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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

    第31章 招人恨(修)


    “殿下有没有想过,很多真话说起来,真的没那么好听。”


    和太子四目相对了一小会,被他那不太凶却叫人莫名胆颤的眼神打败后,沈芜眼珠子转向别处,盯着斜前方雕有精美图案的柱子,假装迷恋一朵花,异常的专注。


    “那就让孤见识一下沈殿下的本事,说说让孤觉得不太假又动听的话。”


    太子那钩子似的尖利眼神,实在让沈芜心揪,好似要彻底将她看穿,不把她身上隐藏的所有秘密翻出来,就誓不罢休。


    “阿芜嘴笨,从小就不太讨长辈欢心,我娘经常扯着我的耳朵念叨,说孺子不可教,殿下见多识广,幕僚里不乏口若悬河的能人,他们随便说上几句都能讨殿下欢喜,阿芜不才,殿下就不要难为我了。”


    沈芜是遇弱则强,遇强则弱,被逼到悬崖时才有可能爆发小宇宙做最后的殊死搏斗,不过此刻,沈芜觉得还没到跟太子鱼死网破的地步。


    毕竟,若是激怒了太子,手一甩掐断她小脖子再丢到水里当浮尸,全身肿胀面目全非,死相难看,她不接受。


    “沈芜!”


    “到!”


    太子正正经经念她名字,她就忍不住全身绷紧,狗腿子似的应声。


    “孤该说你不会看人脸色,是真蠢,还是大智如愚,避重就轻。”


    太子迈开长腿,疾走两步闪到了沈芜面前,眨眼间的工夫,等沈芜回过神想往后退,却被太子一把捉住了胳膊。


    “这样细弱的手臂,孤稍微用力就能折断,沈芜,你告诉孤,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不知死活地在这跟孤打马虎眼。”


    他准许她住进东宫,就是给她机会,臣服于他向他表忠心,所以他在等,等她主动坦白。


    可显然他高估了小家伙的胆量,她的对策就是像老鼠一样躲在洞里不敢出门,把自己隔绝在衡芜院里。


    她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解?


    以为他宽宏大量不计较?


    看来,她得重新了解了。


    “太子殿下,若是您对阿芜有所不满,大可以将阿芜撵出东宫,阿芜绝不会有半句怨言,请你不要这样——”


    “哪样?孤不能这样碰你?你金陵国小王孙比孤还要金贵,孤不能冒犯?”


    男人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收紧了手臂,跟铁钳似的将沈芜软绵无力的手臂勒得生疼,沈芜蹙了眉头,抿了抿嘴,眼底的不悦想压下去,却仍是控制不住地泄露了一二。


    “不高兴了?那时候哭哭啼啼想抱孤大腿的勇气呢?”


    太子盯着沈芜,一字一字道:“今日,孤就给你这个机会。”


    沈芜惊得嘴巴微张,小心脏隐隐抽痛,想跳水的心都有了。


    那是勇气?


    那是傻那是无知,坑死了自己,接着又继续坑她。


    沈芜紧张的时候下意识做吞咽动作:“那时候阿芜糊涂,不经大脑细想就冲了过去,阿芜已经私底下反省过了千遍万遍,痛改前非痛定思痛,太子殿下能否将此事揭过去,休要再提了。”


    怎么办?


    好想把太子推下水,跟他同归于尽算了,一了百了,也省得这样成日里惶惶戚戚,心脏病都快吓出来了。


    “你对孤很不满?”


    黑玛瑙似的眼珠子,稍微转一下,他大抵就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不过,这样也有点意思,身边全都是太过顺从的人也无趣。


    “沈芜,你似乎忘了,你还欠孤一个答案。”


    答案?


    什么?


    沈芜一脸蒙逼,太子利眸沉沉:“那日在温泉池子里,你逃过一次,但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


    太子这么一说,沈芜方才反应过来,那日太子质问她和戎衡什么关系,趁着五皇子到来,她插科打诨应付了过去。


    不过,这回五皇子是来不及救场了。


    “其实,阿芜也不是很清楚,太子神通广大,理应知晓我们金陵国姻亲遍布整个大陆,几乎每个国家都有我金陵嫁过去的王族女子,于是这么千丝万缕的关联下来,阿芜和戎王子也沾了点亲,以表兄妹相称倒也说得过去,加之同样都是孤身在异国,颇有些同命相连的亲切感。”


    沈芜一紧张脑子就蒙,然后噼里啪啦嘴不停,说了什么自己都思考不及,一股脑儿全部倾倒了出来。


    太子默默听着也不打断,等沈芜说完,他弯了唇:“你以为孤会信你的这些胡言乱语?”


    信——


    才怪!


    又不是傻子!


    “可是好奇怪,孤竟然觉得你说的这些很有意思,让孤很想相信。”


    “”


    沈芜已经找不到词形容她此时的心情了。


    一记棒子一颗甜枣的打法,很招人恨的。


    “殿下觉得好就好,阿芜已经回答了殿下的问题,那么殿下可以放开阿芜了吧。”


    她被男人捉着的手臂肯定青紫了,长得再好看,行为粗鲁一样不讨喜。


    “那个问题,是过去你欠下的,但是有件事,你始终欠孤一个合理的解释。”


    话是这么说,太子却松开了沈芜。


    因为,他还不急,只是想给她提个醒。


    沈芜立马跳开了身子,尽量离男人远一点,她隐隐能猜到太子说的是什么事,但她现在还不想解释,也不能不敢。


    “殿下还是赶紧用膳吧,这夜风料峭,饭菜若凉了,伤的是自己的胃,有什么话还是以后再聊。”


    沈芜揉了揉被捏疼的手臂,适当展现体贴的一面,希望太子能够稍微软下心肠,快快放她离开。


    “想走?”


    太子又岂会看不出小家伙的意图。


    他若真的想收拾她,她这时候已经沉入水底喂鱼了。


    见沈芜垂眸不答,乖巧得像个一动不动的玉娃娃,太子指了指石桌上的一个酒杯,没什么情绪道:“喝完这杯酒,你就可以离开了。”


    “真的?”


    沈芜一下子恢复了生气,眼睛亮闪闪堪比天上璀璨的星子,“太子一言九鼎,一定说话算话。”


    说完,沈芜走过去拿起杯子就往嘴边送,才饮下一口,嘴里就充斥着一股呛辣味儿,她没忍住喷了出来。


    这什么酒啊,太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定下来了,22号周六入∨,也就是明天,从32章开始倒两章哈,能入V也算是对这篇文的一种肯定,没指望大卖,就想结交一些喜欢我的文认可我的朋友,咱长长久久走下去,爱你们,乾杯 []~( ̄▽ ̄)~*


    第32章 确实嫩(修)


    沈芜高估了自己的酒量, 也低估了这酒的烈劲,捏着鼻子拖拖拉拉好半天才饮下了小半杯,嘴里充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就连鼻腔也似带了火拼命往外冒着热气。


    脸颊更是红艳艳, 双眸泛着潋滟水光, 好似那开得正盛的海棠花。


    沈芜手脚绵软, 杯盏从手中滑落,发出砰地声响, 她摇摇晃晃跌坐石凳上,大半身子趴着桌面,俨然一副不胜酒力的醉态。


    她身旁高高站着的男人始终一言不发注视她,看她半醉半嗔显露出的女儿娇态,眼中的幽谙渐渐加深。


    他俯身, 伸出手指擦过她的脸。


    确实——


    嫩!


    容姑姑带着两名宫婢赶到,垂眸屈膝, 主子不发话,她们不敢动,也不敢乱看。


    “把小殿下送回去。”


    这么小,就是剥光了也没看头, 再让她长长吧。


    沈芜很少沾酒, 这么烈的酒更是第一次碰,后劲儿特别足,被人捣腾来捣腾去也没反应,一接触到软绵绵的床铺, 往里滚了滚, 雏鸟似的抱住厚实被子,埋头蹭了蹭, 睡得可踏实了。


    容姑姑和小翠站在床头看着,小翠眉头打成了大大的结,赶紧扯过被子将沈芜密密实实盖住,以防她不小心露出了不该露的部位被人瞧见。


    容姑姑见小翠这多此一举的动作,不由暗笑,她真要看,送过来之前早就看透了,何必等到现在。


    “小殿下醉得不轻,你们备些醒酒汤,等她起来了喂给她喝,这时候就不要叫醒她了,你拿湿热的帕子给她擦擦脸和手脚,让她睡得舒服点。”


    小翠拼命点头:“我知道的,劳烦容姑姑了,这么晚送我家主子回来。”


    “无妨,小殿下是有个有福气的主子,好好照顾,亏不了你。”


    容姑姑话里有话,小翠似懂非懂,有点蒙,送走了人,再回到内室,看到把被子踢开睡得四仰八叉的主子,小翠捂额头叹息。


    主子总说她粗枝大叶,被人卖了还笑呵呵给人数银子,在她看来,主子比她还粗心大意。


    那可是太子啊!


    在太子面前喝得这般不省人事,怕不是不想活了吧。


    嘀咕归嘀咕,小翠依旧任劳任怨,打了热水,给主子擦身活络,让她能够睡得舒坦点。


    而继续坐在亭子里吹凉风的太子殿下,兴致似乎更高了,对月独酌的他抿了一口又一口,依然稳坐如山,脸上不见丝毫醉态。


    赵雅茹轻步慢挪走过来,一身素白长裙,聘聘婷婷仿佛二八少女,任谁也看不出她已经是一个十几岁孩子的娘亲。


    “太子外甥好酒量,这一杯杯的喝,也不见醉,仍旧稳稳当当,不愧是国之储君,风范颐然呢!”


    太子久久不语,直到赵雅茹走进亭子里,他才不疾不徐道:“不及金陵国前世子妃,成了国内通缉的逃犯,依然活得如此安然自在,”


    话语微顿,太子扭头看向和那小东西有几分相似的清丽女子,似笑非笑道:“或者,孤该叫你明珠郡主更为合适。”


    无论在哪里都能混得如鱼得水,太子倒有些佩服这位养母的妹妹。


    仅凭当年自请和亲远赴乌孙的魄力,莫说女子,就是男子又有几人能及。


    可惜又庆幸的是,她的女儿在性子上不像她,准确的说是恰好相反,胆小怕事,还爱耍些小心机,不过关键时刻嘴皮子倒是利索,有点急智。


    “孤那小表妹应该更像她父亲,男人若这么个性子,也难怪世子之位坐不稳。”


    丈夫和女儿双双被贬低,赵雅茹不乐意了。


    “他们是纯良,品行难得,太子这种一句话要揣摩出十层意思的人,又怎么可能懂得他们简单纯粹的美好呢。”


    “你懂了又如何?可有善待他们?”


    丢下夫婿,对孩子不闻不问,若他摊上这么一个能折腾的母亲,立马割发断义,从此再不往来。


    被晚辈奚落,赵雅茹眼底一暗:“我只是想给孩子最好的一切,当时太冲动,想岔了,可是那种昏君,不配做阿芜的祖父。”


    赵雅茹无时无刻不在咒昏君早死。


    当初要不是昏君心血来潮,找了个破烂道士给她看脉象,恭祝弄璋之喜,说得信誓旦旦,还传得金陵王族人尽皆知,连她和世子都相信了,等到孩子生下,夫妻俩傻了眼,不得已才做出那样的决定。


    但总归是糊涂了。


    夫君身陷囹圄,她也焦急,可若随着夫君一同困在宫中,连自救都不能够,她必须出来,找可以对抗昏君的盟友,可又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毕竟她在大乾早就是个死人了。


    “孤十分好奇,夫人是如何伪造身份骗过金陵王国的?”


