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委不委屈
不敢跟他的眼神接触, 就怕会爱上他,不由自主。
以前听过的一首老歌,精准反映出了沈芜此刻的心情, 周誉这样的男人, 一旦温柔起来, 真的会致命。
譬如此刻, 长春宫园子里的花开了,皇帝邀她消食加赏花, 她能拒绝吗?
好吧,其实她也想走走,不然同一屋檐下呆着,更危险。
皇帝个子太高了,沈芜跟他走在一块, 堪堪到他的肩膀,她光是看着他都得仰脖子, 说个话就更费劲了。
所以,还是保持这种沉默的状态直到皇帝闲暇时光耗尽,继续日理万机,忙他的天下事吧。
花园里的海棠陆陆续续绽放了, 有的淡粉, 有的艳红,各是各的美,沈芜看入了迷,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花树下。
香腮粉面, 回眸一笑, 花美,人更美。
元朔帝脚步放慢, 离得不远不近,笑看花下美人,换回女装的她更加娇妍动人,一颦一笑都让人心驰神往。
心有所动,皇帝就近折了一朵海棠花,悄然走近抚着花枝却舍不得摘下的少女。
沈芜忽然感觉眼前有点暗,背后有点冷,发鬓更是多了什么东西,她抬手去摸,取下一朵粉色海棠,下意识回过身,就见高高的清俊男子嘴角噙着浅浅的笑,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那眼底荡漾着柔波,真是叫人又羞涩又心慌。
她这是怎么了?
就跟中了邪似的。
说好了不可以随随便便,但人心也是肉做的,扑腾扑腾跳得欢,自己都很难控制。
“阿芜,你跑不掉的。”
就连离去时,也不忘说一句让脸红心跳的话。
吹皱了一池春水,男人走得潇潇洒洒,沈芜却半天缓不过神。
回到屋子里,沈芜双手托腮,对着铜镜里的自己发起了呆,她怎么这么好看呢,她看自己都能看上半天。
可是皇帝什么样的女子没看过,她这半大不小的青果子,还没熟呢,有那么大的魅力。
小翠抱着晒得暖暖的被子进屋,见到主子又在对镜发呆,不禁摇了摇头。
要说主子千好万好,唯独一点不好,那就是太矫情了,身在福中不知福。
小翠将被子抱回到床上铺开,回身看着沈芜闲话家常般:“主子,奴婢今日找潘总管问了下,小顺子和小寿子如今都调到内务府去做掌事公公了,跟咱们离得远远的,您不主动召他们,估计一辈子都见不到面,他们也算是善始善终了,救了主子一命,后半辈子等着享福了。”
元朔帝虽做事滴水不漏,但不是嗜杀凶残的人,往常服侍过沈芜的一批宫人,调离后宫,或者放出宫,都有各自的归处,没有苛待一个。
在元朔帝为小王孙举办的葬礼上,这些人也有前来吊唁,个个哭得情真意切,眼睛通红,也算是顺利帮沈芜度过了这一关,再也不用担心掉马了。
“皇上真是了不起,事事周全,就跟仙人似的。”
小翠仰慕的对象已经换了人,以前嘴上动不动就是戎王子,如今开口闭口就是皇上,完全不知道害臊。
沈芜转过头看小翠,忽而道:“你比我大两岁,如今十六了,不如我帮你做个媒——”
“不不不,小翠发过誓要跟主子一辈子的,背弃誓言是要天打雷劈的。”
小翠如今过上了好日子,从穷酸烧火丫头,到县主跟前的一等婢女,也算是祖坟冒青烟了。
这殿里殿内巴结的人也多了,进出都有小丫鬟当她的跟班,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哪愿意嫁人,再说,她家主子这么弱,一个没看住就落水,她就是嫁了人也放心不下。
沈芜也只是说说,小翠脑子比她还轴,认死理。
“你总有你自己的日子要过,哪能跟我一辈子,一辈子太长,人啊,不能太轻易许诺。”
小翠点点头,也是,忽然间想到五皇子,不由遗憾道:“可惜了五皇子,对主子真的是有情有义,那天葬礼上差点哭晕过去,怎么劝都不肯离开,要不是皇上强制让侍卫拖走他,主子您估计在棺材里都憋不过气了。”
可不是,沈芜想到那天就心有余悸。
她第一次听到五皇子哭得那么伤心,痛不欲生,当时那心情也是一言难尽,都想从棺材里爬出来了。
五皇子大抵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不计回报,真心实意对她好的人。
“可是主子,你若是真的嫁给了皇上,你就是五皇子的皇嫂了,你们迟早要见面,五皇子对你那么熟悉,要是见了面——”
小翠话说到这里,忧心忡忡,如今最伤脑筋的反而是五皇子了。
沈芜也是一脸寥落:“他已经搬出宫,封了王,有了自己的府邸,哪能说进宫就进宫。”
命运就是奇怪,她进宫,五皇子出宫,哪怕某日再见,也只能远远当做陌生人了。
“贤太妃如何了?有没有再来找贵太妃?”
