桌都不理我。”
郑淑华反应过来他在撒娇,登时就乐了:“哎呦喂瞧你那样儿,给你夹嘛,来来来,想吃什么?”
贺欲燃歪歪嘴:“我要跟白白~一样的。”
他咬重了“白白”这俩字,逗的郑淑华哈哈大笑。
“你们俩吃啊,锅里还有汤呢,我去盛。”
贺欲燃想去帮忙:“你赶紧吃吧不要弄了,我去就行。”
“你坐下来,快点,哪能把小白一个人扔下,你陪他吃。”郑淑华假威,喜滋滋的进了厨房。
贺欲燃无奈打道回府,看着江逾白吃的小嘴都是油,抽张纸给他擦了擦:“怎么样?我妈做饭好吃吧?”
“好吃。”江逾白咽下嘴里的饭,眼里是吃到好吃的东西会有的幸福感:“阿姨也很温柔。”
“是啊,我妈再不温柔点儿,我在这个家都没法活这么大。”贺欲燃撇撇嘴,做了个鬼脸:“快吃吧,白~白~”
江逾白一口水没咽下去,咳的满脸通红。
这顿饭吃的很开心,贺欲燃也在气氛渲染下跟郑淑华聊了很多平常不会说的事,江逾白在一旁补充。
一直到晚上贺军才回家,临近过年饭局相当多,基本每天回来的时间都不一样。
江逾白出于礼貌,跟他们一同出门应接。
但贺军并不是从助理的车上下来,而是一辆陌生又熟悉的黑色奔驰。
贺军边下车,边笑着与副驾驶上的人招手,细细碎碎的说些什么,看起来聊的不错。
贺欲燃眯着眼睛仔细去看,车窗缓缓摇下,副驾驶坐着一个容貌年轻的男人,察觉到院内贺欲燃的目光,缓慢的对过来。
是李靖宇。
贺欲燃呼吸一滞,心脏像是被猝然拎高,悬到嗓子眼。
怎么会是李靖宇……
恍惚间,贺军已经转头看见他,李靖宇偏头说了些什么,竟开门从车上走了下来。
搞不清李靖宇的动机,但他是在场唯一一个知道自己跟江逾白关系的人,虽说他不至于这么蠢当场就放话,贺军也未必信他随口之言,但之前的过节并不小,警惕心还是要有。
贺欲燃回头碰了下江逾白的胳膊:“你进去,别出来。”
“好。”江逾白转身离开不到两秒,贺军果然冲家门口欲要出来的他招招手,示意他到跟前去。
看起来两位聊的不错,李靖宇应该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贺军的脸很红,跟他们一起喝了酒。
贺欲燃到李靖宇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尽量放自然状态,喊了声:“爸。”
贺军点头,浓厉的眉目并没有透出半点慈祥,反而对一个外人李靖宇笑的开怀:“小李说你们好久没见了,特意下车跟你打个招呼。”
李靖宇扭头冲贺欲燃笑笑:“好久不见啊,欲燃。”
这称呼贺欲燃听的直倒胃,条件反射的瞪过去。
这是个毫不掩饰的警告,但李靖宇丝毫不买账,嘴角咧的更甚。
李靖宇是浓眉,眼稍吊的夸张,下三白也严重,当初他追贺欲燃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人长的天生凶煞,别说恋爱,相处都不舒服。
“也不算很久吧。”贺欲燃垂下眼,冷冷道。
毕竟才刚刚揍了你没到半月,就又出来恶心人了。
李靖宇不恼,像是听了个朋友间冷笑话,捧场笑了笑:“不久吗?可我还是蛮想你的。”
贺欲燃咬牙,眼底的敌意含沙射影。
“今天约叔叔出来叙旧,我可是听说你今天回家,特意过来看你呢。”李靖宇深深的看着他眼底的愤怒,窥探似的,莫名兴奋起来,笑出声音:“新年快乐呀。”
贺欲燃是很体面的人,生在官代家庭,从小就会被灌输为人处事体面的思想,练就了不管面对的人自己有多讨厌,都能笑的平和亲近的本事。
但贺欲燃压根就没想装,扭头看向贺军:“我妈做好饭了,进去吃吧。”
李靖宇直接被晾下,往贺军那瞥了一眼。
贺军也品的出不对劲,“啧”声道:“吃什么饭?我刚跟小李总从饭店回来,人家招待我花了不少,你们以前玩的那么近,小李总也是心系你,特意过来看你的。”
他在暗示贺欲燃懂些礼数,别犯不该犯的神经。
李靖宇看起来并不在乎,对贺军谦虚:“哪里呢叔,我现在大不如前了,您还愿意赏我个脸吃饭,我自然得好好招待。”
“小李,客气了客气了。”
贺欲燃捕捉到李靖宇话里的信息,很浅的皱了下眉。
大不如前,是什么意思。
贺欲燃不明白他今天来的目的,但他了解李靖宇,贪婪好色,牙呲必报。阴一次没成功,李靖宇就会来第二次,一直到对手败在他脚底,他甚至还要对方给自己舔鞋。
贺欲燃没法挑破,也更害怕李靖宇会挑破,站在原地憋了好半天:“那我先进去了,小李总,回见。”
“站着。”贺军厉声,太意外他今晚的态度,但念于面子,只好隐晦的警告:“送送小李总。”
贺欲燃闭了闭眼,不用回头就知道李靖宇在身后笑的有多狂。
他僵硬的转过身,扯出个算得上漂亮的微笑:“劳烦小李总驾车老远来看我,新年快乐,请便。”
李靖宇笑着看他,不说话,也不作为,故意浪费他时间似的,很久才开口:“也帮我跟屋里的那个小朋友道声新年快乐。”
贺欲燃心脏猛的一沉,抬眼看他。
“真羡慕呀,没想到,你们关系还这样好呢。”李靖宇眯起眼睛,撂下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转身上了车。
贺军又跟他热络两句,他才命令司机开车,一脚油门,卷起浓郁的车尾气,熏的贺欲燃直犯恶心,头昏眼晕。
“贺欲燃,你今天怎么回事?”人刚走,贺军的脸就撂下来,审视着他。
贺欲燃深深呼了口气,有些疲惫,事已至此,也不用再装:“爸,我们早玩儿崩了。”
贺军倒也没太意外,前两年两个人关系好的时候,李靖宇经常过来喊他出去玩,虽说贺欲燃大多时候回绝,但李靖宇仍然乐此不疲,不是送东西过来,就是去贺军单位登门拜访。
不知何时开始,再也没见李靖宇人了,外头传他不是什么正经人,贺军想着断了也好,便从未问过。
“那你就这么跟人家说话?装都不会装?你们年轻人鸡毛蒜皮的事我懒得管,但名利场上我们就算同事,公事公办,你让我面子往哪儿放?”
贺欲燃也不是小孩子,成年人喜怒都不会形于色,他也想过给足贺军面子,假客套给李靖宇,但他不能。
因为李靖宇今天就是在试探,试探他怕是不怕。
自从贺欲燃拒绝李靖宇后,他们两家也就不再像以往那样近。李家势力眼是出了名的,谁对他家有利益,就跟谁家走得近,他突然献殷勤,贺军也应该猜得到李靖宇是想有求于他,但这就是最诡异的地方。
贺欲燃跟李靖宇已经不是撕破脸那么简单了,甚至对李靖宇这种人来说,算单方面的仇恨。
他不想方设法搞他都不错,竟反过来有求于他父亲?
目的性未免太强。
贺欲燃还想开口,身后却传来一声鸣笛,远处一辆出租车驶近,郑淑华也从屋内闻声赶过来。
见父子二人原地站着,有点纳闷:“客人走了怎么不进屋,在大门口聊什么?”
她觉得诧异,但这俩父子的相处模式本身就不太正常,当妈的也都习惯了,她抻脖子往出租车上看,门打开,贺锦佑从里面下来。
“锦佑回来啦?”郑淑华往前迎了两步,接过他手里的书包:“我看到你发消息就出来了,你爸和你哥都回来了,等你呢。”
贺锦佑抬头,看到他们在大门口直愣愣站着,反应了半天,但怎么看,又不像是来特意接他的。
这俩人往这一站气氛就凝重,他摸摸鼻子,憨憨的喊了声:“爸,哥。”
“嗯。”贺军点头,也不好再开口:“回去再说。”
贺欲燃叹气,看了贺锦佑两眼也跟着贺军走了。
贺锦佑:“……”
“妈,你不说他俩来接我的吗?怎么都不鸟我??”
