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我也是
清吧复工快一周,王康终于抢到票从老家赶了回来,还带了一堆土特产,往贺欲燃后备箱塞了不少,嘻嘻笑着说这是缺工一周的赔礼。
柯漾不乐意,拎着手里就薄薄两袋的土特产说,这是不公平对待。
王康没给他摆好脸色,说又不是你给我发工资,缺的又不是你的工。
员工可算人齐了,清吧却进了淡季,每天也就晚上的时候会忙一点,所以贺欲燃有时间就会接江逾白去吃午饭。
还有不到四个月就高考,江逾白的空闲时间也就越来越少,贺欲燃每天看他从早学到晚,有时候自己忙到后半夜两三点钟,还能接到他发来的晚安。
贺欲燃想叮嘱他早些睡,但这句话对于高三的学生来说就相当于废话,所以就尽量给他争取一些放松空间。
他很少给江逾白发信息,但一有时间就会把他接出来吃饭,偶尔功课太多,江逾白实在忙不开,贺欲燃干脆就提前买好饭,陪着他坐在车里边吃边写。
四十分钟的午休时间,十五分钟左右江逾白会把饭吃完,贺欲燃收拾好垃圾下车丢完,江逾白已经在打开书本做题了。
高考的节骨点上每个人都不敢懈怠,每分每秒都要过的有意义,江逾白也是这样。
所以贺欲燃不会过多的和他讲话,只是像个陪同送饭的家长似的,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自己家孩子写作业,到时间了就提醒他收拾东西,再把人送到学校门口。
贺欲燃今天买了些水果,饭后,江逾白同往常端起书本答题,贺欲燃就在旁边给他剥橘子和荔枝。
剥了整整一个外卖盒的量,贺欲燃捻起一颗刚剥好的荔枝肉送到他嘴边。
江逾白微愣,反应过来又听话的含住,眼睛却丝毫没从书页上离开。
他学的忘我,飞速的在草稿纸上换算出答案,车内很静,窗户半开着,只偶尔听到结伴路过的学生嬉笑的声音。车子停在路边,冒了芽的柳树枝经常会被风吹进来,抖落两下,在肩头留下几片飞絮。
贺欲燃伸手帮他把柳絮摘掉,江逾白只是微微瞥了一眼,并没有被带离多少注意力。
他很喜欢观察江逾白学习时候的样子,专注时眼底是一片沉着的清明,不会被什么动静吸引,缓慢有规律的轻眨,会无意识的捏捏指骨节,是他思考时特有的小习惯。
偶尔被大题难到皱起眉,嘴唇也会抿的紧紧的,又在答案灵光一现时豁然开朗,眉梢轻轻松懈,下垂的眼稍有温度的弯起来。
每次捕捉到他情绪的变化,贺欲燃都觉得,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享受。
江逾白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看过去:“无聊吗?”
贺欲燃托腮看他,笑着再递到他嘴里一瓣橘子,摇头:“不无聊。”
“没事,你刷视频也没关系,我很少会被打扰到。”江逾白嘴里嚼了块橘子,说话有些含糊。
“不刷。”贺欲燃拒绝的很干脆:“难得有这几十分钟和你待在一起的时间。”
江逾白笑了笑,指尖灵活的将圆珠笔转了一圈,没再说什么,低头把练习册翻了下一页。
手机上不敢聊太多,所以见了面,贺欲燃就很想和他说说话,问问他在学校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听没听到一些八卦,但他觉得江逾白不会有闲心去打听这些,所以哪怕是跟他分享今早吃了些什么也好。
他不太习惯,自己不去参与江逾白的生活点滴。
但他知道这些不足挂齿的分享,在高考这个节骨点上提供不了什么营养,这段时间他要做的就只有给予陪伴帮助,哪怕只是看着他在自己身边刷完一页题,也是一种幸福。
江逾白思考时咀嚼会变得很慢,等到这题答案写完,他才把东西咽下去,贺欲燃就把握着规律,等他做完一道再去喂上一口,江逾白都不会拒绝,喂什么就吃什么。
他有点上瘾,不自觉笑起来,感觉自己好像在投喂小狗,也或者是一只仓鼠。
指尖无可避免的会碰到江逾白的唇,贺欲燃贪婪这一点小小的温存,每一次喂东西都会用指尖稍微蹭蹭,再把手指收回来,给自己喂一颗。
还留有的温度贴上自己唇缝,好似这样也能把柔软的感知带给自己。这是种又蠢又难以克制的举动,但他还是无意识的重复了很多次。
他不知道江逾白有没有察觉,但看他从未分给自己一个眼神,断定出没有。
四十分钟过的很快了,江逾白下午还有两场模拟考,要提前回到教室,书本“啪嗒”合上的那一瞬间,贺欲燃就知道再见面要是明天了。
他收好最后一瓣没喂出去的橘子,打包好那份水果盒,两个人都心照不宣。
一如既往的,江逾白说:“燃哥,我差不多要回去了。”
贺欲燃调整好座椅背:“嗯,我送你进去吧。”
江逾白已经打开了车门:“没事,到校门口就转个弯,不用送了。”
贺欲燃顿了顿,没有再执意,只是把手边的水果递过去:“那好,把水果带进去吧,还有挺多你没吃完。”
江逾白接过塑料袋放进背包,跟他招手:“那我先走了。”
“诶,”贺欲燃下意识又喊住他,但又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似的:“你学习别太累了,有空就出去透透风,别再屋子里憋着,对了,晚饭也记得吃,听到没?”
江逾白点头:“知道。”
贺欲燃停顿了下,似有若无叹了口气:“进去吧,我明天要是有空还过来接你,想吃什么到时候发我。”
他发动引擎,做一副要立刻就开走的架势,却在江逾白转身离开时,透过后视镜目送他。
他走的不急不缓,单肩挎着那个洗到褪色的淡蓝色帆布包,沉甸甸的书本让他走两步就要往上提一提,背带都快因为抽丝而垮掉。
淡蓝色确实很衬他,贺欲燃皱眉看了很久,忽然想起新年时送的那把吉他,责怪自己为什么不想着为她买个背包。
明明那时候他就见江逾白背过的,却没有太多注意。
他盯着后视镜里逐渐变成蓝色原点的背影,不断的想,买两个吧,学校放一个,他这里放一个,就不用江逾白每次带东西去他家还要来回折腾书本。
三个也好,算了,看到好看就都买了吧。
忽然,后视镜里的小圆点顿住不动了,转身又折返回来。
贺欲燃思考的专注,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呆滞的感官再次识别到那个浅蓝色书包时,江逾白已经快要跑到车跟前。
他跑的很急,贺欲燃断定他是有什么东西落在车里,在他打开车门时,问:“怎么了?有东西落……”
他话没说完,就看到江逾白半个身子探进来,一条腿半跪在副驾驶的座位,手臂摚住他的脊背吻了上来。
少年校服上特有的,被阳光渲染过的洗衣液香味弥漫缠绕,贺欲燃能听到他刚跑完步还未缓冲的混乱的鼻息,通通糅杂在自己的唇齿间。
人来人往,贺欲燃就这么被他抵在防偷窥的窗玻璃上发狠的亲吻,除了羞耻,还有一直在不断回应的,鼓胀不止的渴望。
他太想念这样拥有的感觉,以至于越克制就越疯狂。
他们吻的双颊潮红,分离时全都在大口喘息。
江逾白轻声呢喃:“其实我也是。”
没来由的一句答复,让贺欲燃顿时从混沌中清醒,颤颤巍巍抬头看他的眼睛。
原来他一直都有察觉。
八中的预备铃在这一刻响起,犹如他们越理越乱的呼吸声一样,唤醒了贺欲燃为数不多的理智,还有五分钟就要上课了。
江逾白抵上他的额头,恋恋的在他眉梢捻磨:“明天见。”
贺欲燃还没来得及抽身,面前的人就已经关好车门离开,提起那个淡蓝色的书包往转角处狂奔。
匐在方向盘上缓了半天,他才有了力气把车开走。
“白忍这么久了……”他暗暗骂道。
此后基本每次午休见面,两个人还按照原来的习惯,一个安静做题,另一个就默不作声的陪在身边,给他剥剥水果,不打扰,也很少有什么言语交流。
等到指针转到十二点五十那一秒,书本“啪嗒”一声关上,江逾白没有再打开车门,而是伸手揽过他的肩。
不需要什么眼神暗示和气氛烘托,结束后,贺欲燃都会主动迎合他的吻,就像是这张试卷做完后的奖励,每天如此,贺欲燃也依旧期待明天见,只是比以往还要更期待一点。
楚夏这两天也从老家回来了,刚到机场就跟贺欲燃约好了第二天下午的时间,要请他搓一顿。
饭店是楚夏选的,一家很地道的川菜馆,地方稍微有点偏僻,贺欲燃也从没在网上刷到过探店,所以有些意外。
“你不是一直都觉得找好吃的饭店麻烦吗?”贺欲燃看他轻车熟路的选了几道招牌菜,说:“怎么今天这么积极?”
楚夏忙着在菜单上划勾:“哎呀不要刻板印象好不好?有好吃的餐厅肯定是要带你来呀。”
来回翻看了两遍菜单,楚夏满意的点点头,对旁边的服务生说:“就先这些吧,哦对,所有菜中辣就可以了,你们家特辣太辣了。”
“好的先生,二位稍等。”
服务生离开后,贺欲燃笑着问他:“谁带你来的?”
楚夏听他这么一问,摸着脖子扭扭捏捏半天才开口:“就,一个朋友啊。”
贺欲燃没有立马回答他,只是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楚夏。”
“啊?”
“你跟人上床了?”
“啊,啊?”楚夏眉毛都吓得飞起来了,大惊失色:“你你怎么知道,不是,你怎么,你胡说什么??”
贺欲燃冷哼:“闻出来了。”
楚夏瞪大眼珠确认了几遍自己没有听错,然后嗅嗅自己的咯吱窝:“闻,闻出来?”
“嗯。”贺欲燃平静脸:“类似于荷尔蒙的味道,昨晚的事吧,还没散干净。”
太扯了。太他妈扯了……
楚夏嘴角抽搐,说不信是假的,但是又觉得悬乎:“开什么玩笑?你ABO小说看多了吧,这有,有依据吗?”
他说完,又在乎起自己的形象来:“那我身上的味道难闻吗?我怎么闻不到啊,哎呀烦死了。”
“楚夏。”贺欲燃眉毛一挑,靠到了身后的椅背,左手扣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怎么认识的?”
“啊,啊?”
“年龄?比你大还是比你小?干什么的,有正式工作吗还是在上学?圈儿内的还是圈儿外的?什么时候确认的关系,在一起多久了,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一口气说完,贺欲燃一巴掌落在桌子上:“说。”
“……”
知道的以为楚夏是谈了个恋爱,不知道是杀人碎尸被严刑拷打了。
楚夏挠挠头,嘿嘿笑了两声:“要不你先喝口水……”
贺欲燃又拍桌子:“说。”
“……”
“比我小两岁,快毕业了,老家认识的,圈外的,家庭背景还不错,过年那段时间确定的关系,没跟你提起是因为……”
楚夏最后一句拉了长调,好像自己也清楚有多难以启齿。
“因为他是我初恋……”
贺欲燃:“简称??”