    “因为我聪明,因为他们蠢笨,只会吃喝玩乐。”


    赵雅茹话里的鄙夷毫不掩饰。


    金陵为什么一直那么弱,王族耽于享乐不思进取,百姓逆来顺受贪生怕死,从上到下,一点骨气都没有,还自诩腹有诗书气自华,以风流多情为傲,乌烟瘴气的弹丸小国,唯她夫婿是个明白人,可就是能力有限又太耿直,玩不过那些牛鬼蛇神。


    “夫人似乎对自己夫婿的母国很有意见?”


    “朽木不可雕,改日太子若有空,将金陵彻底纳入大乾版图,我额手相庆。”


    至少她夫婿还能安安稳稳做个藩王。


    “夫人口中的朽木,又何来让孤动兵的价值呢?”


    “那就要看太子有没有那个闲情了。”


    赵雅茹表现出无所谓的表情,但眼底的阴郁多少泄露了她的心绪。


    “夫人不觉得如今当务之急就是和自己的孩子见上一面,毕竟死里逃生,又是那么小的年纪,恐怕到现在依然阴影未散。”


    强大的男人向来不喜欢太有野心的女人。


    无论是从养母嘴里听到的明珠郡主,还是他亲自接触到的这个女人,太子的好感不多,唯一的好感就是生了个还算不错的女儿。


    那个有点小聪明但无大智慧的小丫头更对他胃口。


    “太子都已经将阿芜带进了东宫,想必是胸有成竹,又何必在乎这一时半会,但臣妇这么些年的经营也不是白做工,若太子敢对我儿有任何不轨之举,臣妇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得让太子不好过。”


    首先就是离间姐姐和他的母子之情,让他也感受一下切肤之痛。


    “孤如何对沈芜,是孤的事,你作为生母都能说撒手就撒手,又有什么资格来要求孤。”


    明明是女儿身,却必须扮作男子,往后想要纠正过来,少不了费一番周折。


    “夫人这么会找事,还是先关起门反省明白了,再出来见人吧。”


    这对不消停的母女,都不适合在人前露脸,一个两个都有秘密,还是那种不好解决的大问题,太子觉得自己收留她们就已经是特别宽宏大量宅心仁厚了。


    赵雅茹也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有些话点到即止,她没有跟太子硬碰硬的实力,女儿又在太子这里,金陵那边还关着她念念不忘的冤家,一边一个掣肘,叫她寸步难行。


    “我女儿可不止太子您这一个表哥,她又特别像她的父亲,吃软不吃硬,凡事有商有量,才有更多的余地。”


    离开之前,赵雅茹仍不忘警示一通。


    太子不置可否,再次端起酒杯望着月夜下波光盈盈的水面,眉眼平平,眼波深幽,自有他的思量。


    赵雅茹回到幽静又封闭的住处,容姑姑等在那里,眉目一如既往的温和。


    “多年未见,郡主容貌依旧,一点都不显老。”


    “姑姑过奖了,过往如烟云说散就散,有些事有些称呼就不要再想起了,姑姑还是喊我夫人吧。”


    “夫人不必提防我,夫人对我有恩,小殿下又生得乖巧可人怜,我能做的,也仅是尽绵薄之力护小殿下周全。”


    跟着赵雅茹走进了里屋,关上了门窗,容姑姑表达出了她极大的诚意。


    赵雅茹坐在桌前倒了一杯茶水,捧着茶杯慢悠悠地抿,听到容姑姑的话笑了笑:“那么,姑姑到底是忠于谁呢?过去的,现在的,亦或是将来换人?”


    能在宫中沉浮二十年,先后换了四个主子,服侍过太后,皇后,贵妃,再到太子,始终游刃有余,这等好本事,宫里也没几人做得到了。


    “我忠于每一任我服侍的主人,绝无二心。”


    “那姑姑来找我作甚,我未必和太子是一路的。”


    她只是被太子找到,一时离不开,又记挂着女儿,暂住在这里而已。


    容姑姑也是一笑,从从容容道:“太子对小殿下有着不同寻常的耐心,夫人想必也看得明白,夫人难道就不想重见天日,以一种新的身份风风光光出现在人前,叫那些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刮目相看,将他们狠狠踩在脚下。”


    “有耐心又如何?无非是猎奇心思作祟,他堂堂太子,未来天下的主,我们可高攀不起。”


    赵雅茹之前因为冲动做错了,已经是后悔不已,她只想早日带着女儿离开这里,然后救出远在金陵的夫婿,一家人团聚,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安稳稳过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从这章开始倒Ⅴ,争取明天中午赶出新章节,今天再把文修修,把控在尺度内,下一章就是两年后,小王孙长大,有胸了~( ̄▽ ̄~)~,低调低调!


    第33章 她眼儿媚


    时光易逝难倒回, 一晃便是两年后。


    又是一年春来早,草长莺飞,吾家有女初长成, 满腹心事无人诉。


    连着三日, 沈芜做了同样的梦。


    伸手不见五指的深黑长夜, 她气息微乱娇软无力倒在一个火热宽广的怀抱, 那强健有力的臂膀,一只手就能将她紧紧圈住, 她头晕目眩,仿佛得了软骨症,任由他欺身而下,温润的唇舌在她檀口肆虐。


    她昏昏沉沉,想推开他, 想看清他的样子,却什么也做不了。


    明明不是轻浮贪欢的女人, 也不期盼谈婚论嫁,可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做起那种羞于启齿的怪梦。


    莫不是中邪了?来了这里以后,人也变得邪乎,就像话本里写的, 艳鬼上了身?


    然而, 到了后半夜画面陡转,青天白日,她一身火红嫁衣立于悬崖峭壁之上,精雕玉刻的面容美得惊心动魄, 眼里却是死一般的寂灭, 身后有人在嘶吼,还有狰狞的狂笑, 更有兵器激烈击打的尖锐声响……


    惊得沈芜倏地睁开了眼睛,吓出一身冷汗。


    满脑子都在想——


    她有没有跳崖?死没死成?又是谁在追杀她?


    “小翠,容姑姑送来的香包呢?大师开过光的那个!快找出来,我要带两天。”


    梦是反的,必须反。


    “香包受潮了,放外头晒着在,等晒干了奴婢就拿进来。”


    “天黑之前一定要拿给我。”


    沈芜捂着嫣红小嘴打哈欠,还不忘强调,她皮肤白得莹润剔透,眼底那层青影衬得格外显眼,硬生生将一团白玉无瑕破坏了。


    小翠瞧着心疼:“主子这几日总是睡不踏实,怕不是被梦魇镇住了?不如跟潘总管禀告一声,请个居士来瞧瞧,念咒诵经压一压?”


    “又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这样折腾。”


    闹大了,引起太子的注意,反而更麻烦。


    冥冥之中,沈芜总觉得这个梦更像预兆,在向她暗示什么,或许她未来男人就如梦里那般有着强壮体魄使不完的劲儿,每每都能吻到她头晕脚软。


    亦或许,又如后半夜那般,最美的光景,却也是最后的时刻。


    可是她如今这个身份,别说嫁人了,就是娶媳妇,也没人看得上她。


    皇帝不急太监急,小翠瞥着主子那水眸微润粉颊含俏的娇模样,少女初长成,撩人不自知,若是换成女儿身,必定一家女百家求,何等风光骄傲。


    可偏偏主子这身份太尴尬,如今十四,还能拖一拖,可过了十五,再就是十六,十七……


    拖下去就成老姑娘了。


    长得美,也经不起岁月的蹉跎啊!


    小翠俨然忘了,她比沈芜还要大个两三岁,最该急的也是她自己的婚事。


    沈芜觉得自己还小,就算到十八十九岁,那也依然个如花少女,何愁嫁不出来。


    再说了,她也没嫁人的心思,这种男尊女卑的社会,男人个个都是大猪蹄子,还不如自立自强,实在被逼得走投无路,那就束起发髻去山上道观做那方外居士,清清静静等死,也比奴颜婢膝伺候男人要来得自在痛快。


    这两年,容姑姑来衡芜院越发勤了,每每看她的眼神,都让沈芜觉得容姑姑很有可能发现了,但似乎没有揭穿她的意思,从言行举止也能看出这位容姑姑真有几分为她着想。


    每次容姑姑来找沈芜,不是带这就是带那,听说沈芜喜欢吃杏仁酥,容姑姑亲手做了一大盒,早早提了过来。


    沈芜将香包挂在床账上,本以为能驱散绮梦睡个好觉,可到了后半夜梦境再临,又是折腾了许久,不仅人困身乏,情绪也是郁郁不乐,看到平常喜欢的点心也没什么胃口,拿了一个在嘴里嚼两下,对容姑姑笑一笑。


    容姑姑瞧着眼前的小姑娘,仅穿一身石青宽松衣袍,显不出身段却另有一种不胜凉风的娇态,这女儿家生得太好,再怎样装作小郎君都掩盖不了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女儿香。


    如何还能瞒得下去,小殿下自己也该有所觉悟了,太子的东宫,进来不容易,想出去,那就更难了。


    容姑姑有意和沈芜说开,又怕小姑娘反应激烈,反而弄巧成拙,只能一点点试探了。


    “这一晃,日子过得真是快,小殿下又长高了不少,都快和奴婢差不多了。”


    沈芜假装专心吃杏仁酥,像是在听容姑姑讲话,又不是那么在意。


    “说来我们太子殿下也要行冠礼了,就在五日后,到时候必定十分隆重,八方来朝,天下共贺,宫里头又要热闹好一阵了。”


    行了冠礼,真真正正是大人了,除非天塌了,不然御史台死磕也得给太子磕出一个太子妃来,等东宫有了女主人,她也该消失了。


    可是,如何消失最别具一格又最安全呢?


    不提还好,容姑姑一说这个,沈芜看看手里啃了半天还没啃完的点心,连做样子的心情都没有了。


    “小殿下可有想好给我们太子准备什么样的贺礼?”


    沈芜闻言愣住,她也要送礼?好像是得有所表示。


    可她吃的用的都是靠着东宫,身上又没有特别值钱的玩意,内务府发放的银钱也就那些,全送给太子都显得寒碜,太子估计连看一眼都不屑。


    难不成,要她把那颗大白菜再送还给太子?


