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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第6章 不得动武


    蚁县虽小,却是五脏俱全。一路走去,市集、茶坊、酒楼、药铺、学堂、庙观,样样皆有。城内道路并不是什么方正格局,地势也并不平整,小巷弯曲纵横,石阶上下交错,时不时便要爬坡上坎、拐弯转道。若没有小捕头在前,外人来了定要迷路。


    当下大军临城,街巷上虽然人丁萧条,但店铺、摊贩都还开门营业,也有零星县民在街巷上来往,生活尚算平静。


    小捕头见张叁一路四顾,便又开口道:“城中一些人家近日迁走了。敢问上官家住甚么地方?若还在城里,标下可派人通知家属。”


    张叁开了开口,哑了一会儿道:“不劳费心,父母早亡,没有家了。”


    此言一出,一直在旁边发呆的李肆转头看了他一眼。


    “小马驹,瞅甚?”


    李肆不跟他斗嘴,乖乖地又把眼光收了回去。


    张叁看他心事重重,便凑过去,把他往边上挤了一挤,二人离前方带路的小捕头远了一些。“咋了?在想甚?”


    李肆仍垂着眼,问道:“你说进蚁县要办一件事,是啥事?可以跟我说么?”


    张叁没说,仍是问:“咋了?”


    李肆抬起头,一双纯净的黑瞳定定地盯着张叁,坦然问:“我要在这里杀人,会害你的事吗?”


    他心里直觉光天化日提刀杀人的事会牵连张叁,更别提马道长现在是县太爷的座上贵宾。带队的指挥使又死了,那二十几个军汉也不知会倒向谁边,应该没那么好杀。


    可他答应了指挥使一定要杀掉马道长,更别提马道长还害死了二叔。


    可要是碍了张叁的事,张叁就不还他蜡丸了。


    他问的时候心下忧虑,没想到张叁闻言一乐:“这算个甚?小马驹,你要杀谁?我帮你哇。”


    蚁县县衙不大,但也是五脏俱全。过了门口的石狮,再越过两块“诬告加三等”、“越诉笞五十”的告牌,绕过影壁,进入第一道院子,左右两边便是衙役班房与牢房。


    班房是县衙捕役、杂役等的值班之所。但此时一溜过去三五间班房,满满当当地挤了二十二个军士,都被缴了兵器,好吃好喝地喂着,在屋里或坐或站,百无聊赖。


    对面的牢房,只关了两个惹是生非的闲汉,门外却站着八个衙役,腰上都挂着刀。衙役们都得了捕头的嘱咐,看似在看守牢房闲汉,眼睛却都往对面班房瞟,生怕这些猛壮军士们有何异动。


    张叁李肆跟着小捕头一进来,那些军士便齐刷刷站了起来,都挤在门窗边张望。把对面八个衙役吓得赶紧站直身体,手扶刀柄。


    那些军士认出了同行的李肆,开始窃窃私语,对李肆倒是没有什么敌意。张叁缀在最后,朝他们龇出两颗虎牙,灿烂一笑,反而令他们眼神紧张起来。


    张叁大跨几步上前,贴在李肆耳边问:“你要杀哪个?”


    李肆不自然地偏了偏头:“不是他们。”


    “噢——”张叁意味深长地,“懂了。”


    懂啥了?李肆莫名地看他一眼。


    “杀那喷火的吧?”张叁贴着他耳朵又道。


    李肆把他推开,小声“嗯”了一声。


    “喷火的咋招惹你了?”


    这话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前面的小捕头又回头张望,李肆便闭了嘴。小捕头请他俩在大堂前稍候片刻,自己也陪他们站着,叫了一名衙役去堂后请示。


    三人立在堂下。李肆和小捕头都规矩笔直地站着,张叁却是晃着脑袋左顾右盼,端详起案桌上的摆设和堂上“明镜高悬”的牌匾——他只认得出个明字,一日一月,甚为简单。


    突然从西边侧院里,奔出一个满面匆忙、幞头都歪了的年轻书生,看衣冠是个小文吏,眯缝着眼睛往三人一望,急匆匆地过来道:“悟之兄!正要去城门寻你!可大事不好了!那妖道又蛊惑咱县……”


    小捕头大咳一声。那小吏猛歇住脚,眯着眼又仔细一看,作揖道:“失礼失礼!不知二位贵客在!”


