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1000y
贺欲燃被柯漾勒得肋骨发疼,拍着他后背闷笑:“撒手撒手,再抱下去我真要翻白眼了。”
柯漾松开手时眼眶红得像兔子,还偏要耍嘴皮子:“不过我说实话,你这调酒技术比四年前差远了,再偏点儿我可喝不出来了。”
他脸上还挂着没擦干净的泡沫,混着眼泪往下淌,活像只刚从泥潭里打滚爬出来一样。贺欲燃看得好笑,伸手替他抹了把脸:“是吧,我也觉得,那以后可得请柯老板多栽培栽培。”
“滚蛋。”柯漾搡了他一把,鼻音重得发闷,“少跟我来这套官腔,酸得我牙都倒了。”
王康在旁边笑得直抖肩膀,插嘴道:“人家这可不是装的,下个月就去北海金融坐主管了。也就你这四年还整天没个正形,一门心思琢磨你那几辆破跑车。”
柯漾的哭声戛然而止,眼睛瞪得溜圆:“啥时候的事?你,你真改行当职场白领去了??”
还四年就坐上主管??
他猛地转头看向王康,又扫向偷笑的贺欲燃,最后落在江逾白脸上,气不打一处来,“你们他妈也太不仗义了!还有你小白,凭什么姓王的门儿清,就把我一人蒙在鼓里当冤大头啊?”
江逾白憋着笑拉过贺欲燃的手:“又不是不给你说,能不能先去洗把脸?好丑,影响市容。”
虽然这三个人的表情一个赛一个的精彩,但柯漾一看便知是谁出的主意,他转头冲贺欲燃嚷嚷:“亏我以前还跟你夸他腼腆懂事,合着全是装的。”
贺欲燃和江逾白对视一眼,笑得肩膀发颤。江逾白推了推他:“快去洗吧,洗完再算账。”
江逾白没使劲,但柯漾头太晕,猝不及防一个趔趄:“不行,我头咋这么晕我靠。”
王康赶紧伸手扶住他:“你哭太猛碱中毒了吧?”
谁知他刚碰到柯漾旳肩膀就大喊了一声“卧槽”弹开:“鼻涕!柯漾你恶不恶心!不是,卧槽,你是不是感冒了?怎么还是黄的!”
这么多年了,他俩还是这幅德行,贺欲燃有点恨铁不成钢,但想想这样也很好,特别好。
他望着柯漾被王康半拖半拽出去的背影:“这儿设计得不错,有些细节挺有意思的,装修花了多少?”
江逾白顺着他的目光转一圈:“我也不太清楚。”
“等柯漾哥出来让他给你讲吧,这些都是他一点点盯出来的。而且,”他顿了顿,声音轻下来,“我猜他应该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贺欲燃愣了愣,笑着点点头。
柯漾洗完脸出来时,眼睛肿得像核桃,倒真像喝多了酒。刚才还咋咋呼呼的人,这会儿却蔫蔫地坐着,眼神直愣愣地盯着贺欲燃的后脑勺,王康拿他宝贝车钥匙在他眼前晃了三圈,他都没反应。
“喂!魂穿了?”王康拿手在他眼前扇了扇,“你车要被我卖去回收站了啊!”
柯漾这才慢吞吞抬眼:“啊?啥?”
贺欲燃忍不住笑,主动往他身边凑了凑:“想什么呢?魂都飞了。”
“没……”柯漾挠了挠脸,声音还有点发飘,“就是觉得跟做梦似的。”
贺欲燃看着他傻呵呵的笑,想说“我也是。”但到了嘴边又想换成“我挺想你的。”
但最后他摇摇头,手往他脑袋上抓了一把:“比以前壮了一点,帅多了。”
后来柯漾非要拉着贺欲燃参观清吧,说话都带着哭后的结巴,却硬是从装修那年台风把屋顶掀了个角,讲到吧台那块大理石是他跟工人吵了三天才保住的,再到去年暴雨淹了储藏室,他蹲在水里捞酒时差点被绊倒。
说到这里,柯漾有点愣,又像是恍如隔世般笑了一下:“水势比你在那年还大呢,我也是不长记性,冰箱又被淹坏了。”
贺欲燃听着没说话,柯漾突然吸了一下鼻子:“我当时去城东那家修理店,老板还问我,那个长头发的帅哥呢。”
贺欲燃也有点鼻酸,但他总觉得现在自己要是哭,柯漾绝对憋不住,于是他笑着:“你最好别说我是死了。”
柯漾嗤笑了一下,鼻音很重:“我说你卷钱跑了。”
两人对视一眼,像被按了开关,一前一后“噗嗤”笑出声来,贺欲燃:“还不如说死了呢。”
柯漾耸肩:“社会性死亡,没区别啊。”
“滚你妈的。”
他们就这样边走边聊,从清吧哪年开的,谁起的主意,讲到门口那个“禁止打骂老板员工,长得好看也不行”的标语是怎么来的。
柯漾突然有些恍惚。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小事,像是这四年时光里一个个不起眼的小节点,此刻串联起来,竟有种奇妙的宿命感。仿佛就是为了走到今天,能把所有故事,原原本本、絮絮叨叨地讲给眼前这个人听。
他特意选了最安静的地方,是地下室的一间休息室,小一百平,居住环境不错,还分卧室和客厅,估计是给王康也准备了。
可能是封闭的环境让他情绪终于慢慢沉淀下来,现在的柯漾又有点兴奋,带着点炫耀的意味,挑眉问:“怎么样?这地方,比你当年那个小破休息室气派多了吧?”
贺欲燃很配合地皱起眉,装模作样地打量四周,语气嫌弃:“地势这么低,去年台风漏水,没把你这宝贝地下室给淹成游泳池?”