    小翠第一个不乐意,再说也不合适。


    容姑姑几句话,让沈芜本就浮躁的心又添一大愁,吃啥,啥都不香,看谁,谁都不好看。


    这两年,沈芜和戎衡几乎是断了联系,她出不去,他也进不来。


    当初他说什么宫中有内应,会主动联系她,恐怕也只是安慰她宽她的心,不过,沈芜本就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所以也不算很失望。


    五日的时光一晃而过,沈芜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涂上让肤色变暗的面霜,时隔两年,终于在庆贺太子及冠的筵席上再次见到了戎衡。


    他似乎,又长个了,也更黑了。


    戎衡遥遥望着沈芜,心口猛地一跳。


    高了,也更美了,那眼波不经意透出的媚,快要藏不住了。


    第34章 糊涂蛋儿


    其实, 严格说来,沈芜和戎衡算不上有多熟,真正打过的交道也就那么几次, 而且似乎每次都不欢而散, 可这人就是能在她心里留下一席之地。


    有些人天生有种特别强大的存在感, 没道理可讲。


    沈芜和戎衡对视没多久就各自挪开了目光, 在宫人的指引下前往朝天门,参加太子的及冠大礼。


    这是完完全全属于太子的一天, 就连皇帝都成了陪衬。


    太子站在高台之上,微微屈膝低头,以便天子为他加冕,礼官从旁唱和,似乎在朗诵古老的赞歌, 哼哼唧唧又像是在念梵文。


    沈芜听不太懂,瘦小的她隐在人群之中, 老老实实弓腰行礼,用眼角余光偷偷瞧着高台上那万众瞩目的男子。


    这一刻,太子离沈芜就好像一万光年那么遥远。


    他独自成了一处风景,周围的人都刻意跟他隔开距离, 他焚香祷告祭天, 进行仪式的一环,昂扬的身躯挺得笔直,比所有人都要高壮挺拔,明黄衮衣通体用缂丝织就, 以日月星辰等十二章纹为饰, 端的是威仪大气浑然有度,仿佛帝王天生就该这个样子, 高山仰止,令人敬畏,犹如神祇。


    “收着点,不要太过了。”


    站沈芜身旁的戎衡一直在留意她,见她看男人看得失了神,心里头有那么一点不是滋味。


    太子确实有帝王风范,可他若是穿上那一身,受众人膜拜,也不会比太子差。


    戎衡这念头一旦生出就忍不住多想,想他和太子年龄相仿,太子已经是如日中天,坐上那位子只是时间问题,而他等叔父的回信等了两年,如今总算召他回去,却是将自己搞不定的烂摊子丢给他。


    仪式完成,天子和太子乘坐龙辇先行,随后皇亲国戚文武百官跟随,浩浩荡荡前往中正殿,外邦客人们则被引到筵席上,等着太子换了服装前来宴客。


    沈芜身为金陵国王孙,和国内来的使臣一道,坐到了席位上,使臣退后沈芜半个座位,见沈芜径自吃着饭前点心,对他不理不睬,不由稍稍上前靠近沈芜,低声耳语。


    “殿下,您在这里过得可还顺遂?”


    顺遂?


    这人哪来的脸说这话。


    两年多了,她都是靠着大乾接济度日,母国呢,对自己不闻不问,连封信也不来一个,现在还好意思问她顺不顺,脸皮可真厚。


    沈芜挑了眉,要笑不笑望着男人:“甘大人看我这样,是顺还是不顺呢?”


    甘荣被沈芜看得心儿猛地一跳,面上微红,怔怔失语。


    这殿下真的是往小妖精的模样在长,怪不得糊里糊涂的国主也开始担心了,当初送过来的时候考虑欠妥,现在想召回去也不大如意,得大乾皇帝许可才成。


    不过,国主已经修书一封递交天子,只要有个新质子过来交换,天子也不会在乎被押在大乾的是哪一位?


    小殿下这瘦胳膊瘦腿,就算回了金陵,也不可能对大乾构成威胁。


    “臣这回前来,就是想告诉殿下一个好消息,让殿下欢喜欢喜。”


    “什么好消息?”


    沈芜心头咯噔一紧,不觉得好,反而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


    甘荣一心想要邀功,没发觉沈芜脸色有变,喜滋滋道:“国主最近越发惦记殿下,体恤殿下在大乾多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特地请示天子,想将殿下提前接回金陵,将殿下的堂弟换过来,接替您的职责。”


    原本存了一丝侥幸,听完甘荣的话,沈芜心情荡到了谷底。


    戎衡和沈芜的位子隔得近,又刻意往沈芜这边靠,耳力极佳的他七七八八将两人对话听了个大概,面色也是一沉。


    他都还没出去,她就要先走了,金陵和乌孙相隔更远,想见面,也更难了。


    “殿下,殿下,您在想什么呢?”


    莫不是太开心,都失神了。


    沈芜调整心情,挤出一抹笑容:“祖父可有提到我那堂弟何时过来?”


    “等天子批示了国主的请求,臣就带着您回去,那边再派人来。”


    这么说,可能她没几天就要前往金陵了,小王孙的母国,却跟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她不会回去,你一个人离开。”


    戎衡终于忍不住出声了,甘荣陡然听到这冷冷的声音,怔了一下,以为自己耳背,转过身,看到隔壁坐席眼神阴鹜的英俊年轻人,冷不丁骇住。


    “戎王子何出此言?我国主思念孙儿,特召殿下回去承欢膝下,此乃金陵国事,也是国主的家事,戎王子身份有碍,还是不要搀和为好。”


    甘荣自觉说得在情在理,也做足了情面,但想不通的是这位王子面色反而越来越黑了。


    戎衡盯着沈芜,忽而站起身推开了甘荣,将沈芜拉了起来,拽着她往灯火阑珊的地方走去。


    沈芜力气敌不过戎衡,连走带跑被他拖到了少有人至的昏暗角落处。


    戎衡将沈芜抵在墙角,背光而立的他面色幽沉,盯着她的眼睛黑暗中反而亮得惊人。


    “戎王子贸然将我从席上带走实在不妥,若是太子到了不见你我,这不敬的罪名,戎王子愿意担,沈芜却不想奉陪。”


    没有了那层表兄妹关系,又整整两年不见,沈芜对戎衡那点熟悉的感觉也散得差不多,又被他这样粗鲁拉走,泥人也得有三分气,加上突然得知要回金陵而起的迷茫和烦躁,全都发泄在了对戎衡的不满中。


    戎衡捉住她想推开他的手:“我带你回乌孙,帮你找母亲,帮你的父亲重新成为世子,或者直接上位。”


    直直白白袒露自己的想法,戎衡不想再等,也等不下去了。


    沈芜惊得嘴巴微张,一瞬间忘记了反抗,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怕不是疯了,自己都前途未卜,还怂恿她跟他一起走,她人生地不熟,把未来全都押在他身上,怎么想都不靠谱。


    “你先把自己顾好,我和我的家人就不劳你费心了,放开,我要回去。”


    沈芜对这种凶险指数太高的事情向来是敬而远之,谁知道他把她骗到了乌孙,会不会改主意,反正到时她在他的地盘,也只能任他宰割了。


    太子虽然危险,但也就言语上的强势,自从那次湖心亭召见她,让她喝了个大醉,之后就很少管她了,估计对她失去了兴趣,如今再看,反而是东宫最适合她藏身。


    不过太子及冠以后就要选妃,便宜祖父又想召她回金陵,好像也不比跟戎王子去乌孙强哪去。


    沈芜这么一想只觉头更大了。


    戎衡也不打搅她,静静等着她想开,她未必有更好的选择,他指给她的才是明路。


    “二位殿下,寿宴即将开始,请回到各自位子上。”


    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声音,沈芜回头,就见双胞胎之一站在不远处,举着灯笼面带微笑看着他们。


    沈芜愣住,他是哥哥,还是弟弟?


    弟弟好像笑得更好看。


    银甲卫还真是无处不在,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惊动他们。


    趁着戎衡分神,沈芜赶紧推开他,理了理衣摆,看了不知道是哥哥还是弟弟的男人一眼,双手负在后背,若无其事地扬长离开。


    戎衡这回没有阻拦,盯着沈芜的后背直到看不见了,这才转过头看向银甲卫。


    “叫你哥哥来,你打不过我。”


    沈芜分不出,他是识得的,这两年,兄弟俩没少盯梢他,两人轮流着来。


    “戎王子言重了,在下只是想请你回到座位上,太子快到了,您不在,不妥。”


    这头,回到筵席上的沈芜心神不宁,对面小公爷频频向她举杯,她也没留意到,低着头,手捧杯盏顾自失神。


    “太子到!”


    潘英高声扬起。


    沈芜顿时心神一颤,下意识地抬起了头,就见太子换了身月白色蟒袍,腰挂九转蟠龙玉,一改仪式上的肃穆威仪,更为丰神俊朗,龙行虎步走到主位上,抬起了手,面上带着浅笑道:“众卿无需多礼,坐下吧。”


    太子一眼掠过去都有看到,可沈芜总觉得太子瞟向她这边时好像停顿了一下,目光掠得有点慢。


    沈芜瞬间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努力避开和太子视线上的碰撞。


    他都遗忘她两年了,再想起就不大合适了。


    沈芜内心也是矛盾的,她也闹不清自己到底是希望太子想起她,还是继续漠视。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直到沈芜收到了上菜内侍悄悄递过来的条子,她又悄悄摸到手心,掩袖打开一看。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五皇子的字迹。


    沈芜顿时无语,抬眼不经易看向五皇子的方向,却见他不声不响喝闷酒。


    这位表哥在一年前定了亲,户部尚书的女儿,不高不低中规中矩,据说贤妃自己挑的,她是满意了,她儿子就不好说了,瞧这副醉酒消愁的可怜样。


    长大了,烦心事也多了,人人都有一笔说不清的烂帐。


    沈芜想了想,对着正欲转身离开的内侍轻轻道:“不可。”


    这两年贤妃对五皇子的看管更严了,还特意拜托过太子,希望他对弟弟多加管教,安排一些不那么重要但锻炼人的活儿给五皇子做,让他修身养性,把性子练得更沉稳。


    这一练,好像过了,五皇子不仅稳,反而沉下去了。


    沈芜感觉得出五皇子对这桩婚事的抵触,可她一个外人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在心里默默给表哥点蜡。


    兴许事情没那么坏,尚书家的女儿若是长得漂亮又性子好,占便宜的就是五皇子了。


    有太子镇着,场内的众人还算规矩,一个个抢着跟太子敬酒,但谁也不敢劝太子喝,都是自己先干为敬,太子意思一下抿两口。


    毕竟这么多人,太子又不能厚此薄彼,干脆一视同仁。


    等戎衡过后,就是沈芜了,太子的眼神也随之扫了过来,看着沈芜要笑不笑,众人的目光也跟着太子集中到沈芜身上。


    然而,不知是谁嘀咕了起来。


    “这位沈殿下怎么瞧着越来越——”


    “俏了是吧!”


    “对对,若是皮肤白点,就更精致了。”


    沈芜只觉四面八方的视线都朝她射了过来,射得她头皮发麻,起也不是坐也不是。


    最后,还是身旁的戎衡给她解围。


    “沈殿下不胜酒力,这杯酒,我代他敬太子。”


    戎衡站起身,两手托起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戎王子好酒量。”


    跟戎衡关系不错的几个王公连忙捧场。


    太子笑了笑,眼里辨不出息怒,朝戎衡举了举杯就放了下去,一口酒都没有抿。


    汹涌的暗潮,将众人的注意力都转到了戎衡身上,心想也就这人胆子大,太子都没发话,他就自作主张,也不看太子愿不愿意给他这个脸。


    沈芜也觉得戎衡冒失了,可总归是为她着想。


    这份恩情,她记下了。


    推杯换盏,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尽了兴的喝得醉醺醺,不够尽兴的只能自己回家再喝了,太子发话散席,谁敢赖着不走。


    沈芜不用出宫,走到半道就和戎衡别过:“今天在席上,谢谢你了。”


    沈芜恩怨分明,大事上不含糊,欠了人情,大大方方表达谢意。


    “你,再好好想想。”


    身边有人盯着,戎衡不好多说,意味深长的看着沈芜,希望她能明白他的用心。


    沈芜脑子有点乱,不敢贸然做决定。


    甘荣要在驿馆住上好几天,等天子的批复,或许她可以做点什么。


    然而,还没等到沈芜想到下一步如何走,天子一纸禅让诏书,震惊朝野,感觉好像天一下子要变了。


    陛下才四十出头,平时也没什么大毛病,瞧着中气十足,龙精虎猛,怎地这般想不开,大好的年纪就让位了。


    不过,这诏书已经发出,天子就是自己想反悔也要顾及面子好不好看,打脸疼不疼了。


    当然,他本人也没反悔的意思,从头到尾很淡定。


    反倒是太子比所有人都要惊讶,第一个站出来力劝天子。


    “父皇正值盛年,将大乾治理得国富民强,兵强马壮,儿臣实难企及,还望父皇三思。”


    “朕三思了三年,已经不想再思了,朕只问你一句,朕将大乾交与你,你可有信心制造另一个河清海宴。”


    “儿臣必当不辜负父皇所托,稳坐这江山,继续让四海归心八方来拜。”


    “不愧是我的好儿子,父皇也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皇帝拍拍太子肩膀,眼里满是欣慰。


    这个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从来都不是池中物,把江山交给这孩子,他不担心。


    新帝继位大典需要时间筹划,而新上任太上皇已经迫不及待想将手头堆积如山的公务全都丢给能干儿子。


    太子看着摞了满满一桌的折子,心情也是五味杂陈。


    “父皇,依儿臣之见,还是等到正式封位大典结束,儿臣再住进乾元殿吧。”


    没道理老子还活得好好的,就把所有麻烦事都交给儿子。


    “哎,就是要趁这时候做交接,让你先熟悉起来,上朝时才更加游刃有余。”


    皇帝仿佛捡破烂似的随手拿了一个折子,打开看了看,笑了一下,然后递给太子,别有深意道:“杂事虽多,可总能找到一两件感兴趣的。”


    太子接过折子,随便瞟了一眼。


    想接孙子回金陵,再换一个过来?


