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曲儿静静看着,目光落在他卷起的素色袖口处,露出的腕骨分明,白得晃眼,看着清瘦,可颠勺时,那腕子一沉一抬,竟透着稳当的力道。
“苏玄染,你回来啦。”她开口唤他,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微哑,尾音里裹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雀跃。
许是这灶间的烟火气,比空落落的院子暖了点。
自她穿至此地,这过往的时日里,苏玄染极少在家中用饭。
他头也没抬,只微微颔首算作回应,手腕一翻,锅里的菜香混着油香扑面而来,显然没分心的打算。
温曲儿瞧着灶膛里的火快弱了,顺手从柴堆抽了根柴准备递过去,指尖刚一攥紧,柴禾上细小的倒刺猛地扎进肉里,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轻“嘶”了一声。
她坐在灶前,用指甲捏着刺尖往外拔,可那倒刺又细又脆,稍一用力,竟断了半截在肉里。
越急着用指尖去挑,那截断刺就往掌心肉里陷得越深,原本小小的红点,很快洇出一圈淡淡的血印。
望着那顽固的断刺,她眉眼间透着几分无可奈何,轻叹一气。
铁锅里的热油滋啦作响,苏玄染手腕翻转,木铲与铁锅碰撞出规律的脆响。
他垂眸看着酱汁咕嘟翻涌,余光却悄然掠过灶台下蜷缩的身影,指尖正与那截扎入皮肉的木刺僵持不下。
可他依旧维持着清冷姿态,似乎不愿与她有过多的接触,自顾自默默做着手上之事。
温曲儿轻咬下唇,倔强的眸光死死锁在伤口上,继续与那根扎刺较劲。
每一次试图挑出断刺的动作,都扯动着皮肉,引得嘴里时不时发出轻轻的“嘶”声。
可那截木刺偏似扎根般顽固,任她如何用力,反而越陷越深。
她再度长叹,语气里盛满挫败,却仍执拗地低头,指尖不停变换角度,誓要将这恼人的异物剜出。
苏玄染依旧沉默着,只是手中的动作不自觉慢了下来,待菜肴出锅,他利落盛起,往锅里添入一勺水,款步迈出厨房。
不多时,折返回来,踱步至温曲儿身旁,蹲下身子,目光落在她受伤的手指上。
温曲儿惊讶抬头,直直盯着突然如此靠近自己的他,眸中盛满意外:“你……”
他依旧沉默不语,只是轻抬手指,指端捏着一根细针,将针凑近灶火,火苗舔舐着针身,轻燎而过。
他将另一只手上那块帕子,轻柔展开,将覆着展好帕子的手,朝着温曲儿受伤的手轻轻伸了过去。
她愣了愣,耳尖不受控底悄悄热了起来,旋即领会他的意思,带着点怯生生,将受伤的手轻搭在他铺着帕子的掌心。
他的动作轻缓又小心,隔着帕子,轻轻握住她的手。
她的心,似跳得快了半分。
他凝着那根扎入的断刺,手腕微微翻转,针尖顺着断刺的方向探入,每一次施力都控制得极为精细。
即便隔着帕子,温曲儿依旧能真切感受到从他掌心传来的温热,以及他专注认真的态度。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极为克制,似是唯恐稍有不慎,便会扎伤她的肌肤。
只是那刺扎得着实颇深,疼得温曲儿眉心紧蹙,却见两人皆沉默不语,未出一声。
每每逢着疼痛侵袭,她指尖便会不受控制地往回缩拢。
苏玄染手中的动作便会即刻停顿,待她缓过劲来,他后续的动作便愈发轻柔舒缓。
寂静的厨房里,唯有柴火噼啪作响。
温曲儿悄悄抬眼,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人身上,正对上他低垂的眉眼。
他神情专注,眉眼间透着认真严谨,指尖轻柔细腻的动作,竟让向来清冷疏离的他,平添了一丝难得的温软。
这细碎的温柔,来得太猝不及防,让她恍惚觉得,这个总带着疏离感的人,并非遥不可及。
温曲儿凝望着他皙长的手,这双手曾于深渊中将她拽回,而伤痕交错,如今旧痕已淡,露出原本莹白的骨相,修长却有力。
她时常忆起昏迷时,那掌心传来的力道,是绝望里唯一的光,是将她从无尽的混沌中拯救。
此刻,这双手再次穿过一方帕子的间隔,真真切切地握住了她。
即便只是布料相贴的温度,却让她心里莫名安定,眼眸不知不觉间盈满暖意,温暖笑意跃上唇角。
目光再次落回他专注的脸庞上,在这般情境下,她竟好似浑然忘却了钻心的疼痛。
断刺取出的瞬间,苏玄染拿起一旁的膏药,轻递与她,未发一言,转身继续烹煮。
自始至终,都未曾抬眸瞧她一眼,好似方才俯身施针的温柔,只是转瞬即逝的幻影。
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温曲儿心中,涌起一股复杂难明的情绪,他的清冷疏离与那片刻的温柔,在这一刻交织在一起。
先前被林桃红搅和得一塌糊涂的坏心情,却不知何时已悄然化开。
她嘴角笑容浓郁了几分,笑意中蕴含着欣慰之情,透着感动之意,更夹杂着一缕若有似无的温暖,虽不炽热,却足以慰藉人心。
灶火映得苏玄染的侧影忽明忽暗,他手腕翻转间,颠勺、调味、装盘一气呵成。
蒸腾的热气裹着鲜香漫过厨房,简单的饭菜摆上陈旧木桌。
温曲儿起身拍落裙摆灰尘,洗净沾着柴火碎屑的双手,步伐轻快走向饭桌。
两人隔着蒸腾的热气相对而坐,烛火将二人的影子叠在斑驳的墙上,火光在碗碟间跳跃,映得简单的桌饭诱人至极。
苏玄染沉默着拿起粗陶碗,盛满蓬松的米饭,轻轻推到她面前。
静静看着对面的人,盈盈笑意自她脸上洇开,先前被林桃红堵着骂的憋闷,瞬间散得没了影。
此时此刻,她满心都被欢悦填满,情不自禁拉长音调,语调轻快得似要飞起:“苏、玄、染——”
他仿若未闻,只是安然专注于眼前的餐食,夹菜的动作不快不慢。
温曲儿却笑得眉眼弯弯,一口饭嚼得腮帮子鼓鼓的。
趁他不注意时,就偷偷瞄他一眼;趁他不注意时,就偷偷瞄他一眼。
眼里的欢喜藏不住,连带着看他清冷的侧脸,都觉得顺眼极了!