沈芜听闻这位堂姑姑向皇帝自请出宫,住到儿子的府邸颐养天年,不过,皇帝没给回话。
“又来了两次,贵太妃心软,应该会答应吧。”
为此,沈芜躲在偏殿不出门,避了大半天。
贤太妃见过沈芜,又是沈芜的长辈,她出宫是皇帝乐见的结果,偏偏人家九五之尊就是要摆个谱,不挫挫贤太妃不可能轻易应允。
而贤太妃偏偏就吃这套,之前在沈芜面前趾高气扬,如今为了出宫真的是放低了姿态,苦苦的求,若不是皇帝有言在先,贵太妃都有点绷不住了。
“阿芜是我的堂侄,血缘那么亲,她出了事,我能不难过?那只猫素来调皮,一个没看住就跑没了影,我哪有功夫时时盯着它,它那么点小,随便往哪里一钻,又天灯瞎火的,就是动用所有的宫人也要找上许久,谁想到偏偏就和阿芜撞上了!”
贤太妃说了一通,难过极了,拿帕子擦了擦眼角溢出来的泪滴,梗着嗓子继续道:“阿芜没了,琛儿那么难过,整宿睡不着觉,他是我唯一的孩子,我难道能不顾他的感受?如今这宫里上下明着不敢说,背地里却在传,是我害死了金陵小王孙,就连琛儿也怨上我了,我如今里外不是人,旁人如何想,我已经不在乎了,只求琛儿能够理解我”
贵太妃没有生过儿子,虽说养大了元朔帝,可到底隔着肚皮,元朔帝又从小就端方自持,根本不需她操什么心,听到贤太妃三句话不离儿子,贵太妃实在是烦不过,一只手端着茶盏,喝了一口参茶,另一只手拿着盖子撂上了茶盏往茶桌上一放。
噔的一下,声响有点大,贤太妃蓦地一惊,抬眸看着贵太妃,瞬间消了音。
“你若做得好,雍王又如何会跟你置气,我是想不明白的,沈芜既然是你的堂侄,你不说照应,可也不该那么冷漠,雍王和自己的表弟交好,又有什么不妥,你非要拦着,你对沈王孙的敌意表现得那么明显,如今他人没了,还是被你的猫吓没的,是个人都会怀疑到你头上,也莫怪雍王对你有想法,你要做的不是诉委屈,而是真正检讨自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好歹一条命,就这么没了,你难道都不愧疚?”
贵太妃憋着一肚子的火,只为沈芜抱不平。
贤太妃被说得一愣一愣,又忌惮贵太妃的权势,不敢反驳她的话,噤若寒蝉,心里更是委屈。
那沈芜死不死,关她何事,又不是她害的。
只怪这丫头倒霉,天生命不好,一只猫都能将她吓得落水,还一命呜呼,怨得了谁呢。
“你去找太上皇吧,皇帝未必听我的。”
贵太妃一句话将贤太妃打发了,是吃定了贤太妃不敢拿这种事去叨扰太上皇,太上皇如今迷上了垂钓,经常跑到郊外的行宫,一住就是大半个月,贤太妃就是想找,也要看到人才行。
宫里的风吹草动,向来瞒不过皇帝,这边贤太妃来找贵太妃,后脚就有人报到潘英这边,潘英再上报给皇帝。
皇帝坐在御案前,手持折子,龙飞凤舞地写着批语,潘英放慢了语速,将听到的事情论轻重缓急一桩桩禀报。
说到贤太妃,潘英稍微停了一下,皇帝正好批完了折子,合上放到一边,靠倒椅背上闭目养神。
“传话给长春宫的守备,贤太妃若再去找贵太妃,不得让她进门。”
潘英赶紧应诺,抬眼看着皇帝又道:“雍王那边,据探子反应,自从搬到了雍王府,王爷就没出过门,奴才想着,要不要宫里派人去看望一下?”