    当大乾是什么?


    杂货铺?


    不满意了就换?


    荒谬!


    “你从小就独立,有自己的想法,于婚事上,朕也不想横加干涉,但只有一条,你必须记住了,处理妥当,不得给人留有任何置喙的把柄。”


    这宫里有什么是皇帝不知道的呢,他只是看得通透,也懒得在这种他觉得不值一提的小事上斤斤计较。


    “还有一点,”皇帝撂摊子走之前又补充道,“她必须值得。”


    值得被太子看中,做这天下之母。


    一旦被他发现哪怕一丝不妥,他都会亲手帮儿子解决掉生命中唯一的烦恼。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天底下最尊贵的两个男人惦记上的沈芜重重打了个喷嚏,揉了揉发痒的鼻头,站在院子里的橘树下,指挥下人们摘橘。


    “那边有个大的,果皮都黄了,轻点钩,别把皮戳破了。”


    “还有这,树梢压弯了,挂了好几个果子,赶紧摘了。”


    院子里闹哄哄,容姑姑进来时看到这么一个场面,忍俊不禁。


    “原来小殿下喜欢吃橘,正巧东宫得了不少贡橘,可比这种涩果子甜多了,我叫人送一些过来。”


    沈芜刚好塞了一瓣橘肉到嘴里,砸砸嘴,啧,确实酸。


    “不必了,姑姑,我就是想尝尝味,真要吃,也吃不了多少。”


    沈芜还有别的事情要打听,将容姑姑带进里屋,状似不经意道:“太子如今搬到了乾元殿,不知这东宫作何安排,我要不要搬到别的地方去住。”


    最好是让她搬出宫,自生自灭算了。


    “殿下暂且放心,太子也只是到那里处理公务,时而还会住的,真要搬也不是这么一两天的事。”


    沈芜点头,沉默了一会,又问道:“听说宫里很快就要选秀了,到时人多,进进出出,我住在这里会不会不大好。”


    “秀女都在储秀宫住着,离东宫可不近,殿下大可以放心,您这这里才叫真正清静,无人打扰。”


    容姑姑停了一下,看着沈芜掂量语气道:“这次选秀有不少秀女都是冲着太子而来,殿下就没什么想法。”


    想法?


    他一个才十四的小男人能有什么想法?


    沈芜想了想,一本正经道:“本殿提前祝贺太子觅得如花美眷,早诞皇嗣,保国祚昌盛。”


    容姑姑呵呵笑出了声,忍不住伸手摁了摁沈芜的鼻头。


    “你啊,还是个糊涂蛋儿,不懂事。”


    沈芜被容姑姑突然的一个伸手弄得有点尬,男女授受不亲,姑姑,您还是注意点,被外人瞧见了,指不定以为本殿有什么特殊爱好。


    “这次太子未必会选太子妃,大皇子已成亲,五皇子先定了亲,可还有三皇子四皇子的亲事没有着落,以及一些皇室宗亲王公子弟,说来也是不小的人数,以太子的秉性,恐怕会先顾及臣子,把自己放到最后。”


    “可太子都二十了,他不娶妃,臣子们都该急了。”


    沈芜想不明白,寻常男子到了十五六就开始急吼吼说亲,而太子却是个反的,把自己婚事一拖再拖,如今都当上新皇了,依然不慌不忙,年轻气盛的年纪,就是抱着树都能蹭两下,不应该啊。


    “殿下也急了?就那么想看到太子娶妃?”


    容姑姑眼里的揶揄,沈芜想无视都不行,更纳闷容姑姑问这话的用意。


    “大乾的子民才最着急,皇嗣传承,是国之根本,没人想看到太子一直不婚。”


    “会有那么一天的,殿下别急。”


    容姑姑反倒宽慰起沈芜,弄得沈芜更加不是滋味了。


    她急什么?


    又不关她鸟事?


    她才不急,随便太子娶谁,跟她没任何干系。


    傍晚,天黑大半时,沈芜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表哥,你这时候过来做什么?”


    “怎么?阿芜不欢迎我?”


    五皇子看着沈芜,眼色有些沉郁,简直就是个处于烦躁青春期的别扭骚年。


    “不是,您好歹派人提前通知一声,我也有个准备,万一我提前落锁,您不就进不来了。”


    就算有人拍门,她也权当听不见。


    五皇子仍是盯着沈芜,忽而轻轻一叹,满是惆怅道:“阿芜,你这心里恐怕已经没我这个表哥了。”


    “胡说,表哥依然是我的表哥,不过你都是定了亲的人,来年就要娶妻,也不适合在外乱跑了,稳重点总是好的。”


    “所以,你也觉得我不稳重?”


    五皇子抓着话头反问沈芜,沈芜顿时无语。


    这人真是到莫名其妙的青春躁动期了,不管别人说什么,他总能听出不对,往常大大咧咧的人,变得这么敏感,沈芜居然还有点同情五皇子。


    “阿芜,我们一起逃出宫吧。”


    五皇子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轰得沈芜魂飞魄散,赶紧呸呸呸了三声,看五皇子就像看魔怔了的孩子。


    “表哥你若是心情不好,就跟太子禀告一声,出宫散散心,光明正大地走,可不能偷偷摸摸,你不考虑自己,也得想想贤妃啊。”


    最重要的是,别拖她下水,她可不想私逃,逃不出去,被逮了,丢人还丢命。


    先是戎衡,再是五皇子,这些人都怎么了。


    “没想到阿芜你也是个怕事的。”


    五皇子脸上难掩落寞,站起身往门外走。


    沈芜追上去,于心不忍:“表哥不如再坐坐喝口茶吃吃瓜子,有什么不开心的跟阿芜聊聊,兴许过一阵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估计要到十一点以后了,看在作者这么努力码字的份上,小仙女们支持一下新文可好,《香妻如蜜》等这这本稳定下来就开,保证精彩!


    第35章 可怜见的


    沈芜一时心软收留了五皇子, 没过多久就后悔了。


    五皇子心情不好,说要借酒消愁,沈芜苦劝无用, 只能让内侍给他倒了一杯酒, 结果一杯喝完, 不过瘾, 吵着还要,自己跑到博古架上抱了一个大酒瓶, 拔了塞子就往嘴里倒,跟不要钱喝水似的,看得沈芜心脏病都要出来了。


    “表哥,你不能喝了,再喝就要醉了。”


    可别酒精中毒倒在这里, 到时贤妃非得杀了她不可。


    沈芜叫小顺子小寿子去拉住五皇子,然而, 发酒疯的人不讲道理,力气也会变得特别大。


    五皇子抱着酒瓶转来转去,小顺子去拦,又不能用大了劲, 当然也没那么大的力气, 还没走近就被五皇子举起的瓶子打中,双脚颤巍巍,整个人比五皇子还要摇摆。


    小寿子转到五皇子身后,结果五皇子突然一个转身, 又是一个碰撞, 小寿子蹲着身子,脑门正好磕到瓶子上, 疼得往后直仰。


    小翠一旁看着不停抽气,好像打的是她特别痛。


    “主子,五皇子这是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


    受他娘和他未来媳妇的刺激了。


    沈芜也是烦透了,只能吩咐小顺子:“你去跟潘总管通报一声,让他多派几个人把五皇子送回去。”


    小顺子脚步如风,避难似的跑了出去,然而,眨眼的工夫,又跑了回来。


    “主子,贤,贤妃娘娘来了。”小顺子气喘吁吁道。


    贤妃!


    妈妈啊,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谁来了,滚,讨厌的人都滚,阿芜,你在哪里,抱抱——”


    五皇子甩开酒瓶就冲沈芜扑了过去,沈芜一时不察被他抱了个满怀,而此时,贤妃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进屋,见到那抱在一起的两人,贤妃脸色已经不足以用单一的色彩来形容了。


    那是青了又红,红得发紫,紫里还透着黑,精彩纷呈。


    “你们,你们还不把五皇子拉开,不像样子,成何体统!”


    贤妃剜着沈芜的眼神,就差在她身上挖个大洞了。


    沈芜从头到尾都是蒙的,但是有一件事她确认,五皇子绝不是她梦里的男人。


    梦里男人的胸膛比五皇子要宽阔壮实多了。


    小翠看沈芜一副失了魂的样子,以为她吓到了,连忙又是熊抱又是掐人中。


    “主子,您醒醒,可别吓着了。”


    “她还能吓到,她不把本宫吓出心病,本宫算是谢谢她了。”


    五皇子被贤妃带来的几个内侍拉到了自己身边,看他酡红的脸明显是醉过的痕迹,不像有别的毛病,遂放松了不少,然而瞪向沈芜的眼神依旧凌厉。


    “沈芜,看在我们身上共同的那点血脉,你多次教唆皇儿忤逆本宫,本宫不予你计较,可这回你未免也太过分了,竟让皇子喝成这样,你到底有没有身为质子的自知之明。”


    贤妃忍无可忍,当着众人的面训斥沈芜,毫不给她面子。


    沈芜脸色也好看不起来,她保持修养克制道:“娘娘这话说得就有些过了,娘娘是阿芜的堂姑,我们出自同族五服之内,娘娘什么样,阿芜也差不离,娘娘对五皇子是舐犊情深,我和五皇子是兄妹之义,都是真心实意为五皇子好,何来教唆之说,再说五皇子心如明镜,谁好谁坏他自己有杆秤,旁人也教不了他。”


    “好个牙尖咧嘴的小,小郎君,倒是比你父王厉害多了,恐怕学的都是你那不着调的母亲!”