这是两人第四次一同用餐。
对比第一次的自然随性、第二次的略显拘谨、第三次的暖意融融,此次用餐时,温曲儿只觉满是亲近与开怀。
那层横在两人之间的陌生感早已烟消云散,转而化成对苏玄染越来越深的信赖,连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眷恋,悄悄缠上心头。
她目光流转,悠悠落在饭桌上那个帕子上,烛火摇曳间,记忆里挑刺时的温度似又漫上指尖。
轻得怕碰疼她,却又稳得让她安心。
饭毕,苏玄染不声不响地收拾残羹,碗碟相碰的轻响、水流的声音,渐渐平息。
往灶里添了几块硬柴,火苗舔舐着锅底,他执起书卷,静坐炉火前。
水沸的“咕嘟”声漫出,他挽起衣袖,提起热气蒸腾的木桶,行至温曲儿房门前,轻轻搁下。
次日
集市上人头攒动,温曲儿的摊位前,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此次她新推出的是“蓬蘽枣蜜糯凝糕”,单从其名,便让人联想起山野果香与蜜糖交织的美妙滋味。
摊位一摆,酸甜香裹漫开,引得往来行人频频回首,不过半日,竹筐里便只剩六块青菉酥馃饼静静躺着。
温曲儿回到院子,取来盘子装上这六块酥馃,朝着林大婶家的方向走去。
“叩叩叩”,木门敲出几声脆响,里头传来个陌生的声音:“谁啊?”
“是我,曲儿。”她脆声应道。
门扉轻启,吱呀声中,十四岁的林小弟探出头来,稚气未脱的脸上写满惊讶:“曲儿姐,今日怎的来了?”
温曲儿把酥饼往前递了递:“小弟,大婶在家吗?我做了点酥馃,送过来给你们尝尝。”
林小弟挠着后脑勺憨笑:“我娘不在家,不过曲儿姐能送饼来,真好。”
温曲儿把盘子塞进他手里:“那你先替大婶尝尝。”
“谢谢曲儿姐!”林小弟捧着盘子,眼眸明亮,盯着酥馃看了一会儿,忽然小声说:“曲儿姐,其实我老想着咱们小时候一起玩的日子……如今苏大哥忙着攻书习文,而您……”
温曲儿忍不住笑道:“小弟,以后咱们还能一块儿玩。”
“真的吗?”林小弟瞬间雀跃,声音都拔高了几分,“曲儿姐!我相信您当真是变好了。”
是夜
苏玄染刚沐罢,周身萦绕着若有似无的淡雅气息,似深涧兰草的清幽,清清淡淡,却又悠远绵长,缠在身上散不去。
他临窗而坐,指尖轻握毛笔,运笔手腕轻转,一笔一划,游龙走凤,笔势雄浑又不失细腻。
叩叩叩,门外传来轻轻敲门声。
“请进。”他笔尖未停,清冽的声音浅浅传出。
木门轻启,温曲儿托着木盆款步而入,碟中盛着早上特意留下的蓬蘽枣蜜糯凝糕。
“苏玄染,新做的糯凝糕。”她将碟子轻搁在书桌上,糕点色泽温润,宛如美玉。
他手中毛笔书写不停,清浅道了句:“多谢,有劳了。”
“这糕子今天一摆出来就卖光了!”温曲儿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又催道,“蓬蘽就这阵子能采,想吃得等明年了,你赶紧尝尝。”
她转身离去,房门轻合,屋内再度恢复宁静。
苏玄染写完最后一笔,手腕轻提收了笔,目光落向碟中那两块精致的糕点,眼神平静,却隐隐透着几分沉思。
14、握住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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