柯漾笑骂:“滚蛋。”
他从柜里拿了两瓶好酒,喜滋滋的说是自己私藏的,成本价贵得很,不是逢年过节都不上新的,于是,这位在王康嘴里“比姓贺的还扣”的清吧老板,一气之下开了三瓶,往他们手里一人塞了一杯,自己先干了。
几杯酒下肚,暖意和微醺弥漫开来。几个人窝在休息室的小沙发里。柯漾打了个酒嗝,终于问出了憋在心里的话:“说说呗,怎么从你爸眼皮子底下逃回来的啊?”
“一定要把我说的这么狼狈吗?”贺欲燃哭笑不得,但心底明白,柯漾懂他,也更懂贺军的为人。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江逾白,用了个更轻松也更贴切的比喻:“不过也是啊,跟人私奔逃出来的呗。”
柯漾和王康闻言,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谁都知道贺欲燃当年走得有多仓促,那座大山压在他身上,他们宁愿相信这声“私奔”里藏着的是解脱,而非狼狈。
他们并没有追问这“私奔”背后惊心动魄的细节,比如某人有没有像疯狗一样追出来,或者担心贺欲燃会不会再次不告而别。
因为贺欲燃现在就坦坦荡荡、安安稳稳地坐在他们面前,这份迟来的相见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他没有冲动,这次回来,是扎根,是安定,不会让他们再经历四年前那种猝不及防的失去和担忧。
比起去翻那些千疮百孔、可能还会带来麻烦的旧账,他们此刻更愿意举起酒,为贺欲燃终于握在手中的未来干杯。
酒过三巡,贺欲燃和柯漾溜到二楼阳台吹风。
海湾的风带着咸湿的潮气,清吧的招牌在夜色里亮着暖黄光,“1000y”在一众诗情画意的酒馆文艺名里格外显眼。
“这名字有说法?”贺欲燃望着招牌问。
柯漾有点意外:“他没和你说吗?”
贺欲燃其实猜的差不多:“小白?”
柯漾抿抿嘴:“你自己问问呗。反正,不是我取的。”
贺欲燃觉得好笑:“你不是老板吗,这名儿能挂上去不也得你过目,别装。”
柯漾说:“当时开这个清吧也是临时起意,没想过能开长,我俩琢磨了挺久没想好名字,小白就随口提了一嘴,我觉得挺好的就用了,再说了,他对这家清吧挺上心的,他喜欢就行。”
“嘿?当年你们俩可没这么随便就采纳我的意见吧?”贺欲燃故意逗他:“你们都把他宠上天了,我看他说地球是方的,你都得点头。”
“那不然呢?”柯漾挑眉,“总比你这没良心的强,再说了。”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找词:“这不是……你留下来的,遗孤吗?爱屋及乌。”
“……” ?
贺欲燃:“你这脑子是太久不读书锈住了,还是酒喝太多泡发了。”
“哎呀话糙理不糙嘛~”
“去你的。”
*
从清吧出来,贺欲燃和江逾白手牵着手沿着寂静的海边散步。夜已深,海湾空无一人,只有上涨的潮水缓慢地淹没礁石,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嗡嗡”声,像是大海的呼吸。
他们走到一处无人的小渡口,月光洒在海面上,碎成一片跳动的银鳞。
他们接了个吻。
江逾白今晚也喝了些酒,眼神比平时更温润,带着点朦胧的醉意,忽然很认真地说:“喜欢你。”
贺欲燃耳朵发热,下意识地收紧了紧扣的手指,指尖嵌入江逾白的指缝,轻声问:“为什么是一千光年?”
江逾白望着他的眼睛,那里面狐疑的亮光,就像是映着月光和海潮。
但他只是弯了弯嘴角,半开玩笑地说:“可能是希望清吧能开得久一点吧。一千光年,听起来够久了。”
贺欲燃失笑,戳破他:“别装傻,这又不是时间单位。”
江逾白低低地笑了,没有直接回答。他抬头望向远方墨蓝海天相接的模糊界线,海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
潮声如低语,将他们轻轻包裹。江逾白的声音不高,却在潮音的背景下显得格外清晰,像投入深潭的石子:“燃哥…现在,还会觉得孤独吗?”
周遭的人声鼎沸早已被潮汐的呼吸取代,世界被他们割裂出一寸,独属于此刻。
贺欲燃踮起脚,在他唇角啄了一下,同样认真地回答:“你在,就不会。”
江逾白眼中笑意更深,凑近在他脸颊上印下一个带着海风气息的轻吻,然后问道:“还记得CX330的含义吗?”