    贤妃一字字说得咬牙切齿,若不是此地乃东宫,她都想把人带走,再找个黑屋关起来,教她好好学学规矩。


    “我的父亲也是娘娘的堂兄,我的母亲是娘娘的堂嫂,所谓长兄如父,娘娘说话之前还请三思。”


    “你一个小辈,哪来的胆子跟本宫呛声,看来今日本宫不得不代替你父母教教你了。”


    气上心头,贤妃说着就要带走沈芜。


    就在这紧要关头,沈芜越过贤妃看到她身后走进来的男人,一身明黄龙袍,象征着权利的顶峰,至高的地位。


    沈芜冷静道:“这是东宫,娘娘想带走阿芜,也得经过太子,哦,不,应该是新皇的同意。”


    “本宫先带走你,再亲自找新皇陈情。”


    “孤就在这里,不知贤妃想跟孤陈什么情。”


    在没有举行正式登基仪式之前,太子依然自称孤。


    毕竟身份不一样了,陡然听到太子的声音,贤妃身子抖了抖,僵硬回过头,就见一双宛如利剑般的眼睛直直望着自己。


    太子这架势,着实不像刚刚接棒的新君,周身展露的锋芒叫人难以直视。


    “太,皇上,本宫身为沈芜的堂姑,在她不懂事做错事的时候,有责任代她父母对她进行管教,还请皇上体谅本宫一番爱护小辈的心情。”


    贤妃以为,就算是皇帝也不能明面上干涉他人家事。


    “孤很想知道,沈芜做错什么了,值得贤妃这样大的阵仗。”


    “错,没错,阿芜,你在哪里,快出来,陪,陪我玩——”


    五皇子不知何时推开了架着他的内侍,一步三颠,睁着迷迷蒙蒙的眼睛,半天找不到焦点,嗓子喊得大,人却一个也看不清。


    太子见了就烦:“不像话,将五皇子送回寝殿,多几个人看着,脑子没清醒,不准放出来。”


    话里,已经有罚五皇子禁闭的意思了。


    贤妃心肝儿一颤,这时候也顾不上沈芜了,连忙跟太子行礼道别,火速带着儿子离开。


    太子小惩大诫,也没让侍卫拦着,等人走了,太子转向沈芜,见她睁着水润润的无辜眼睛看他,冷哼一声,清退了屋里的人,自己掸了衣摆坐在桌边。


    “倒茶。”


    太子沉稳有力地吐出两个字,俨然把沈芜当丫鬟使唤。


    沈芜心想他帮自己解决了贤妃那个大麻烦,威慑力如此大,贤妃应该很长时间不会再来找她,就为这个,做点苦力也值得了。


    然而,沈芜手脚麻利倒了一杯,两只手捧着,恭恭敬敬递到男人跟前,男人拿过杯子摸了一下就塞回她手里。


    “凉了,重新煮一壶。”


    “那得重新烧水,可能要花些时间,您要是能等,那阿芜这就叫人去烧。”


    “去吧。”


    太子不咸不淡道。


    “那阿芜这就去忙了。”


    沈芜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跑出了屋,站在廊下叫小翠。


    小翠紧张兮兮看着沈芜:“主子,太子没为难您吧?”


    小翠说快了,称呼一时转换不过来。


    “他又不是不讲道理,为难我说什么?”


    沈芜一脸莫名其妙,小翠一声叹息。


    主子啊,你胸长大了,脑子怎么还停留在两年前。


    这位新皇的心思,不简单啊。


    “行了,别念叨了,快去烧水吧。”


    她等着起,里头那位可没那个耐烦心。


    等沈芜提着新烧开的热水回到屋里,桌边已经没有了男人的影子。


    哪去了?回去了?


    也好,她还不愿意做小丫鬟呢。


    然而,沈芜放下热水壶,掀开珠帘进到里屋,却见鬼般的看到了一抹明黄的大高个,手里拿着一块特别显眼的长长厚白布。


    那是她束胸的玩意


    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锅,来不及细想,沈芜几下冲了过去,不顾尊卑猛地抢过白布,手抖声音也颤。


    “皇皇皇,上,开水烧好了,您请挪动尊驾到外屋,阿芜这就给您沏茶。”


    男人好整以暇看着沈芜:“你抖什么,同为男子,你的寝室难道还藏着孤不能看到的稀罕物件?譬如,你手里这块白布?擦身用的,还是用来擦你额头上的汗?不过这后面的细带子又是为何,看着倒是有些新奇。”


    可怜见的,都吓出一身冷汗了。


    不系上带子,如何固定得住,这话却是万万说不得。


    沈芜就像捏着上吊用的白绫布,被男人用凌迟般的眼神盯着,内心饱受摧残。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不出意外的话,都是晚上十点半以后更新,晚安吻,我亲爱的每一个宝宝!


    第36章 真是好看


    这一瞬间的凝视, 让沈芜忽然生出一种就这样看到天荒地老的感觉。


    心情,好复杂。


    大意了,真的大意了, 她抱着女子的思维, 想着稍微正派的男人都不会擅闯女子闺房, 而忘了她现在的身份是小王孙, 是男人啊。


    就算太子十有八-九早已看穿了她,只要没捅破那层纸, 太子就有理由进她的屋,吃哑巴亏的只能是她。


    更要命的是,小翠平日里勤快,今天怎么这么慢,把这么要紧的东西放在外面能让人看到的地方, 千防万防,最后还是自己打脸了。


    “孤等着你的解释, 你可以慢慢想,不着急,孤今日正好有空,顺便跟你聊一聊, 你祖父对你思念成疾, 想把你接回国的事。”


    比起沈芜的局促,太子显得很自在,找了软榻坐下,拿起搁在矮桌上的团扇, 扇坠很精细, 红线绳做成的桃花结,下吊有一块温润的玉石, 一看就是小姑娘喜欢的样式。


    这么明显,伪装都不会做,若不是有他护着,早就被外面的虎狼分食了。


    沈芜战战兢兢走近男人,一颗心便似在油锅里煎煮,百般不是滋味,此时很想作诗一首。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


    “如果你想拖到天黑,孤也可以奉陪,只要你觉得合适。”


    男人一副跟她耗定了的架势,沈芜是进也不行退也不能,正犯愁时,抬眸瞥到窗外朝她挥手的小翠,忽而灵机一动。


    “这东西是小翠的,我让小翠来给太子做解释。”


    太子不可能好奇下人的东西,有损他的龙威,所以,沈芜只能借小翠来打马虎眼了。


    “沈芜,两年过去了,看来你依然学不会乖。”


    太子丢开扇子,力气有些大,扇坠挂着的玉石磕到矮桌脚,发出清脆的一声咚,沈芜的小心脏也跟着颤了颤。


    太子起身从榻上下来,每一步缓又沉,铿锵的脚步像是踏在了沈芜心上,沉重又压抑。


    “或许,孤该答应金陵国主的请求,放你回家,让你承欢在祖父膝下,做个快快乐乐的小王孙。”


    太子这冷嘲热讽的功力又精进了。


    便宜爹都被圈禁了,她又算个什么,儿子都不稀罕,更别说迟早要嫁出去的孙女了。


    “太子希望阿芜如何回答,抱着您的大腿痛哭流涕,乞求太子的谅解?可阿芜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从头到尾,阿芜都没有决定的权利,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将来,就看太子愿不愿意给阿芜一个机会了。”


    沈芜也是豁出去了,犹犹豫豫拖拖拉拉想尽办法都没能瞒住,精明的人嗅到点蛛丝马迹就能闻出味来,她再遮遮掩掩也没用,太子话里话外又明显是要跟她摊牌了,她还能如何,胸一天天大了,缠久了她也难受。


    沈芜努力挺直了腰杆,无论如何,面子上不能虚,“阿芜的命运,在刚出生就被父王母妃决定了,等到阿芜有了意识,察觉到不对,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一切都来不及了。祖父明知阿芜情况特殊,却将阿芜派遣到大乾,阿芜也不明白祖父打的什么主意,但既来之则来之,阿芜没有退路,只能迎难而上,却不想太子洞若观火,有所察觉。阿芜无意辩解,如何处置,但凭太子做主。”


    无意辩解却一开口就是一大串,太子眼底的沉郁渐渐散去,眸中闪过一抹玩味,走近了沈芜,俯身打量她。


    长个了,还是矮,这么娇小,稍微碰一下都怕把她弄坏了。


    太子突然凑这么近,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还有身上淡淡的沉木香味,沈芜措手不及,心不自觉猛跳了一下,气势也不觉弱了下来。


    “该说的,阿芜都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太子您想听的是不是这些,阿芜就不知道了,阿芜迟钝,若是说得不对,还请您明示。”


    “你和母亲,性情差太多,但有一点确实像,嘴皮子都利。”


    沈芜心里又是一个打突,怎么一下子提到便宜娘,难不成太子已经找到她了。


    “您见过我母亲?”


    沈芜小心翼翼地问。


    太子笑:“你是希望孤见过,还是找不见,一个潜逃在外的前世子妃,要不要随女儿一道回国,孤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沈芜听得憋屈又烦躁,凭着便宜娘那些光辉事迹,几乎不用碰面就能猜到这人的性情,必定是个胆大又有主意的人,而且她又是小王孙最亲近的人,母亲和孩子之间通常都有某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两人若是见了面,便宜娘会不会第一时间发现她的不对劲呢?


    “那么,太子您觉得我和母亲该不该回去呢?”


    沈芜心一横,不躲不避直接问出来,其实她和便宜娘谁也决定不了,到最后还是得看眼前男人的意思。


    他不让她们走,她们一个都走不了。


    “为什么不回去?金陵是你的母国,你难道一点都不想念?戎衡和裕瑾从很早就希望孤能放他们回国,可唯独你是个例外,那么,我的小阿芜,你到底是在顾忌什么呢?”


    太子伸手轻轻松松抚上沈芜头顶,摸到她绑发的青布巾用力一扯,哗啦啦,长长的青丝就像一波波黑色浪花甩摆着倾泻而下,少女的娇柔也在这披散的波浪里尽情展现,眼波流转,说不出的纯,又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


    真是好看呢!


    太子情不自禁将手插进了这丝缎般顺滑的秀发里,转动手指绕了一撮发丝到指尖,送到鼻尖细细的嗅。


    颜值高的男人即使轻薄女人都做得这么性感撩人,让沈芜恍惚有种是自己在占他便宜的感觉。


    想把头发抽出来,可是动不了怎么办,就像被武林高手点了穴,浑身发麻。


    “这具漂亮的身体里,究竟装着一颗怎样的心呢?”


    松了发丝,太子修长的手指也渐渐下移,来到沈芜胸口的位置,隔着浓密的发指了指心脏所在的部位。


    “孤依稀还记得你第一次来找孤时哭泣的样子,不敢看孤,闷着脑袋冲过来,边跑边哭,跑偏了也没发现,稀里糊涂掉水里,若不是孤让他们把你拉上来,再稍微迟那么一点,你这条小命恐怕真的要交给阎王爷了。”


    太子的记性很好,他不愿意想起的事情就会下意识忽略,但不代表他不记得。


    看着沈芜白皙脸盘上的小粉晕渐渐退去,脸色变得有些冷白,太子却心情很好地上扬了唇角,勾起她的下颚,深邃的眼眸与她对视。


    “好在,你活下来了,孤居然有种庆幸的感觉,阿芜,为了孤,你也得保重。”


    沈芜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都要被太子几句话说得消失殆尽了,不慌不忙不喜不怒,只是很简单的讲述,却让人心惊肉跳,没办法平静。


    太子话里的意思,是她以为的那种吗?


    她才多大,两年前那么稚嫩,如今虚岁也才勉勉强强十五,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看上她的,太可怕了。


    还是说,看她好玩,故意逗逗她?就像猫捉老鼠那样!