楚夏:“前,前任。”
ok旧情复燃。
贺欲燃试图平复心中的怒火,闭上眼睛深呼吸。
不能骂不能骂,有事好好说,有事好好说。
他努力控制好自己要暴走的心情,抓起水杯猛灌了一口。
但楚夏还有续集:“我这次来也是想跟你说的,我打算,我打算跟他一起回老家发展……”
“噗——”
“啊啊啊啊!我的妆都花了!贺欲燃————”
“我他妈吐的就是你,清醒一点行不行你个恋爱脑?”贺欲燃声调高了:“跟前任旧情复燃也就算了,你还为了他回老家发展?你现在那个HR工作不是挺好的吗?一个月五万多的工资啊,你跟他回去你能……”
“他家里做房地产的……”楚夏小声补充,递出一张黑金卡到贺欲燃跟前:“这个是他给我的,我去他那里做HR总监,每个月能挣这个数。”
他比了个七。
贺欲燃:“……”
低头盯着那张货真价实的黑金卡看了半天,贺欲燃慢悠悠坐下来,喝了口水:“打算,什么时候走?搬家我可以去帮忙。”
楚夏:“……”——
作者有话说:这周日更,下周随榜单,榜单字数够了就不更了
第92章 不会输的
搬家那天定在三月末,贺欲燃没开玩笑,真的过来帮忙了。
楚夏跟他讲了好几遍,自己男朋友雇了很多人过来帮他整理,全程都不需要他怎么上手,在旁边指挥就行,贺欲燃来了也用不上他,还白折腾他跑一趟。
但贺欲燃硬嚷嚷着说肯定有自己能帮的上忙的地方,楚夏无奈妥协,让他过来了。
楼下停了两辆小型货车,贺欲燃找地方泊车的时候刚好有一辆装完了驶出大门口,和他碰了个照面。
里面的司机和搬货的工人着装很得体,不像是从第三方找过来的,贺欲燃大概能猜出这是楚夏男朋友从公司调过来特意来帮忙的助理或是随从。
楚夏的男朋友也在,两个人是手挽着手一同下来接他的。
楚夏的眼光一直不错,找的那些男朋友所说渣的各有千秋,但好在长的都很帅,这位旧情复燃的初恋也不例外,甚至更胜一筹。
“欲燃,路上堵不堵呀。”楚夏热情的和他招招手。
贺欲燃虽说有些意外,但还是很得体的笑起来:“没到高峰期,不太堵。”
“那就好。”楚夏点头,拉着旁边的男人晃了晃,俏皮的弯起眼睛:“介绍一下,这是我最最最最好的朋友,贺欲燃,比你大两岁,你得叫他燃哥哦。”
然后他又很贴心的介绍起自己的男朋友:“他叫谭远,欲燃你叫他小远就行了。”
名为谭远的男人礼貌的笑起来,很听楚夏话似的伸出手,恭敬的叫了声:“燃哥,很早就听小夏提起过您了,说您年轻有为,照顾他很多。”
谭远个头和贺欲燃差不多,身材要比他壮一些,面容秀气但不过分柔和,年龄不大,但言行举止得体谦卑,颇有一副格外受宠的书香门第小公子气质。
贺欲燃也伸出手,露出招牌微笑与他握手:“算不上什么年轻有为,开了家小店营生而已。”
他笑笑,又看向楚夏:“你男朋友确实很帅。”
他这么一说,楚夏脸都红透了,盯着谭远娇娇地笑了几声。
谭远虽然是刚毕业的学生,但出身名门世家,看起来要比楚夏成熟的很多,示意他走在前面:“燃哥,我们上楼吧。”
贺欲燃微笑点头,先进了电梯。
三个人聊的很来,贺欲燃跟谭远有不少共同话题,聊了近几年的商业行情,楚夏也跟他们聊的有来有回。
贺欲燃从问到的情况里摸到了些谭远的底子,临市能排上前几的金融机构,虽说在上海商业圈里还轮不上什么名头,但这样也是最好不过的。
太复杂危险的不过就是名利和权利,有时候站的太高也未必是好事。
他希望楚夏能跳的高,但不希望他越出某条警戒线,只要在这之内,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有个帮楚夏兜底的可能。
贺欲燃还旁敲侧击问了他们之前为什么分了一次手,本来楚夏还有点扭捏忌讳,但谭远并不觉得有什么,反而很大方的回答了:“当初我们都还小,我高中还没毕业,心思不成熟,小夏要去上海读大学,我闹他,所以才……”
他咽下后半句没说,眼里有些许惋惜愧疚似的,楚夏有点儿心疼,摸着他的脸说,哎呀都过去了,我没怪你。
谭远有点不好意思:“燃哥还在呢。”
楚夏这种事倒不在乎:“又不是外人。”
贺欲燃差不多明白他们分手的原因了,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不是不爱,也不是不可抗力。
那就好,那就很好了。
两人明天一早就赶回临市,临走时楚夏非要下楼送他,两个人靠着门边又聊了一会儿,谭远不好偷听,默默的站在单元门口等他。
“有空的话我还回上海找你玩,反正离得不远,飞机一个小时就到了,你也可以来找我。”楚夏有些不舍得,说这话时不再是笑着。
贺欲燃低下头,眨眨眼,又吊儿郎当的笑起来:“我工作可忙,没空找你。”
楚夏果然跳脚:“贺欲燃,你讨人嫌知不知道啊?”
贺欲燃眯着眼睛笑:“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说真的,有点,舍不得……”楚夏声音越说越小,抿了抿嘴唇:“这么久都没见你谈恋爱,一直都一个人,我还突然走了……”
“……”
贺欲燃刚上来的煽情被他这一句话成功化解为心虚。
贺欲燃挠挠头:“我你就不用操心了。”
“啥叫操心啊,我这是看你一个人太孤独了,给你介绍了那么多人你一个也看不对眼。”楚夏恨铁不成钢。
贺欲燃噗嗤一声笑了,神秘兮兮的说:“那这样吧,下次你回来找我玩儿,我肯定谈一个给你看看。”
楚夏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真的假的?你有,你有喜欢的人了?还是裴意吗?什么时候的事呀?”
贺欲燃不知道从哪开始跟他解释,摇着头笑的很无奈:“以后你肯定会知道的,进去吧,别让谭远等太久了,外面很冷的。”
楚夏见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好意犹未尽的转身了:“那我走了哦,你想我要给我打视频,不许不联系我。”
“知道,进去吧。”贺欲燃扬扬下颌,笑的很温柔。
直到看见楚夏蹦蹦跳跳挽着谭远胳膊进了单元门,贺欲燃长长舒了口气。
不知是在为楚夏终于找了个靠谱的男人而感叹,还是在为自己少了个永久饭搭子而惋惜。
不过无论如何,能见到楚夏幸福,他都是开心的。
驱车回到清吧的时候已经晚上六点,时间刚好,店里刚进了第一批客人,马上就要忙碌起来。
柯漾还趴在吧台上玩儿手机,看到他进门,不着调的吹了个口哨:“晚上好啊领导,送好闺蜜出嫁的感受如何啊。”
“……”贺欲燃懒得理他,面不改色道:“抓紧点吧,周围就剩你跟王康了,实在不行你俩凑活一下得了。”
柯漾干哕了一下:“我崆峒谢谢。”又补充:“最恐王康。”
贺欲燃笑了笑,绕进吧台看了看他的手机屏幕:“现在在领导面前摸鱼都这么明目张胆了吗?”
“诶,这我可有话说啊,给你弟弟直播间增人气怎么算摸鱼。”柯漾嘿嘿两声:“我还给他刷了两千块呢,要不你给我报销了吧。”
贺欲燃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才两千块?”
“嘿?你瞧不起人呢你,刷是情分不刷本分!”柯漾白了他一眼,然后又给刷了个穿云箭。
贺欲燃想笑:“刚才没看见,再给刷一个。”
柯漾说:“你怎么不直接让你弟弟手伸我钱包里呢。”
贺欲燃:“那不太好吧。”
“谢谢礼物,少送一些吧。”手机里的贺锦佑很诚恳的说:“没事,大家不用安慰我,省决赛而已,以后还有很多机会的。”
贺欲燃听到声音回头,看着手机屏幕,诧异道:“比赛输了?我记得还没到比赛时间呢吧?”
虽说贺欲燃看不懂游戏,但他一直都有在关注,前段时间省决赛的时间定下来是在四月中旬,但这才三月末。
柯漾闻声抬起头:“不是比赛啊,不是,你不知道啊?”
看柯漾的表情很是不可思议,贺欲燃有点懵了:“我知道什么?”
“省决赛贺锦佑他们战队落选这事儿你不知道到吗?俱乐部定了另一个战队上去打了。”
贺欲燃静默两秒,似乎在翻译这段话,他一把抢过柯漾的手机,去看直播画面。
〈宝宝不要伤心啊,下次一定有你的,我们等你啊。〉
〈我的锦佑宝宝啊啊啊,都落选了还安慰我们呢。〉
贺锦佑笑了笑:“我没有伤心,比赛那么多呢,我们战队的队员都很年轻,下次还有机会,没事。”
〈救命,第一次看到煮啵这么温柔的跟我们讲话,结果却因为落选,痛,太痛了!〉
〈不会是有内幕吧,不是说名单下来有他们战队的名字吗?〉
〈楼上别瞎说了吧,筑梦官博好多都是他的切片,而且贺锦佑实力这么强,就算有阴招也不会用在他身上。〉
字幕滚动的太快,贺欲燃还来不及一个个看清,画面中的贺锦佑一局拿下了胜利,时间差不多到了,贺锦佑又安慰了粉丝几句,最后关了直播。
柯漾在一旁看了半天才说话:“你不知道这事儿啊?今天早上都差点上短视频头条了,后来又被压下来了,估计是筑梦找公关了。”
贺欲燃看着直播结束画面还停留的贺锦佑的头像,上面是他用了很久的金黄色冠军奖杯,摇了摇头:“他没和我说。”
柯漾了解这兄弟俩的性格,天天看上去都巴不得没了这个哥哥弟弟,实际上有了事一个比一个能憋,生怕对方担心胡思乱想。
“我觉得,他还年轻嘛,还有挺多机会呢,也不用气馁,今天我跟他微信里也聊了两句,他跟我说话状态也没什么不对,但是我感觉失落肯定是有的吧,毕竟期待了那么久,本来一切都板上钉钉的。”
柯漾想了片刻,劝说道:“锦佑跟你一样,都要强,出了事不肯说,你明天去看看他吧,让他散散心。”
直到屏幕半暗熄灭,贺欲燃才移开目光,点了点头-
他提前给江逾白发了信息,告诉他今天中午有事就不去接他了,又怕他没人盯着不肯吃饭,点了份外卖送到门卫,叮嘱他过去拿。
一中放学的时间要晚八中很多,贺欲燃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有学生陆陆续续的出来。
以往贺锦佑都是第一个冲出校门的,这次贺欲燃在人群里找的快要眼花缭乱,贺锦佑才慢悠悠的出现在视野里。
他一直垂着头往前走,校服外套被他单手拎着甩到肩膀上,看不清什么表情,但势气很低,周围也没有朋友跟着,贺欲燃坐在驾驶位看了一会儿。
小时候贺锦佑就有这个脾气,伤心难过的时候把周围朋友亲人都支走,整个人垂头丧气的安静一整天,等调整好了再主动去找别人,被问起来,他也只会说没事。
思考间贺锦佑已经拉开车门坐进来,跟他打招呼:“哥。”
“嗯。”贺欲燃问他:“想吃点什么?”
贺锦佑还是笑着的:“都行啊,你想请我吃啥。”
贺欲燃扭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红血丝很严重,看上去是很久没好好休息才导致的。
“贺锦佑。”他沉声道。
“嗯?”
“能不能别这么拼命。”贺欲燃皱起眉,周身的气息都低下来:“以后的机会有的是,这么熬自己干什么?”