贺欲燃顿了顿,郑重点头。
他回答完,心旋像是被此刻的潮汐无形击中。
那年清吧门口,他们第二次相遇。江逾白也是这样带着微醺的酒意,站在朦胧的光影里,眼神清澈又深邃,回答他:“孤独且罕见的恒星”。
CX330,诞生于宇宙最荒僻的轨道,永恒悬浮于虚空。而与它最近的天体距离,刚好是一千光年。
江逾白满足地笑了,他回望那片深邃的海洋,声音轻柔却无比坚定,像是一个永恒的誓言:“走出第一千光年外,我就在你身边。”
如果逃离孤独是一场永恒的深渊跋涉,那么江逾白,便是贺欲燃的第一千光年——
作者有话说:半个月没更了吗竟然……我实在是被上班折磨的蒙头转向了,我以为就一周没更……对不起对不起,看到这里的囤一囤吧,再有最多半个月绝对完结!理解一下可悲的上班族。
第122章 新年
苏瑾宁和沈墨羽年前打了电话催他们一起过年,后来还是被贺欲燃拒绝了。
新年自然是热闹一点好,他也明白苏瑾宁就是怕他们两个一起过太无聊,但总归是去别人家,年老那一辈也都在,怎么样都会拘束,他更想安安稳稳地,陪江逾白过一个只有们两个的新年。
苏瑾宁的想法截然不同。在他眼里,逢年过节亲朋满座才是正经。阖家团聚,喧腾的人气儿里蒸腾出来的才叫真正的年味儿,才叫开心。
他最后还想说点什么,被沈墨羽轻声说了两句打断了。
然后电话又被沈墨羽接过去,声音很温柔:“年后再一起聚,一样的。他就是觉得你刚回上海,第一个新年应该热闹一点。”
怀里的滚蛋在他臂弯睡的正香,贺欲燃摸了两把小猫脑袋,笑着说:“我知道,不用解释。这么长时间,逢年过节你们一直都接小白去你们那过,我明白他的心意。”
对于外人贺欲燃不太清楚,但对于亲人朋友,苏瑾宁是那种想尽办法也不会让你落单的人,贺欲燃总在背后和江逾白说他幼稚,小孩儿心性,但其实很多时候他都像个靠谱的大哥。
沈墨羽笑了两声:“嗯,两个人一起过年应该也挺有意思的,新年快乐。”
贺欲燃刚想回个敬,就听见苏瑾宁的声音由远而近:“啥?你也想吗?没听你提过啊,那要不,明年就咱俩一起?”
“起来,啧,谁说咱俩了?”
“那你不说有意思吗?说起来我还真没跟你单独过过呢,诶,要不陪咱爸妈吃完年夜饭咱俩就收拾东西飞巴厘岛……”
“别想一出是一出行吗,现在哪还有票……”
苏瑾宁主打一个自己不理解但老婆有兴趣就尝试,贺欲燃在电话那头听得直乐,沈墨羽随口寒暄两句就给挂了。
贺欲燃刚把熟睡的滚蛋放到沙发边,更粘人的就来了。
江逾白午觉刚醒就看到身边的人不在了,找半天结果看见他在楼底下抱猫,有点挂脸,抱着他的腰不愿意撒手。
“你饿了没?”贺欲燃捋平他后脑睡炸的几根毛,手痒多抓了几把:“要不要我现在做饭?还是我们去外面吃。”
江逾白缓缓摇头,发顶在他掌心蹭蹭,贺欲燃没忍住笑了:“没睡醒?”
听到一声重重的叹息,江逾白抬起头看他:“你怎么没在楼上陪着我。”
这突如其来的小媳妇脾气,贺欲燃愣了愣:“我接电话,怕吵醒你就下来了。”
江逾白眉毛松开,眼神都清明起来:“谁?”
这是进入一级战备状态了么?贺欲燃哭笑不得:“苏瑾宁他们俩,打电话叫咱俩跟他们一起过年,没别人。”
“啊。”一听是熟人,江逾白又慢悠悠垂下脑袋:“你想去吗?”
贺欲燃面对着他坐下来,整理他外翻的睡衣领子:“你之前不是跟我说,想就我们两个过吗?”
江逾白眨眨眼:“嗯,你想的话就去,我怕你无聊。”
“无聊?”贺欲燃挑眉,手指轻勾了一下他的下巴,笑意没收:“你跟我待在一起会无聊吗?”
江逾白摇头。
贺欲燃往他额头上一按:“那你就别说这些让我无聊的话。”
江逾白低低地笑了两声,是刚睡醒时才有的,又沉又哑,听得贺欲燃浑身酥麻。
他凑上去亲了一口江逾白的嘴角,感受到他鼻息烫烫的,就往他唇缝上啄,江逾白的唇珠很饱满,触到舌尖时的柔软让他顿时就失了智。
江逾白撑在沙发上的手忽然绕到他身后,稍一用力,贺欲燃便稳稳落在他腿上。
贺欲燃喜欢这个姿势,能清晰地感受对方胸腔的震动。他低头攫取着江逾白口中的气息,一手揉进微湿的发间,亲到两人都呼吸错乱时,指尖微微收紧,江逾白的头就会随着力道仰起,偶尔没防备时,还能听到一声被极力克制的轻哼。
不知辗转了多少回合,贺欲燃正觉得意犹未尽,却忽然感到颈间一凉,低头才发现自己的上衣扣子早已被解开。
穿堂风带着凉意刮过皮肤,他下意识一颤,江逾白趁机将他扑倒在沙发角落,那双刚睡醒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汽。
“你怎么,下黑手啊。”贺欲燃很喜欢他这个表情,双手圈住他的脖子往下一拉,江逾白的唇便落在自己耳廓。
很热,很烫,也很乱的鼻息。
“我说同意了吗,你就解我扣子……”
“谁让你乱动。”江逾白用牙尖轻轻磨他的耳根:“自己开的。”
“真的吗?那你也开一个我看……”他尾音还没说完,手腕就被拉住,落在枕边,被压紧。
贺欲燃吃痛,睁开眼看他。
江逾白微微仰起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只剩下一种近乎危险的专注和强势:“再说一句,就当着它的面。”
贺欲燃哽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往旁边一瞥,滚蛋不知何时醒了,正蹲在沙发边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尾巴还兴奋地小幅度摆动着,似乎有一点……兴奋。
贺欲燃脸颊发烫,却偏不肯服软,硬着头皮轻笑:“行啊,你儿子还没成年呢,你要是……”
他话没说完,就感觉双腿一凉。
你妈。
真是黑手。
“别别……”贺欲燃一急之下勾住江逾白的小腿,笑的又讨好又无奈:“错了,宝宝,回去行吗?我不张嘴了。”
江逾白始终沉着脸,目光沉沉地锁着他,像是在审视他话里的诚意。