    “阿芜听得不是很懂,不过,能得太子看重,是阿芜的荣幸。”


    放在她那个时代,这就是个典型的鬼|畜。


    “再过六个月,你就要满十五了,该懂了。”


    “这些话,太子您应该去跟未来的太子妃说,阿芜何德何能,不敢当。”


    沈芜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或许从一开始,太子命她搬进东宫,就是在筹划什么了。


    可是,她有那么重要?


    太子又是看中了她哪一点?


    “孤说你有资格,你就有。”


    太子离开了,却丢了一个大炸弹给沈芜,沈芜坐在榻上恍恍惚惚,小翠慌慌张张跑进来:“主子,您和太子为何在房间里呆了那么久,太子有没有发现什么?”


    沈芜神魂不舍,苦笑呢喃:“还有什么是太子发现不了的。”


    “那那那太子没为难您吧?”


    说着,小翠就急吼吼围着沈芜转,看她身上有没有什么伤痕血渍。


    “好啦,我没事,只是小翠,你家主子我很有可能再也出不了宫了。”


    小翠顿时一声啊起来,迷茫又焦急:“为什么?那位甘大人不是来接我们回金陵的吗?你在这整整呆了三年,也该回去了,总不可能一直在这里。”


    太子又不可能娶主子,也太霸道了。


    沈芜也是烦,不想回金陵,也不想呆在宫里,可太子把话都说开了,不就是变相警告她,不能跑,老老实实呆这里。


    可他总要娶皇后,还有纳一堆妃嫔,她顶着男儿身算什么,他的男宠?


    别开玩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血槽已空,让我吃点什么补补,不能再熬夜了,撑不住,宝贝们也早点睡


    第37章 再次落水


    没等沈芜想明白, 就听到一则关于戎衡的消息,他要回乌孙了。


    登基大典过后,太子正式即位, 尊为元朔帝, 亲政颁布的第一道圣旨, 就是派三千精兵护送戎衡返回乌孙, 三日后启程。


    沈芜听闻后神情怔怔,心头忽然涌起一股怅然的感觉。


    戎衡帮过她多次, 是个能扛事的主,就算两人不能经常联系,可在同一个地方,还能有个照应。


    一旦他返回母国,从此山水迢迢, 想见一面都难了,那次他将她带离宴席, 很有可能就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也是永别。


    人就是这么奇怪。


    在眼前晃时,觉得那人忒烦,等人要走了, 又好像少了点什么。


    剧情再往下走, 沈芜想象不到还会碰到什么样的情况,神转折一个接一个,似乎永远没个头。


    她这条命却又好像很稳,虽然有遇到过这样那样的麻烦, 过程不那么顺利, 可最后都能一一化解。


    沈芜有时都在想是不是她演技太好了,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 所以活到现在越来越游刃有余,反而没那么多凶险难关要过了。


    当然,沈芜不想承认的是,有个权势滔天的男人在她背后撑着,除非他想她死,不然的话,她这条命还有得活。


    所以,沈芜更痛苦了,莫非真要从了新帝做那见不得光的男宠,传了出来,她那便宜祖父恐怕要气得翘辫子,堂堂王孙做了皇帝的禁脔,最没面子的就是他。


    不期待的日子过得格外快,转眼就到了元朔帝为戎衡举行的饯别晚宴上。


    一群大男人的宴席,少不了又是饮酒,推杯换盏你来我往,沈芜故意挑了角落的位子,谁也不搭理,低着脑袋吃她的菜。


    偏偏,就是有人看不得她好过。


    “戎王子明日就要走了,沈贤弟为何不跟他敬个酒,做最后辞别,反而一个人在这闷头苦吃,戎王子往昔对你也是多加照拂,再不济也得打个照面。”


    出声的是裕瑾,元朔帝下的第二道诏书便是给他的,他比戎衡晚几日离开大乾,皇帝索性一起办了。


    沈芜正将一粒花生仁喂进嘴里,听到裕瑾向她喊话,差点噎到,转过头就对上裕瑾那双促狭的笑脸。


    这只公狐狸,只要有他在,总要给她整出点事情来。


    不过,想到上回戎衡为自己挡酒,沈芜心里还是颇有感触,于是不再别扭,大大方方站了起来,捧着酒盏对戎衡笑了笑。


    “戎王子,阿芜敬你,祝你回到母国,前程远大。”


    “好一个前程远大,沈殿下讲得好。”


    不知是谁冒出的一句,沈芜瞥了周遭一眼便很快收回视线。


    戎衡这时也站起,在沈芜手捧杯往嘴边送时,自己仰头先喝了个干净,然后一句话不说就坐了下去。


    戎衡过快的举动弄得沈芜不尴不尬,匆匆抿了两口也坐回了位子,心里不是不明白,戎衡这是变相替她挡酒。


    男人别看话不中听,心还是细的。


    可惜,人要走了。


    到了宴席尾声,坐在上首的元朔帝站起了身,举杯对着戎衡,嘴角勾勒的微笑恰到好处彰显出了帝王威仪。


    “今日一别,山高水远,朕在此遥祝戎王子一路顺风,平安回到乌孙。”


    戎衡两手捧杯,低了头,端端正正道:“谢陛下吉言,陛下隆恩,戎衡没齿不忘,他日必当结草衔环。”


    不宜说太细,戎衡一句话表明了满满的诚意,也是皇帝想听到的。


    元朔帝笑着让他坐下,不必拘礼,自己却放了杯,锐利的眸扫了一圈,落到沈芜身上时特别幽深,看得沈芜浑身一颤,年轻的帝王便拂袖起驾离开了。


    皇帝一走,席上氛围也变得轻松了不少,小公爷直接跑到沈芜跟前,黑亮亮的眼睛直直看着她:“小阿芜,你什么时候也回去呢,我有点舍不得你。”


    “该回去的时候自然就会走。”


    沈芜只能这样模棱两可的回。


    说来,这两年,她跟小公爷也没见几次面,更不可能有多深厚的交情,这位还惦记着她,也是实诚了。


    “其实,想留下来,也有一个办法。”


    沈芜都没表现出不想走的意思,秦小公爷就自顾自说开了,还一脸你快问我什么办法的兴奋表情。


    沈芜扛不住过他的热心,只能没什么兴趣的问了一句。


    小公爷立即道:“你娶了我的妹妹,成了我大乾国的人,不就可以永远留下来了。”


    沈芜先是一愣,随即头大:“我娶你的妹妹,也是你妹妹嫁鸡随鸡,跟着我回金陵,没道理让我留下。”


    小公爷听了也是一愣,拍了拍额头,笑骂自己:“对的,忘了你是王族,不能入赘。”


    大乾人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就是比其他国家要高上一等,勋贵之家也敢跟其他王族比肩,偏偏很多人都吃这套。


    秦小公爷回到他的座位思考难题去了。


    沈芜方才得到消停,又有人找上了她,还是她最不待见的裕世子,连个正脸都不想给。


    白生了一副好嗓子,就是不会说人话。


    “沈殿下这两年在东宫住得可还安宁?”


    裕瑾心态也不是一般的好,对着沈芜冷脸也能如沐春风的笑。


    沈芜没什么笑意的弯了唇:“世子这话就不对了,阿芜住的东宫,能不安宁?还是世子想影射什么?”


    天子住过的东宫,谁敢说不好。


    裕瑾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面色微凝,瞬间变得正经道:“是裕某口误,沈弟在东宫必是样样都如意,不过,”


    顿了顿,裕瑾意味深长望着沈芜,“但愿沈弟在大乾能够一直如意下去。”


    “这个就不劳裕世子操心了,世子即将回母国,阿芜在这里祝世子否极泰来,前程似锦。”


    不想交往的人,沈芜连杯子都懒得拿起,一口酒都不想敬。


    沈芜做得明显,裕瑾又如何看不出来,他一点都不恼,既然这位是太子自己看重的人,就算拉拢不过来也不能交恶。


    只不过,秘密藏久了,爆发出来的威力也更猛。


    遗憾的是他很快就要离开了,不能亲眼看到,但不妨碍他身为旁观者的乐趣。


    “梧桐还将在驿馆住上一段时间,沈弟你以后若有难处,可以试着找他,他一向足智多谋,说不定能帮你解围。”


    “谢世子好意,但愿没那么一天。”


    这些心思复杂的人,能不招惹,就决不能惹。


    到了尾声,席上宾客的酒也敬得差不多了,戎衡很给面子,几乎每个人过来,他都会喝掉大半杯,谁也不得罪。


    沈芜旁边看着,发现身在王族的人就没一个简单,戎衡看起来冷漠寡言,但人际往来并不弱,不然也不会这么多人都来捧场了。


    月上柳梢,沈芜困意袭来,退出这喧嚣,默默起身离开。


    小顺子和小寿子跟在她身后,按照沈芜定下的规矩,不紧不慢跟随,不近不远守着,没有急事,就保持这样的安静。


    直到经过荷花池,沈芜停了下来,小顺子和小寿子也站定。


    这个池子,是埋葬了小王孙的地方,却是她的开始,也算是意义非凡了。


    “你们快点找,磨磨唧唧慢死了,贤妃娘娘的猫要是丢了,你们一个个都等着被削吧!”


    忽然冒出来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听声就感觉是个凶巴巴的大婶。


    沈芜如今听到贤妃这两个字就想避开,抬脚正准备撤,忽然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一个黑色毛团儿,直往她身上扑。


    沈芜猝不及防,脚下一滑,身子失去平衡,整个人往后倒了下去。


    “殿下!”


    小顺子和小寿子慌慌张张奔过去想拉住沈芜,仍是晚了一步,只听到噗通一下落水声——


    世界就在这一刻变得彻底安静了。


    第38章 变来变去


    “阿芜, 阿芜,你快醒醒,不要吓母亲啊!”


    好温柔的声音, 可妈妈是个大嗓门, 哪怕是关心的话也能说得分外嫌弃, 她想感动都酝酿不出情绪。


    “阿芜, 是母亲对不起你,求求你快醒来, 母亲错了,母亲发誓再也不离开你,等将你父王救出来,咱们一家三口找个远离是非的地方,不问世事, 开开心心”


    很美的想法,但实现起来, 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就冲他们这身份,就注定远不了是非。


    沈芜这次落水,算是去了半条命,明明会游水的人, 却被池里的水草缠住, 费好大的力气也游不上去,憋不住气呛了不少的水,小寿子和小顺子跳下来救她,差点也被她带得丢了命。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 沈芜想的是这样也好, 打哪来的就从哪离开,一切回归原点, 从此天涯,各别两宽。


    然而,她的这根金手指似乎开得特别粗,脑子都快烧糊了还没死成,昏睡了三四天,等她有了意识,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小翠,而是她美艳动人,年轻得像没生过孩子似的便宜娘。


    沈芜很想睡回去,就这么睡到死算了。


    “阿芜,你连一眼都不愿意再看母亲了吗?”