贺锦佑怔了怔,其实他昨天接到贺欲燃消息的时候就已经差不多猜到了,虽说筑梦请了公关没有让消息发酵太久,但柯漾都知道的事,自然也瞒不过他哥。
“没有,大家,都挺努力的。”半响,贺锦佑才说。
贺欲燃知道这时候劝说他其实没什么大用,都是一个爹生出来的,浑身上下就一个性子最像贺军,那就是太倔太犟。
更何况这时候言说听教无异于火上浇油,贺欲燃今天来是想让他开心的。
“因为什么没能参加比赛?”他问。
贺锦佑也如实回答了:“战队有人出意外手受伤了,缺职位不行。”
贺欲燃皱眉:“替补上不行吗?”
“配合度很低,替补上大概率会输,上面不建议我们参赛,临时找别的战队替了。”贺锦佑说完,本来松懈的眉毛又渐渐拧紧,像是又把他的伤口撕开撒了把盐。
贺欲燃闻言没有立马接话,虽然他不懂游戏,但大学期间大大小小的篮球比赛没少参加过。
群体比赛,无论是游戏还是打球,个人出色固然重要,但主要看配合,考验的就是极快的反应能力和队友默契。替补终究不是战队队员,很多他们的打法都不熟悉,默契度也不够
而且他们还年轻,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在,所以筑梦的决策也不完全没有道理。
但这种意外概率实在是太低,发生了其实跟倒霉没区别。
贺锦佑他们战队区赛和市赛打的都特别出色,可以说是一路畅通无阻,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决赛名额却因为意外从手心溜走,他很能理解贺锦佑的心情。
“你其他队友状态都还好吗?”贺欲燃问他。
贺锦佑想了想,点头:“大家都差不多,没有很差,但……”
“嗯,我知道。”贺欲燃温声安慰说:“但是,锦佑,不要太气馁了,以后路还长着呢,下个月不是还有一次比赛?没关系的,还有机会不是吗?”
贺锦佑不矫情,不管多难过,有人安慰他,他都会回应:“我知道,哥,我哪有你想的那么娇气……”
贺欲燃有些心疼,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
这顿饭吃的还算愉快,也或许是有人带他散心,贺锦佑情绪不再那么低落,还主动分享了他在俱乐部发生的一些趣事。
直到贺欲燃最后一口饭送进嘴,他听到贺锦佑轻声喊他。
“哥?”
贺欲燃:“怎么了?”
贺锦佑似乎是斟酌了很久,才抬眼继续说:“你说我要是有一天自愿放弃了打电竞,你会不会对我很失望。”
贺欲燃感觉有个饭粒黏在喉咙没咽下去,咳嗦两声:“为什么这么问?”
贺锦佑摇摇头,笑着说:“没事,就俱乐部有个朋友打了很多年的替补,熬了很久都没什么出头的机会,自己放弃了,挺可惜的。”
他没等贺欲燃回答,又问了个问题:“所以,哥,你说努力……斗得过资本吗?”
贺欲燃费解,很快敛住了眉毛。从小到大贺锦佑好像很少又会主动谈论起这些人生大道理,他觉得矫情。贺欲燃以前总认为他还是个小孩子,长大之后又想着就算教育也有贺军在,也轮不到他说什么。
而生平第一次贺锦佑问出这样的话,是在决定好要打电竞那天晚上。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贺欲燃心里发紧。
贺锦佑似乎也觉得自己问的不合时宜,嘿嘿笑了两声:“没有,就我刚才跟你讲的,解约那个打手,他打了两三年都没有上场的机会,再熬下去就要到退役的年龄了。”
他顿了顿,挑起碗里的一根面条卷在筷子上,心不在焉似的:“俱乐部里有很多比他打得好的,也有比他有钱有势的,想出头很难,没办法才放弃的。”
贺欲燃觉得,自己应该要认真的回答这个问题。
“这种事情还是要看比例,没有固定的答案。”贺欲燃选择了一个既不过度理想化的,也不太现实去打压的回答。
“但你不会的,锦佑。”贺欲燃很肯定的说:“你很有天赋,很多场比赛其实我都看了,你很努力,很厉害,大家也都喜欢你。”
贺欲燃很少会这样慢条斯理的去回答他的问题,所以每当到这个时候,贺锦佑就会格外的紧张,很努力的去听。
“嗯,谢谢哥。”
贺欲燃并不善言辞,从小到大在他那里听到的夸奖少之又少,相反的,贺欲燃会骂他笨,会说他傻,甚至撒谎勒索过他的零花钱,实在不算个体贴温柔的长辈。
但无论发生什么事,他第一个想到的人还是他哥。
每一次面临抉择困惑的时候,他播出去的号码一定是打给他哥哥。
因为只有贺欲燃最懂他,也最愿意懂他。
“我不相信你会因为一次决赛落榜就这么气馁。”贺欲燃很深沉的看着他:“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
他的话很有压迫性,落下来就相当于指令,让人很难不按照他的意愿行事。
贺锦佑愣了半天,才从僵住的脸上扯出一丝干裂的笑:“发生什么事倒不至于,其实就是有点遗憾吧,如果这次比赛我们上了,就算输掉下个月还有重头再来的机会,但,如果下个月的比赛输了……今年就,没什么希望了。”
听他这么说,贺欲燃发紧的心脏才稍微松懈下来,留有跳动的余地。
贺欲燃还想说点什么安慰他,欲言又止间,贺锦佑已经穿好校服外套站起来,转头安慰起他来:“哎呀我没事哥,听到你说这些我心里舒服多了。”
他低头一看腕表,蓦然睁大了眼睛:“卧槽,快快快哥我还有五分钟就上课了,赶紧送我啊啊啊啊!”
“就剩五分钟了你才说?!刚才干嘛去了!”
“那你夸我夸的那么好听,我没忍住想着多听两句吗!”
可能是真的当过高中牲,对于迟到的恐惧不管多年都顽根难除,贺欲燃踩足了马力往正德一中狂奔。
贺锦佑跟按警铃似的在他耳边玩儿命催:“快快快哥哥哥,我就在这下就行,我要来不及了!”
一脚刹车,贺锦佑太着急,车门没扒住还差点摔下去,贺欲燃在后面直喊慢点儿跑。
他边把校服往上套,跑的屁滚尿流的:“我走了啊哥!!”
贺欲燃忍不住笑:“贺锦佑!”
“啊??”贺锦佑忙回头。
街道车水马龙,哥哥和他招手:“一定不会输的!”——
作者有话说:其实有想过给弟弟单开一本,但又拿不准他会喜欢男孩子女孩子,我还是那种不会写电竞的[柠檬]
第93章 爱人
为了时刻关注贺锦佑在俱乐部的状态,基本没场直播贺欲燃现在都不落下,他直播刚好赶在晚上贺欲燃最忙的时候,他就边调酒,边把手机架在一旁放着。
他对游戏这种东西实在是一窍不通,看贺锦佑那些被弹幕吹捧的操作也看不懂,大多时候都是切小窗放着,空闲了给他刷刷礼物,主要是看人。
吧台来了两个跟贺锦佑差不多的小男生,瞥到他手机屏幕里的画面,惊讶出声:“老板,你也看他们战队啊?”
贺欲燃抿嘴笑,打好那杯长岛冰茶递到他手里:“嗯,挺好玩的,无聊会看看。”
男生疯狂点头附议:“他操作超5的,就是最近好多比赛都没什么参加机会,不知道是不想上还是怎么。”
贺欲燃看着手机屏幕里又拿下一局胜利的某人,笑着对小男生扬扬眉毛:“那就麻烦你多多支持他了。”
小男生眨眨眼:“你是他粉丝吗?”
贺欲燃笑而不语,手指轻佻,抛进杯里两片泡腾,手里那杯淡粉色的气泡水刺啦一声,洋洋洒洒溢出满杯的泡沫。
他把这杯气泡水挪到小男生眼前,在眼花缭乱的灯光下弯起眼睛,回答:“他是我弟弟。”
——
这是个阴郁沉闷的夏天,春末刮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台风,卷走了清吧门前那一整条街的樱花。
风雨具有极端性,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走,黑蒙蒙的盒匣把整座城市都扣在里面,即使开着窗贺欲燃也觉的闷,他干脆撑着伞下车,拐进了八中门前那条小道。
五一假期放学,密密麻麻穿着白色校服的学生像被压五指山千年终于蹦出来的猴子,一窝蜂的往大门口冲。
江逾白出来的很慢,他果然没带伞,和祁朝念一块把校服盖在头顶跑出来的。贺欲燃赶紧走过去接,两个人见到他都有点诧异,但伞已经倾斜过来,将三个人都罩在里面。
“雨下这么大早上怎么不带伞?我不是叮嘱你了?”
江逾白有些狼狈的抹干净下巴的水珠,刘海被潮湿浸透,遮住眼睛:“早上走得急忘记了,没事,没湿透。”
祁朝念刘海也湿了,见到他还很顾形象的甩了甩,笑着打招呼:“欲燃哥,好久不见。”
贺欲燃笑着点头:“好久不见,家里有人接你吗?我载你一程?”
祁朝念痞里痞气的挑挑眉:“我待会儿有人来接,你们先走吧。”
她话刚撂下,身后就传来一阵呼喊:“祁朝念,这儿!”
三个人一起回头,是个穿着校服扎着马尾辫的女生,正撑着伞和祁朝念招手:“雨太大了!快过来!”
“哦,马上!”
祁朝念把校服重新披在头顶,没人问自己先答了:“我女朋友来接我了。”
贺欲燃:“……”
“那我先走了啊。”祁朝念又撞撞江逾白的肩膀,阴涔涔的说:“期待你下个月的晚会表演哦~”
江逾白的脸可见速度的黑下来,但祁朝念已经咯咯乐着跑到女朋友伞下了。
贺欲燃纳闷:“她说什么?什么表演?”
江逾白轻微叹了口气:“先上车吧。”
高三的五一节假只放两天半,但对于周末只放一天还要回去上晚自习的江逾白来说已经很充分了,起码不用再拘泥午休短短的四十分钟里,有连着三个夜晚的时间都能见到他。
贺欲燃拿毛巾给他擦头发,他头发很厚,擦了几遍都还是未干,潮湿状态时穿插在指尖的触感滑腻顺泽,手感很好,他摸了几下都不满足。
他站着,江逾白坐着,为了寻找支撑,他用下巴抵在贺欲燃胸口,蓬松乌亮的发尾划过眼稍,衬的他清凌剔透的眼瞳湿润,很认真的仰头望着他。
贺欲燃觉得自己好像再给某种大型的犬科动物撸毛。
头顶是他最喜欢的部位,伸手揉搓时,漆黑的瞳孔扩大,湿漉漉的,很专注的望着你。
贺欲燃学着他瞪瞪眼睛:“干嘛?”