进去的时候,江逾白坐在沙发上等他,见到贺军进来,礼貌的站起身打招呼。
贺军先前已经知道他要来,寒暄了两句就准备上楼:“我吃过了,让欲燃和锦佑他们陪你吃,不要客气。”
江逾白笑着点头:“好的叔叔。”
贺锦佑对他不太熟悉,见过几次面,只觉得巧。没差两岁,也用不着寒暄,他打开冰箱,冲后面正坐在自己家里,典型的三好学生问:“诶,你要喝汽水吗?”
江逾白摇摇头,笑道:“不用了,谢谢。”
贺锦佑跟他也没什么可聊的,“哦”了一声自己拿瓶饮料打开喝了,坐下来端饭碗吃饭。
贺欲燃心不在焉,大部分时间都在嚼白米饭,菜也没动几口。
江逾白看出他心事重,但大家都在场,他没法问。
“来来来,给你们一人盛碗汤。”郑淑华舀了一碗汤过来,正准备往贺欲燃碗里倒。
“我就不用了妈。”贺欲燃把碗挪走:“我吃饱了,先上楼了。”
郑淑华“诶?”了一声:“你才吃几口啊?”
“没事,中午吃太顶了。”
郑淑华叹气,碗筷放的重:“你这孩子,瘦成什么样儿了。”
贺欲燃起身,拍了下江逾白的肩膀,低声说:“你吃你的,待会我去你房间找你。”
江逾白听话的点点头,没有多问。
“贺锦佑。”
“啊?”贺锦佑叼着鸡腿抬头,明明长了一双跟贺欲燃同样聪明的眼睛,却喜欢瞪的圆溜,倒傻气。
贺欲燃敲敲桌子:“吃完帮妈刷碗。”
“……”
贺锦佑努努鼻子:“哦。”
江逾白嘴里嚼着东西,心却不在这,看他径直上楼,消失在拐角。
“看他作甚,他爱吃不吃,来白白,再盛碗汤。”郑淑华以为江逾白是在看脸色,热情的给他续碗。
江逾白连连道谢,在郑淑华期待的眼光中被迫吃了第二碗。
“其实你叔叔还是挺好的,今天他太累了,而且性格就那样,你别在意。”郑淑华忽然道。
“没有,阿姨,叔叔和您能同意我来这里过年就已经很好了。”江逾白感激的说:“而且,叔叔刚才和我讲话也很温柔的。”
“可拉倒吧。”
一直在旁边吃饭的贺锦佑坐不住了,仰头闷了手里的饮料,却没再往下说。
郑淑华瞪他:“贺锦佑,吃完了就上楼去。”
贺锦佑撇嘴:“我还得刷碗呢。”
“用不着你,有洗碗机。”郑淑华赶鸭子上架似的摆摆手:“对了,直播别搞出太大动静,听到没?”
贺锦佑站起身,边把碗筷送到厨房,边懒洋洋的说:“装了隔音棉的,吵不到你们。”
饭后,江逾白帮郑淑华一块收拾碗筷,郑淑华一个劲儿夸他能干。
“这两天保姆放了年假,我突然弄这些家务活还不太适应呢。”郑淑华把碗放进洗碗机,好笑的说。
江逾白仔仔细细的把灶台擦干净:“没事,我可以帮您,有需要帮忙的你叫我就行”
“真好。”郑淑华摸摸他的头,他跟贺锦佑年纪差不多大,性格却是天差地别,看的郑淑华直眼气。
“我听欲燃说你成绩也好,你父母好福气,有个这么能干还懂事的儿子。”
江逾白谦虚,笑道:“您不是也有吗?”
“哈哈哈哈,是呀,欲燃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特别懂事能干,成绩每年都是他们校的前几名。”
郑淑华对贺欲燃很满意,但却是只对于外人才会表露出的一种满意。
贺欲燃是感受不到的。
江逾白顿了顿:“他现在也很优秀。”
身后的郑淑华没有接话,许久,才听她叹了口气:“害,父母眼里的优秀,跟你们同龄人眼里的是不一样的。”
她没有绝对反驳江逾白的仰慕,但也并不完全承认。
就好像不剥夺,不批判,但也从未接纳过。
较劲儿似的,江逾白停下动作,忽然追问起来:“哪里不一样?”
什么才是标准?
水龙头被打开了,水流的哗哗声几乎快盖过了江逾白的声音。
郑淑华把抹布放进水池揉搓,没听到似的,不再做深一步的回答。
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个很柔软的妈妈,在这个家里足以给贺欲燃带来温度,宽容度。也是他在这个家里唯一可以喘气的避风港。
江逾白曾以为这对于贺欲燃来说,或许是一种幸运。所以他在问出那句“哪里不一样”时,是抱有希望的。
可这块抹布已经洗过了,但她仍然选择再搓一遍,江逾白并非看不出何意。
这样的话,作为亲生儿子的贺欲燃可能问过不止一遍,这样的希望,或许他也曾燃起过。
可结局都一样。
本质都一样。
避风港是港,不是帆,无法护他远航。
沉默和斥责同样歇斯底里,这点只有体会过才心知肚明-
贺欲燃从贺军房间里出来,刚好碰上江逾白走到楼梯口,紧缩的眉舒展了些:“吃好了?”
“嗯。”江逾白点头,往尽头贺军的房间看了一眼。
贺欲燃拉着他:“去你房间说吧。”
郑淑华给他安排了家里最大的一间客房,家里一直都有保姆定时打理,所以格外的整洁,日常用品也备的齐全。江逾白将门关好,拉过来张椅子坐。
“要不要给宁哥他们打个电话。”
贺欲燃垂眸,眼里有些倦意:“要打,我得让他们提防些,李靖宇确实不对劲。”
江逾白品出这不是小事,问道:“叔叔说什么了?”
贺欲燃好半天没回答,脸色有些难看:“上次的事过后,苏瑾宁他们终止了跟李靖宇的合作,这块地皮回值特别高,失去它,损失的金钱不是可以用数字来衡量的。”
他停顿:“所以,他的继承权被收回了。”
江逾白放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
“他弟弟前段时间接手了全部家业,李靖宇被他弟推到子公司做了CEO。”贺欲燃问他:“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一种耻辱,他很难翻身了。”
在这种弱肉强食的圈子里,权利,往往比金钱更重要,这里没有什么情同手足,兄弟情深,有的只剩饭桌上的恭维和暗讽,名利场上的龙争虎斗。
失去继承权,对于任何一个富家子弟来说都是终身损失,更何况是李靖宇这种在上海有头有脸的人物。
“所以。”贺欲燃闭了闭眼睛:“我不知道他是想拉拢我爸做人脉往上爬,还是,他单纯想报复。”
双方静默了一会儿后,江逾白继续问道:“那,你怎么和叔叔说的?”
贺欲燃自然不可能把始末都倒的一干二净。他说:“我爸没多问为什么玩崩,李靖宇口碑不好,他们都明白。楚夏的那件事,我也只保留了些关键,就说他害过我朋友,叫他提防着些。”
江逾白缓慢的点了下头:“叔叔都信了?”
“差不多吧,我爸在上海待了这么多年,不可能什么都看不出。临近过年想拉我爸组饭局的很多,要么有目的,要么想维护关系。”
贺欲燃心里不安,眼眸幽深:“但李靖宇大概率不会在这两者之内,他今天过来就是为了挑衅我,如果没有提前准备的话,他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舞到我面前。”
江逾白低头沉思:“我觉得,他有可能在等什么时机。”
这番话说到了点子上,贺欲燃睁开眼,闷闷的“嗯”了一声:“这就是我怕的,他在暗我们在明,不显山不露水,没有办法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嗯,给宁哥他们打个电话吧,兴许能问到些什么。”江逾白提醒道。
“待会儿吧,突然感觉好累。”贺欲燃靠回床头,偏脸往枕头里埋了埋:“本来今天回家心情还挺好的,真是……”
他闭上眼睛,一副要昏睡的模样。江逾白就这样静静的看他,两人的呼吸声在房间里相继回荡。
“哥。”
声音有些突兀,清清泠泠的落进贺欲燃耳根,唤醒了他几分心神。
“怎么了?”
“我们。”江逾白嘟囔出两个字后,停顿了非常的久,像是在找合适的表达机会。
“会被发现吗?”他终于抬头,那双平静的眸子在他脸上来回扫动,明明看上去淡定从容,却又有些不知所措。
贺欲燃喉头滞了下,反复咀嚼这句话,半响才明白过来。
江逾白在害怕。
他抬起胳膊往上撑了下,迟缓的从床上坐起来,江逾白就这样盯着,脑袋随他的动作来回晃动,像是要严谨的捕捉到他每分每秒的表情。
困意还没完全退,贺欲燃干笑,声音倦怠:“你怕吗?”