    赵雅茹望着女儿的神情伤感异常,两眼又红又肿,若是前世子在这里,定会揽着娇妻可劲儿哄。


    沈芜不是便宜爹,对女人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情,加上这人对造成小王孙如今的困境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沈芜忍着不发脾气,已经是教养很好了。


    当然,她这浑身乏力的破身子,连发声都困难,更别说发火了。


    小翠依然是那么的夸张,扑到床边呜呜大哭,就跟走了爹妈似的。


    “主子,您可不能有事啊,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小翠怎么活,往后有水的地方,您都不能去了,太危险了。”


    “水,水——”


    沈芜嗫嗫嚅嚅,声音轻得自己听起来都费劲。


    小翠关心则乱,猛地摇头:“不可以,有水的地方都不能去了。”


    赵雅茹听不下去了,推了推小翠:“你快倒杯温水过来,稍微热点,但不能烫,再拿个小勺子。”


    小翠这才明白过来,懊恼地拍拍额头:“是是,奴婢这就去弄。”


    沈芜使不上劲,赵雅茹将她搀扶起来,在她身后垫上厚厚的引枕,小翠端了水过来,正要舀勺子喂沈芜就被赵雅茹接了碗,先坐到了床沿,倒点水到手背上,觉得温度合适,赶紧喂给沈芜。


    沈芜渴得不行,也没心情跟赵雅茹置气,先解渴,别的往后放。


    咦,甜的。


    沈芜看向小翠,小翠眼泪汪汪:“怕主子嘴里没味,奴婢加了半勺糖。”


    沈芜没有吭声,赵雅茹转头望着小翠,眼里带了一丝笑意:“从前我看你就是个仔细人,果然没选错。”


    小翠性子粗,但做事不糙,又忠心,不然赵雅茹也不会犹豫了好久最终仍是定下她做女儿的侍婢。


    “小翠,你先出去,把门带上,在外面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小翠对赵雅茹颇为忌惮,一听到这话,麻溜退得快,不过走之前仍是依依不舍瞅了沈芜一眼。


    沈芜满肚子的疑问。


    便宜娘为何在这里?


    新帝将皇宫把守得固若金汤,她是如何进来的?


    银甲卫几乎遍布宫道每一个角落,她除非会飞天遁地之术,不然很难不被发现。


    女娃娃眸子灵动慧黠,赵雅茹不用问,看女儿眼珠子滴溜溜转就大概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不由轻声一叹。


    “你好好歇着,别费力气,母亲一五一十讲给你听。”


    这说起来,故事就长了,沈芜精神不济,听着听着都想打瞌睡了。


    然而,听到便宜娘在东宫整整住了两年,沈芜掩不住的惊讶,瞬间抖擞了精神。


    母女俩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她居然两年都没发现。


    不过,好像也不奇怪,东宫那么大,她又不爱瞎晃,便宜娘更是深居简出,碰不到也正常。


    沈芜舔了舔唇,喝完糖水后感觉好了点,但发出的声音仍是沙哑有如糙纸刮过。


    “所以,你和太、子——”


    几个字,沈芜都说的吃力,没有说完,但她相信赵雅茹听得懂。


    “这位元朔帝本事了得,要躲开他的耳目不容易,正好我也不愿意再东奔西走,想离你近一点,你若有个什么事,我也能及时照应到,可谁想,仍是大意了——”


    女儿两次落水,赵雅茹心里比谁都难过,可她一人能力有限,这宫里又大,在东宫还能看着,一旦出去那就鞭长莫及了。


    沈芜脑子里有点乱,皇帝把她们母女俩都扣在宫里,到底是何打算?


    难不成真的看上她了?


    她就一张脸长得好看,可其他方面,不说别的,就一个王孙的身份已经让他难办了。


    她再怂也有底线,当男宠什么的,打死也不干。


    见女儿半天不说话,赵雅茹试探的问:“阿芜,你想不想回金陵?”


    或许是母女俩分离太久,变得生疏了,也或许是孩子长大了,性子慢慢沉稳,文静了,赵雅茹看着女儿总有种异样的感觉。


    这肯定是她的孩子没错,就算脸长开了,个子高了,出落得更美了,可无论分开多久当娘的一眼就能认出。


    “阿芜,你是不是还在怪母亲,当年母亲太草率,和你父亲都糊涂了,错将扮作小郎君,后来你爹被圈禁,珍妃屡屡相逼,要置我于死地,我迫不得已只能悄然遁走,你祖父再昏庸也不可能真要你们父女的命,但我不一样,我若再留在金陵只有死路一条,人活着才有希望,我若死了,你们父子面临的可能是一辈子的圈禁,没人帮你们筹谋”


    赵雅茹一句句吐露心声,离开那晚她非常痛苦,根本就不想走,夫君在她饭菜里下了药,动用最后一点人脉将她送出了金陵。


    沈芜想象当时危急的情景,也能体会赵雅茹的苦衷。


    世子就算被废也是国主的儿子,她变回女郎也是千金之躯,可赵雅茹不一样,若真要找一个人顶罪,国主只会惩罚她。


    沈芜思前想后,再次开口,依旧哑哑的粗嗓子:“我们,还能不能回去?”


    皇帝那态度,她们想是一回事,能不能又是另一回事。


    赵雅茹两年来一直都在为这事想辄,要回去,不然怎么救夫君,然而,以什么样的方式回去,是个大难题,就怕刚到城门口,还没踏进去就被守城的兵将擒下。


    “阿芜,你先把身子养好,母亲再带你去见淑贵妃,以她外甥女的身份。”


    沈芜一口水差点喷出来,赵雅茹连忙拿帕子给她擦拭嘴角。


    “别急,母亲慢慢说给你听,这是母亲权衡利弊后想出的唯一可行办法,毕竟你十四了,这女儿身总有藏不住的那天,倒不如在那之前我们早作退路,这次你不巧落水是个契机,对外,所有人都知道你身体孱弱,上一回险险死里逃生,这一次恐怕就没那么幸运了,而且,阿芜,你有没有想过,皇帝为何不将你带回衡芜院,而是安置在这毓秀宫,之前服侍你的下人,只允许小翠跟过来侍候,每日派的是专职给贵妃看诊的钟太医,先去衡芜院晃一圈,入了夜才从后门进到这里给你诊脉”


    赵雅茹这么一说,沈芜更是心惊,这才开始留意起周遭环境。


    的确不是她住了两年的房间,陈设摆件更好了,一眼看去就像是妃子住的地方,琳琅满目,典雅精致。


    沈芜一下子有如醍醐灌顶,瞪圆了眼睛:“猫,那只猫!”


    “那确实是贤妃的猫,但为何夜里跑去了荷花池玩耍,又有谁说得清呢?”


    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么,沈芜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一直蹿到心头。


    这位元朔帝城府之深,简直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


    “阿芜,我们如今没有别的选择,皇帝给了我们一条生路,也算是捷径,再就看我们如何把后面的路走下去了。”


    “所以,您和贵妃相认,是要做回明珠郡主?”


    死而复生,也不是一般的惊悚。


    “那是谣传,死的不是我,当年使臣带回的消息本就错了,但两国路途遥远,大乾没有再派人前往乌孙查证,此事便不了了之。”


    元朔帝在一次谈话中透给她的意思,也算说得过去的解释,对她来说有利无弊,也是唯一一次重新获得原来身份的机会。


    做回明珠郡主,她能做的事就多了,也有更多把握救夫君出来。


    沈芜恍恍惚惚朦朦胧胧,脑海里如今只剩下一个念头。


    所以,她从乌孙国的小王孙摇身一变,成了大乾明珠郡主的女儿。


    “阿芜,你以后随我姓,叫赵芜,是我和别国夫君和离后带回来的孩子。”


    真是,人生处处有惊喜,每一天都在神转折——


    等阿芜重新躺下,赵雅茹又陪了她一会,看她闭眼睡着就出门了,去长春宫见姐姐。


    赵雅茹离开没多久,元朔帝一身玄服,踏着月色而来,身旁只跟了潘英,显然是不想声张。


    小翠看到皇帝就不自觉紧张,手抖声颤:“皇皇皇上——”


    “在外头守着,不可进来。”


    元朔帝头也不回地抛下这句,就大刀阔斧跨进里屋。


    潘英和小翠一同守在外屋,看着小翠笑眯眯道:“你这小丫头得练练胆子了,往后见到陛下的次数只会越来越多,一直这么怕可不成。”


    小翠一听,五官全都皱到一团,愁成了苦瓜脸。


    沈芜心事重重,睡眠也浅,外头有点动静,她就醒了,听到皇帝来了,小心脏更是扑通狂跳,越是想睡,脑子反而越发清醒。


    那有劲的脚步声,一下下逼近,在这沉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触动人心。


    沈芜眼睛闭得越紧,长长的眼睫颤得越厉害,就像两片纤薄的蝉翼上下扑闪,皇帝走到了床边,看得一清二楚。


    皇帝静静看着她,忽而伸手在她浓密的黑睫毛上轻轻碰了一下,这一碰不得了,沈芜更难忍了,条件反射般眨了眨眼,再想装睡,不仅藐视帝王,自己也蠢。


    沈芜不情不愿睁开了眼睛,以一种迷茫脆弱又无辜的神情望着年轻俊美的皇帝,两边唇角拉出一条对称的虚幻微笑。


    “阿芜体弱,下不来床榻,不能叩拜皇上,望皇上恕罪。”


    “赵县主也算得上是朕的表妹,无需多礼,躺着无妨。”


    她喜欢演,他奉陪。


    皇帝喊出陌生的称呼,沈芜愣了愣,后知后觉意识到她不只是改名那么简单,身份也变了,可是她什么时候又成县主了?


    君无戏言,他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谢皇上恩典,皇上对我和母亲的大恩,沈芜无以为报——”


    “要报!”


    熟悉了沈芜套路的元朔帝在她说出赖账的话时,适时打断了她。


    沈芜傻眼,脑子嗡的一下懵了。


    拿什么报,她病成这样,以身相许,也要有那个体力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没啥水准,就是一时手痒开的,不可考究,看个乐呵,写不了多长,各位客官随意,觉得不好看就扔,不必留恋


    第39章 以心换心


    换了一个更大的住处, 除了小翠,身边服侍的人都换了,还多了一个便宜娘。


    要说没改变, 那不可能, 可真有什么大变化, 沈芜也说不上来。


    她的心态已经在千锤百炼中锻造得很坚强了。


    唯独一桩, 让沈芜总是能吓一跳,那就是皇帝像幽灵似的时不时出现, 用那种看食物的眼神盯着她。


    若不是她还在养病,走几步路都得停一停,沈芜毫不怀疑他可能立即就要她报恩。


    以身相许什么的,实在太可怕了。


    身边又有个动不动就拉着她回忆过去,怀念一家三口幸福时光的便宜娘, 沈芜还得配合着赵雅茹的情绪调整自己的表情,做个乖巧懂事又听话的女儿, 谁让她如今姓赵了呢,便宜娘就是她最大的靠山。


    “阿芜,贵太妃的意思是,让你就住在皇宫, 宫里头才最安全。”


    赵雅茹特意等沈芜喝完了鸡汤才说的这话。


    沈芜手抖了抖, 差点没端住把碗摔了,幸好赵雅茹细心托了她一下。


    “只有我住在宫里?那母亲呢?不是说不离开了?”


    赵雅茹在,沈芜不自在,可赵雅茹不在了, 沈芜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顶着县主的新身份,恢复了女儿身, 表面的伪装都不能够了,皇帝没了顾忌,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第一次,沈芜对赵雅茹展现了真真切切的情感,拉着她的袖子不让她走。


    “阿芜,你别急,母亲只是出趟门,去金陵国找你父亲。”


    “您一个人?太危险了,救父亲是大事,要从长计议。”


    便宜祖父再糊涂,也不可能伤害自己的亲儿子。


    “这回我跟着甘荣一起回金陵,以明珠郡主的身份,他们忌惮宗主国,不会将我怎样,你祖父这两年身体不大好,年前还在朝上晕倒过一次,奸妃和你二叔里应外合,笼络了大半官员把持了朝政,他们为了永除后患,很有可能对你父亲下手,这时候多拖一天,你父亲就多一分风险。”


    涉及到便宜爹的安危,沈芜也说不出留人的话了,她占了小王孙的身份,总不能让人家没了爹。


    “那我能不能换个地方住。”


    赵雅茹微愣:“这里不好吗?你想住哪里?”