江逾白笑了一声,歪头埋在他怀里:“看你。”
贺欲燃也弯起眼睛笑,把毛巾打开,包住他整个脑袋,俯身亲亲他:“好乖。”
江逾白眨了眨眼,伸手揽住他的腰,使劲往怀里一带,贺欲燃站不稳,坐在了他腿上。
贺欲燃撑住他的肩膀坐直,抬头,江逾白侧视着他,那双俯瞰时圆润的眼睛在这个角度似乎要更加狭长,很沉的看着他。
似乎意识到什么,贺欲燃微微往后躲了躲:“头发还没擦干呢。”
“待会儿拿吹风机吹。”江逾白说完,低下头向他索吻。
这段时间受台风的影响很大,限制出行,贺欲燃一周接不了他几次,见到面了也就那几十分钟,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江逾白想他想到快要疯了,边厮磨着他的唇角,边溢出几声:“好想你……”
江逾白的分离焦虑是很严重的,寒假刚结束的那段日子最不好受,那时候他基本每天放学都要跑到酒吧找他。
可贺欲燃一忙就是后半夜两三点钟,累的倒头就睡,第二天还要定七点的闹钟起来送他上课,于是江逾白去了两次就不再来了。
贺欲燃任由着他亲了半天,直到双方的呼吸都急了很多,才伸手推推他。
江逾白还想继续,头埋在他肩窝忍了半天,终于缓过来些神智。
贺欲燃手指摸进他的发间,发现擦干的地方又潮湿了许多:“都出汗了,别闹了。”
“嗯。”江逾白在他颈窝闷闷应答,又恋恋的蹭了几下才抬头。
“燃哥。”
“嗯?”
“能教我那首歌剩下的旋律吗?”
贺欲燃被他突然的一句话问懵:“什么?哪首歌?”
江逾白呼吸还是有些粗,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你喜欢的那首歌,上次在这里,没有学完。”
贺欲燃反应了一下,点头同意:“当然可以,我这两天请假在家陪你,刚好。”
但他又觉得江逾白这件话问的很正式,似乎有事情没说完:“是有什么事吗?”
江逾白点了一下头,说:“这个月末有毕业典礼,晚会每个班都要出一个节目,我们班没人报,抽签,抽到我了。”
贺欲燃挑起眉,虽然江逾白的表情一直都没什么创新,但现在太严肃,竟显出一种平静的绝望。
他没忍住笑:“真的假的?”
但他觉得江逾白是肯定不会参加的,没准会拽拽的到老师办公室撂下俩字:“不去。”
但江逾白看起来很认真:“嗯,所以,我打算弹这首歌。”
贺欲燃有些不敢相信,伸手掐掐他的脸蛋,使坏的往两边扯:“你真要去啊?”
江逾白重重的点头:“去。”
好呆,贺欲燃笑他:“那喜欢你的那些小女生不是有饱眼福了?我不服气,我教你弹唱,然后你去弹给别人听呀?”
“不是。”江逾白抓住他的手腕,噎了一下似的,才说:“毕业典礼会邀请全体家长过来。”
他抿唇,问:“你可以来吗?”
原来这才是江逾白的真实目的。
贺欲燃愣了愣,对上他期待的目光,笑容更甚,抬手拨了下他的下巴:“那我是以什么身份去呢?”
江逾白似乎真的考量了下:“哥哥。”
“哦~”贺欲燃笑着又问:“那你这首歌,是弹给哥哥听的吗?”
四目相对,江逾白垂眸看了他很久,眸色变得很沉,藏着隐晦的偏执,启唇说:“爱人。”
是给爱人听的。
贺欲燃眉心微颤,抓着他肩膀的手悄然间收紧了些。
“你上一次,在那么多人面前为我唱歌,我也想。”江逾白又很诚恳的问他:“可以来吗?”
万人瞩目的舞台之上,爱人唱着他最喜欢的那首歌,而他就藏在人群里的一角,当大家为某句热烈而充满爱意的歌词扬声呼喊时,他们的目光却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如火花摩擦。
“可以。”贺欲燃莫名有些激动,点了好几次头,许诺道:“我会去的。”
江逾白盯了他一会儿,又笑了:“既然你这样答应我了,如果那天我没有见到你的话,我会生气的。”
贺欲燃喜欢他跟自己撒娇,也不觉得他说这话是在警告,反而觉得开心。
他喜欢江逾白对他有情绪,无论是好是坏。
“那,多久能哄好呢?”贺欲燃笑眯眯的问他。
江逾白“嗯……”了一会儿,很严重的说:“可能是一辈子,你要哄好久好久。”
——
正赶上五一假期,贺欲燃说请假也只是请了个白天,晚上最忙的时候还是要过去。
江逾白只放了两天假,最后一晚上有些粘人,缠着他抱了好一会儿,贺欲燃问他吃饭也不肯动,说想跟贺欲燃一起去。
但明天他还要上课,酒吧一忙就是后半夜,他好不容易放两天假,应该好好休息,贺欲燃说什么也没同意。
没办法,贺欲燃答应他今晚早点回来,江逾白才不情不愿的送他出门。
临走的时候,江逾白站在家门口看他,乳白色的家居服,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楼道太过昏暗空旷,第一次把他显得渺小。
他目送自己离开,电梯门快关上的时候,贺欲燃看到江逾白往前挪了一小步,又被门拦住,只好退了回去,直到缝隙慢慢变窄闭合,他也没看到江逾白走回去。
就像是要下定决心一直在这里等他似的。
贺欲燃看着电梯反光映出来自己的脸。
“叮——”
他打开手机,江逾白:〈早点回来〉
〈小狗哭哭JPG〉
是一张不知道他从哪里盗来的小狗表情包。
贺欲燃笑了笑。本来以为只有他有分离焦虑的。
其实自己也想的厉害。
路上接到了柯漾的电话,贺欲燃以为他催自己过去,眼看着两条街就到了,干脆给挂了。
找地方泊好车,贺欲燃打算先去后门看一下今早新进的货齐没齐,但刚下车,柯漾就从后门火急火燎的跑出来了。
“燃哥!燃哥!”
贺欲燃吓了一跳:“干什么?怎么了?”
“我刚才给你打电话你干嘛不接?”柯漾嘴唇都白了,贺欲燃也感觉出不对。
“你弟,贺锦佑,他,操……你自己看!”
手机被他强塞过来,贺欲燃去看里面的画面,是一段直播录屏。
字幕滚动的很快,贺欲燃难以看清上面说了什么,只能看到满屏的叹号和问号。
贺锦佑没有在播游戏,只是坐在镜头前面,跟早就炸翻天的观众相比,他从容冷静,直视着镜头:“我说的句句属实,筑梦俱乐部,为资本卖命,拆我战队队员,限制我比赛上场。”
贺欲燃呼吸一滞,从喉咙冷到了心坎。
只见贺锦佑从旁边翻找出一份白纸黑字的合同,完整的展现在面前:“这是我的解约书,已经盖章生效,我没有必要拿自己的职业前途炒作。”
〈卧槽这是真的假的啊!!〉
〈难怪这段时间你都不参加比赛了!阿萨还去其他战队了!果然有内幕!〉
〈别造谣啊,筑梦之前不是很捧你?自己实力不行逼走队友,回来卖惨反咬?〉
〈拿证据说话,自己没本事冲进省决赛说筑梦压榨你?〉
贺锦佑平静的看过每一条质疑的恶评,只说了四个字:“我没撒谎。”
紧接着,他掏出一段手机视频,镜头很晃动,开头就是“砰!”的开门声。
镜头是被带在身上的,稍微偏移,坐在办公室里的中年男人闻声站起,表情有些错愕,还想叫他的名字:“锦……”
贺锦佑快步上前,几乎是用低吼:“为什么!”
“为什么这次决赛名单又是其他战队?”贺锦佑撑着男人的办公桌,无处发泄的火气让他迸发出想一把掀了的冲动:“阿萨又为什么会被调到其他战队!回答我!”
中年男人见他情绪激动,举起双手:“锦佑,别发这么大火气,有事坐下来好好谈……”
“我怎么好好谈!”贺锦佑怒目圆睁:“两个月前的省决赛,你跟我说阿萨手臂受伤打不了了,结果这个月我就在别的战队见到他,你收买他……你们收买他?”
他越说气越虚,就连自己也根本不相信,和自己朝夕相处这么久的队友会因为金钱而背叛他,背叛战队。
阿萨是战队的队长,是主心骨,也是贺锦佑最为钦佩的对象,他们一起约好了要打进国赛,阿萨曾经对他说过,我们总有一天会拿到你头像上的决赛奖杯。
但就在决赛不到前一周,他们忽然接到了阿萨解约不干的消息,贺锦佑不信,但还是乱了阵脚,稀里糊涂来到大厅的时候,旁边的电脑位已经空了。
他问遍了所有人阿萨到底是因为什么,有知情的人告诉他,阿萨收了总部的钱,去给别人做嫁衣了。
可贺锦佑不相信,一遍遍的向阿萨取证,一遍遍的问,可微信被阿萨拉黑,邮箱也是未读,就连游戏里那个唯一置顶位也是离线状态,再没上过线。
他离开之后,战队队员都萎靡不振,新进来的伙伴不熟悉他们的打法,经常因为意见不合吵架,渐渐地,他们输了很多内部决赛,明明以前被压在脚底下打的无名小卒都能爬到他们头上啐一口。
“你们战队今天是不是少个人啊?哦~对,被收买给别人替比赛的阿萨是吧?”
“哎呀,怎么能算是收买呢,在这种小战队里得熬几年啊,他都快到退役的年纪了,这顶多算跳槽,哈哈哈哈……”
贺锦佑这段时间顶着压力直播,就是希望能让大家多看到他们一点,多支持他们一些,也希望阿萨能看见。
但就在昨天的一场比赛里,他如愿见到了阿萨,原来他没有解约。
只是,这次不再是队友,是对手。
这场比赛,毫无疑问,贺锦佑输了,结束之后他到后台揪到阿萨人,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阿萨却没有情绪波澜,只是淡淡的说:“我需要钱,我需要很多钱,他们能给,我就做。”
“你是不是被收买了?他们是不是逼你了?”
阿萨没回答,只是愣愣的看着他很久,最后还是转身离开。
所以贺锦佑不相信,他大声质问:“你们是不是逼他?是不是收买他?”
中年男人笑了,也没跟他绕弯子:“阿萨家庭情况很不好,你也知道,他需要这笔钱,你跟他是朋友,应该要宽容。”
贺锦佑感觉自己被一只手扼住了喉,挤压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无比的痛:“为什么?你们冲我来的……是不是?”
“你们想搞我,是不是?”
中年男人慢条斯理的坐下来,笑而不语,好像料到他会来质问这一通,早就等候多时了。
“不想让我打比赛为什么要签我?说话!谁让你们这么做的……谁让的!”
“锦佑,其他更强的战队需要阿萨这样的天才,你还年轻,有很多机会,还会遇到更多的伙伴,不要这么强人所难嘛。”
男人忽视贺锦佑的声嘶力竭,皱眉毛平视他,眼里说是挑衅,又透着几分惋惜:“锦佑,你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拥有这么多粉丝,已经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了,留下来打替补不是也很好吗?也有很多人喜欢你的。”
“所以,都是你们干的,是吗?”
贺锦佑哭了,声音颤抖,却在极力保持平稳。
男人依旧笑的从容:“锦佑,别为难我,我只是经理,决定不了什么。”
而后镜头一阵晃动,贺锦佑的声音更大了,直播被强制关闭,贺欲燃垂眸看了几秒,突然,界面一转,这条录屏视频显示已删除。
“卧槽!筑梦公关这么速度的吗?视频都给删了??”
柯漾切进搜索栏:“我靠,头条也被顶了……”
贺欲燃已经把大概事件捋顺了,那天他约贺锦佑出事那天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是的,一切转折点就是从那天开始的。
他站在原地半天,声音尽量平和的问:“这场直播什么时候开的?”