“不必,朕这个五弟看着没心没肺,实则心重,自己想不开钻牛角尖,任谁去都没用。”
堂堂王爷,识不得雌雄也就罢,还为个“男人”那般消沉,哪有半点皇子的贵重。
潘英笑了笑:“雍王这是没成家,等娶了亲,有了家室,自然就会变得扛事了。”
“他这年纪,也确实该成家了,不必再等到半年后。”
皇帝浑然忘了,自己比弟弟还要大上三岁,更该娶媳妇了。
第42章 敌强我弱
长春宫伙食很好, 最近新来了一个厨子,做烤鸭的手艺绝了,外脆里嫩, 相当可口, 沈芜一不小心就吃撑了, 腹胀难忍, 一天内跑了几趟恭房。
恭房台子上放有熏炉,几缕轻烟飘飘袅袅, 很浓郁的香味,沈芜不大喜欢,闻多了只觉得头晕,当时想着叫小翠跟宫人说声以后不要再燃香了,可出来后走了几步路再吹吹冷风, 转眼就忘了。
沈芜这日子顺了,心也大了, 之前龟缩在东宫一角,很少出偏殿,如今终于能穿女装在外面晃了,心里更有种微妙的堂堂正正重新做人的感觉, 路上碰到宫人, 唤她一声县主,她还得愣那么一两秒才做出反应。
小翠如今忙了,不仅要打理她的衣食住行,还要管理整个偏殿的人事, 有时沈芜想找她说会话儿还得等等, 小翠如今也越发精道,不啰嗦, 直入主题。
“主子,您今天想吃什么?还是烤鸭?”
“”
你怕不是想我住在恭房里。
沈芜在这里说得上话又比较聊得来的人,数来数去唯有一个小翠,小翠忙起来了,沈芜无所事事,这日子过得清闲,也有点没意思。
便宜娘远赴金陵去救便宜爹,一走大半个月没音信,也不知道进展得顺不顺利,要是真把便宜爹弄出来了,一家三口开始新生活,可沈芜还没想好跟不跟他们走,真住在一起了又如何相处,毕竟她始终都是换了芯的,处的时间久了,总要露出马脚。
沈芜是愁在心里又不能表现出来。
万能的神啊,折腾她这么长时间也够了,何时给她发放便当,她吃完了也好回家啊!
沈芜一个人走到花园里散心,看到贵太妃也在,独自坐在石桌边喝着小酒儿,穿了件素雅的淡蓝比甲,内搭米白襦衫,宫人们离得远远,颇有些雅士独酌的闲情雅致。
不愧是养大太子的女人,在后宫沉浮这么多年始终屹立不倒,不是光有野心就能做到的,太看重名利反而很难这么稳。
贵太妃这份淡然,哪怕只是表面做做样子,也让沈芜由衷佩服,在男尊女卑的世界,能让皇帝敬重的养母,背后恐怕也付出了不少心血。
“既然来了就过来坐坐,傻站在那里作甚。”
贵太妃老早就注意到沈芜了,见这丫头呆站着不动,那偷偷看她的模样,真真是个半大不小的少女,稚气得很。
可有时候,这孩子给她的感觉,又显得十分早熟,讲话也是古灵精怪,叫人时而忍俊不禁。
有趣的丫头,怪不得能让皇帝惦记上。
沈芜才坐到贵太妃对面,就听到内侍来报:“娘娘,淑太妃带着梁将军家的二小姐求见。”
沈芜闻言站起,识趣地准备离开,贵太妃喊住她:“不必,你就在这里,她有她的侄女,我也有我的外甥女,今日就比比谁家更俏。”。
贵太妃这话一出,沈芜更想走了,假扮男人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恢复了真身,更该低调到尘埃里,哪有自己站出来挨刀子的道理。
但贵太妃这个大靠山都发话了,沈芜想拒绝都不行,只能堆起满脸的笑容,很是官方地回:“姨母抬举了,阿芜哪有那么好。”
“别这样笑,很假。”
贵太妃快人快语,一句话让沈芜瞬间闭嘴,笑脸也说收就收,对方都识破,她再做样子就是傻了。
梁二小姐样貌估计随娘,虽然是武夫的女儿,但长相一点也不粗糙,反而出乎沈芜意料的精致,巴掌小脸樱桃唇,笑起来格外的甜美,看着让人很有好感。
沈芜是不带任何偏见,以欣赏的目光看人,不过这位梁二小姐好像对她有意见,又或者没有看到她,眼里只有贵太妃,人一到,给贵太妃请了安就亲亲热热凑了过去,淑太妃就在一旁含笑看着,这画面异常美好,沈芜一度觉得自己太多余,该不该安静地走开呢。
贵太妃也是个会做戏的,她一脸慈爱地轻拍梁二小姐,好像真的很喜欢这个小姑娘,若不是知晓这位姨母的真性情,沈芜怕是要因为自己的突然失宠而郁闷了。
“瞧瞧这两个孩子,齐齐整整,秀秀气气,像不像一对姐妹花。”
还是淑太妃先注意到了沈芜,滴溜溜的眼珠子在两个小姑娘身上来回打转,好似调节氛围,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沈芜不觉得好笑,反而有种被强行配对的糟心感,谁跟她是姐妹,一起进宫伺候皇帝么?