过了几秒,贺欲燃都感觉有点冷了,江逾白忽然勾起嘴角,俯下身,在他耳边吹了口热气。
“还是,要张开的。”
……
新年三天,贺欲燃觉得自己快被“支配”到散架了。
他再次由衷感叹:江逾白简直不是人造的。
除了吃饭喝水和偶尔处理工作,剩下的时间两人几乎像失了智的兽,空气里仿佛都弥漫着一种甜腻的、让人头脑发昏的荷尔蒙气息。
江逾白尤其偏爱卧室的床尾,后来又在客厅铺了地毯,美其名曰“找找第一次的感觉”。贺欲燃上一秒还骂着混蛋,下一秒就被欺负得晕头转向。
碧水湾公寓的二十层视野极佳,正对着东方明珠。前一天刚被擦得锃亮的玻璃,能清晰地映出城市的灯火,第二天就被浑浊模糊。
贺欲燃瘫坐在地上,用最后的力气踹了他一脚:“明天,你擦不干净,我弄死你……”
江逾白笑着,在他后背落下一吻,说好。
贺欲燃被洗干净,包上毯子,又被抱出来,他瘫在江逾白怀里,听到窗外烟花爆竹炸开的声音。
江逾白将鼻尖挤进他的胸口,贪婪地嗅着属于他的气息,声音轻得像一声满足的喟叹:“新年快乐。”
贺欲燃根本没力气,睁开眼睛,吐出一口气:“新年快乐。”
到底是谁在过年。
他怎么感觉自己是过了趟鬼门关。
年初四,贺欲燃才刚有时间坐下看看循环了第三遍的春晚回播。
他想起那天自己说的,要跟江逾白过一个安稳,不被任何人打扰的新年。
呵呵。他好想去上班,工位好亲切。
他又抬头看看还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上宽下窄的身材,包裹在那件小熊围裙里,晨间的阳光刚好落在江逾白的指尖,他动作熟捻,阵阵香气飘出,一副岁月静好的人夫模样。
但贺欲燃现在只想翻白眼。
他从沙发上起身,准备穿拖鞋洗手吃饭,江逾白的手就先伸了过来,手里拎着两只拖鞋。
看他穿好拖鞋,江逾白站起身,帮他把鬓角的头发整理好,又黏糊的亲了一口。
贺欲燃几乎是条件反射,嗓子还哑着:“别,我要吃饭。”
江逾白愣了愣,随后笑起来:“不弄。”
他好脾气的圈住贺欲燃的腰,声音哄的人心痒痒:“这两天是我过分了。”
贺欲燃站的跟木桩子一样直,一点不带动容的:“三天,谢谢。”
江逾白抬头看见他像是要入党的目光,实在没忍住:“啊,哈哈……”
“你现在笑我会觉得我更可怜。”贺欲燃嘴唇颤抖:“过了年我二十八了江逾白,能不能尊老爱幼一下。”
“对不起。”江逾白最擅长这个,他抿嘴,憋的耳根发红:“下次不会太久,洗手吃饭吧。”
鬼信。
贺欲燃翻了个白眼,转身进了卫生间,他现在一句话不想说。
手机在沙发上震动了许久才被接起来,贺欲燃打开看到来电人那一刻是有点恍惚的。
如果说抛去这三天不见消停的江逾白来说,这个年确实是很安稳的。
因为没有人联系过贺欲燃,这是第一通,也是他最不想接的一通。
他咬了咬牙,还是点了接听。
“喂。”
“欲燃?”郑淑华似乎觉得他能愿意接听很意外:“你,你在家吗?”
贺欲燃想脱口而出不在,可能是需要加上一些“别来找我”或者是“我在忙先挂了。”
结果郑淑华比他先开口了:“妈妈在碧水湾楼下,新年没想打扰你,今天,你有没有空啊?”
江逾白拿好碗筷出来的时候,看见贺欲燃在阳台接电话,神色有些庄重,眉头拧着。
过了两分钟,他挂掉电话从阳台走出来,脸色依旧不太好看。
“怎……”
“江逾白。”贺欲燃忽然叫他的名字。
江逾白莫名紧张:“嗯。”
贺欲燃重重的叹了口气,把手机揣好:“你愿意见我妈么?”
江逾白眨了下眼睛:“以现在的身份么?”
贺欲燃忽然笑了,眼底的阴霾散去些许:“嗯。”
两人对视几秒,江逾白低头解开围裙,声音很轻,却庄重:“走吧。”
第123章 “成年礼”
黑色轿车安静地泊在路边,郑淑华坐在后座,侧脸被车窗滤过的阳光照得有些柔和。车门打开的瞬间,她恰好转头,目光直直撞进江逾白眼里。
四年前的画面突然翻涌上来,江逾白下意识绷紧了脊背,指尖蜷缩起来,却在下一秒被更用力地握住。
郑淑华的目光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停了足足两秒,嘴角的弧度几不可察地垮了垮,似乎没想过第一面贺欲燃就回答态度摆的这么明显。
但她很快敛起情绪,重新扬起笑容,轻轻点了点头:“上来吧,定好餐馆了。”
车厢里的沉默被空调风填满。司机专注地看着前方,后视镜里偶尔闪过三人的影子,贺欲燃和江逾白的膝盖紧紧抵着,郑淑华则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没人说话,奇异地维持着一种体面的平衡。
目的地是一家透着家常暖意的炖菜馆,郑淑华选了靠窗的位置,示意两人坐下。她动作亦如旧时那般优雅,岁月不败美人,是因为气质早已刻进骨子里。
“来之前问了你弟弟,说你们都爱吃这一口,我没来过,也不知道合不合口味。”
贺欲燃像以前那样淡淡地道了一声:“挺好的,谢谢妈。”
郑淑华笑着,抬眼看向江逾白。那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江逾白却并没有在她眼睛里看到嫌恶,排斥,就只是眉眼带笑的看了他一眼罢了。
“小白又长高了,刚才在楼下还没敢认呢,一坐近了才发现,比欲燃高出小半头呢。”
江逾白抿唇笑了笑:“嗯,长了点。”
“不光长高,看着也壮实了,比以前更精神。”郑淑华拿起果汁杯抿了一口,语气自然得像在说寻常家事。
贺欲燃握着杯子的手指紧了紧。这突如其来的温情像温水煮青蛙,让他浑身不自在。他甚至宁愿母亲像这四年间一样,至少那样他知道该如何反抗。可现在,她的每一句关心都像软刺,扎得他既困惑又不安。
可这次不会同以往一样,爱人就在身边,他早已用行动表明了立场,何必再猜忌试探。他不想,也不能再让江逾白陷入等待审判的煎熬。
他终于按耐不住:“妈……”
他刚想开口,郑淑华却先问道:“年后的工作都妥当了?什么时候入职?”