“大概三四个小时之前吧,我,我也是后来在网上刷到的,刚开始舆论争议挺大的,向着谁说的都有,但是锦佑一个小孩子,未免,太冲动了……”
贺欲燃没让他把话说完:“我回家一趟。”
“啊,哦,行……那个,燃哥回去好好说啊。”柯漾也实在不知道该劝点什么了。
贺欲燃一脚油门开出去,车身急转弯,刹出一行飞溅的泥水,扬长而去。
家里大门开着,贺欲燃老远就看到了院门口还没来得及停好的宝马,是他爸的车。
心随着看清楚车型那一刹那极速下坠,网上舆论蔓延的太快了,不出所料,贺军应该已经知道了,并且要比他还快一步。
“混账东西,你以为你很聪明?你觉得到网上闹一通可以解决?!你知不知道你丢的是谁的脸!”
贺军大声呵斥,甩出口袋里的手机,砸在他身上:“你自己好好看看,头条已经被压下去了!你以为你是谁,曝光他们能给他们造成多大的伤害?”
贺锦佑靠在墙边,垂头听着,一声不吭,左脸已经红肿充血,被打过了。
“爸……”贺欲燃哑声喊他。贺军回过头来,看到是他,火气更大了。
“纵容他,一个两个都纵容他。”贺军气的脸青红皂白,又指向贺欲燃:“让他去打那个什么破电竞,到最后怎么样了?啊?”
贺军大口吸气,对着贺锦佑骂道:“等着吃法律诉讼吧你!”
贺军大步流星的离开家门口,“砰!”的一声关上大门,在空旷的大厅里来回震荡。
贺欲燃走近贺锦佑,伸手碰了下他的左脸,只是指尖轻触,他就疼的直躲。
贺欲燃叹气:“打了几巴掌?”
面前的人没开口,从小到大被打了这么多回,每一次贺锦佑都有理由和贺军争辩,歇斯底里的证明自己,但这次却格外的安静。
“应该的。”片刻后,贺锦佑沙哑的开口——
作者有话说:字数够了下周先不更了,存稿告急,我请个假[爆哭]
第94章 冲动
贺欲燃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以前总怪贺锦佑心高气傲,谁说什么都不肯服软,可当他真的面对指责、谩骂一声不吭时,又觉得于心不忍。
“为什么这么冲动?”贺欲燃脸色很难看:“出了事情为什么不找我,不找爸,偏要用这种方式去解决?”
贺锦佑还是不肯抬头,好像在维持最后的倔强。
片刻,他只是颤抖着说:“找你们也解决不了什么。这条路是我自己偏要走的,后果也应该我自己承受。”
“后果?你真的预料到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吗?你以为就是撤个诉,潇洒的解约走人,一切重头再来就可以了吗?”贺欲燃咬着牙问他。
“不是。”
贺锦佑摇头,终于扬起脸,皮肤已经肿到红亮,却没有泪痕:“我做的时候就预料到了,会有舆论,会被网暴,电竞这条路也走到头了。”
筑梦俱乐部在整个电竞圈坐着头号的地位,随便找找水军,发个没什么营养的声明,贺锦佑做这些就没有意义了,就算有人愿意相信他,但很快就会被每天巨大的信息流量淹没。
“那你为什么还要……”
“要。”
贺锦佑的表情始终如一,红血丝布满的双眼黯淡无光,是受过重创后绝望,可仔细看,又觉得那是种不屈不抗。
“互联网没有记忆,但有人走过这条路,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他直视贺欲燃的眼睛:“如果我不这样做,就会有无数个像我这样不顾一切,为了梦想走进俱乐部,又被资本打压的遍体鳞伤的人。”
贺欲燃瞪大眼睛,瞳孔无意识的扩散,他不相信,这样的话竟然会自从贺锦佑嘴里说出来。
长达两个月的时间,贺欲燃每天都会去看他的直播,却从来没有发现过不对,贺锦佑一直都是有情绪写在脸上的,就像那天去接他吃饭,闷闷不乐,不爱讲话。
他总说自己是个小孩子,但真的遇到了难事,需要解决的时候,他又偏偏装大人,针尖刺刀都自己往肚子里吞。手法笨拙,却早就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
他怔愣间,贺锦佑又开口了:“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他们就是要逼我走的。你知道吗,哥,如果他们只是单纯针对我,我宁死也不会放弃,我只要想走这条路,我就一定会走到底。”
“但我还有队友,他们有的比我年轻,有的比我要大很多。”贺锦佑说:“我不能,让他们白白跟着我受牵连,一辈子被打压在别人脚底。”
贺欲燃听着他已经早就打过腹稿的说辞,心里闷的不像话。
他好像有千言万语要吐给贺锦佑听,可又觉得事已至此,他说出来也不过是一些无用的大道理和质问。
况且他是最了解贺锦佑的,他决定的事,那就一定不会被谁困住,无论是决定,还是放弃,他都是义无反顾。
贺锦佑不是不考虑后果,恰恰相反,他就是会料到最坏的一个结果,但也非要去做的人。
贺欲燃长叹了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决定先解决这件事,其他的再想办法也来得及。
“锦佑,你很有可能面临法律诉讼,明白吗?”
“撤诉的钱不用你们出,我直播这段时间挣的钱,一部分已经交完了违约金,还剩下很多。”贺锦佑看出他的愁色,说:“要是,不够的话,你帮我垫一垫,剩下的我以后工作了还你。”
贺欲燃听完他说的话,眉毛皱的更紧了:“你觉得咱们家差的是钱?”
虽然被网络舆论炒起来还是会有影响,但筑梦不是傻子,负面新闻不可能任由发酵,一段时间自然会平息。
贺锦佑很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了他哥一眼:“我知道不是钱的问题,我只是,不想你们替我擦屁股,我自作自受。”
贺欲燃眯着眼睛看了他很久,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看不懂自己的弟弟。
他连这一层都做好准备了。
“法律诉讼不是赔钱就能解决的事。”贺欲燃皱眉,觉得还是要让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爸要跑很多关系,不是你有理,有视频为证就可以跟他们抗衡的。”
贺锦佑闻言又低下头,手指不停被他捏紧:“我知道,所以我一开始就没想找你们,没想让爸为我的事操心。”
“我以为只要我,再努力一点,再坚持一下就可以熬过去了,但我发现没有用。”
或许是实在坚持不住,贺锦佑脸上终于见了泪珠,划过被打的有些充血的脸颊,又疼又热。
贺欲燃眉毛紧拧着,联想到刚才那段视频里的内容。
从贺锦佑进了筑梦之后,不管是比赛资格还是宣传活动都是以他为主,官博都亲自为他宣传,几乎网上所有人都觉的贺锦佑将是今年电竞圈的天降紫微星,但自从省决赛失去入选资格之后,贺锦佑出面的机会就越来越少,比赛也不怎么上场。
刚开始贺欲燃只认为他们在专心准备省决赛,现在贺欲燃完全可以确定了。
“锦佑,你告诉我,是在俱乐部的时候得罪人了吗?”
贺锦佑吸了吸鼻子,想了很久,点头。
是筑梦旗下一支战队的队长,叫宋墨。
贺欲燃曾经刷到过这个人的直播切片,人气很高,也听过他的一些传闻,父母做企业的,家境优渥,粉丝经常调侃的一句是:还是互联网好,不然现实哪能看见沪少打电竞给我看。
他和阿萨同期加入俱乐部,天赋和功底不相上下,但家境却是天差地别。
“阿萨不怎么合群,家庭条件也不好,打比赛就是为了给奶奶治病的,所以俱乐部不重视他,我来之前,阿萨一直都给他打替补。
“我刚来的时候大家都不太待见我,觉得我就靠着一场pk有了入部资格对他们很不公平,是阿萨愿意带着我。”
说到阿萨,贺锦佑的眼睛就又红了,却不肯承认似的强忍着。
那时候他不明白阿萨技术这么好,为什么总是打替补,他年轻,他心高气傲,他可以为梦想肝脑涂地,所以他不懂什么叫做资本,也不信,只认为努力攒够了就一定会被看见。
于是组战队的时候,贺锦佑主动走到阿萨面前,伸出手问他,要不要和我试试。
战队就这样成立,慢慢也有更多的新伙伴加入,在阿萨的带领下,五个为梦想热血的少年一骑绝尘,打过了很多前辈战队,也包括一直稳居俱乐部top——宋墨为队长的KG战队。
“那时候就有人提醒我要适当的输一输,不要得罪宋墨,他和俱乐部有关系,但我气不过……solo直播他输给了我,失去了一场决赛的资格。”
“气不过什么?”
“阿萨。”贺锦佑一字一句说:“他战队队长的位置,原本应该是阿萨的,是他走关系,让阿萨在这里做了三年的替补……”
阿萨的天赋甚至要比贺锦佑优秀,他交给贺锦佑的所有,都是他一场一场替补打出来的。
俱乐部有鼓舞和梦想,自然就会有妒忌和打压。宋墨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不留一丝被窥探的可能,所以利用后台关系,名不正言不顺的拿了队长的位置,让阿萨三年都只能在台下做替补。
直到贺锦佑出现,主动选择阿萨组成了新的战队。
贺锦佑似乎不愿意多说了,撇开脸,眼泪却掉下来。
后来的事,贺欲燃也就差不多猜到了:“所以,你早就知道是宋墨干的。”
“我当时是不太肯定的,但你知道吗,哥?”
贺锦佑忽然反问他,似是嘲讽的笑出来:“阿萨,现在在他们战队。”
“……”
他似乎明白为什么贺锦佑能舍弃一切了。
被最信任的人背叛,被最热爱的东西扇了最响亮的一巴掌。
但贺锦佑又睁开眼睛看他,像是个天真孩童,想问明白为什么心爱的小猫会走丢掉。
“哥,阿萨家庭情况不好,他要给奶奶治病。你说,他是不是也有苦衷呢。”
不是真的背叛我了呢。
贺欲燃喉咙发干,这种难受,是从喉头压迫到心脏的。
他摇头:“我不知道,锦佑。”
人总是会变的,变得方法有很多,或许只是一时的鬼迷心窍,也或许他本就是这样的人,只是时光太短,无法看的太深,也可能他是真的有难言之语的苦衷,不能说给你听。
但不论是哪种,发生了就要有人承受,这很残酷,也无法避免。
但他不想直言去伤害贺锦佑的心。
所以只能摇头:“有些事情没有答案的,所以,我不知道。”
贺锦佑没有再继续问,似乎也觉得无济于事,只是轻轻笑了笑,眼角的泪闪了闪,落下来又被风干。
“嗯,我也不知道。”
*
握在手里的茶已经凉的差不多了,贺欲燃还是无意识的在搓动取暖,最近阴雨天频繁,气温不升反降,在屋里待了十几分钟都没能回暖。
苏瑾宁抬起眼皮看看他,伸手把凉茶倒掉,重新满了一杯给他:“查下来的文件里,宋墨的内容不多,查他也很容易,家里做软件设计的,我在朋友那里听说过几次,小企业,势力不大。”
贺欲燃听他这么说,眉心反而陷的更深:“查到他们家和筑梦的联系了吗?”