别搞笑了,自己愿意自己上,拖别人下水不道德。
淑太妃这一出声,才让梁二小姐的注意力转到沈芜身上,定定看了她一会儿,两边唇角笑出甜甜的梨涡:“妹妹这般毓秀之人,哪里是铃儿能够媲美的,姑姑折煞铃儿了。”
不光长相甜,这说的话也甜,要不是沈芜在职场见惯了白骨精,差点都要信以为真了。
皇帝果然是个香饽饽,还没见着,就有人开始针对假想敌了。
不过,沈芜也不是吃素的,人前装相,她也会,弯了唇角笑一笑,就是一个好姑娘。
“梁二小姐仙姿玉质,聪慧伶俐,阿芜惭愧,比不得。”
“这孩子也太谦虚了,哪里比不得,论在皇帝心里的分量,我们铃儿可是差远了呢!”
贤太妃这话就说得很双关了,不能细听。
往细了琢磨,这对姑侄相当有自信呢,谁给她们的勇气就一定能进后宫分一杯羹呢。
反正,沈芜是没到那种自恋程度的。
沈芜很有自知之明,有些话插不得,她也自认没那个分量,很是乖巧地退到贵太妃身后,一脸无知的浅笑。
这后宫里,贵太妃独大,她就没带怕的,高傲斜睨着姑侄二人,直言不讳:“自然比不得,论样貌品行,你侄女哪点比得上我外甥女,皇帝慧眼如炬,谁优谁劣,明白得很。”
这话不仅将梁铃批得一无是处,更是明晃晃打了淑太妃的脸,脸色登时变得难看:“姐姐一向护犊子,偏听偏宠,可我梁家也不是什么破落户,姐姐这样诋毁将军嫡女,可有顾及皇帝的意思。”
“将军又如何,不过一个臣子,难道你侄女要进宫,皇帝还要笑着恭迎,你们梁家好大的气派。”
贵太妃实在烦了跟这些俗人纠缠,两三句狠话撂下来,暗示梁家有居功自大的嫌疑,淑太妃浸淫后宫数十载,也不是傻的,听出贵太妃在下警告,皇帝又只对这个养母有几分尊敬,传到皇帝耳朵里,梁家不仅讨不到好,还得削掉一层皮。
里子面子全无,淑太妃一刻也呆不下去,勉强拉扯笑脸道别,便拽了犹不甘心的侄女匆匆离开。
贵太妃面色不改,淡挑娥眉,朝沈芜笑了一下:“学着点,这宫里多的是欺软怕硬之辈,讲道理未必有用,到最后还得以权压人。”
“阿芜记住了。”
沈芜点头如捣蒜。
您最大,你说什么都对。
入了夜,用完晚膳,贵太妃就打发沈芜回去了,沈芜磨磨蹭蹭,还想多留一会儿,贵太妃若是觉得孤单,想留她过夜,她身为晚辈自当从命。
然而贵太妃什么人物,沈芜那点小心思,还想瞒过她。
“只要皇帝不改口,你就没有别的选择,既然能得到这世间最好的男人,又何必这般纠结,烦来烦去苦的还是你自己。”
话是这个理没错,可沈芜从小受的教育跟这里的理念相悖,她不能接受自己的丈夫坐拥三妻四妾,也不没有信心能让皇帝这辈子只有她一个女人。
但没人能理解她,若是说出来,他们还会觉得她在自寻烦恼。
正因为烦,茫然,对未来各种不确定,没把握,她才不想看到那个让她烦心的男人。
可偏偏这宫里所有一切都是他的,他想去哪就去哪,想见谁就见谁,哪怕半夜像鬼魅一样立在她床头将她吓个半死,她也不可能跳起脚叫他滚蛋。
敌强我弱,这日子,真是操!蛋!