到了嘴边的话被硬生生咽回去,贺欲燃不舒服,皱着眉点头:“交接完了,年后半个月差不多。”
“那就好。”郑淑华给他添了些果汁,又转向江逾白,“来。”
江逾白接过她递来的杯子:“谢谢阿姨,我自己来就行。”
郑淑华收回手,还是笑着:“不用跟我客气。”
江逾白握着水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不用客气”和“不用跟我客气”后者更像是将他划入了某种“自己人”的模糊界限。
他抬起眼,带着一丝探究看向郑淑华。她的笑容坦荡,转而换了话题:“那,你们还在碧水湾住吗?离公司还蛮远的吧,上下班会不会太折腾了。”
“嗯。”贺欲燃回答:“是打算在城西那边租个近点的房子,或者看看情况,买个小的也说不定。”
郑淑华沉吟了一下:“租房子搬来搬去也麻烦。来回折腾也辛苦。钱要是不够,或者有什么难处,记得跟我说。”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母亲话语里的那份诚恳,绝非作伪。可这份关切带来的巨大割裂感让他心头五味杂陈,只能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
“小白呢?”郑淑华仿佛没察觉儿子的冷淡,又转向江逾白,笑容依旧温和,“是不是大四下学期了?实习单位找好了吗?会很忙吧?”
江逾白点头:“嗯,年后再上一个月的课,就主要是忙实习和论文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郑淑华忽然轻轻喟叹一声,眼神有些飘远,像是在回忆什么,“感觉昨天你还是个孩子,一转眼,都要毕业踏入社会了。”
服务员陆续将热气腾腾的炖菜端了上来。
“菜齐了,快趁热吃,这家招牌炖牛肉听说很不错。”
郑淑华热情地招呼着,拿起公筷,甚至先给江逾白夹了一块炖得酥烂的牛腩,“尝尝看。”
这顿饭,在郑淑华近乎刻意的关怀下也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和谐。可贺欲燃和江逾白的心思根本不在食物上,算得上可口的菜肴吃到嘴里,味同嚼蜡。
贺欲燃一直在等,等母亲切入正题,等那预料中的责难或劝说。他像一根绷紧的弦,随时准备反击。
可郑淑华的话题天南海北:问问贺欲燃有没有去看过新公司的环境,地段怎么样。又问问江逾白实习意向的公司是哪里,专业是否对口……
她像一个试图了解儿子们近况的普通母亲,细致地摸底,却对四年前那场惊天动地的私奔、对他们如今的关系、对任何可能触及矛盾的话题,只字未提。
饭吃了半个小时左右,贺欲燃终于放下筷子。
“妈,”贺欲燃的声音不高:“你这次准备在上海待多久回去?爸让你过来的吗?”
他潜台词再明显不过:您这次来,是不是和爸商量好的,来硬的不行,这次是要准备长期驻扎软磨硬泡吗?
郑淑华正夹菜的手停在半空,明显愣了一下。
“跟你爸没关系。”她放下咬了一口的牛腩,干脆道:“明后天就走。”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贺欲燃的意料,他猛地皱紧了眉头。
郑淑华的笑容更深了些,带着点自嘲:“干嘛总对妈妈那么紧张呢。”
她知道贺欲燃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同时她也最清楚答案。
所以她没有继续自欺欺人:“我上两天和你爸闹了点小矛盾,想出去散散心,刚好,上海这边的老朋友催我回去聚聚,就过来了,一直没走。”
贺欲燃皱眉,声音高了:“他赶你出来的?”
“哦不是不是。”郑淑华摆手:“小矛盾,不至于,我就是自己想出来走走。”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在贺欲燃脸上停留,清晰地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焦急和心疼。
那一刻她是有庆幸的,但更多的是愧疚,这么些年,她似乎很少对儿子和丈夫的矛盾表现出情绪。
其实当自己问出那句,为什么总对妈妈这么紧张呢,也更应该问问自己,为什么错把冷漠当做温柔。
“其实,这么些年,”她的声音轻了些:“我其实一直都觉得还是上海好。”
她笑容变得有些复杂,却又无比清晰地说出了下一句:“你回上海,也好。”
她说这句话时,看向的是江逾白的脸。
她始终觉得从上海来到怀城的那一路,贺欲燃丢弃的不只是一段感情,一段过往,更是他自己。
即便从前他也不会在家里表现出开朗,可她至少明白,在做自己喜欢的事,爱想爱的人的贺欲燃,要比现在鲜活的多。
“你也放心,”郑淑华语气轻松了些,“我们老夫老妻过了大半辈子了,这点小风小浪不碍事的,吵吵闹闹,转眼又好了。”
她话音刚落,放在桌上的手机便嗡嗡震动起来。
她拿起手机,对着那头熟稔地应了几声:“……没问题……行,那就这样。”简短几句便结束了通话。
饭桌上的气氛似乎因为这通电话而彻底松弛下来。贺欲燃看着母亲收起手机,脸上那份自然而然的笑意,一个迟来的、清晰的认知猛地击中了他。
母亲这次来,似乎真的没有别的目的。没有责难,没有规劝,甚至没有试探。她跨越千里真的只是为了看看他们。看看她曾经极力反对的儿子,和他选择的,这个一起生活的人。
贺欲燃喉头滚动了一下:“你……现在就要走吗?我送你吧?”