“还在查,目前知道的消息不多,只知道有过交集,但宋墨来到俱乐部之前,两家关系很一般。”苏瑾宁顿了顿,着重强调:“筑梦不同于企业,面向大众,一举一动都被审视着,为了这么个攀关系的小企业大动干戈,不现实。”
筑梦是属于娱乐文化和体育产业领域的,跟金融圈根本搭不上什么边。
要说攀关系走后门好说,但为了一个给筑梦带来不了任何意义的小企业家的儿子,放弃贺锦佑这么大一块流量蛋糕,实在是不值当。
事情发生时他就想过了,贺锦佑得罪的可能不只是宋墨,也或许是,不只是因为宋墨。
“所以。”贺欲燃抬眸看他,看起来很平静:“我也怀疑有其他人作祟,而且这个人,不是贺锦佑能得罪到的人。”
“这个局做的很细,跟宋墨脱不开关系,但单凭他还不够让筑梦做到这种程度,并且贺锦佑解约对筑梦也没有丝毫好处。”苏瑾宁扬了扬下巴,又从手边递过来一份文件。
贺欲燃翻开封皮,仔细去看里面的内容,苏瑾宁给他讲解:“助理查到筑梦前段时间有个新的投资方,筑梦过段时间会在苏州建分部,这个钱,就是这个投资方出的,汇款地址上面有,就在临市昆山。”
贺欲燃捏文件的手不自觉紧了紧:“我有怀疑的人选。”
苏瑾宁静默片刻:“或许我和你想的是同一个人。”
“李靖宇。”
贺锦佑年纪那么小,哪里能得罪得到能把他往死里逼的人,就算宋墨想,他的实力也不可能会做到,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筑梦也一定有被迫的成分。
如果是这位投资方的意思,那确实一切都说得通。
“我们最近一直都盯着李靖宇,前段时间还算消停,最近的资料里,他们的盈利是之前的三倍之多。
李靖宇手底下不过是有几家私立医院和连锁美容院,哪里会有这么庞大的流水,还都在近期。
苏瑾宁看着面前这份近乎空白的调查资料,眯了眯眼睛:“资料里的内容也越来越少,就像这份一样,在刻意隐瞒什么,保密工作做的未免太好了。”
李靖宇现在的地位还不如他初来乍到时,他弟弟把他踢到子公司,不亚于将他踢出李氏。
阶级变化,事发也突然,李靖宇现在没有什么隐私,所有的资料都应该是最剖露在大众之下。
苏瑾宁想搞垮他都太容易,但现在,竟然连查都如此费劲。
“跟医疗沾上边的庞大盈利都不正常,他绝对有问题,甚至可能,”贺欲燃说:“他后面有其他阶层的靠山。”
苏瑾宁也和他想到一块,点点头。
贺欲燃心里不觉的开始忐忑,因为如果是李靖宇,这件事就不是解决那么简单了:“可我实在是想不通,如果他想搞我,从哪里下手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贺锦佑?这么……”
“这么偏僻的理由和切入点。”
苏瑾宁目光沉缓,轻微的拧了下眉:“不是不无可能。”
贺欲燃抬眼看他。
“三年前,有人跟他抢了海南的一个项目,李靖宇用非法手段抹黑对方公司账务,老板隔年就进去了,没过多久他妻子也被查出挪用公司公款,夫妻俩一个都没幸免。”
贺欲燃心一冷,手里这杯茶明明还浮着热气,扑倒脸上他却只感受到潮湿。
是的,李靖宇就是这样牙呲必报,身份尊贵却没有宽宏大量,对他来说,大到一个百年企业,小到路边的野狗,只要挡他路,一个都不会放过。
只要和他作对的,全都是连窝端。
“那除了这些,投资方查到什么了吗?”贺欲燃又问。
“这是另一个可以的地方,我连汇款地址都查的到,但这个投资方什么来头。”苏瑾宁摇摇头,也生出困惑:“全都是空白的。”
贺欲燃愣了愣。
“很模糊。”苏瑾宁说:“所以我也觉得不一定会是李靖宇,他现在的处境你也知道,站起来都难,举起砖头砸别人不现实。”
贺欲燃的头越垂越低,声音有些闷:“最好不是……”
他不是怕李靖宇会做什么,因为贺军也不是什么无名小辈,除非李靖宇傍上比苏瑾宁势头还高的靠山,不然动不了他们家。
他怕的是,如果真的是李靖宇,那贺锦佑岂不是最无辜的。
一切都是因为他而起,但受伤受挫的却是自己家人。
苏瑾宁知道他在想什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一定会是,我们这段时间会继续盯着李靖宇,如果真的是他,我会马上通知你。”
如果真的是李靖宇,那么说明贺锦佑只会是一个开始。
*
回家的路上,柯漾打来电话慰问,贺欲燃简单的给他讲了下事情经过,告诉大家不用担心。
挂掉之后,他给贺军也播了一个,显然还在气头上,贺欲燃问了几句诉讼的事情,贺军没怎么搭理,只说如果真的下诉讼,这段时间他会特别忙,让他回家看着贺锦佑。
紧接着又埋怨几句,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听,贺欲燃没挂,也没听,就这么等着对方没音了,他才挂断。
他今天答应江逾白早一点回来,但这才不到十二点,早的有点不正常。
以至于江逾白看到他回来的时候,脸上的疑惑要比喜悦多:“怎么这么早?”
“嗯,不忙,柯漾就放我走了。”贺欲燃边拖鞋,边淡淡的说。
他还是不会撒谎,是那种第一句就会告诉你破绽在哪里的人。
江逾白垂下想迎接他的手,站在玄关处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贺欲燃脊背一僵,笑着摇头,说哪有。
江逾白看着他脱外套,明明忙到不是很晚,但他却动作很缓,把大衣随手翻折扔在了沙发上,这是贺欲燃最喜欢的一件大衣,平常工作到后半夜,回来也要抽出一分钟的时间挂好,他不会这样做,除非是没精力,没有空余去想这些其他。
贺欲燃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进去,没够喝,又倒了一杯。
清吧最不缺的就是水,饿着回来有可能,渴着是绝对不会。
江逾白眸色暗了暗,他没去清吧。
但他还是像以往一样,什么都没问,只是走过去捡起那件大衣,整理好挂在玄关,顺手拍了拍上面的落灰。
做这些时,腰间忽然缠上一双手,江逾白下意识想回头,对方却缠的更紧。
“好想你。”贺欲燃只嘟哝。
任由他这样抱了片刻,江逾白转过身,在他疲惫的眼角抚了一下,问:“嗯,弟弟情况有好些吗?”
这一句话问出来,贺欲燃就瞬间精神了。
“我刷到了。”江逾白语气平和:“他直播我偶尔会去看。”
贺欲燃愣了愣。
不过这样也好,这段时间的精力可能没时间放在江逾白身上,他知道了反而更好隐瞒。
“什么时候看到的?”贺欲燃问。
江逾白:“你走之后不到两个小时,给你打电话来着,你没接。”
贺欲燃眨眨眼,有些茫然,掏出手机一看,果然有两个未接来电。
“本来不想说的,就是一些家事。”贺欲燃弯了弯眼角。
江逾白很快的皱眉,将他上下看了一遍,似乎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我不算是你的家人吗?”
贺欲燃“啊?”了一声。
江逾白理直气壮的问,话像在蛮横撒娇,但眼底却黑沉,不凶却有些残忍:“总是要我猜么?”
贺欲燃觉得捏着自己臂弯那只手力道有些大了,看着他的眼睛,说什么都感觉在挣扎。
“没有,我就是……”
“你就是。”江逾白强硬的把这句话变成陈述句,像是在定他的罪一样。
贺欲燃还想说什么哄哄他,但江逾白又开口了:“情况怎么样,打算怎么解决?”
当然不能跟他说他跟苏瑾宁今天分析的一切,不然事情还没着落,就让江逾白给着他一起操心。
他想了想,交代了贺锦佑解约的原因始末。
江逾白安安静静的听完,心里五味杂陈,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贺欲燃就知道把这件事跟他讲完,他就会跟着自己一起操心,瞎寻思,他笑了笑,拉过江逾白反复握拳再松开的手,护在掌心里:“你看我就说嘛,跟你讲完你肯定又要跟着我担心了。”
江逾白下意识摇头,说没有,但还是忧心忡忡般回握住贺欲燃的手:“短视频平台关于弟弟直播的录屏基本都下架了,搜索词条也都很模糊,筑梦可能只想管自己的不良舆论,我觉得叔叔最好还是要再找一次公关,不然就算撤诉,对弟弟在学校的影响也很大。”
他说的很有道理,贺欲燃没想到他会这么为贺锦佑考虑,顿时心头一暖,点了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刚才和我爸打电话交代过了。”
江逾白缓慢的“嗯”了一声,又问:“那,弟弟之后怎么打算?”
贺欲燃刚才开车的时候,一路也都在想这个问题,无论能不能找到逼走贺锦佑的那个人,还是真的摸透了什么原因,往后的安排也已经成了定局。
他微微叹了口气,却感觉心口更堵,下意识捏住了江逾白的指尖:“我爸肯定不会再同意他继续打电竞了。”
江逾白抿唇,其实这不算是猜测,贺军起初能同意贺锦佑踏上这条路,就已经耗尽了贺锦佑所有的努力和挣扎。
“况且……”贺欲燃脑子里又浮现出贺锦佑那张红肿的脸,从头到尾没有因为挨打掉一滴眼泪,却在谈起战队时,逐渐猩红的眼眶。
“他自己也不会再愿意走这条路了。”
最勇敢的野心早已经被磨成满地的玻璃渣,泪滴浇灌闪出细碎的光,可想捧起来又会满手鲜血。
“可能是小时候贺锦佑太能闹腾了,体弱多病的,我爸妈又很能惯着他,水太烫了不喝,药太苦又哭着喊着吐掉。”
是真的有些困了,贺欲燃声调低绵:“所以总觉得他矫情又长不大,受了委屈还会喊哥哥的小孩。”
“后来才发觉,是因为我总想保护他,但反而把他看轻了。”
“我爸给他班主任打电话,监视他在学校的一举一动,还会筛选掉锦佑身边那些所谓的坏孩子,导致他和我一样,有段时间一个朋友都没有,这些,他从来没告诉过我,我总是不善于表达对他的关心,偶尔问一句,他好像也明白我别扭,就笑嘻嘻的说他每天都很开心。”
贺欲燃眉头皱的紧,眼神也有些空洞了:“其实那时候我就应该察觉到贺锦佑长大了。”
江逾白安静的陪在他身边,在每一次贺欲燃忍不住疲惫往一边歪斜时,用自己的肩膀抵住他的肩膀。
贺欲燃摇摇头:“其实我今天回来的时候也在想,如果当初真的听了我爸的话,在商业圈里站稳脚跟,会不会在这些发生的时候,可以一个人就为他抗下这些,不需要任何人就能解决,在我爸打他的时候,可以胸有成竹的说,全都交给我处理。”
江逾白前面也一直在很安静的听,直到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很重的捏了下他的掌心。
他看着贺欲燃疲惫的侧脸,在心里叹息。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因为在乎的人受伤,而去责怪自己不懂包扎。
其实很多时候,江逾白曾设身处地的想过如果自己是贺欲燃,很多事情他会怎样去抉择。
但他真的做不到像贺欲燃这般无私大爱。
“燃哥。”江逾白轻声说:“如果你真的按照父母意愿,弟弟甚至连走上这条路的机会都没有。”
“是因为你从这个家里成功的走出来,弟弟才有了第一份勇气。”
江逾白说话总是轻声细语,听着明明没有情绪波动,却总能牢牢堵住贺欲燃心脏的某处破口,让他莫名的安定。
“遇到事情想怎么解决就好了,你已经做到了很多哥哥都做不到的。”江逾白又说,低头在他眼稍落下一个温柔,坚定的吻。
贺欲燃胸口更闷,像是有什么东西将里面塞的满登登,又烫又鼓,挤压的他眼眶发酸。
“你总是这样。”贺欲燃不知道怎么形容江逾白的这些举动,只是把头埋到他肩膀,怪嗔他似的:“太了解我了……要我怎么办呢。”
江逾白只是笑了笑:“我也了解弟弟,无论怎样,重来多少次,他都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你,不是吗?”