    小捕头咳道:“咳,两位上官从京师来,与‘仙师’是一路的。”


    小吏结巴起来:“拜,拜见两位上官。仙,仙师正与咱县大老爷讲经论道,在下这便去通报……”拔腿要往堂后遛。


    小捕头:“回来!已经通报了,你回院里去!”


    小吏连连作礼,贴着墙就逃了。


    小捕头朝张叁李肆看了一眼,尴尬道:“是衙内新聘的押司,年纪尚小不懂事,请二位见谅。”


    李肆没说话。张叁爽朗道:“无妨无妨,我们与那妖道也不算是一路的。”


    那妖道,不是,那仙师正如小吏所言,在后堂与县大老爷讲经。两人都穿着道袍,坐在堂中的太师椅上,在檀香缭绕间品茶说道。猪头,不是,狮头力士抱臂站在道长身后,被烟雾熏得昏昏沉沉,躲在面具后头偷偷打起了瞌睡。


    县令四十来岁年纪,长须尖细,颧骨外突,颇有鼠相。此时正长吁短叹,抹着眼泪道:“官家尚在病中,还心念我魁原府,是魁原百姓之幸也。国难当头,本县身为百姓之父母官,必将殚精竭虑,拼死报国。还请仙师回京后,在官家面前替本县美言几句,以表拳拳之心……”


    马道长一捋长须:“那是自然。”


    衙役进去报道:“老爷,打外头来了两个皇城司奉使,说是仙师的同行人。”


    马道长脸色一变,脚往后头一磕,把狮头力士踹醒了。


    县令又惊又喜,转头问道长:“可真有此二人?”


    马道长勉力作出大喜状:“贫道此行确有一位皇城司长官,还以为长官昨夜遭了难,幸甚幸甚!”


    县令赶紧道:“还不快请进来!”


    那道长跟力士都紧张万分,自知昨夜放火堵了皇城司一行人的生路,这下恐怕要争吵起来——说不定那指挥使怒上心头,拔刀也斩了他俩的脑袋!道长暗中端稳了拂尘,力士暗中握紧了棹刀,正在奋力编一些搪塞之言——谁知看到进来的只是李肆张叁,两人都明显松了一口气。


    道长还没发话,力士先蹦出一步,指着李肆开口骂道:“兀那小儿!装啥上官!县大老爷,这小儿与外头班房那些军汉一样,只是咱仙师的随行护卫!”


    李肆闻言眼睛一瞪,张嘴却慢上许多。张叁立马帮他回骂道:“兀那猪汉!骂谁小儿!有皇城司令牌在此,容得你那猪嘴子在那里叫喳喳?”


    力士朝县令道:“县大老爷!定是这小儿从上官身上偷了令牌……”


    话未说完,张叁“唰!”地抽出刀来。堂前众人惊叫出声,张叁大步上前,一记重刀将力士砍了出去!


    那力士虽然横起棹刀刀柄抵挡,却被他一刀砍退数步,“砰!”地撞到大堂梁柱上。棹刀木柄一裂两截,那力士腿抖得几乎站不住,全靠身后梁柱支撑,面具歪斜,露出半个惶恐的猪脸。


    张叁追上前去,还要再补一刀。小捕头及时赶到,拦在前面急道:“不得动武!”


    “来人啊!来人啊!”县令也吓得老鼠一般叽叽叫唤,外面的几个衙役火急火燎地往内堂赶。


    正是混乱之时,李肆觉着机会已到,便拔出刀来也往马道长那里去,要趁乱把他给剁了。马道长“昂!昂!”地嘶鸣起来,绕着桌椅没命地躲闪,眼看要吓得喷火!


    “李奉使!”张叁突然喊道。


    李肆刀刃悬在马嘴上方,及时停了下来。


    “还没到时候!”张叁道。


    李肆茫然地回头看他一眼,虽然疑惑,但还是听话地退后一步。马道长趁机连滚带爬地躲到县大老爷后面去了,八个衙役嗖嗖地上来把县令跟马道长团团护住。


    张叁这边还跟小捕头双刀对峙着。他看着小捕头满脸紧绷神情,于是安抚一笑,结果把小捕头惊得更是握紧了刀柄。


    张叁收了刀,倒握刀柄朝小捕头握拳礼道:“多有得罪,莫要见怪。实是你后头那猪汉满嘴胡言,不打是不行。”


    小捕头紧张地看着他,又用眼角瞟了瞟李肆。


    “李奉使!”张叁提声道,“猪嘴子我帮你封了!你现在给大家倒歇倒歇,你那令牌咋的回事?”