“主子,主子,皇上来了。”
沈芜正在寝殿里发着呆,小翠一声高喊,惊得她魂儿都要出窍了。
回过神,皇帝已经立在了她面前,一身月牙长袍,眉目舒缓,收敛了朝堂上的威严气势,此时的他更加清俊雅致,光华照人。
只看脸的话,嫁这男人确实赚了,估计老了也是个帅老头,特别招老太太喜欢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等更也等你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君无戏言
小丫头面上淡定, 眼角却偷偷瞟着他,周誉看在眼里,心中得意, 半点都不显露, 径自坐到了桌边, 拍了拍身旁的凳子, 示意他走过来。
沈芜扭扭捏捏,不太情愿。
男人悠然自得地抿茶, 她若不过去,以他的脸皮,在这耗一晚上也不是不可能。
沈芜踱着小碎步慢慢挪过去,将凳子往旁边拉了拉,离男人不那么近了, 她才缓慢坐下去,拿过桌上茶壶自己也倒了杯水, 不想交流就得自己找点事做。
周誉瞧着小丫头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派,轻声一笑,也不去戳穿她那脆弱的心灵,抿了两口茶就将茶盏放下, 说起了正事。
“你母亲怕是一年半载都回不来了。”
一开口就没好话, 沈芜听得一愣,下意识问:“为什么?”
“你祖父马上风,去得突然,国不可一日无君, 金陵王庭如今分为两派, 一派拥立你二叔,一派支持你父亲, 两派争得不可开交,形势尚不明朗。”
沈芜愣愣听着,忽然冒出一句:“马上风是什么?”
便宜祖父就这么没了?老天爷终于开眼了。
周誉怪异地瞅了沈芜一眼,顿了顿,不紧不慢道:“死在女人肚皮上。”
她这么单纯无知,没有听说过那些阴私污秽也正常。
沈芜沉默了,也是尴尬,好半天才道:“那我父亲他们有没有危险?一个被圈禁多年,一个在外漂泊多年,金陵国内还有多少人愿意拥护他们呢?”
周誉就喜欢沈芜这点,虽然性情上有些天真任性,但人不蠢,遇到正事带着脑子去想,沟通起来不费劲。
“你不要忘了,你母亲次此是以我大乾明珠郡主的身份造访金陵国,莫说那些王公贵族,即便你祖父还活着,也得奉她为上宾。”
说到底,还是得仰仗大乾的国威。
沈芜又如何不明白,他们一家三口都在仰着周誉的鼻息,他能将他们捧上天,可一旦撒手不管,他们也将顷刻间摔得粉碎。
这种傍上钻石级大款的心情,沈芜说不上来,说不得意那不可能,但特别欣喜的感觉也没有。
毕竟,跟皇帝谈恋爱是个高危事件,他可以有很多女人,她却只有一个他,若他抽身,痛苦的也是她。
不管怎样,还是应该跟他说声谢谢,这是做人最基本的礼貌。
然而,周誉对于沈芜的感谢没什么反应,举手之劳的小事,没必要,他也不想她这么客气。
“你到底在迟疑什么?或者说介意什么?你想要的,但凡这世间存在的,我都可以拱手送到你面前,所以,你为何还要抗拒?”
周誉拥有与生俱来的权势和地位,从小到大,很少有人或事让他感到困扰或者无能为力,遇到沈芜以后,他才体味到一丝挫败和无奈。
如果不逼一逼,恐怕到死这丫头也想不明白。
周誉这男人有毒,当他深情款款看着你,那眼神简直要将人溺毙,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和她,他的眼里只有她。
沈芜感觉自己从肉体到灵魂都开始颤栗了。
她自己也不是多愁善感,伤春悲秋的性子,想了想,咬了咬牙道:“我自小以我父王和母妃为榜样,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若遇不到值得我倾心相许的男人,我宁可一辈子不嫁人。”
说开了,堵在胸口的郁气也没了,沈芜浑身轻松。
就看皇帝作何反应了,能接受,他们就试试,不能,皇帝也别想强迫她。
即便利用强权夺了她的身,也休想得到她一丢丢的真心。
对,就是这样,原则问题,不能退让
稚气未脱的白嫩小脸,一脸郑重其事的模样,引得周誉发笑。
“就为了这个,你躲我避我,沈芜,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剧情陡然反转,快得沈芜来不及反应,呆呆道:“这个难道不重要吗?”
关乎一辈子的幸福。
“你何曾看过我对别的女人有对你这样费心费力还不讨好?”