所以你在自责什么呢。
贺欲燃在他胸口埋着,没有动。
片刻,江逾白只说:“你们俩很像。”
把隐忍和自觉亏欠当做付出爱的筹码——
作者有话说:来晚了来晚了恕罪恕罪!
第95章 小逾
贺欲燃真的很困了,眼看就要睡着,但江逾白恰好翻身把他弄精神了,就这样反复几次之后,他意识到旁边的人好像失眠了。
他拖着慵懒的睡意翻身看他,却恰好对上江逾白半睁开的眼睛,夜里方向感不好,所以贺欲燃都会留一盏台灯,以免他晚上起来上厕所。
江逾白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更柔软,贺欲燃笑笑,声音很哑:“睡不着了?”
江逾白刚开始还不愿意承认,但自己好像把他吵醒了,所以点点头:“嗯,有点。”
贺欲燃脑子很混,有些反应不过来,眼皮止不住的打架。
“你先睡吧,可能是每天学的太晚了,生物钟。”江逾白不想打扰他,闭着眼睛说。
但这句话贺欲燃反应过来了,低低的笑了两声:“前两宿都睡得那么香,缠着我抱的死死的,我推你你都不醒,怎么今天就忽然生物钟了。”
被拆穿,江逾白闭上的眼睛骨碌碌的转了一圈,没回答。
贺欲燃整个身子都转过来,和他面对面:“是因为明天就走了,所以睡不着吗?”
江逾白缓缓睁开眼,被子盖住他半张脸,圆溜溜黝黑的眼睛看了他很久,才点点头。
贺欲燃受不了他这样看自己,甚至如果他现在要求让他去摘天上的星星,贺欲燃也未必拒绝的了。
“没事,等忙完我弟弟的事情,我还像以前一样中午去接你吃饭。”贺欲燃亲亲他露在外面的鼻梁:“这周日你放假还可以来我家,我教你把剩下的歌学完。”
可能是有了些期待值,江逾白很听话的点了几次头。
“早点休息吧,你明天还要上课,睡觉补充补充能量。”贺欲燃说完,准备抱着他继续睡。
但很快,他又听到江逾白闷闷的声音:“睡觉才不会补充能量。”
贺欲燃下意识抬眼看他,听他像是在撒娇耍赖,没忍住又笑了:“这也要反驳吗?那怎么样能补充能量?”
面前的人没有说话,还是这样安静的注视着他,眸心忽而发亮,激起贺欲燃最猛烈的一瞬心跳。
答案江逾白已经说了,贺欲燃也听见了,他抿了抿嘴唇,抬头吻他。
哄小孩一般,又带着些年长哥哥的命令:“那我再陪陪你,给你补充一下能量,然后你乖乖睡,好吗?”
江逾白弯弯眉眼,点头,往他怀里窝:“想听你的声音睡觉。”
“那我给你讲故事?”贺欲燃不可思议的笑出来:“哄宝宝那种?”
江逾白不会拒绝:“嗯。”
“那你想听,丑小鸭,白雪公主,还是……灰姑娘?”贺欲燃问。
“这不是哄女孩子的吗?”
贺欲燃更想笑了:“那哄男孩子的故事有什么?奥特曼?可是我小时候不看动画片,不了解故事情节怎么办?”
这句话给了江逾白灵感,他动了动,说:“那就讲你小时候的故事吧,我想听听。”
贺欲燃一噎,回想起那些模糊的童年,画面却有些让他无从开口。
“我记性不太好,而且……唯一记得的,也都不是什么好玩的故事。”
其实并非他记忆不好,而是他总是习惯性在回忆里筛选掉痛苦的一部分模糊掉,这样偶尔回想起来,只是记得,但不至于太难过。
到现在贺欲燃甚至能笑着说出来:“难不成,你想听我小时候因为偷吃蛋挞被我爸连抽几十下的故事?还是说,因为数学作业没按时完成,被我爸罚,跪着写完一整套数学卷子?”
可能是脑袋太沉,他自己也没反应过来这些该不该说,有没有很沉重。
因为他真的,麻木也不在乎了,咯咯又笑起来:“那岂不是很无聊吗?不好玩儿。”
江逾白的发丝在他肩窝蹭了一下,倏然,腰间那双手也更紧了,贺欲燃感觉自己从抱着他,变为了被拥在怀里。
“我知道了。”
江逾白只说,在他耳廓轻吻,迷迷糊糊,像是在呓语一般说:“小燃小燃快快游……四面八方,都自由。”
他这话不是在对他,而是在对他口中那个早就被模糊了的小贺欲燃说。
贺欲燃怔住,手臂无意识的抽动了下,又被连人带被子裹在一个温热的胸膛。
“你自由吗?”江逾白又自问自答:“现在的小燃很自由。”
明明是哄他,贺欲燃却感觉自己才是被抱在摇篮里哄的那个小婴儿。
他笑笑,说:“很自由呀,你现在自由吗?”
江逾白没有回应,倒在他的肩膀安静很久,慢慢地,手臂的力度松了些,耳侧的呼吸也越来越沉稳,他睡着了。
贺欲燃静默了一会儿,断定他不会轻易醒过来,才轻轻的吻上他的额角。
“你才要自由,比我还自由。”
他说,抱着被子里的人,看着远处彻夜明亮的市中心,忽然觉得安定。
他也自顾自念起来:“小逾小逾快快游,四面八方,皆自由。”
*
贺锦佑的诉讼没几天就下来了,贺欲燃早就料到了,抽空回了趟家。
贺锦佑的手机被贺军扣下了,每天上下学都派专车来接,来监视,不允许他去往任何一个除了家和学校的地方。
现在网络舆论闹的有点大,虽然筑梦的公关很及时,但还是有不少人在讨论,贺锦佑在学校的情况也不太好。
虽然贺欲燃知道,贺军这么做是在保护贺锦佑,但说不无私心肯定是假的。
经过这番折腾之后,贺锦佑兴许是真的心死了,也或许是很愧疚,被从头到尾这样监视逼迫,他都没有开口说过一个不字。
每天两点一线,和网络断开联系,周末还会被贺军送到补课班,美其名曰,找事情给他做,这样就不至于让他太难过。
贺锦佑没有再逃过课,再打给班主任电话,听到的也只有夸奖。
贺军终于露出些笑容,好像这段时日为贺锦佑的奔波劳累都烟消云散了似的,说,他肯听话就好。
可贺欲燃总觉得,贺锦佑身上就是少了些什么,很多,很满,通通在发生变故的那晚被呼啸而过的台风卷走,只留下顺从和麻木。
贺欲燃纠结他喜欢什么,不是他不知道,是因为印象里,贺锦佑大大咧咧去跟他要礼物的时候,一直都是最新的电脑设备,最新的游戏机,皮肤,电竞决赛门票。
他除了这些,好像没什么喜欢的了。
所以他在店里转悠悠很久,买了一台最新款的显示器。
他没有期待贺锦佑看到这份礼物的时候跳多高,笑的多开心,跟以往几年一样搂着他的脖子说,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但他没料到,贺锦佑只是看了两眼,就笑着摇头了:“家里那台还可以用很久呢,你买它干什么,我都用不到了。”
用不到了吗?
贺欲燃皱眉,想问为什么呢。
但酝酿了很久,他只能叹口气,说:“你最近瘦了很多,怎么不好好吃饭呢?”
好像面对他的时候,贺锦佑确实能放松一些,摸着鼻子笑起来,有几分罕见的灵动:“害,没啥胃口就不吃了呗,饭这东西饿了再吃不就行。”
两个人面对面坐了很久,贺欲燃又开口说:“诉讼的问题你不用担心,爸这段时间一直在处理,他说你最近在学校表现的很好,不生你气了。”
但他咽下了后半句,那就是贺军说“他以后要是一直这样,老老实实的考大学,接我的班,再好不过。”
“哎呀,我学习一直都好,就是以前没肯用劲儿。”贺锦佑笑容没收过,好像真的没事了一样:“就是,辛苦你们了,哥。”
贺欲燃摇摇头,心里发紧:“这算什么,我们管你是应该的,更何况,冲动是冲动,你又没错。”
贺锦佑沉默的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最近在学校还好吗?有没有人……说什么?”贺欲燃问完有点后悔,这是必然的,怕提起来贺锦佑还会伤心。
但贺锦佑只是笑着挠挠脑袋,满不在乎的:“说呗,就像你说的,我又没做错,他们说够了自己就不说了,管他呢。”
“难受就找我,我去接你出去玩,实在太累就在家待一段时间,我帮你和爸讲。”贺欲燃不知道再安慰什么。
贺锦佑也笑着点头了,说自己有些困,先回去了。
郑淑华的状态也不怎么好,一边担心贺锦佑,一边又担心贺军,生怕父子俩因为这件事有隔阂。
贺欲燃温声安慰了她很久,扶着她回房间休息了。
碰巧贺军下班回来,贺欲燃正好也有事情要交代,在客厅里等了一会儿。
但推门进来的是两个人,贺军还在跟旁边的男人说着什么,神情有些凝重。
贺欲燃认出是在贺军身边待了十几年的助理,小的时候他还会经常开车接自己放学:“崔助,晚上好。”
崔助先看到了贺欲燃,冲他恭敬的点了下头:“晚上好,小燃。”
贺军看到他独自坐在沙发上,有点意外:“你妈妈呢?”
贺欲燃:“他和锦佑都回去休息了,你先跟崔助去忙吧,我不急。”
一听就是父子俩有话说,崔助看了下贺军的脸色,先说:“那贺经理,您告诉我东西在哪就行,我直接上去取吧。”
贺军叹了口气:“在我书房第二层抽屉,去吧。”
崔助也猜出贺欲燃今天过来就是想商量一下贺锦佑诉讼的事,他也不方便多逗留,轻手轻脚的上了二楼贺军书房。
贺军脱下西装,搭在身后的衣架上,缓慢的到贺欲燃身边坐下,一成不变的冰冷口吻:“你最近在跟佳木的人一起调查这件事?查到什么了?”
贺欲燃没想到他爸会猜到,点了点头:“嗯,我们初步推断可能是李靖宇,他们公司最近盈利异常的好,可能是做了什么不干净的勾当。”
他心里难免后怕,便问道:“爸,那天李靖宇约你的那顿饭局,没有没有做些什么?”
说到这,贺军抬了下眉,反问:“问这些干什么?”
贺欲燃忙道:“我怕他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了动机,只是我们都没发现,所以……”
“总之不是什么心思干净的人。”贺军冷冷地打断他,又说:“城府极深,早知道他会是这样,你们一起玩的时候我就该趁早止损。”
年前那顿饭局,李靖宇带了两个贺军见都没见过的外企公司老板来,整顿饭都向他恭维,贺军大多只是一笑而过,可没成想结束的时候竟然开始送茶送酒。
贺军的身份其实很敏感,这种饭局一般都是点到为止,美言两句让他多多关照就行了,谁敢,又谁会直言不讳的送礼。
贺军当然冷声拒绝,没藏着掖着,直接表明质问:“小李总带来的朋友都这么不懂规矩么?”
李靖宇也有些尴尬,一边狠狠瞪着这两个不是死活的玩意,一边敬酒陪笑:“没有那个意思,贺叔叔,您误会我了,只是想多带些朋友让您开心开心,我要是知道他们搞这出,都不能带他们过来。”
贺军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对谁都会存有疑心,像李靖宇这种人更是千防着万躲着,没再多逗留,找个理由就离开了,是李靖宇屁颠屁颠跑上来要送他。
贺欲燃明白李靖宇一定是在饭局上做了什么让贺军不舒服,或许追问下去可以得到一些重要的线索:“所以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急于寻求答案,或许有了这条思路很多事情都能理明白:“还有,爸,你这几天忙着撤诉有没有见到李靖宇他人?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贺欲燃。”贺军重重的放下手里的玻璃杯:“有些事情不是该插手的,你和这些人不在同一个圈子,不要以为有两个在上海有头有脸的朋友就可以轻易扳倒些什么。”
贺欲燃猛地噎住:“什么意思?”
