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趁乱破围
李肆将弓收回背上。两人都抽出了刀,蛰伏在大石后面。
那两个骑兵毫无察觉,顺着汾水疾驰而来,只一边走一边往东张望魁原城方向的动静,并未留意河边的大石。
马蹄轻快而来,刚至大石旁,那石头后面扑出两个人影,蹬上石面,双双跃来!
张叁一个虎扑将最近的骑兵撞下马去,两人在地上翻滚成一团。李肆则是蹬着前者的马背,腾空跃向旁边另一个骑兵,一下子落在了那人身后,刀背抵死了那人的喉咙,逼得他收缰勒马。
两人一上一下,眨眼便制住了两名骑兵,都摁在地上,抽了腰封捆住两手。
张叁叉着腰站他二人面前,做了十来天假土匪,颇有匪气地逼问道:“哪条道上的?”
那两个骑兵瞪着眼睛看他,其中一人操着与他类似的北方口音回道:“你是哪条道上的!竟敢劫持官军!”
张叁往魁原城一指:“哪里有甚么官军!官军都在那里边围着呢!”
“我们是朔宁府的守军,来援魁原的!快放了我们!保不住魁原,你连土匪都做不了,只能与枭贼作奴隶!”
张叁熟知煊北的地势。朔宁府城又名朔州,乃是燕云十六州之一。一百多年前,燕云十六州被割让给了北狼国,直到数月之前,北狼灭国,燕云才归于大煊。朝廷在朔州一带重新开府建制,以朔州为朔宁府城,驻扎了一支上万人的军队。
张叁疑惑道,“朔州不是在北边么?你们怎么从西边来?”
那骑兵观他气度,不像个真土匪,又定睛一看他脸上刺字,心已放了大半:“你是官军?”
张叁将手背刺字也示给他:“胜捷军,也来援魁原。”
那骑兵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同袍,且放开我俩,慢慢说话。”
张叁却谨慎:“你先说,说完再放。”
那骑兵气得干瞪眼,又多打量了他俩一遍,见李肆面相清朗,确实也不像什么坏贼,便道:“枭贼没有攻朔州,绕开朔州南下,攻下了雁门关。他们守在雁门关,我们不能南下魁原,便只能往西面多绕了十日的路,从天门关过来的。”
张叁听他说得在理,便信了,将他俩绳索都解开,归还了兵器,恭恭敬敬地请回马上。
那骑兵刚上了马,张叁矫捷一跃,骑在了他身后。
那骑兵转头瞪张叁,张叁回以灿烂一笑:“劳烦同袍大哥,带我俩去拜见你们上官,正好搭伙一起去魁原。肆肆,快上马,还不谢谢二位大哥?”
李肆跃上另一匹马,乖乖道:“谢谢二位大哥。”
二位大哥:“……”
——
四人双骑,沿着汾水又回到西边去。
原来这一支援军共约两千人,都是马军,乃是朔宁府的精锐骑兵。魁原被围之前,官家颁下诏书,号召各地去援。朔州乃在魁原以北,若魁原失落,朔州危殆,这朔州守将深知魁原的重要,留下自己的儿子与一部分军队留守朔州,亲率精锐赶了过来。
雁门关被枭军截住,这支援军便往西去了天门关,出关后顺着汾水往下游走来。魁原将近,主将派出了几队哨马,军前探路。
谁知其中一队哨马没走出多久,便倒了回来。
主将一身金色铁铠,胯下坐骑也披着金色皮甲。他见哨马归来,便作了个手势,一旁亲卫兵向后打出旗号,众骑纷纷停下马步。
张叁遥望这支队伍,见军容整齐,令行禁止,飞扬的牙旗上绣着大煊的火龙纹样,还绣了一个“孙”字。他听说过这位朔宁府的孙将军名号,乃是一位骁勇名将,于是未及军前便唤着李肆,先跳马落地,远远地作了军礼,以示敬重。
那两名哨兵径至军前,下马大声报道:“禀报将军!路遇此二人,说是官军,要拜见将军!”
“请他们上前。”孙将军道。
张叁李肆便走上前去,亲卫兵要缴他俩兵器,被孙将军抬手阻止了。
孙将军四十来岁年纪,连日急行军,面容憔悴,却不失威严,朗声道:“二位少年好汉,所从何来?”