江逾白没有完全的思考过这个问题,更准确来讲,他没有将“怕不怕,怕什么”的答案往自己身上安过。
他的世界里,害怕好像都是个奢侈的词汇,很多事情根本来不及有情绪反应,就已经发生。
他在这个世界上拥有的越少,珍惜的方式就越独特。
像小时候被邻居家的小孩抢走的小汽车,他玩具很少,唯一的那辆小汽车是妈妈在超市促销的时候随手给他塞的,款式又老又旧,早就淘汰的类型,但他还是视若珍宝,每天抱在怀里,甚至因为想让它陪自己更久一点,省些电,按钮都没按过几次。
所以为什么被邻居家小孩抢走了呢,妈妈也很生气的质问过他,但他只说争不过。
但那小孩矮了江逾白一头有余,力气也差很多,可他还是没扯几下就放手了,因为他听到“咔哒”一声,小汽车出现了裂痕。
所以他怕的是什么。
江逾白抬起头,很小声很小声的问:“你会很为难吗?”
你会受伤吗?
他没有等贺欲燃回答,自顾自的在心里敲定了答案,会的吧。
过了很久,江逾白都只听到一阵静默,久到他甚至以为是世界静止了。
然后他听到贺欲燃笑了,偏低的视野里,只看到他翘的很漂亮,菲薄的唇线。
他伸手,往江逾白的耳根贴了一下。
“选择你为什么会为难?”
选择你,怎么能算是受伤。
江逾白眼里灌进一片枉然,“轰”的一声,心中像是有什么城墙铁瓦在崩塌,被贺欲燃嘴唇的灼热烧解成无边的熔浆。
贺欲燃偏头结束这个吻,指尖顺着他的下颌线滑到颈间,像追逐游戏似的,江逾白的喉结慌忙的往上滚了滚,又被他追回来,用食指按停。
“你总说我很厉害,有自己的事业,有自由,我有时候也这么觉得。”贺欲燃声音沙哑,听的人心安:“因为我知道,在我爸眼皮子底下生活,我的所有都会被监视,只要按照他计划走一步,以后的每一步我都身不由己。”
江逾白身侧的手指蜷了蜷,车主了贺欲燃的衣角,但很快,又被温热的手掌包裹住。
“但现在不一样。”贺欲燃又笑,在他脸上亲了亲:“你燃哥我经济独立,自由的很。”
就像贺欲燃所说的,贺军口中所谓的铺路,只是在为他疯狂的掌控欲找借口,如果那年贺欲燃没有和家里闹掰,没有一鼓作气成立了自己的酒吧,他现在或许就过着三点一线,跟着他爸屁股后面接班的傀儡生活。
事业,自由,生活,婚姻,乃至生命,都将成为一个个挂在贺军胸前的勋章,成为他炫耀的资本。
有了事业就有了底气,贺欲燃不会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境地,更不会带着江逾白一起。
他继续说着:“我都想好了,如果有一天我们的关系真被挑明,磨合不了,我就带你走。”
江逾白抬起头,眼里忽暗忽明,像是被重新按亮的灯泡,反应还不算灵敏。
“我没有什么好舍不得的。”贺欲燃说:“酒吧到哪里开都是一样,只要有自由,我就能带你去任何地方。”
江逾白只觉得心口被暖意堆的满满的,他整个人浮在上面,想哭,又想笑:“嗯。”
“我不害怕我们的关系被挑明,只是不希望以这种,被人撕开遮羞布似的暴露在他们面前。”
贺欲燃说:“我想要你名正言顺,要我坦白的那一刻,你就站在我身边。”
怕的太久的事情发生,反而会坦然,所以贺欲燃早就不在乎了,这些年没有向家里挑明,也只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会一直孤身。
那个能让他牵着手义无反顾站在父母面前的人,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
他想坦白的从来不是性取向,是余生他想要追求的幸福和安稳。
贺欲燃每一声都有应答,最后抚摸着他的耳廓说:“不要担心好吗?”
江逾白点头应答:“好。”
贺欲燃觉得让他知道还不够,太不够了。
他要江逾白安心。
“我会处理好一切。”贺欲燃吻他的下巴,嘴角,一路到喉结。
身后的手不自觉轻缩,绕住了他的风衣腰带——
作者有话说:终于熬到入v随机评论区掉落红包o~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88章 炸毛猫
贺欲燃给苏瑾宁通了电话,对面等好久才通,那头似乎在人很多的地方,街头小贩的叫卖声很高。
“你在外面?”贺欲燃提高了音量问。
“昂,快过年了,我和墨羽还有我爸他们出来买年货。”
“们?”
“啊,还有墨羽他妈妈,夏阿姨,你见过的,我们今年在一起过年。”
贺欲燃想着也不算什么太急的事,人家一家四口难得聚在一起过年,他也不好意思打扰:“那……你们先忙吧,明天你给我回就行。”
苏瑾宁“哎呀”了一声:“不用,我在旁边也就是拎包的,东西都他们挑呢,你赶紧有事就说。”
“谁啊?”是沈墨羽的声音。
“贺欲燃,有事找我。”
“行,那我们先去那边看看水果,你在这等我们吧。”
苏瑾宁又应了两声,一阵下楼梯的声音后,周遭都安静了下来,他才继续问:“怎么了?”
贺欲燃深呼了口气:“我听说,自从上次城中那块地皮你们跟李氏终止合同之后,李靖宇的继承权就落到了他弟弟手里,他现在被推到了子公司,过的不太尽人意。”
苏瑾宁“哦”了一声:“我还想着找时间跟你说呢,前段时间的事儿了,他被分到昆山市一家医疗保健公司,下面管辖了几家私立医院和美容院。”
苏瑾宁轻哼了一声,嘲弄道:“李氏集团收购了十几年的破产业了,这些年都靠着母公司拨款吊着一口气。他弟对他也是真够狠的。”
李靖宇要强还极好面子,身边想巴结他的人都供着让着。他们玩的好的那段时间,只是因为经理和李靖宇在项目上意见不合,当着他的面冲撞了几句,当场就把人辞退回家了。
更何况是这种会闹的满城皆知的败告,他怎么可能容忍,那狰狞抓狂的表情贺欲燃猜都猜得到。
“奇怪的就是这。”贺欲燃皱眉:“以他的秉性来讲,这种事刚闹的人尽皆知,不可能这么快就到人群视野里蹦跶,但今天他约我爸组了饭局。”
苏瑾宁也确实很意外,怎么想都想不通李靖宇这种极为反常的作为:“他不至于窝囊到要去告状吧?”
“不,他还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甚至跟我爸聊的不错。”贺欲燃叹了口气,太阳穴隐约犯痛:“我搞不清楚他的动机是什么,但绝对不只是想戳穿我和小白关系这么简单。”
这种事情在他们这种阶级的人所能想到的报复手段里,太低端儿戏,没有什么杀伤力可言,反而会暴露动机。
但这不代表不会,就像是纸牌桌游,玩到最后手里捏的牌数再小,也仍然算是一张底牌,单出太蠢,配合别的牌打出去,才会叫人措手不及。
苏瑾宁在那头沉思了片刻,说:“他这一跟头跌的惨,丢了不少人脉,一时很难翻身,正常来讲,应该是削减了脑袋想往上爬的。所以想有求于叔叔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我猜测他想玩儿双刃剑。”苏瑾宁停顿,电话那头传来“欻”的声音,打火机擦开了,他抿唇吸了一口,声音微哑:“告诉叔叔提防他,免得李靖宇玩阴的。”
贺欲燃没有反驳,苏瑾宁说的很对,对于李靖宇现在的处境来说,应该来不及去闹腾报复这一茬,但不代表他不想。
他就是捏准了贺欲燃无法将始末都倒给贺军,所以招摇过市到他跟前挑衅,露个尾巴出来让他抓心挠肝。
“我知道,这是自然。”贺欲燃乏了,准备结束通话:“你们也看紧了点,他要真想报了继承权这个仇,你们也肯定会扯上关系。”
苏瑾宁应答两声,也算说了回好话:“你也不用太紧张,短时间内他翻不起什么大浪,我帮你盯着。”
“知道,挂了,新年快乐。”贺欲燃简洁的给他摆了个早年,苏瑾宁说他这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希望他一直都能这么懂事,贺欲燃当然是骂他滚。
挂完电话,他又倒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脑子里很乱,被今天这些破事儿搞的头晕眼花,几次都想睡过去。
最后一次意识模糊,是被开门声弄精神的,抬头看见江逾白端着两盘水果进来,轻手轻脚的放在床边的圆桌上。
大概以为他是睡着了,江逾白弯腰想拿他身侧的被子,俯下身,手撑到贺欲燃耳边,呼吸声都变得明显。
贺欲燃伸手,一把搂住江逾白的腰。
他没想到身下的人醒着,被吓了一跳,双手撑住床边才稳住身形,无奈但听不出责怪:“你醒着?”