又是一串来自灵魂的质问,沈芜怔愣无语。
“就是因为有了期待,才会更加慎重,变得患得患失。”
换其他人,早就被沈芜彻底隔离,杜绝往来了。
“沈芜,你听好了,君无戏言,朕这辈子除了你,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
九五之尊,金口玉言,他以皇帝的名义,说出的话便是圣旨,绝无收回的道理。
不管未来如何,至少此时此刻,沈芜感受到了周誉的诚意。
身为一个情感从不外露的帝王,能做到这样,沈芜也挑不出什么刺来了。
不过——
“口说无凭,不如皇上你写下来,当做旨意颁给我,您悄悄的写,我悄悄的收,不让第三个人发现。”
看到皇帝越来越沉的面色,沈芜又转念改口,“您就当玩笑话听听,不用在意的。”
“没有人敢跟朕开这种玩笑。”
皇帝站了起来,难得还能笑出来,只是盯着沈芜的眼神让她心慌慌。
“今日朕对你有求必应,他日你也要付出足够分量的代价来回报朕。”
代价?
这个词听得沈芜有些脸红心跳,不敢往深了想。
皇帝撂下话,潇洒甩袖走人,翌日一早就让潘英送来圣旨。
潘英将明黄绸布裹得严实,用金丝线系紧,装进紫檀木匣子里,慎重递到沈芜手上。
“皇上有命,请县主每日对着圣旨默读三次,每次必须一刻钟以上,以回馈陛下的垂爱。”
明知潘英不可能偷看圣旨的内容,沈芜依然臊得满脸通红,抱着匣子朝潘英挥了挥手,回了句晓得了,便一头扎进了寝室,打开匣子,抱着圣旨在榻上滚来滚去。
小翠掀帘进来,看到主子小狗似的打滚,吓了一跳,连忙跑了过去,想查看又不知道从哪个地方下手,急得都冒汗了。
沈芜停了下来,若无其事地撩着鬓间散落的碎发,将圣旨往枕头下一塞,笑眯眯道:“小翠,你家主子饿了,快去做饭吧。”
“哦,好。”
小翠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看不到人影了,沈芜又倒了下去,打了个滚,掀开枕头拿出圣旨,像举行仪式般缓缓展开。
龙飞凤舞的大字,力透纸背。
“朕以周氏历代先祖之名,特此起誓,此生唯金陵国王女沈氏阿芜一女为伴,不离不弃,直至山陵崩,沈氏百年之后再与吾同寝。”
这是死也不放过她,到地下都要做一对鬼夫妻。
腹诽男人霸道,心底又有丝丝甜蜜冒出头,就是寻常男人,大概也做不到他这样了。
“主子,主子,不好了!”
没过多久,小翠慌慌张张跑进来。
沈芜赶紧合上圣旨坐起身:“小翠啊,你都到了出嫁的年纪,能不能别这样毛毛躁躁了。”
“五皇子他,他——”
一口气没喘上来,小翠打了个阻,换沈芜急了。
“五皇子他怎么了?”
周琛是真心对她好,虽然以后可能没有机会再见了,就算见了也只能当做陌生人,但沈芜发自内心的希望他能好好的,做个闲散王爷,娶个如花美眷,儿孙满堂,长命百岁。
“五皇子他逃婚了。”
逃逃逃婚?
这还真像他干得出来的事。
“什么时候的事?”
“具体时间不清楚,我也是听内务府太监说的,从贤太妃宫里泄露出来的消息,新王府休憩好了,五皇子正式搬出宫,皇上的旨意也来了,命他一个月内完婚,然后没多久五皇子就不见了,贤太妃几次叫他进宫都没个回信,这才露的馅。”
“那皇上什么反应?”
她和周誉昨晚才见了面,没看出他有什么不对,可见帝王心思非一般的深。
周琛抗旨不尊,周誉又会如何处置这个冲动妄为的皇弟呢。
想想都觉得闹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甜苏苏甜甜 5瓶;35012108 3瓶;
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自找麻烦
人就是这么奇怪, 不想见的时候天天在眼皮子底下晃,想见了,惦记上了, 人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好几天都见不着。
小翠摊开新做的裙衫, 丝滑的布料, 精美的花纹,穿不了也就看看摸摸解解馋了。
桌那头, 沈芜两手托腮,神游天外,进到了漂亮衣衫也没什么兴趣试穿。
皇帝不急太监急,小翠举着衣裳走到沈芜面前,展开两边袖子比划着:“主子, 您瞧,这是绫做的广袖, 可轻可软了,您穿着这一身去御花园,那风一吹,袖摆飘起来, 可美了, 仙女似的。”
仙女?