“不用,我叫的车也差不多到了。”郑淑华看了眼时间,低头在包里翻了翻,掏出两个精致包装的礼盒。
“给,新年礼物。”她笑着一人面前放了一个。
江逾白完全愣住了。他看着那深蓝色丝绒礼盒,上面系着银色的缎带,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地看向贺欲燃。
“阿姨,这太贵重了……”他迟疑着伸出手,碰到那条银色的缎带。
“看着唬人罢了,”郑淑华笑着,不由分说地将盒子塞进他手里:“就是一条普通领带而已。”
“当年欲燃大四毕业的时候,我也送过他一条。”她轻声说:“其实我一直不觉得过了十八岁生日就是真正的成年。”
“一个人,能独立地踏入社会,开始真正为自己的人生负责,那才算真正长大成人了。”她的目光重新回到江逾白脸上:“这条领带也算是我对你的一点心意,一个祝福吧。希望你顺顺利利毕业,迈好这成年的第一步。”
贺欲燃的喉结动了动。他记得离开淮城那年,自己赌气把那条领带扔在了老家。没想到四年后,她会用同样的方式,给了江逾白一份成年礼。
他碰碰江逾白紧绷的手背:“收着吧。”
江逾白握着那方方正正的礼盒,郑重的道了句:“谢谢阿姨。”
郑淑华欣慰地笑了笑,站起身:“时间真差不多了,我叫的车估计到门口了。”
贺欲燃和江逾白也立刻跟着站起来。
郑淑华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了片刻,最终定格在贺欲燃脸上。她伸出手,朝他招了招:“欲燃,送送妈妈吧?”
这四年间,贺欲燃每一次与父母相处时那种刻意的疏离,那种对温情时刻下意识的逃避,她其实都看在眼里,心知肚明,只是太贪恋这一时的平静。
作为一个儿子,贺欲燃无可挑剔,尽着孝道,却从不会给予一个拥抱,一句软话。
车子在门口等候多时,他走上前,像以往无数次做过的那样,替母亲打开车门,挡住车门框。
这个动作刻在骨子里,即使在最僵持的岁月里也从未改变。郑淑华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眼眶忽然有些发热。
“妈,回去跟爸好好说,别总吵架。”贺欲燃关好车门。
“嗯。”郑淑华吸了吸鼻子,笑着说,“其实我今天来,就是惦记你第一次没在家过年,想过来看看你。”
贺欲燃笑了笑:“知道。”
“你在这边好好的。”郑淑华说:“以后,你不想回淮城也没关系,我飞过来看你。”
她伸出手,隔着车窗,似乎想碰碰儿子的脸,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车窗边缘。
贺欲燃停顿,伸手理了理母亲的碎发,这份亲昵的举动,他已经数不清多少年没这么做过了。
“新年快乐,妈。”
阳光落在他睫毛上,碎成一片温暖的光斑。
“新年快乐。”郑淑华依旧笑着,的目光越过他的身后,轻轻对江逾白点了点头。
车窗缓缓升起,将两个世界温柔隔开。
车子驶远后,贺欲燃站在原地没动,眼眶渐渐被太阳烤的发烫。最后江逾白走过来,抬手替他挡住刺眼的阳光,掌心的温度落在他额角。
“阿姨眼光很好,你随阿姨。”他笑着说。
贺欲燃蹭了下眼尾,忽然臭屁的扭过头:“那当然,我可是她儿子。”
阳光穿过树叶,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投下跳动的光点。街道飘着炖肉的香气,远处传来自行车的铃铛声,一切都带着烟火气的暖意。
贺欲燃看着身旁江逾白的侧脸,忽然觉得,那些曾经以为跨不过的坎,原来真的会在时光里慢慢舒展,像此刻的阳光,终于漫过指尖,照亮前路-
年后还没出正月,俩人就开始各忙各的了。江逾白面临实习期,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在学校,最近在忙着系里的比赛,带新一届的学弟学妹。
贺欲燃刚转到总部,工作范围被阔的很大,领导对他也十分重视,亲自带他培训了一个月。总部的工作内容其实和他在淮城的差不多,但方式方法不一样,许多都需要领悟钻研。
最忙的时候,俩人明明都在上海,却二十天都没见面。
城西地段贵,贺欲燃手里头算得上宽裕,可毕竟是在上海,寸土寸金,说拿下个房子还是费劲。郑淑华说了让他钱不够就开口,可他怎么着也都不好意思,偶尔打来电话问房子准备的怎么样了,他也只说是没时间去看。
他就近租了一间八十平左右的老城区,准备这两个月工资下来就带江逾白出来看看房子,先把首付交上,可俩人时间都太紧张,每天也只能打打视频电话慰藉。
不过忙归忙,贺欲燃不管什么时候给江逾白打电话他都会接。
贺欲燃白天跟着领导跑业务,傍晚准时回出租屋,把手机架在餐桌角。江逾白那边常常是凌晨的图书馆,屏幕里映着他低垂的眼,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哒哒声顺着听筒飘过来,像在贺欲燃耳边轻拍。
“吃了吗?”贺欲燃问。
“嗯,学弟带的面包。”江逾白头也不抬,声音里裹着点熬夜的哑。
然后就是安静。贺欲燃坐在屏幕前,有时翻几页资料,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很轻。有时削个苹果,果皮连成一整条不断。江逾白听到动静,会忽然转过头,镜头里的脸凑近了些:“干嘛呢?”