张叁一拄李肆,李肆便将皇城司令牌又摸了出来。亲卫军拿走令牌,呈给了孙将军。
张叁偷偷按着李肆,暗示他不要发言,自己半真半假地叙道:“禀报孙将军,标下乃胜捷军亲卫队将,敝姓张。奉命护送这位皇城司的李奉使,去往魁原城。听说将军来援魁原,想随将军一同入城。”
孙将军手持令牌,来回翻看,见这令牌工艺复杂,装饰华美,外镀一层纯金,非普通工匠能仿制。他知晓张李二人并非匪类,但却是开口道:“二位既是京师奉使,本将自应尽力襄助二位入城。但枭贼围城,我军将强行突围,恐怕是一番苦战,二位若跟随我军,反而更加危险。”
张叁道:“将军请放心。魁原守将王总管是标下的旧上官,标下曾随王总管在河东征战,对魁原地形很是了解。将军来援魁原,标下感怀在心,愿效犬马之力。”
孙将军面上露出欣喜来:“竟是王总管旧部,好!甚好!来人,置一匹马与二位奉使。”
——
两人顺利蹭了一匹好马,暂且二人一骑,混入军中。
孙将军一边行军,一边将张叁唤来,研究了一番地势。
枭军此时约有数万人参与围城,但绝大多数都驻扎在城北、城南和城东。魁原的西面,城墙外紧邻一口大湖,名为芙蓉湖。湖水邻接了大约三分之二的城墙,仅在湖的南岸边有一座小城门,出入和攻打都不方便。枭军便只留了数千人驻扎在湖边,少有攻击,仅仅以作困城,不让城中人逃出去。
孙将军最后决定将两千人散为两队,分批潜入城西约十里外的两个荒村,在里面蛰伏至天黑,再趁夜偷袭湖边的枭军营,趁乱冲至西城门下。
这的确是一条突围的好计策。原本孙将军也是打算从西面伺机入城,现在得了张叁相助,十分欣喜。全军加快了脚程,在日落之前便全部按计划潜入荒村内。
——
在魁原被围之前,魁原守军坚壁清野,抢割了城外的全部麦田,将村民和农畜都迁入城内,然后放火烧村,没为枭军留下一草一木。因而荒村中四处断壁残垣,连一户完好的屋子都难寻。
天色微暗,张叁跟李肆挤在一间没有屋顶的破土屋里,一墙之隔就是抓紧时间补眠打鼾的另几名军士。蹭来的战马也一同挤在他俩屋内,不仅不休息,还犯了嘴馋,使劲拱着李肆讨要吃食。
张叁起身去找孙将军的亲卫兵要了一小袋马吃的豆子,拿回来递给李肆。李肆便把豆袋攥在手里,一小把一小把地喂那马儿。张叁抱着臂,盘腿坐在他身旁,一手撑着脸,偏头欣赏小马喂小马。
豆子喂完了,李肆满手都是马儿的口水,便在身下坐着的烧焦被褥上揩了揩手。结果那被褥上都是焦黑的碎末,反而越揩越脏。
李肆蹙着眉头端详自己的手——他以前从不皱眉,做啥都是木着一张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神色已经越来越鲜活。突然一汪水倒在他掌心,原来是张叁倒了自己葫芦里的水给他洗手。
李肆蹙眉说:“浪费水。”
张叁乐道:“还怪上老子了?还不是看你这小破落军户爱干净!”
李肆谨慎地活动手指,就着那一点点水将手清理干净了,又感觉肚饿,便摸了一块干粮出来吃。
干粮是他俩前日离开土堡前带走的一些烤饼,便于储存携带,又干又小,冷硬难嚼。李肆一边啃一边怀念张大娘子的蒸饼,并且想象它还热气腾腾时的味道。
吃着吃着,头上一痒,是张叁在拨弄他的发髻。李肆往旁边一躲,又被张叁逮了回去。
“莫动!”张叁低声道,“忘了把蜡丸还给你,我给你塞回去。”
张叁塞了蜡丸,又给他理了理碎发,转头看了看四周动静,又接着道:“夜里我跟他们去袭营,你留在这里。不管我们突围成不成功,枭军都会大乱,城下也会有尸体。你等我们打完了再去,在天亮前混在尸体里接近城墙,把令牌绑在箭上射进去,守军看了自会扔藤筐下来,吊你进城。”
李肆茫然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摇摇头。
张叁乐道:“小愣鬼,这么简单都听不懂?”
李肆又摇摇头:“我不留在这里。”
“甚么?”
“我跟你一起去。”
张叁笑了,伸手揩掉他唇边一点烤饼的碎渣。“你瞎去甚么?你是皇城司奉使,又不是援军,送你的信要紧。”
李肆固执地摇摇头:“我跟你一起去。”
张叁吓唬他:“小愣鬼,你打过仗么?以为像杀妖道那么简单?枭军的重骑号称‘铁浮屠’,一身重甲脱下来能压死你,刀砍不断,箭穿不了,他长矛冲来一刺,便捅你个对穿。你这条小命便没了!”