她要真是仙女,早就化作一缕清风飘走了,何至于困在这深宫之中混吃等死。
沈芜瞥着小翠:“我看你每天倒是挺开心的,让你打听消息, 尽是些没用的八卦, 你就是事太少了,要不要把你调到掖庭, 让生活充实起来。”
小翠一听,大惊失色,她在未来皇后身边做管事姑姑多威风,去掖庭那种犯事妃嫔才住的地方打杂,打死她都不干。
“主子有所不知,奴婢已经跟这宫里最会打听的内侍通了气,一有消息就立即通知奴婢,估摸着也就这两天,快了,快了。”
沈芜但笑不语。
再等个两日,还不如直接问皇帝,人家有着全天下最完善的情报机构,说不准这时候已经查到周琛的行踪了。
正这么想着,当天晚上,皇帝就来了,外头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皇帝披了黑锦缎绣龙纹大氅,微带寒意,刀斧般的面容,在夜色下更显得冷峻高贵。
沈芜听到动静回过头,就看到跨门而入的男人,随手一扯,解开大氅扔给后面跟着的潘英,然后门合上,房间里只剩他和她。
“你——”
“先别说话,让朕静一静。”
皇帝熟门熟路,坐到了沈芜经常躺着看话本的榻上,一只手瞧着黄花梨木矮几,瞥向沈芜的眼神难得透出那么一丝嫌弃的意味。
沈芜摸了摸鼻头,一脸无辜。
她这几天很乖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关屋子里养膘,碍着他哪只眼睛了。
“胡闹!”
手指当当地敲了半晌,冒出这么两个字。
沈芜愕然,她乖乖呆在宫里不出门,又哪里惹到他了。
周誉犀利的目光在沈芜脸上盯了许久,听不出情绪问道:“周琛离京前,和你有没有联系?”
沈芜:
原来是看逃家又逃婚的亲弟弟不爽,找不到人,就找她这个曾经关系不错的旧友套话。
“你在这宫内宫外埋了多少暗桩,我除了睡觉,其余时间做了些什么,还能瞒得过皇帝大人您的眼睛。”
小姑娘话说得直白,又带了点揶揄,直视他的眼神清澈无垢,一副坦荡荡的样子,倒显得他不够那么磊落了。
周誉难得有理亏的时候,别开了目光,落在角落的松柏盆栽上,声音淡而威严:“周琛这小子年岁长了反而越发不知轻重,身为堂堂王爷,不经宣召私自离京,更是偷拿了符节私自出境,论罪,斩了都不为过。”
出境?
出国的意思?
周琛离开大乾了?
乖乖啊,小五哥能耐了。
沈芜崇拜得双眼冒星星,周誉看她表情不对,眯起了眼睛,龙威四溢。
“表哥他也太不懂事了,多大的人了,就算觉得委屈,也不能一言不合就离家出走啊,贤太妃就这么一个儿子,得多伤心啊!”
沈芜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谴责周琛的不理智行为。
周誉听着可不是那么回事。
表哥?
呵!
他站起身走向沈芜,腿长步子大,即使走得慢,也几步就靠近了沈芜,上扬着一边唇角,要笑不笑:“你现在的身份是贵太妃的外甥女,按理你该唤我一声表哥。”
男人一凑近,那股子浑然天成的龙威之气令人敬而生畏。
沈芜不自觉抬脚往后退,悲催的是她腿没男人长,步子迈得没男人大,男人一个疾走,长臂一伸,老鹰捉小鸡似的将她困在了他臂弯之间,还很悠哉地说道:“想跑哪去?学你那不正经的表哥,不敢面对婚事,连个女人也怕,没出息没担当,自以为潇洒,说走就走,实则就是个懦夫。”
“你要是不给他赐婚,他哪里会跑?任谁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都不会高兴。”
沈芜听不得周誉这么说,她落魄时唯有周琛对她是真好,从不自持皇子的身份,而是平等待她,就算他这次出走的做法有欠妥当,但也看得出他是个性情中人,并没有大的错处。
周誉听不得沈芜给别的男人讲话,是他弟弟也不行。
“他那种跳脱性子,按他的喜好能找到什么好女人,何况,这门亲事是贤太妃定的,人也是她中意的,朕顺手赐个婚也是给他做脸,他若不满意,大可以跟贤太妃商量,贤太妃改变主意了,朕也不愿做这个恶人,又不是朕娶妻,朕何苦这般操心还落不着好。”
周誉本就生得凛凛巍然,又做出这般义正言辞的态度,说得沈芜惊呆了,莫名有点愧疚是怎么回事。
“他是你弟弟,他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孝顺又心软,哪里反抗得了贤太妃,所有的痛苦都自己默默承受,受不住了只能选择一走了之。”
不是每个人都像周誉这么强大,在娘胎里就是彻彻底底的人生赢家,从小到大一帆风顺,别家为了上位斗得死去活来,他却顺得不可思议,有个宠儿子的老父亲,身体太好一时半会死不了,干脆来了个禅位,其他皇子对比周誉这个太子那简直是路边捡的吃饭送的避孕失败产物。
沈芜现在想想都觉得心疼周琛,没周誉好命,太上皇不疼也就算了,未来另一半还是被强塞的,一点感情都没有,也不知道成亲后能不能培养起来。
周琛那性子,说实话,不适合娶规矩大过天的大家闺秀,感觉会被闷死。
“沈芜,你确定要为一个外人和我吵?”