贺欲燃把脸埋到他胸口,鼻尖碰到他砰砰跳动的位置,闷闷的:“好累。”
江逾白任由他以这种怪异的姿势抱着自己,用手指拨了下他黏在下颌的头发:“要吃点水果吗?”
贺欲燃斟酌了一会儿,不太想自己拿:“不想动。”
就是想要人喂,江逾白好笑,用手背贴贴他的脸:“那你总要把我放开吧,万一叔叔他们进来。”
贺欲燃想说,贺军才不会主动踏出房门找他,但还是极不情愿的松开手,翻身坐起来,头顶被弄的乱糟糟,不知道的还以为睡了多久,滚的这样狼狈。
江逾白用牙签扎了个草莓,把叶子摘干净,送到他嘴边,贺欲燃“啊”了一声张嘴,把草莓叼进去。
“是阿姨刚洗好的,她出门去和朋友逛街了,另一盘让你送到弟弟房间去。”
“哦。”
贺欲燃不管,自己还没吃够呢。懒洋洋的瞥了一眼果盘,跟个大爷似的使唤起来:“我要吃葡萄。”
“不要这个,我要那个,那个大,小的搞到贺锦佑盘子里去,年纪小的就该吃小的。”
江逾白哭笑不得,又得顺着他。
终于果盘里的水果吃了快一半,贺欲燃才慢吞吞的端着另一盘来到贺锦佑门前。
“不会参团就回水晶当看门狗。”
“别叫了,再叫你妈跟水晶一块儿炸了。”
“感觉你需要智能义肢,关键时刻还可以帮你教训一下自己。”
贺欲燃:“……”
隔着门都能听到他骂的的有多难听,玩的菜的碰上他要自刎的程度。
他敲了敲门:“我进来了贺锦佑。”
门里的人没应,只是传来一阵拿了四杀的游戏播报声音,贺锦佑像是在跟谁说话:“没有,最后一个人头k的,别吹彩虹屁了各位。”
贺欲燃懒得等他,准备放下水果就走,按了下门把手,发现没上锁,干脆推门进来了。
“叫你好几声干嘛不应?”贺欲燃正准备拎着他耳朵教训几句,而后就看到了贺锦佑诧异的摘下耳机回头看他,正对着他脸的,是个刚飞过去一只火箭的直播画面。
贺欲燃:“……”
贺锦佑稀里糊涂扯下外套盖住电脑屏幕,急的快长住三头六臂来:“我靠我在直播啊哥!!你进来干嘛!”
“我哪知道你在直播?”
贺欲燃不以为然,把果盘递过去:“妈让我给你送的水果,怕你打游戏把脑子打坏了,叫你补……诶!”
他话还没说完,贺锦佑就从椅子上猛地站起来,一股脑的把他往外推。
“你都入画面儿了!人家直播间的人都看见你了,少说两句,快走走走!”
说实话,贺欲燃真的还蛮好奇的,看他急头白脸的赶自己走,他偏要探脑袋往里看,手扒住门框跟他较劲儿:“诶,你多少粉丝啊?啥时候开始做的直播我怎么不知道?”
“你存心的是不是!别问了出去,有时间跟你说!!”
“诶诶诶哥问你,你现在宣传力度大不大?”贺欲燃笑嘻嘻的:“能帮你哥酒吧做做宣传不?”
见钱眼开!
贺锦佑快被搞疯了,用肩膀抵住门使劲把他往外挤:“啊啊啊啊啊!出去出去!”
贺欲燃只有这么一个弟弟,虽然平时烦人的很,但他还不至于把人气死。他耸耸肩,泄了力,门就这么“砰”的关上了。
“哎呀别问了我哥我哥,进来给我送水果的。”
贺欲燃意犹未尽,他太好奇贺锦佑在粉丝面前是什么样的了。
最主要的是他一想到自己那个在自己面前又傻又中二的弟弟竟然在网上有粉丝,没准不少还是他的颜粉,就忍不住想乐。
“帅帅帅,帅什么帅?你们就知道帅的。”贺锦佑在里头对着手机公屏愤愤:“我不帅吗?我没我哥帅??”
“草?!踢出去,毕业旅行去吧你!!”
贺欲燃憋的想死,捂住嘴靠墙上半天才缓过来。
他知道贺锦佑这是害羞了,每天在自己家人面前要么一本正经,要么小孩子脾气,突然被人发现在网络上搞直播,还被亲朋好还看到了他不同以往的一面,多少会有点心理负担。
但他会顾及贺锦佑那点幼小的自尊心吗?
当然不会。
他打开短视频软件,搜索了“贺锦佑”的词条。
综合标签里,他如愿看到了贺锦佑那张贱嗖嗖的脸。
关于他的视频不是特别多,应该刚刚做直播没多久。但是粉丝的产粮能力还是很强的,大部分视频都是他在直播里又骚又秀的游戏操作卡点剪辑,右上角是贺锦佑专心致志看着手机的侧脸。
贺欲燃不玩游戏,但大学时期看身边的室友玩过,也能看懂一二,贺锦佑的反应能力和意识都很强,直播切片里带飞队友是常事。
他翻了翻部分视频下面的评论。
uu:〈这是最近筑梦新出的战队成员??这么牛,年纪好小啊,看起来也就十六七?〉
艾什回复uu:〈是的,锦佑还是高中生啦,上个月进的战队,别看他年纪小,实力很强的,五路皆通,但主玩AD位置。〉
uu:〈哦哦,我刚去搜了一下,他才十七岁诶,真的好有天赋,不过,技术这么高,怎么总碰见菜比啊哈哈哈哈,我看他切片都在鸟语花香。〉
自由:〈听说下个月的省决赛里有他诶,真的假的,才来一个月吧,筑梦这么敢的吗?〉
无色花回复:〈名单还没下来应该不能确定吧,但我觉得八九不离十了,他天赋很好诶,是圈子里很难遇到的那种,而且筑梦玩的好的AD大神特别少,我还挺期待的〉
评论区不是夸他的就是玩儿他梗的。
凯撒:〈笑死我了贺锦佑,有这张嘴你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贺锦佑别骂了:〈我怎么听还有谁妈的事儿呢?〉
贫贱我就移:〈煮啵嘴能挂小黄车吗?我有点窝囊。〉
想吃火锅:〈唯一一个因为嘴太毒而出圈的电竞选手。〉
甚至还有发他骂人时候的表情包的,做的挺可爱的,贺欲燃忍不住点了个添加表情,准备什么时候发给贺锦佑恶心恶心他。
他年纪小,技术高,长的还帅,最主要的是他有一张会轰死全世界的嘴,自然就火出圈了,连筑梦俱乐部官方都分享他的直播切片,可见对他的栽培很上心。
贺欲燃有些小自豪,以前贺锦佑总跟他说自己以后要是拿上职业冠军了,以后要是名扬天下了,贺欲燃都当他是夸大其谈,小孩子没长大的白日梦。
但他做到了。所以贺欲燃觉得,是不是自己对他的关心太少了,总是只看到他片面的,幼稚的,顽劣的一面。
从而忽略了他的决心,天赋,能力,以及作为哥哥也无法企及的勇敢。
佑佑是只炸毛猫:〈宝宝今晚几点呀?我听说今天是战队合体直播诶!阿萨今天会不会来!〉
“……”贺欲燃嘴角抽搐。
刚刚燃起来的心被这位网友的名字一盆水从头灌到了底。
她管贺锦佑叫啥?
佑……佑?