李肆仍是摇摇头,他见过生死,不怕生死。况且有张叁在,他不知为何就觉得死是很遥远的事。张叁会打仗,会杀人,会说话,会骗人,会与县令周旋,会与捕头结盟,会与将军攀交。张叁比二叔还要厉害许多,是他见过最厉害的人。跟着张叁,他死不了。
况且,就算真死了,还有抚恤与赏银可以留给婆婆。至于这蜡丸密信,于他而言不过是官升三级、赏银三千,没有二叔的半点命重要,却为此丢了二叔的性命。这样不祥的东西,能送便送,送不了便罢了。
反正他就想跟着张叁,他也不知为了什么,他就想跟着张叁。
李肆眼也不眨地看着张叁,仍是道:“我跟你一起去。
张叁被他看得心紧,叹道:“也罢。这位孙将军治军严谨,是员悍将,突围应当不成问题。你这么愣,留你一人我也不放心,便一起去吧。”
——
夜已深沉,枭军营地的方向亮起稀疏灯火。孙将军布下旗号,全军整备,人衔枚,马裹蹄,掩盖住行军之声,从西北、西南两面,分头朝枭营潜去。
枭军围住魁原之前,曾击溃了几支大煊援军。如今围城二十余日,再也不见大煊援军到来。西城少有战事,驻西的枭营便十分松懈。守夜的枭军甚至坐在篝火堆前饮酒笑闹,喝至酣处,还有人扯下半边衣袍,赤着半膊在火前跳起舞来。
夜色幽深,未听见哨马的任何预警,只有笑声与歌舞声在平原上飘荡。
忽闻马声嘶鸣!一匹身披金甲的高头骏马撞开苍茫暮色,一头扎进营内!骏马疾驰向篝火堆,马上的孙将军扬起长枪,当胸一搠,那赤膊跳舞的枭军被捅了个对穿!长枪又一挑,将尸首摔出一丈多远!
篝火旁的其他枭军们大惊出声,高喊预警。几名煊骑紧随大将身后,长刀横扫!眨眼间就扫断了惊呼!几颗头颅伴着淋漓鲜血坠入火堆!
大煊骑兵们破开营门,从南北两头流贯而入。枭军陡遭夜袭,全无防备,叫嚷着纷纷从营帐里跑了出来,缺兵少甲,马也来不及骑,都在营中乱走,被疾驰的骑兵屠得毫无反击之力。
但是营中的枭军将领不是等闲之辈,急忙呼令下属镇营,命令传令兵吹起号角,示警求援,营中四处火把大亮!
代表遭袭的号角声刺破宁静天幕,北面平原上游走的枭军哨马纷纷听闻,也开始吹响号角,示警声在平原上一阵传过一阵,一直传向魁原城北的枭军主营。
孙将军听到枭军号角响起,大喝一声:“烧营!趁乱破围!”
亲卫兵吹起哨令,大煊骑兵们一边四下砍杀一边抢夺火把,往枭军帐篷上扔烧。一时之间,营内火光四起。
——
张叁跟李肆混在队中,因为是二人一骑,马速并不快,缀在最后。待他俩冲入营中,煊枭二军早已混战成一团,大火也纷纷烧了起来。
单刀较短,在马上无从施展,张叁索性跳下马去,发扬步军本色,扎进人群之中挥刀便砍。
李肆留在马上,举起弓,盯准一个仓惶乱走的枭军,一箭射出,正中咽喉!
他紧接着又摸一箭,毫无停顿地再次发矢,羽箭破开夜空,直插入数米之外一个枭军高举弯刀的手腕!那枭军刚潜到张叁身后,正要举刀劈砍,突然惨嚎一声,手腕被射个对穿,弯刀落地。张叁趁机转过身来,一刀攮入他腹中,将他一脚蹬开。
张叁知道是李肆助他,朝李肆遥遥一笑。笑容未收,腰身已旋了回去,又扎入混战之中。
李肆纵马游走,快速放出了十余箭,也杀枭军,也救煊军。突然一支长矛从斜刺里杀出,要将他搠下马去!
李肆向后一仰,几乎摊平在了马背上,敏捷躲过了这凶险一击。右手顺势抓住了长矛木柄,起身时向左狠狠一拽!那偷袭的枭军松手不及,被他拖至马旁。李肆旋即放开长矛,藏在右袖的袖刀落下掌心,一刀扎进了那枭军脖颈!
鲜血溅了李肆满脸,模糊了视线。他推开枭军尸首,正要擦一擦脸,迷蒙之中又见一只手臂攀上马背,惊得他提起袖刀又要刺下!
“是我!”张叁挡着他手腕道。
李肆松一口气,腾出马镫给他。张叁踏镫上马,骑在他身后道:“别杀了!枭贼援军不久便到,赶紧穿营入城!”
周遭煊骑们也在孙将军的哨令下撤走,留下满营大火与被屠杀得只剩半数的枭军。骑兵们秩序井然,纷纷穿越营地,沿着芙蓉湖边,向西城门疾驰而去。
10、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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