    李肆歇了刀,朝县令作了个礼,从怀中摸出皇城司令牌展示给县令看,终于得了机会徐徐讲解:“县大老爷,失礼了。此令牌是皇城司指挥使临终所托,指挥使将一封密信交付于我,委我继任奉使,要我务必送给魁原的章知府。”


    张叁朗声补充道:“诸位都听到了吗?若是他偷来的令牌,咋的知道要送密信?又咋的知道要交给知府?”


    力士在小捕头身后哆嗦着道:“说,说不定密信也是他偷来的,知府也是他瞎编的!”


    张叁叹息着又提起刀:“老子看你这猪嘴子不割是不行……”


    力士急叫:“咿!咿!”小捕头急喊:“不得动武!不得动武!”


    县令躲在衙役们后面喊道:“行了!都,都住手罢!本县听明白了!都是误会!咱们魁原的府台大人的确尊姓章,我看这位上官小小年纪,又长居京师,不可能提前知道府台大人的事,确是指挥使大人临终所托!护法也是一时情急,生了误会,不是有意要为难二位!二位和仙师都是本县的贵客,还请莫要动武了!”


    县大老爷既然出来和稀泥,众人当然皆大欢喜。张叁和李肆这便收了刀,道长勉力恢复仙风道骨的情态,两腿微微发抖地回椅子上坐了。小捕头和一干衙役也收了武器,候在一旁。


    只有那狮头力士,被张叁龇牙笑着看了一看,吓得猪肉饼一般贴在梁柱旁,仍旧不敢动弹。


    县令命人将倒塌的香炉扶起,想在香烟缭绕的祥和气氛中再和一和稀泥。奈何在场众人都十分紧张,几句话也说不拢一路去。县令诚邀张叁与李肆住在县衙侧院中——那院里是押司文吏的班房——张叁婉拒了,只说宿在县中驿馆即可。


    县令便派了两名衙役,送他俩去驿馆安排食宿。


    待他二人消失在视线外,县令赶紧将受惊的马道长一番安抚。


    县令又将小捕头唤来,低声吩咐道:“此二人小人得志,颇为无礼,不是善茬,你定要令人好生监看。这一两日寻个由头,速速将这两尊瘟神送走。”


    小捕头点头称是,告退离开。


    小捕头刚行至大堂,先前那个溜走的小文吏贴着墙角又溜过来了,将捕头一把拉住。


    “悟之兄!可真不好了!”


    小捕头带着他边走边问:“咋了?”


    “那妖道说要练甚么五甲兵法,让咱县老爷找五十个五行属火的男子,不管甚么职业、身法,统统充作兵士,日夜打坐吐纳、修炼道法。若枭军来了,便打开城门让这五十人去迎战……”


    小捕头眉头紧皱:“这不是胡来么!普通百姓只学一些道法,刀都不会用,怎么迎战?”


    “我听着也是啊!这谁听了不是呢!可不知他使了甚么妖法,咱县老爷真信了!让我今夜就要在户籍里筛人……”


    小捕头听得心急,猛地停住脚步。那小吏“哎呀”一声撞在他背上,被坚硬的纸甲戳得直往后跌。小捕头赶紧揽着他的腰将他拉回来。“没事吧?”


    “没事没事,现下可怎么办啊,悟之兄!不然你去劝劝咱老爷……”


    小捕头叹道:“你又不是不知,老爷最看不上我这等武人,大字也不识几个,怎的与他谈论道法高深?也就是陈老押司还在当差的时候,好歹能劝他几句。”


    小吏道:“我爹这些天忧心魁原被围,整夜咳嗽睡不着。这事我也不敢让他知道,他现在连床也下不了,我怕他一心急……”


    小捕头按住他肩膀,安抚道:“别与陈老说,我再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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