还是只炸毛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要笑死炸毛猫他哥了。
贺欲燃给这位小姐姐点了个赞,由衷地——
作者有话说:假期爆肝,能维持日更七八天左右,后期如果存稿告急还有可能隔日或者请个假,望大家谅解。
第89章 绝响
说实话,这是贺欲燃从小到大,迄今为止过的最舒坦的一个新年。
大概是因为有外人在,贺军收敛了不少脾气秉性,换做往常,贺欲燃都不太敢跟他同坐在客厅里,不搭话尴尬,搭上话不是被呛,就是听到一堆规劝他考公考研,赶紧进银行接他班的毒鸡汤。
但这次不同,很多时候江逾白都在场,贺欲燃倒是没什么负担,早上刚起床,会窝在沙发上看会儿电视,江逾白就在他身边陪他,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贺军可能也觉得不自在,就会进厨房帮郑淑华一块忙活早餐。
郑淑华惊讶的不得了,问他你咋进来啦?
贺军坦然地说,我过来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郑淑华一开始还挺高兴的,因为平常都是保姆来做这些活,她闲的话会帮着一起做做,贺军只吃现成的,或者直接去公司吃,没怎么伸手过这些。
但没过一会儿,厨房里就会传出郑淑华责骂的声音,气的苏州话都冒出来:“哎呀你不会弄就不要弄滴嘛,出去出去的呀!真的是!”
一秒,两秒,贺军打开厨房的门出来了。
刚好跟沙发上的两张好奇脸对视,江逾白还是很懂事的,假装什么也没听到,去吃桌上的水果,眼睛往窗外瞟。
但贺欲燃是直接笑出声的,好像大仇得报了似的。
这时候贺军的脸就会更绿,外人在场,他还得保持人设:“弄不明白那些东西,麻烦得很。”
贺锦佑刚好从卫生间出来,收拾好准备去俱乐部,看到他爸灰头土脸的,头发还沾上点面粉,更直接的来了一句:“又被我妈赶出来了?”
贺军:“……”
贺锦佑完全没看到,自顾自提鞋,还不忘叮嘱他爸:“爸,你做饭忒难吃了,别跟着忙活了。走了啊,拜∽”
贺军:“………………”
江逾白憋的难受,自己替别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
想了半天,可能是站在原地显得更尴尬,贺军又回沙发上坐着,屁股刚撂下,贺欲燃就站起来了。
“你干嘛去?”贺军。
“跟我妈忙活忙活。”贺欲燃拍拍一手的饼干渣,笑着说:“我做饭还行其实。”
“……”
爽!
要搁以前他怎么敢这么说话!!
然后沙发上就剩江逾白跟贺军,俩人直勾勾的对着电视上的早间新闻,江逾白觉得嘴里的芒果有点噎的慌。
找个借口也溜厨房去算了,他刚准备站起来。
“高几了?”
江逾白又坐回去,假装刚才只是调整了下姿势:“哦,高三。”
“那快高考了。”贺军一手放在沙发扶手,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我听贺欲燃说你成绩很好,心里有志愿吗,想报考哪里?”
“交大。”江逾白脱口而出,又谦逊道:“不过,什么专业还没想好,准备看看分数,能上到哪里。”
贺军所能认识到的这个年纪的小孩,基本都是周围达官贵族的小少爷和小姐,成绩都不错,以后也都是要去名校的,更何况自己的儿子学习也非常好,所以只当是寻常,没什么要夸奖的欲望。
“嗯。”贺军也没准备再往下聊什么,只是在长辈的角度上随口关心了两句:“放平心态。”
江逾白点点头:“会的,谢谢叔叔。”
贺欲燃端着刚出锅的米粥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俩人在沙发上坐着,一东一西,毫不相干,但又一同看着电视机里的画面。
忽然有种割裂感。
郑淑华在身后招呼:“吃饭啦!”
贺军和江逾白一同回头,陆续的从沙发上站起身,往餐桌走过来。
“我来帮你,阿姨。”江逾白笑着进了厨房,郑淑华同他一块说笑着,摆好桌上的餐具。
贺军拉开凳子,准备坐下。
郑淑华揶揄他:“你也不知道过来帮帮忙,你看白白,多懂事。”
贺军脸有点垮,一向威严有震慑力的脸庞溢出些无辜似的:“你不是不让我上手?”
江逾白也有点忍不住笑:“没事,阿姨,我来就好。”
晨间的阳光是透亮的,甚至白的有些刺眼,穿过玻璃折射到一桌子的菜肴中,呼呼冒着的白气里,可以看到点点的尘埃,笼罩在这一小片天地。
贺欲燃突然觉得幸福,是他以往在家里好像从未怎么体会到的幸福。
贺军会在饭桌上随便找话题跟贺欲燃说说话,不知怎么又聊到工作方面,又不得不制止住,转而找补,尴尬的给郑淑华夹了菜。
贺欲燃生不起气,竟有些觉得好笑。
有时候,一家人都坐在一起吃饭,安静的只听到筷子碰撞的声音中,贺欲燃会故意逗逗江逾白,偷偷在下面勾他的小拇指。
江逾白这顿饭越吃越难受,不断的把手往回收,眼神示意他不要再继续。
但贺欲燃哪里闲的住,摸不着手,就翘起二郎腿,用脚趾去刮江逾白的大腿。
他穿的睡衣是蚕丝的,贺欲燃轻轻一勾就能把他裤腿撩起来,去蹭他的脚踝,再往上细细密密的滑到他小腿。
然后人还能面无表情的吃碗里的饭。
手一抖,江逾白的筷子掉到地上,滚了老远。
贺欲燃死死咬着嘴唇,看他灰溜溜的抬起头,脸到脖子都红的厉害:“不好意思没拿稳。”
郑淑华说没事儿,让他去换一双,等人回来,又皱着眉问:“是不是热呀小白,这脸儿怎么彤红的。”
“……”江逾白脸更红了,话都说不出,一股脑的摇头,又埋头干饭。
贺欲燃在一旁快笑疯了。
贺军敲敲桌子:“失心疯了,吃饭笑什么?
贺欲燃咂咂嘴,说你不懂。
结果江逾白又一口水呛住了,半天才缓过劲儿。
夫妻俩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更不会想到自己的儿子会以朋友的名义把男朋友带回家。
贺锦佑坐他俩斜对角,贺欲燃余光并不能看到他的表情。
他嘴里的饭还没嚼完,眉毛扬的一高一低,江逾白耳根子红到能滴出血来,时不时把凳子往外挪,他哥还总往他耳边凑凑,什么都不说,只是笑。
“……”贺锦佑咂咂嘴,纳着闷给碗里的饭吃完。
除夕到了,贺军难得好心情,买了不少烟花炮竹,说新年这两天放一放。
贺锦佑当然是最开心的那一个,他从小就爱好这些东西,但贺军怕他贪玩儿,又觉得危险,过年也不会给他买,所以他有时候就偷偷溜进邻居家,跟别人家的小孩偷偷的玩,回来之前还要把身上的烟味散干净。
这顿饭是郑淑华跟江逾白一起做的,贺欲燃帮忙打打下手,过年这天拜访电话很多,贺军压根就没撂下过手机,贺锦佑最闲,打打游戏,直直播,还跟自己战队的队友抛了个视频通话。
贺欲燃去打了招呼,是个跟贺锦佑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子,长的很秀气,笑起来眼睛很漂亮,性格跟长相符合,腼腆又温顺,懂礼貌的叫他哥哥。
贺欲燃欣慰极了,说:“当时妈怀你的时候我就期待是个妹妹,就算是个带把的,也得是你朋友那样温柔又懂事的,不像你。”
脑子里一闪而过某个念头,他歪嘴:“是个,炸~毛~小~猫儿~”
贺锦佑如雷贯耳,三秒后薅着贺欲燃脖领子:“啊啊啊啊你哪里听的?!是不是去搜我了啊啊啊!”
贺欲燃:“喵~”
晚上一家人吃团圆饭,贺欲燃喝的有点儿多,站起来醉醺醺的说,这是他过过最开心的一个新年。
贺军抬头看了他很久,没说话,郑淑华笑着跟他碰杯,母子俩一饮而尽。
外头的烟花在这时候炸开了,春晚快要接近尾声,贺锦佑跳起来:“咱家也买烟花了不是?走走妈,去放烟花!”
郑淑华想挣脱又挣脱不开,只得边穿衣服边追他:“你慢点儿,衣服穿上!。”
贺锦佑穿好了衣服,从玄关探了个脑袋出来:“爸,你去不去?!”