    “长春宫。”


    贵太妃的地盘,皇帝也不好乱来,毕竟贵太妃对他有养育之恩。


    赵雅茹又岂会不明白女儿的担忧,她握住女儿的双手给予鼓励:“就是你不说,我也打算这么做,这宫里值得我信任的只有贵太妃了,你别担心,以你姨母养育皇帝多年的情分,皇帝对她颇为敬重,不会做出糊涂事的。”


    赵雅茹没说的是,皇帝私下有承诺过,会等到女儿及笄。


    所以,还有一年的时间,可说长也不算很长。


    “阿芜,你有没有想过,将来要嫁什么样的男人?”


    沈芜闻言,愕然。


    “母亲,你不会想劝我给皇帝做妾吧?”


    “什么妾不妾的,皇帝现在连一个妃子都没有,你又怎知你做不了皇后,以你如今的身份,贵太妃的亲外甥,郡主的女儿,又有县主的封位,如果争一争,也不是不可以。”


    赵雅茹这些年算是看明白了,男人不仅要有一颗爱你的真心,更要有能力对抗外面那些魑魅魍魉,不然一旦哪天风雨来袭,好好的家说垮就垮。


    这世上权势最大的男人就是皇帝,而元朔帝又是个中翘楚,从私生活方面看,他身为太子,比寻常男子还要洁身自好,竟连一个侍妾也没有,做了皇帝以后的第一次选秀,也没有为自己选妃的意思,多是给王族公卿赐婚。


    哪怕有朝臣进言,他也能顶住压力一一回绝,可见这是个心智坚韧又极其挑剔的男人,不是特别喜欢的女人不会要。


    那么,阿芜到底是哪点被那样的男人瞧上了。


    赵雅茹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放在寻常人家,这样的男人都是可遇不可求,何况他还是皇帝,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偏偏对阿芜上了心。


    沈芜就猜到赵雅茹动了这方面的心思,不由沉沉一声叹:“母亲,寻常人家的男子都做不到对妻从一而终,他是皇帝,受到的诱惑更多也更大,你觉得女儿有那个能力一辈子拴住他的心吗?”


    不说他的皇帝身份,只谈他这个人,无论外貌,身材,还有心智谋略,均是一等一的超优,所以,他凭什么喜欢她呢,她有哪点值得他倾心,并保持一辈子


    不是沈芜自卑,而是这个问题很现实,她容貌是美,但也说不上倾国倾城,如今年纪尚小,身段也不算多么妖娆,远远没到让男人看一眼就鼻血狂流的丰腴,论内在,论才华


    呵呵,她有那玩意吗?


    沈芜很有自知之明,皇帝确实优秀到很招人喜欢,对于她这种看童话长大的宅女具有致命吸引力,但内心尚存的一丝理智犹如一根无形的线拉扯着沈芜,提醒她不能犯糊涂。


    一旦答应,就不能回头了。


    不过,不答应,她好像也没别的辄,皇帝不放她,她也走不成。


    “你比母亲理智。”


    孩子长大了,赵雅茹无不惆怅地感慨。


    夜深了,赵雅茹来到湖心亭的时候,年轻的帝王已经候在那里了。


    上回见,他是太子,感觉也就一晃眼的工夫,城府深沉的少年已成了这天下之主。


    “皇上那日的话,可还算数?”


    “郡主若有诚意,自然算数。”


    元朔帝转过身,看向赵雅茹,云淡风轻,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阿芜是我的女儿,她若不愿意,我也不可能逼她,她如今还小,心性未定,越是劝反而让她反感,皇上文韬武略,是有大才的明君,做不出强迫女流的蛮横事,赢得女子的芳心,自然也要用最上乘的办法。”


    恰到好处的吹捧,不媚俗,让人听了,真是想生气都不行。


    元朔帝唇角弧度加深,定定望着赵雅茹。


    “那么郡主觉得什么样的办法才算上乘。”


    “自然是,以心换心。”


    静默了片刻,皇帝才道:“前世子也是这样追到郡主的?”


    “自然是,必须是。”


    赵雅茹非常肯定的点头。


    阿芜啊,母亲尽力了,感情的事,还得靠自己,拿捏住了这个男人,就等于坐拥了天下。


    躺在床上的沈芜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小翠立刻警觉起来。


    “是不是衣服穿少了,赶紧把这外套披上。”


    沈芜推开小翠递过来的衣服:“够了够了,再裹一件就得出汗了。”


    母亲去了哪里,半天不回,为何心里那么不踏实呢。


    第40章 逗她玩呢


    在将沈芜安置在长春宫偏殿以后, 赵雅茹和贵太妃彻夜谈了一次心,翌日天没亮,就乘上马车出宫, 与在驿馆等她的甘荣汇合。


    贵太妃跟妹妹团聚没多久又分离, 心里也是难受得紧, 好在这回有个沈芜陪她, 不过她是长辈,哪怕伤感也不能表现出来, 要坚强,要给晚辈做个好榜样。


    “阿芜别难过,你母亲只是暂时离开,去找你父亲了,虽然你父亲没什么出息, 一个世子的位子都坐不稳,还想出那么馊的主意将你扮作男儿, 姨母实在不能认可,可你母亲就是认定你父亲,两人又有你这么可爱的孩子,姨母能怎么办?再不情愿也得认了, 反正有姨母在的一天, 就不能再让你们母女受委屈”


    这话里,是有多嫌弃便宜爹,沈芜反而不觉得这位便宜姨母是在安慰自己,更像是在诉苦, 表达不满。


    “父亲很好, 对母亲和阿芜一直很好。”


    就算不太着调,靠不住, 可沈芜身为女儿不便做评价,只能这样中规中矩的回。


    贵太妃拍拍沈芜的手:“你就安安心心住在姨母这里,缺什么,就尽管跟姨母讲,姨母别的没有,就是不缺银子,我和你母亲睡一张床长大的,你可不能跟姨母客气啊!”


    “谢谢姨母,姨母能够收留阿芜,阿芜已经很感激了,寝殿也是应有尽有,不缺的。”


    “你啊,随你母亲,知足,不贪心。”


    贵太妃打量着沈芜,越看越满意,皇帝身边需要的正是这样的女子,拎得清,懂分寸,识大体。


    她妹妹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阿芜,你有没有想过一辈子留在宫里陪姨母?”


    贵太妃是心动了就忍不住想问出来,而且她觉得自己的外甥就该配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


    这种话企图心太明显,沈芜想装听不懂都难,可实在难以回答,天真又有些为难道:“阿芜也想,可阿芜也要陪父亲母亲,他们又不能一直留在宫里,不过,就算以后出了宫,阿芜也会时不时进宫来看姨母的。”


    果然还是孩子,没那方面的心思呢,怪不得妹妹托她看紧点,不要让孩子和皇帝有接触。


    这么单纯的小阿芜,若皇帝只是一时兴趣,倒也可惜了。


    不过,阿芜迟早要嫁人,若是配给别家,还不如嫁进宫,有她看着,总是个照应。


    贵太妃想着皇帝都二十了,心气儿又高,瞧不上别的女子,偏偏惦记上阿芜,想必是有几分真心的,禁不住就起了做媒的念头。


    “阿芜,皇帝是我看着长大的,论心智品行,这世上少有男儿比得过,他十七岁那年,我给他安排侍寝宫婢,还没进屋就被他撵了出去,连我的面子都不给,可见他对男女之事是有要求的,不是自己喜欢的,不会要,而你恰好是他中意的类型,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呢?”


    贵太妃这话说得极为诚恳,没有拿后宫之主的派头拿捏她,而是作为长辈,实实在在给她提建议,阿芜很感念这位姨母的关怀,可感情这种事情,最难说清楚了。


    阿芜对皇帝是有那么几分好感,但没有强烈到为他留在皇宫一辈子的地步,现在说嫁娶,对阿芜而言为时尚早。


    “阿芜,其实有个男人肯为你花心思,已经是难得了,更何况这个人还是皇帝。”


    贵太妃握着阿芜的手,目光却是望着窗外的落花,想到自己这一路走来,和太上皇之间说不上多有感情,但也是相濡以沫,他待自己终究是不亏的,只不过没那么爱。


    “子璋和太上皇不一样,他是个好孩子。”


    贵太妃发自肺腑地说。


    皇帝当然不坏,从他的种种作为来看,他对她确实用了心,只是那种势在必得的强烈气场,让沈芜有点怕怕的,就怕哪一天被他生吞活剥了。


    沈芜对于太过强势的人,一向没什么办法,能避开就绝不正面杠上。


    “你啊,还是太小,再长大一两岁就明白了。”


    男人啊,是越强越好,护得了女人保得住家。


    沈芜是不太明白,只因从小的生活环境还有理念跟这里格格不入,说不定她再过几年,真正入乡随俗了,想法会改变,但至少现在,她不想强迫自己,也不会喜欢上强迫自己的男人。


    但愿,皇帝别来硬的,不要破坏掉她对他好不容易产生的几分好感。


    皇帝要什么没有,何必来硬,何况,不可一世的男人有他的骄傲,也不屑用强。


    住到长春宫有半个月了,沈芜发现她看到皇帝的时间不减反增,皇帝对贵太妃超乎想象的孝顺,两三天就要来长春宫一趟,他一来,贵太妃就会将沈芜也叫过来,说是聚在一起用膳更热闹。


    长辈相邀,沈芜不好推辞,坐到一张桌上,跟皇帝面对面,端起碗,谁也不看,埋头苦吃。


    忽而,一个悠扬清雅富有磁性的声音自她头顶扬起。


    “你嘴角有饭粒。”


    紧接着,一只纯白的丝帕递到了她眼前。


    “擦一擦吧!”


    轻描淡写般的语气,沈芜却好想夺过帕子扔在地上狠踩两下。


    就不能当做没看到,就不能闭嘴,就不能稍稍顾及一下她女孩子的颜面。


    沈芜低着头,任由那只修长有力的大手稳稳拿着帕子在她眼底一动不动,为了尊严,不能接。


    贵太妃看看左手边又看看右手边,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啊,都做皇帝了,怎么还这么不正经,阿芜,别理你表哥的话,他逗你玩呢。”


    逗、她、玩?


    沈芜只觉一股热血从脚底直蹿上脑门,不仅想踩帕子,更想将帕子丢到男人脸上让他脏成花猫。


    “朕也只是提醒表妹,她若把整张脸都埋进碗里,真有可能蹭到饭粒,表妹,你说呢!”


    皇帝看到沈芜就想撩她,本能反应,控制不住。


    沈芜咬牙,一字字道:“皇上说的,自然都对。”


    贵太妃实在忍不住了,放下银筷,接过嬷嬷递来的湿帕子,擦了擦嘴,站起了身。


    “我如今吃得少,趁着日头好,去外面走走,你们年轻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慢慢吃,不急。”


    贵太妃就像体恤孩子的长辈,对着两人殷殷叮嘱,皇帝也乐于配合,保持微笑道:“母妃走慢些,昨日下了场雨,那些湿滑的青石板路,就不要去了。”


    “我晓得的,”


    走之前,贵太妃瞥了一眼始终低着头的沈芜,笑了笑,对着皇帝道:“阿芜面皮薄,你仔细点,别欺负她。”


    皇帝眼角扫向脸颊泛红的小姑娘,了然一笑:“母妃放心,朕一定盯着表妹好好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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