贺军缓缓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那眼神平静,但又有着说不出的轻蔑:“你和这个圈子已经脱节,你自认为聪明的方式是在给自己惹祸上身。”
贺欲燃呆住,缓了很久才明白贺军话里的意思,他倏地笑出声:“所以,贺锦佑这件事,你想就这么不了了之吗?”
“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贺军不在多做解释,面色平静地对他说:“提防就好了,到此为止,不用再查。”
“什么叫到此为止?”贺欲燃急了,撑着茶几极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如果这个人真的是李靖宇,他就是毁了我弟前途的人,我没办法坐视不理。”
贺军忍无可忍,拍桌怒斥道:“你就算查能查到什么?这些人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你就不可能会知道!”
“撤诉还有几天就能落实下来,让你弟弟安稳上学,少掺合这些没用的。”
贺欲燃垂下眼,说:“其实贺锦佑出了这种事,你是开心的吧?”
余光中,贺军的身形猛地一顿,但只是转眼间又恢复了游刃有余的行长形象。
“我没你想的那么坏,贺欲燃,总之,到此为止。”
气氛陷入死寂,崔助也从楼上下来,走到贺军身边把一摞文件递过去让他过目。
贺军点点头,难得对手下人有点人情味:“嗯,没什么问题,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了。”
崔助笑了笑:“不麻烦,贺经理,这段时间您安心忙就好,那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公司了。”
贺军撩起眼皮淡淡的看了贺欲燃一眼:“去送送崔助。”
贺欲燃点头,微笑着说:“崔助代劳辛苦。”
崔助赶忙摇摇头:“哪有,平常这些活都是贺经理亲力亲为,我都帮不上太多忙,已经照顾我很多了,应该的。”
他说完,发自内心叹了口气:“跟了贺经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疲惫的奔波。”
贺欲燃回头看了一眼屋内还来不及松领带,靠在沙发上疲惫的贺军。
“我就先走了,不要送了。”崔助笑笑说。
贺欲燃轻轻点头:“慢走,崔助。”
送走了崔助,他站在门口冷静了许久,直到夜风将他单薄的毛衣吹透,他才转身回到沙发抓起大衣要走。
“我跟你说的那些到底记没记住?”贺军忽地问。
贺欲燃背对他,扣好大衣的扣子:“我可以到此为止,但李靖宇绝对不会。”
意识到他还没死心,贺军又要勃然大怒:“那也不是你该管的事!”
“我不管闲事,当初没听你的话,就是因为讨厌这蹚浑水。”
贺欲燃依旧不看他的脸,自顾自地把话说完:“但不代表我没能力。既然你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那我也不会问。”
他不等贺军的下一句,转头看了看贺军鬓边的白发:“你又老了许多,好好休息。”
*
柯漾他们这几天大气也不敢出,一边担心贺欲燃的状态,一边又怕他心烦,什么都不敢说,偶尔会问几嘴,也都被贺欲燃随便编两句搪塞过去了。
不过最近贺欲燃跟苏瑾宁的联系倒是多了些,没查到结果一天,贺欲燃就睡不好一天,时常盼着苏瑾宁赶紧给他挂个电话,又不知道这通电话真的来了,自己的猜测被证实,他要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
江逾白在贺欲燃那过完了短短一天的周末假期,周一早上难得见晴,贺欲燃开车送他去学校也没再那么犯困。
阴天总是让人提不起精神,贺欲燃曾好几次在雨天起早送他上学,差点没睡在方向盘上。
“今天天气预报不准啊,不是说会下雨。”贺欲燃打了个哈切。
江逾白“嗯”了一声:“可能是进夏了吧。”
贺欲燃笑了笑,跟他打趣提提精神:“但我听他们说今天又是雨夏呢,不怎么见晴,我不喜欢雨夏,闷闷的,感觉好多事情都会变糟。”
他还没睡醒,话总是说的没什么逻辑,江逾白没忍住笑了,看着八中的校门在视线里移近,转头说:“下午也可能会下雨,不开车的话记得带伞,不然就真的变遭了。”
贺欲燃也被他逗笑,车子缓缓停靠,他就把手搭在方向盘,侧脸贴在自己的小臂,笑眯眯的看江逾白解安全带,懒洋洋、臭屁的跟他提要求。
“那你亲我一下,今天就不会糟糕了。”
江逾白笑而不语,听话的贴过去亲了亲他的额头,又亲亲他的嘴唇,时间不多了,不然他是想吻他的。
不知是不是太困了,还是喜欢这样,贺欲燃闭上眼睛挨亲,睫毛乖顺的垂落,很享受的哼笑两声,再睁开一只眼睛看他,像偷拆了糖果罐假装打瞌睡的小狐狸。
他可能不知道自己这样很讨人喜欢。
江逾白心跳快了些,抑制的往后退开半分,笑道:“亲你一下就不会下雨了吗?”
贺欲燃眼睛骨碌碌的转,有点狡猾:“是啊,不过不是外面的雨。”
江逾白耐着性子又问:“那是哪里的雨?”
贺欲燃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答案。
心里的雨。
心里也会下雨,哪怕没有不开心,但没见到你的每时每刻,都不算是晴天。
贺欲燃从方向盘上抬起脑袋,凑过去亲了下他的耳垂,欲擒故纵:“你要迟到咯。”
江逾白无可奈何,对他的逗弄也早都习惯了,背上书包下车,又叮嘱他一遍出门记得拿伞。
下次见面可能又要周末,贺欲燃一直目送江逾白进门,才不太舍得的开车离开。
中午的时候又去了八中一趟,这半个月以来贺锦佑状态好不少了,起码身边有了几个小伙伴跟着,见到贺欲燃带水果来,比以往情绪高涨不少。
难得今天事情不多,结束之后贺欲燃本来想找江逾白吃顿饭再转回清吧,消息刚按完还没发,柯漾的电话就先打了个措手不及。
贺欲燃正纳闷他最近怎么总喜欢给自己拨电话,但还是接了,“喂”还没说出口。
“哥!你快回来一趟!”
不是柯漾的声音,是小赵。
贺欲燃来不及想为什么他要拿柯漾的手机拨电话。
里面小赵的声音急到发抖,电话收音颠簸,隐约听见玻璃碎掉的声音,还混着几声咒骂。
“清吧出事了!有几个刺头到这儿挑事,柯漾哥跟他们打起来了!!”
贺欲燃算到可能会堵车,先报了警,但还是加足马力只用了十分钟就到了清吧。
警车已经在门口停着了,贺欲燃的心刚放下,转弯泊车时,又看见了身后缓缓驶过来的救护车,嗡嗡的鸣笛声将他刚落下来的心转瞬间吊到最高。
他下车很急,打开门的时候,店里已经不是早上他离开的样子。
转椅翻底,玻璃杯四碎,框架上的大半酒水也被横扫而空,满片狼籍。
几名警察在店里做记录,他进来的时候吓到了一个年轻小警察,看他脸色白的可怕,想了半天才上去问:“您好,请问您是……报警的店长……”
“吗”还没问出去呢,贺欲燃大步流星的奔向了吧台靠里的角落。
王康和柯漾额头鲜血淋漓,呲牙咧嘴的捂着眼睛靠到墙头,疼的大口大口喘气,几位医护人员正准备给他们止血。
见到他来了,柯漾睁开眼睛:“燃哥……卧槽,疼疼疼,轻点轻点啊!”
护士按住他冒血的伤口:“没办法,忍着点儿吧,伤口实在太深了。”
贺欲燃站在远处一时没能说出来话,柯漾又冲他裂嘴笑了,被绷带缠的严严实实的脑袋实在有些滑稽,但看了却让人开心不起来。
“谁砸的?人呢?”他问出这句话时牙齿都在打颤,身侧的拳头握的太紧,指甲掐进肉里,手背的脉络像是要爆破出来。
这画面让柯漾想起高中自己被围堵之后,贺欲燃一个健步冲过来时的表情,眼里的杀意也像现在这样满,但他已经很久没见到贺欲燃这幅样子了,所以下意识安抚道:“就几个挑事的刺头,警察在呢,别动手。”
贺欲燃嗓子发哑,愧疚又难受:“来龙去脉我去问警察,你和王康赶紧去医院,事后我去找你们。”
他又看看王康,他伤的比柯漾还惨,这时候只顾着咿咿呀呀根本没办法说话了。
贺欲燃不忍再看,眨了眨红热的双眼。
“站好了别动!!”中年警察拿着电棍威慑道。
一共八个人,身上还穿着某个学校的校服,都被警察按在墙上还能笑得出来。
这时其中一个人转头,准确无误的对上贺欲燃的目光。
贺欲燃发火的样子其实算不上吓人,更多的是沉静,心里那把火烧的越是凶,他的脸就越冰,不带任何情绪,冷漠而决绝。
带头的黄毛没有疑惑,也没有打怵,反而朝他笑了。
按着他的警察意识到黄毛不老实,登时加大了手劲:“老实点儿!被抓了还笑得出来!”
贺欲燃继续保持冷静,转头对刚才的年轻小警察道:“您好,我是店长,请问我店内还有其他员工受伤吗?”
“就那两位先生比较重,是被利器砸了,女员工是全部安全的,其他几位……”年轻警察挠挠头,往休息室指了指:“哦,其他受伤不太严重的在里面包扎。”
贺欲燃眉头很快的皱了下,推开休息室的门走进去,小赵是这些轻伤人员里受伤最严重的,看来是真的真枪实干的上了。
“燃哥,你来了。”小赵手臂打了几块绷带,看到他的时候还是笑着的。
贺欲燃问:“伤的怎么样,严不严重?”
小赵摇摇头:“不不,还好,我就皮外伤,主要是柯漾哥他俩。”
贺欲燃点头,又慰问了其他几个员工的伤势和这件事的始末。
这七八个人穿着城南那片高中的校服,不知道抽什么疯大老远跑到城中喝酒,大中午点了三箱,喝不完了就要退。
柯漾发现他们压根没喝几瓶,但所有酒已经开盖无法二次销售,就提议他们打包带走,没法退。
这几个刺头不分青红皂白指着柯漾就开始骂,三两句没说上呢,就开始砸店里的东西,他们员工压根没听到,直到打起来了才出去。
柯漾和王康已经跟这七八个人扭打到一起了,柯漾把手机扔过去让小赵给贺欲燃打电话,其他人就上去拦的拦,打的打。
警察局就在附近,几分钟就过来把他们按服了,但柯漾和王康被利器伤的重,只能叫救护车了。
贺欲燃从年轻警察口中得知其他员工都在休息室,便进去问了来龙去脉。
“说白了就是来挑事儿的!”小赵脸越说越红,气的不轻。
贺欲燃:“其他女员工呢?都遣散了?”
“你放心,事情发生就有人把她们带到地下室了。”小赵说:“结束之后我就让她们回去了。”
贺欲燃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其他事我来处理,不管怎样跟车去趟医院,医药费多少按时报给我,翻倍补给你们。”
“不不不,不用燃哥,我们这就擦伤……”
“去。”贺欲燃力道重了,下命令一样,说:“我先走了,照顾好柯漾他们。”——
作者有话说:下周四更正常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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