贺军犹豫半天,还是被贺锦佑拉出去了。
落地窗很宽敞,是从二楼直通到下的,贺欲燃喝太多,不敢见风,江逾白就坐在他旁边陪他。
贺锦佑拉开烟花箱,掏出打火机点了一下,迅速的往回跑,贺军有意无意的躲,往郑淑华旁边靠了一下。
郑淑华觉得他这样有趣,没忍住捂嘴笑了。
“砰——”
今晚是个晴天,月亮圆圆的高挂,烟火直冲往上,在漆黑的夜色中炸开一朵橙红色的花。
贺欲燃仰头看着月色,伸手给江逾白指了指,很傻的笑了一下:“你看,月亮好像开花了。”
江逾白知道他喝多了,但还是跟随着他的指引往上看了。
下一束烟花又绽放开,同样的位置,江逾白也笑了:“嗯,这朵是红色的,像玫瑰。”
贺欲燃哈哈大笑起来,窗外,贺锦佑非要拉着贺军一起来放鞭炮,扯了他半天,贺军一步都不往前走,一边儿骂他胡闹,一边儿甩他。
贺锦佑笑的没皮没脸:“爸,你不会是害怕吧?怪不得你以前从来不往家里买烟花!”
电视播报新年倒计时的声音在耳边洄旋,最后一箱烟花在火光的点燃下冲向天空。
贺欲燃侧过头,亲吻了江逾白的脸颊,窗外的角度,两个人就像是在说悄悄话。或许是自己喝了酒,浑身都在发烫,忽然觉得他的脸冰冰凉凉,贴上去很舒服。
“新年快乐。”他身上带着温软的酒香,火光擦亮贺欲燃红润的脸庞,他笑着说:“你现在,也可以偷偷亲我一下。”
江逾白当然不会拒绝,偏过头吻在颈侧,也说:“新年快乐。”
外头的鞭炮声响个不停,贺军这次确实下了血本,买了不少各式各样的烟花炮竹,贺锦佑玩儿的不亦乐乎,甚至还心血来潮给自己队友弹了个视频,炫耀自己家的烟花多漂亮。
江逾白和他靠在一块,没有人能看见的桌布下,他扣住了贺欲燃的手,在他指头摩挲。
去年这个时候,江逾白是在宾馆里过的,他租的是最便宜的一间房,只有简单的单人床和洗浴室,没有电视,也没有春晚,窗口不过一米宽,他百无聊赖的躺在这小块地方,在窗外看到了烟花。
那时候因为要交住宿的钱,连电话费都没钱交,所以祁朝念和张迪的祝福他一个也没收到,守着干干净净的手机屏幕,点开母亲的微信,编辑了一句:妈,新年快乐。
没有网络,他知道发不出去,当然,就算能发出去,也不会得到回复。
于是他又切进第二个置顶,那是一个已经注销的微信,一大篇节日祝福和碎碎念的消息中,他打开键盘,发了句,新年快乐。
可账号已经被注销,除了不断提示的感叹号,和因为没有网络发不出去的缓冲圈,不会有谁回应他。
但就在此时此刻,再一年钟声敲响时,那只存于手机屏幕中的新年祝福,终于可以诸述给这个人听。
如果没有遇到贺欲燃,今年也是一样的过,他对春节没有什么特别的期待,只觉得那是一个很麻烦的日子。
要提前找春节还营业的便宜旅馆,穿梭在各个老旧的街角胡同,因为只有这种地方的小旅馆才会便宜,有的时候会踩到碎了一地没人收拾的玻璃渣,或者是撞上个不省人事的酒鬼。
他感受着手指间贺欲燃传递过来的温度,忽而想起被冻醒过许多次的网吧,五十元一晚的旅馆。
好像是从汪洋的冰川游了很久,直到骨血被寒冷穿透,直到失去感知温度的权利,才终于摸索到岸边,被人披上了一件暖和的大衣。
“燃哥。”江逾白又说:“谢谢你。这也是我过过,最开心的一个新年。”
手指被回握住,那件大衣似乎也抿的更紧,他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江逾白,下一次觉得幸福的时候,不要说谢谢你。”
贺欲燃对他说:“要说我爱你。”
有人为他升起了火炉,木头在燃烧中噼啪作响,窗外曾置他于死地的冰川湖海,此刻也成为了大雪中难得的美景。
“我爱你。”
我很幸福。
“我也爱你。”
是的,有你在,我也很幸福。
如果说贺欲燃是江逾白薄寒如冰的生命中最炙热的骄阳,那他的爱,便是嶙峋曲折,碰撞在贺欲燃魂环中亘古不变的绝响。
*
贺锦佑拿着手机,鼻子冻的红红的,他使劲吸了吸,朝手机里的人显摆:“这烟花贼好看,可惜啊,某人在市区里看都看不到,可怜死了。”
视频里的男生笑了笑:“你鼻子里的冰花儿也挺好看的。”
“……”贺锦佑。
“谁跟你说,多余打视频给你,挂了。”
他啪嗒一声给视频挂断,忽视了下一秒手机里弹过来的新年快乐,转过头。
宽敞明亮的客厅中央,他看到哥哥轻而小心翼翼的,啄了下旁边人的唇。
“……”
郑淑华转身准备招呼屋里的人一起出来,却被贺锦佑一把扳住了肩膀,硬生生把她转了回来。
“吓我一跳,怎么了?”
贺锦佑皱着眉,可能是冻的,脸色很难看:“没事,我,膝盖刚才突然有点痛。”
郑淑华“哎呦”一声:“是不是刚才跑闪到啦?你也不知道小心一点。”——
作者有话说:明天上夹子晚上十一点后更新贝贝们。
第90章 厌学情绪
年后第二天贺军就复工了,银行离不开他,各种汇款往来都需要他过目。贺欲燃家里多住了两天,相处时间一长,江逾白也不再像刚开始那么小心翼翼,经常坐下来陪郑淑华聊聊天。
往常贺欲燃基本都待不到大年初三就跑没影了,这次眼看快过元宵节了才说要走,郑淑华特别开心,每天变着花样给他俩做好吃的。
她明白贺欲燃这次回来为什么待这么长时间,明白为什么他说这是他过过最开心的一个年,所以有时候她跟江逾白聊天,总会以“之后就常来吧,让欲燃带你来。”为结尾。
一切照旧,贺欲燃生平头次安安稳稳的在家里度过了小半月的时光,忽然有点舍不得。
只是他发现自己弟弟稍微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
比如有的时候他和江逾白单独坐在沙发上聊天,时不时就会从楼梯口探出个脑袋,经常把他俩吓得半死。
贺欲燃问他:“你干什么?”
贺锦佑不做声,挠挠脑袋下来,在冰箱里漫无目的的翻了一圈又折回去,说:“饿了。”
但贺欲燃要给他点外卖他又不吃。
再或者是吃饭的时候,他总觉得有人看他,是贺锦佑那个方向。
贺欲燃对目光很敏感,有人在背后看他都能感觉到,于是贺锦佑经常会把他哥盯毛了。
“吃饭看我干嘛?”贺欲燃刚开始还会问两句,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有事儿瞒着自己,旁敲侧击问过好几回,贺锦佑非说没有,然后一边摇头,一边把身子往旁边挪。
贺欲燃闻了闻自己的衣服,生出困惑:“不臭啊。”
但他又不是一直看着,贺欲燃渐渐掌握了规律,比如他一靠近江逾白说点什么,或者是看到他够不到太远的菜,帮他换一下位置,这个时候贺锦佑眼睛就会“刷”一下亮起来,眼巴巴的往这看。
贺锦佑今年高二,他上学比较早,所以比江逾白要小两岁,两个人见过很多次面了,叫对方全名有点陌生,但如果叫“锦佑”又别扭。
所以干脆江逾白也跟着贺欲燃叫他弟弟。
“弟弟要吃吗?”
“弟弟要喝吗?”
“给弟弟拿一杯吧。”
贺锦佑一开始是完全不在乎的,小的当习惯了,谁都能喊他一声弟弟,甚至有时候会回他一声“谢了白哥。”
但自打这个年过完,江逾白一这么叫他,就跟在他耳根子旁边按了警铃似的,僵住不动了。
终于在贺欲燃离开家那天晚上,他们各自在自己房间收拾行李,贺锦佑扒着他房间门看。
看了半天,又转悠了半天,才叫出一声:“哥,商量个事儿呗。”
贺欲燃以为他终于愿意说出这个憋了快一周的秘密:“说。”
“能……别让你朋友叫我弟弟吗?”
贺锦佑的表情近乎扭曲,有种说不出的命苦,好像已经被这个问题困扰很久了。
贺欲燃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不是一直都……”
“哎呀总之叫多了不得劲,我俩属于同龄人他叫什么弟弟啊。你跟他讲一声,以后就,小贺就行。”
贺欲燃不太相信这这么久的反常只来自于人家随口叫的一个称呼。
“你最近,很不对劲啊贺锦佑。”贺欲燃松开行李箱,准备将这个问题严肃一些:“很奇怪,你是不是真有事瞒着我,还是对人家有意见?”