“无聊,看你打字都看困了,切点水果吃吃。”
贺欲燃正把草莓蒂一个个掐掉,指尖沾着点红汁。
江逾白就笑眯眯的看他翘起两根手指,小心翼翼的给每片水果摆盘,在清吧干了这么些年,这些小来小去的技艺多的是,在淮城那些年哪怕不忙他也很少回家,所以享受不到这种独处,这些精致的小习惯也就扔的差不多了。
可回来和江逾白住在一起的那一个月,每天吃的水果都是削好皮的,草莓都是摘过叶的,他在旁边静静地看江逾白弄,忍不住笑:“不用那么麻烦,吃个水果而已。”
江逾白往他嘴里赛一块苹果,笑着回答:“以前的你可是会夸我做的漂亮的。”
也可能是被江逾白伺候的矫情了,后来他也开始慢慢的,一点点把这些小习惯捡回来。
果然,人过的舒坦,麻烦的事也能叫享受生活。
“看,好看吗?”贺欲燃把果盘倾斜一点,凑近镜头让江逾白看。
“嗯,好看。”江逾白淡淡地笑。
他看着贺欲燃哼着歌,端着忙活了半天切好的果盘跌进沙发。
他刚洗完澡,蚕丝睡衣半开两颗扣子,头发有点乱但很清爽,鬓发被他掖于一侧耳后,随意的落在胸前,那是江逾白很久没见过的松弛,像猫蜷在暖烘烘的窝里,却只能隔着一块屏幕看,有点难过。
“想你了。”江逾白忍不住表达思念,他这么直勾勾的盯着,眼睛亮的能照出人影来。
贺欲燃耳尖有点热,往他旁边瞥了眼:“小声点,你这是图书馆呢。”
江逾白盯的更起劲,笑眯眯的:“我带了耳机,而且现在凌晨,基本没人了。”
聊到这,贺欲燃又有点心疼,江逾白忙比赛一直到下个月,没什么过渡期就又要步入实习期,这大半年都难得消停。他半天都盯着手机没动,一看就是忙完了特意陪着他在这耗着。
“你忙差不多了吧?”贺欲燃问。
“嗯。”
贺欲燃放下叉子催促:“赶紧早点回去吧,都快后半夜了,到家给我打电话说一声。”
“好。”江逾白嘴上应答,却只是换了个姿势,手肘撑在桌上托腮:“那你想不想我。”
贺欲燃白他一眼,准备直接挂断结束。
“宝宝。”江逾白缠人得很,笑的眼睛半弯,“说想我。”
他的声音倦怠低沉,语气里却带着点命令的口吻,贺欲燃一时有些失神,等他缓过来,江逾白早就笑出画面了。
贺欲燃骂自己一把年纪总经不住他逗,硬着头皮:“想你想你,最想你了,别贫了行不行。”
江逾白得了便宜还卖乖:“那明天会想我吗?”
“你神经病。”
贺欲燃不太理解他问“明天还想不想我”是什么意思,他想说每天,每时每刻都很想你,闲下来就想见你,但又怕打扰你工作学习,怕你会因为跟自己见面耽误进度,有这时间我更希望你能多睡会。
挂了电话,贺欲燃感觉嘴里的水果都没甜味儿了。
其实江逾白总是看起来闷闷的,不爱说话也很少笑,但这段恋爱里他才是最不吝啬于表达思念的那一个。
贺欲燃想他了,会问在干嘛,吃了没,打个电话,弯弯绕绕问他有没有时间,江逾白想他了,会直接说出来。
也或者是第二天拎着零食和一束花,赶最晚一班的地铁从城郊赶往贺欲燃出租屋。
贺欲燃刚洗漱完,披件外套去开门,看见江逾白站在楼道里,肩上落着点夜霜,手里拎着个塑料袋,还攥着束铃兰,花瓣上沾着点露水。
“今天想我了没?”江逾白把他往怀里带,声音里带着跑了一路的喘,“要说想了,不然我白跑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贺欲燃埋在江逾白颈窝,闷闷地笑,说了一遍又一遍“好想你呀,BB。”——
作者有话说:还有一章完结我尽快……
第124章 房门
江逾白实习期提早了两周,原因是有太多公司争着要他,顾俊潇这两天时不时就打来电话问问他的意向,或者有没有比较理想的工作需求,看看能不能帮他筛一下,这些大厂亲自要人,肯定是想要把他高薪留下来的。
说实话,江逾白真没有什么太高的工作需求,有上升空间,薪资不低,有固定假期,稳一点就行了。
koi开他玩笑,说他寒窗苦读这么多年,在大学时期怎么着也是个风云人物,这不属于高开低走吗。
江逾白笑笑,说这已经是现环境大部分年轻人都找不到的好工作了,怎么能算低呢。
他想了想,最后又补了一句:“不过最好,是在城西这边吧。”
城西这边发展的很好,地段也贵,koi这才露出一种“我就说嘛”的表情:“你好在没糊涂的彻底,知道那边儿发展的好。”
兜里电话铃声响了,江逾白掏出手机,看到来电人时松开了手里的鼠标:“也不是吧。”
他又笑的又让koi看不懂了:“主要不想谈异地恋。”
“……”
koi咧嘴:“都在上海也算异地恋吗大哥。”
江逾白:“二十四小时之内见不到就算。”
……
koi用嘴型无声控诉:“我看你特么是沾点分离焦虑。”
这是确诊过的,至于谁确诊的,当然是贺欲燃。
这段时间准备实习公司的事,每天不算忙,江逾白基本每天黏在贺欲燃身上,总共不到八十平的出租屋,江逾白从床上跟到阳台,快一米九的个子,走到哪跟一堵墙似的,贺欲燃实在无奈:“我晾衣服你跟着干嘛,这地方这么小。”
江逾白有点委屈:“我碍事吗?”
贺欲燃翻白眼:“碍事。”
江逾白很多点委屈,像小雨点那么多:“可是我就放这几天假……”
贺欲燃往他脑门儿上弹了下,又拽下玄关的大衣塞进他怀里。
“去哪儿?”
贺欲燃站在玄关处换鞋,看着他穿个小背心站在不到三十平的小客厅,脑袋快碰到顶了,没忍住笑出声来:“我工资发下来了,人家网上不是说,大型犬得养在大房子里吗,走吧,挪窝。”
江逾白噗嗤一声笑了,贺欲燃打开门下楼,故意逗他:“快点,小白,嘬嘬嘬。”
江逾白无奈叹气,却站在原地没动,伸出一只手:“没狗链子,牵下手呗。”
“不牵你会跑丢吗。”
“我怕你跑丢。”
“切,装逼。”
说的容易,但这窝挪的倒挺费劲,一天转了不少中介,基本没有俩人相中的房型,好不容易有漂亮的房型,价格又难看了点。
贺欲燃叹了口气:“买倒是买得起,就是买完是一点存款没有了,还要装修。”
其实贺欲燃是个很依赖物质安全感的人,他花钱虽然不计较,但卡里不能少太多,但眼看着江逾白这边也马上入职了,再不买,这边的房价又忽高忽低的不好算计。
他站在路边点了根烟,刚想说,不行就把碧水湾那套卖了,这样能余下不少钱,还能搞个最漂亮的房型。
可那套房子周围近两年要开发商业区,现在卖掉甚至可能亏一半,再说那里面有太多两个人的回忆,不管酸的甜的都很珍贵。又没穷到要卖的程度,暂时不想动。
看着街道尽头的绿灯忽闪,贺欲燃感觉头有点痛,想转身提议改天再来。
江穿着黑色的呢绒大衣,袖口刚才在拐角蹭了点灰,从他手中夺走了未燃尽的烟,而后塞给他的是一张绿色的硬卡片。
贺欲燃嘴巴还没闭上,低头定睛一看,是一张储蓄卡,很新,刚办没多久。
“这?”贺欲燃抬头。
江逾白抿了抿嘴唇:“我家那套房子,我卖了。”
贺欲燃没发出声音。
“就是地界太偏了,不太值钱。”江逾白底气不足,像是怕他嫌弃:“但装修是完全够的。”
贺欲燃其实真的想过这个傻蛋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从第一次自己跟他提要买房子但手里紧的时候,江逾白愣愣的看着他很久,问,差多少?
贺欲燃太了解他盘算时的表情,所以赶紧打了个圆场说自己跟爸妈还要了点。
但显然,江逾白没信。
贺欲燃看了他许久,捏了捏手里的银行卡:“什么时候的事?”
他确实不想摆出一副说教的样子面对江逾白的这份真心,但这时候他只能意识到,某人已经傻傻的掏给了他所有。
江逾白很轻地笑了一下,抬头去牵他的手,两个人十指相扣:“你又担心我是因为你某句话一时冲动?”
“但其实我早就想这么做了,你一定要问个时限的话……”江逾白看着他的眼睛笑:“大概是高中,你把碧水湾的钥匙交给我的时候,我就想……以后我一定要买个房子给你,像现在一样,把那枚钥匙交给你。”
贺欲燃感受着他手里的温度,被烟灼热过的指尖静静地临摹着爱人的掌纹。
“可惜我现在还是能力不够,不过跟你一起把这房子买下来,是不是也算把这个梦想完成一半。”江逾白笑起来:“你给我的本就比这些多太多了。收着吧,好不好。”
贺欲燃心急地开口:“可我不需要你还……”
江逾白打断他的话:“你总说不需要我还给你什么,可是很矛盾,你给我的是爱,为什么我给你的就叫还。”
贺欲燃愣住。
“燃哥。”江逾白认真地看着他:“你总得允许我任性一次。”
江逾白始终明白一个真理,就是他爱贺欲燃的原因从来都不是因为贺欲燃爱他,而是他本身就爱贺欲燃。
所以在贺欲燃说我爱你的时候,江逾白从来回的都是“我爱你”而不是,“我也爱你”。
他爱贺欲燃是本能使然,是没有前提的。
贺欲燃想开口,又不知道反驳什么,最后只能气笑了,伸手点他脑门儿:“歪理……”
两个人笑做一团,在繁忙的上海街头逆着人流向前走。
贺欲燃小心翼翼的收好这张银行卡:“你这个钱,我可以收着,但我不能花。”
“为什么?”
贺欲燃伸手掐他的脸蛋:“你的小金库在我自己这儿压着,不比出在买房子上安心?以后这个账户就是你专门上缴工资的懂吗?我的钱拿出去花,你的钱就攒在我这儿。”
江逾白“啊?”了一声,笑眯眯的犯贱:“好严厉,那我早知道不这么早交出去了啊。”
“靠,你他妈也不是诚心的吧!”
街道人潮拥挤,两个人你追我赶的穿梭在车水马龙,手牵手走过南京路的胡同,贺欲燃像往常一样趁着红灯时把手揣进江逾白的衣兜。
上海的冬寒风凛冽,却早就暖过了那一年的雨夏——
作者有话说:没完结没完结我努力我努力啊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每天都在加班个人时间真的太少了……最后一章很快很快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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