贺锦佑反应很大:“我能对人家有什么意见!”
我是对你有意见!!对你什么时候性取向小众了但没跟我说有意见!!
但他当然不可能说,只会自己大半夜睡不着试图接受自己哥哥是个gay的事实,然后想着怎么帮他哥保守秘密。
贺欲燃皱眉,很不能理解他突然的情绪上头。
自己哥哥是最擅长观察人的表情的,可能是你不合时宜眨了下眼睛都会暴露出你的谎言,恰好,他这个弟弟不太会撒谎。
“总之就是,不服气,哎呀男人你都知道的,谁愿意跟同龄人称兄道弟啊。”
贺欲燃挑挑眉:“那人家之前喊你不也应了?怎么忽然就接受不了?”
“就是叫多了心里才,不服气啊。”贺锦佑随便呼撸一下自己毛,扭头不看他:“总之,他人挺好的,感觉……”
他像是陷入了无止境的思考,低下头纠结了很久,贺欲燃也没听到他后半句。
“感觉什么?”贺欲燃问他。
“哎呀就感觉他跟你关系好,感觉对,对你也好,就是,也懂事,就挺好的。”
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想表达的是什么,也或者是,刚才的沉默是在做心里斗争。
要说在这个家里,最能明白贺欲燃难处的,只有贺锦佑。
他是一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同时也是了解全部的唯一知情者。
所有事发缘由,为什么哥哥被爸爸打,为什么被关禁闭,为什么父亲跟老师通过话之后哥哥就被孤立,上下学还是吃饭,从来都是一个人,他全部都知道。
印象里哥哥上大学之后,就从不在家里待太久,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吃饭时,父亲总会忽然训话,哥哥从来不反驳,看上去毫不在意,但又会轻微敛住眉。
贺军总说,贺欲燃这个性格不讨喜,走到哪像个面瘫,说什么讲什么都是一个表情,归根结底就是个冷血动物。
贺锦佑也像他一样,没有反驳,只是稍微皱起眉。
他想说,哥哥是有情绪的,是你从不给他表达的权利。
以往过年家里总是死气沉沉,一点儿没有辞旧迎新的味道,甚至贺锦佑觉得,比哥哥不回家还要冷清。
但这次不一样,他好像每天都很开心,会在贺锦佑想不到的某个节点上笑。
酱油打翻了,郑淑华急的焦头烂额,贺欲燃会笑,说碎碎平安。
饭桌上自己手里的鸡腿没拿稳掉到地上,地毯不好清洗,贺军抱怨贺锦佑毛手毛脚,他大气不敢出,贺欲燃就笑眯眯的说“我来洗,没关系。”
然后自己碗里又多了哥哥重新夹给他的鸡腿。
哪怕是窗外飞过的一只鸟在阳台停下来,贺欲燃都会忽然指着它凑到江逾白耳边,两个人悄咪咪说些什么,然后又笑起来。
贺军古板刻薄了一辈子,只会装,不会改,所以有时候不免的当着江逾白的面训他。
但哥哥这次没有皱眉,只是笑着做了个鬼脸。
其实一切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哥哥身边多了个人,那个在新年钟声敲响时,跟他接吻的人。
所以贺锦佑没有意见,也永远不会有意见。
如果这个人可以让哥哥在家里多待一天,让他在这个家里少难过一点,贺锦佑愿意把这个秘密烂到肚子里,也不会和贺军张口说一个字。
贺欲燃觉得他话里有话,想继续问下去,但贺锦佑已经转身准备离开了。
“反正没别的意思,我走了还有场直播呢。”贺锦佑手握住门把,步子迈了又收回来一半:“元宵节,能回来就回来吧,那个,把江逾白带回来也行。”
贺欲燃刚想说“看看时间。”但门已经被大力关上。
“妈说的不是我说的!”
贺锦佑的声音远了,拖鞋“哒哒哒”的声音也被一阵重重的关门声淹没。
贺欲燃站在原地,盯着挂在门把手上还在左右摇摆的玩偶,笑出了声音。
弟弟还真是,一点儿都不会撒谎呢。
——
走的那天郑淑华给他俩塞了不少吃的,贺欲燃后备箱都快装不下了,无可奈何的说:“都住在上海我一脚油门就回来了,带这么多干嘛。”
郑淑华给他装上最后一件行李:“你又不是会经常回来。”
后备箱被郑淑华关好,车身颠簸了下,贺欲燃沉默了很久,直到车子引擎在他肌肉记忆下启动,他才说:“元宵有空就回,走了,妈。”
下午约了个饭局,裴意国考上岸,被调到临市的一个重高任职,年后就要动身搬家了,临走前非要请这些朋友吃饭。
裴意朋友一向是很多的,又挤了满满当当一个包间的人,柯漾和贺欲燃他们俩先到,跟裴意寒暄了好一阵才落座。
人快来齐了,裴意转圈看了看:“王康呢?怎么没来?”
贺欲燃挨着江逾白坐下,自然的拿过江逾白刚倒好的那杯饮料喝了一口:“他还在老家呢,没抢到票,要晚些回来,让我给你带个祝福。”
裴意眼睁睁的看着江逾白喝了一口贺欲燃刚放下的那杯橙汁,根本没注意他话里说了什么。
印象里自己跟贺欲燃的关系算得上非常好了,但他都没有这么自然的喝过他的水。
而且上学期秋季运动会,班上的张迪跑完一千米渴的要死,抓起江逾白的水灌了一口,他嘴上说没事,但那瓶水最后还是原封不动的进了垃圾桶。
但现在,江逾白竟然主动喝了贺欲燃喝过的水?
他们怎么……
裴意眼睛瞪得像铜铃,急切的想寻找一个解答,就在这时,贺欲燃摸到口袋里的手机不见了,皱眉四处找了找。
“我手机呢?”
然后他又看到,江逾白一脸平静的从口袋里拿出两部手机,将其中一部递给了贺欲燃:“这,刚才从家里走太急,落在茶几了。”
裴意:“??”
从哪儿?谁家?
贺欲燃相当自然的接过,给了个十分亲昵的微笑。
而后,江逾白似乎在他耳朵说了什么,贺欲燃噗嗤一声被逗笑了,朝他勾勾手指,江逾白低低头,很认真的听他在自己耳边说话。
裴意一度觉得自己是国考试题做太多做出幻觉了,急切想找个解答,于是,他往柯漾那边凑凑:“他俩啥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柯漾喝了口杯里的饮料,举杯,对上裴意大为震惊的目光:“都在酒里了,兄弟!”
“啊?”裴意又看邹琪悦。
邹琪悦也满上酒杯,大义凛然的向他致敬:“干了,裴哥。”
裴意:“啊??”
都疯了,还是穿越到平行世界了。
柯漾看着他像个受惊仓鼠,心里感叹。
绝望的直男啊。
“你准备几号走?我们送送你。”
贺欲燃不知道他发什么呆,碰了下他的肩膀。
裴意晃晃脑袋回神:“啊,呃……再过一周吧,不用送哈哈哈,我没多少东西。”
“好吧,当老师有假期,有空回来找我们玩。”贺欲燃笑着拿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
“那肯定。”裴意嘿嘿笑了两声,只觉得越想越觉得奇怪,转头去看邹琪悦:“哦对了小悦,我听说,你和男朋友订婚了?”
邹琪悦跟她男朋友简直是没有平淡期,每天谈的都热火朝天的,现在还抱着手机回男朋友消息:“哦,对呀,年前定下来的,我们准备五六月份的时候结,那时候清吧刚好淡季嘛,有空。”
贺欲燃撇撇嘴:“扯什么酒吧淡不淡季啊,旺季你来过几次?”
邹琪悦有点小尴尬,嬉皮笑脸的点点食指:“嘻嘻,那我不是也有按时把酒吧的账做完送来嘛,只是在家办公而已啦。”
“再说啦,小白不是也来酒吧帮忙了,也用不着这么多人不是?”
“谁说的?”贺欲燃笑着抱胸,非要逗逗她:“王康这两天在老家过不来,你来替班吧。”
“哎呀我不要!王康干的都脏活累活,我才不去。”
几个人一块笑起来,说邹琪悦还像上学那时候一样,说什么都当真,一逗就生气。
这顿饭吃的还挺开心的,把其他人都送走之后,贺欲燃提议送他们回家,邹琪悦有男朋友来接,人不多,刚好坐下。
刚出门口,裴意又火急火燎跑回去:“你们先上车啊,我去个厕所,饮料喝多了!”
贺欲燃跟江逾白调侃:“他这种老师在八中没被你们气哭过吗?”
江逾白弯弯眼睛:“我不气,我是好学生。”
“那是了,裴意对你好评百分百呢。”贺欲燃阴阳怪气:“你可是他最拿得出手的好宝宝。”
江逾白一愣,没忍住笑出声,刚开始很轻,到后面笑的都快弯腰了。
直到贺欲燃拍了他两下:“笑个屁。”
“没什么,就是觉得……”江逾白脸都笑红了,看起来像喝醉了:“裴老师有点可怜。”
“?”
*
清吧刚复工要打理的太多,所以临近开学,江逾白又过来帮了两天忙。
走的那天晚上,贺欲燃从兜里掏出个鼓鼓的红包递到他手上,拍拍封口说:“你的工资加年终奖。”
江逾白接回来,摸到里面似乎有张硬硬的东西,他抽出来一看,是张银行卡。
“怎么有张卡?”江逾白问:“你是不是……”
“哎呀我没有,年终奖每个人都有的啊,我就顺手给你存卡里了而已。”
贺欲燃就知道他会质问自己是不是强制他走后门了,只好耐下心跟他解释:“当时年终没给你,是怕你拿着这个钱往我身上瞎花,就给你存起来了,而且你暂时也用不到这么大数目的。”
江逾白沉思了一会儿,反复看着这张卡:“年终奖有多少?”
贺欲燃没正面回答,神秘兮兮的笑起来:“你回家查查不就知道了,你要是觉得我给多了就拆开工资看看。”
江逾白半信半疑,打开红包数了数,共是一万一千七,工作期间他打碎过一瓶进口红酒,那瓶酒进货价是三百,贺欲燃没放水,真给他扣了。
“你打碎那瓶酒我给你扣了哈,不信你自己上网搜是不是这个价钱。”贺欲燃在旁边哼笑了两声:“也就只有你傻了吧唧的,觉得不占对象便宜是好事。”
江逾白无奈的笑笑:“主要这个店不是你自营,柯漾哥他们知道了不好。”
贺欲燃往他脑门儿上拍了一下:“也就只有你那么实心眼,不是我提醒没人记得你还打碎一瓶酒。而且柯漾还总念叨让我给你涨点工资,说你跟着我一点好处没捞到。”
他撇撇嘴,自觉的冤屈。
江逾白笑的更甚,侧过头往他脸上亲了亲:“这不算好处吗?”
“……”
贺欲燃翻白眼:“那你确实挺好满足的。”
“谁说的?”
江逾白声音沉缓,手指扣在他腰间往下挪了挪,稍用力一揽,就将人拥在怀里,他手臂很有力量,能牢牢圈住贺欲燃的脊背和腰,逃无可逃。
热气擦过耳稍,他的心跟着狠狠颠起来,又落进江逾白的怀抱。
贺欲燃象征性的挣扎了下,自然而然的回应他的吻。
在家里这些天他们都没怎么好好亲热过,虽然锁门也照样,但如果恰好谁要找他们进来,发现俩大男人在屋子里还锁门,怎么听都奇怪。
所以江逾白这次的节奏由慢而快,青涩的吻过他唇间的每一寸,像是在品鉴尝一块昂贵的甜点,细嚼慢咽才能尝到沁人心脾的甘甜。
两个人亲了很久,累的时候贺欲燃就伸手拽拽他的衣角,江逾白接受到信号就松开,给他缓缓,之后再吻上去。
太忘我的时候,江逾白就会反扣住他的手,柔软的吻忽然间变凶,猎兽般掠夺他口腔中的空气,直到贺欲燃感到有些窒息,往他肩膀上捶两下他才肯松开。
最后一次分开的时候,江逾白把头埋在他颈间很久,带着困意,哑哑的开口:“不想开学。”
难得看到大学霸会有厌学情绪,贺欲燃笑的有点大声,捧着他的脸亲了好几口,他记得小时候哄贺锦佑上幼儿园也是这样的:“不忙的话可以来我家,钥匙不是在你那里?”
江逾白的分离焦虑并没有得到缓解,低头扣扣自己的手指头,用指尖碰他的手心:“可是就是很忙。”
贺欲燃依旧哄着他:“那周六周日,我带你出去玩,或者是你放学我没下班的话,也可以去接你。”
江逾白似乎在心里调整了很久,才及其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被贺欲燃送回家之后,江逾白简单的把自己房间收拾了一遍,小半个月没人住,已经有些落灰了。
客厅里到处都是江纪伟留下来的酒瓶,易拉罐,还有没人擦已经干涸在地上的脏污纳垢。
江逾白看了一阵阵恶心,但又不得不收拾,江纪伟没再像前两年过年一样缠着他不放都不错了,这次跟贺欲燃安安稳稳的度过这十几天,回来只是收拾一下这些,算不上什么代价。
因为在他的认知里,有些东西哪怕他愿意付出代价都得不到。
收拾完一切,他简单洗了个澡,摸出贺欲燃给他的那个红包。
他在自己上学带的钱包里放了五百块钱,把剩下的都塞进床板夹缝中间。
他不敢在家里放什么现金,因为江纪伟到他房间里乱翻已经不是第一次,忽然又想起红包里那张卡,红包背面贺欲燃已经写下了这张卡的密码。
当他看到里面六位数的金额时,霎时间愣住了。
100000。
整整的十万。
虽然这对于贺欲燃来说或许算不上什么大钱,但在上海这种地界,有个体工商户年终奖愿意给十万的老板也不是很多。
这里消费高,但十万,也足以江逾白什么也不干,也不用省吃俭用的花完大半年。
他直愣愣的看了很久,直到发梢上的水滴在手机屏幕,模糊了一部分数字,指尖颤了一下,他从金额界面退回,切进了柯漾的微信。
江逾白:〈柯漾哥,问一下,我们员工的年终奖有多少?〉
其实他也有其他员工的微信,但他不能问,这毕竟是内部隐私的问题,平常下发的工资条都是不允许互相知晓的。
柯漾很快就回了条语音,声音很慵懒,听上去像是要睡了:“十万吧应该是,哎呀今年咱们清吧光景好,员工都没日没夜的忙,这点真算不上什么大钱,咋了,燃哥给少了还是给多了。”
江逾白垂眸,轻呼了一口气:〈没有,我觉得有点多,所以来问问你。〉
柯漾笑了:“哪儿多呢,我们分红的都七位数起呢,收着吧,再说了他本来就是你男朋友,别有负担,嗷。”
手机界面安静了一会儿,柯漾才看到江逾白回了个:〈好的,谢谢柯漾哥。〉
他回了个小事儿,然后截下了最后一张图,转而给置顶备注为“冤大头但会爆金币的领导/儿子”发了过去。
“按你说的,跟他讲每个人都是这个数,放心吧,他肯定信了。”
冤大头但会爆金币的领导/儿子:〈嗯,到时候你跟王康讲一声,不要说漏嘴。〉
柯漾贱嗖嗖的搞怪:“遵命嘞我那最帅最有钱最会疼老婆的领导~”
不知是他哪个“最”讨了贺欲燃欢心,冤大头的领导破天荒的给他发了个:〈早点休息吧。〉
“要我说你还是给少了,你出手个百十来万不是问题啊。”柯漾继续调侃。
不过这也是事实,贺欲燃平常花钱大手大脚,喜欢就买,也不看价格,经常出去逛一圈几十万就没了,柯漾说好在他工作忙没时间出门,要不迟早败光。
贺欲燃回复:〈太多了,他又不是傻,不会要的。〉
柯漾也觉得有理,想回点什么,下一条就接着发过来了。
〈做零花钱够了,其他的我再给。〉
“……”
什么时候也有人对他说这句话,最好还是长发波浪红唇美女,柯漾喜滋滋的想。
他划到第二个置顶,备注为“老儿子”的微信,按了条语音:“领导吩咐下来了,普通员工年终奖七万块钱的事儿不准说漏嘴啊,特别是不能传到小白那儿。”
王康先是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才说:“包的呀兄弟。”——
作者有话说:苏瑾宁(截图发给周星祺。)
周星祺:??什么意思
苏瑾宁:没事就是觉得人家弟弟挺好的,没有阴阳的意思,别误会,新年快乐。
周星祺:……为我花生
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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