周誉漂亮的狭长眼已经眯成了危险的一条线。
沈芜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他不是别人,是我表哥,你弟弟。”
“他若真的将我们当亲人,就不会招呼都不打一声,还跑到国境之外,他一个王爷,身份特殊,难道就没想过这样做的后果,若是被他国奸细捉住以此来要挟朕,你说朕是社稷为重,还是他的命重要?”
周誉言之凿凿,气势逼人,沈芜听着心情越发沉重,想想那可能的后果,不敢往下想了。
“那怎么办?赶紧把人找回来!你都查到他出境了,肯定知道他人在哪!”
“当然知道,不过朕还没想好。”
“想好什么?”
“什么时候把人抓回来。”
“”
这还要想吗,当然是越来越好。
“你似乎还没问他目前在何处。”
“在哪?”
“你母国。”
她母国?
她有母国吗?
她怎么不知道?
哦,对了,她要是嫁到大乾,金陵就是母国了。
等等,沈芜瞪大眼睛:“他他他跑到金陵去了?”
那边局势那么乱,他是有多想不开,自找麻烦。
周誉指尖掠过沈芜细长的眼睫,在她脑门上敲了一记:“表妹没了,就去表妹的国家睹物思人?沈芜,待往后见了他,你这个皇嫂也只能当做不认识,无论他如何怀疑都不能露馅。”
比起周琛,他更在意沈芜的态度。
毕竟她和周琛认识在先,又是式微之时,哪怕周琛只是顺手将吃剩的肉包子丢给她,她也会觉得这恩情大过了天。
恩情什么的,最是拖沓纠缠不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干净眉眼 6瓶;
第45章 王权富贵
被皇兄和表妹腹诽的周琛在金陵湿冷寒风中涩涩发抖地打了个喷嚏, 他的外公安乐王将这位从大乾远道而来的宝贵外孙奉若上宾,大摆筵席请遍皇族中人,被拥立出冷宫的王世子沈崇和风头正盛的二王子沈恪也在其中。
能得大乾的扶持, 何愁登不上金陵王座。
二王子雄心勃勃, 对周琛百般讨好, 周琛却视而不见, 径自跑到沈崇身边坐下,眼眶含泪:“叔父节哀, 表弟虽然不在了,但在我心里,永远都活着。”
不,阿芜活着,活得很好, 她只是恢复了女儿身。
沈崇有话不能说,也是憋闷, 只能不停喝酒,怕自己绷不住,说漏了嘴。
父王干的就不是人事,好好一个姑娘家, 送到遍布豺狼虎豹的危险国度做质子, 这不是将阿芜往火坑扔,好在遇到贵不可言的太子,逢凶化吉,还要当大乾皇后了。
他这个老父亲, 骄傲啊!
周琛杯子伸过来, 沈崇跟他碰了碰:“往事不可追,说多了都是泪, 日子还长,雍王得朝前看。”
闻言,周琛更悲了。
阿芜表弟尸骨未寒,他们就已经快要忘记他了。
宫里新来的那个贵太妃的外甥女,也不知是美是丑,什么秉性,寄住在宫里,锦衣玉食,好不快活,可阿芜在世时又过了几天好日子。
周琛只觉一股酸涩的情绪溢满了胸口,让他又无端生出一丝愤怒出来,握紧了杯盏,仰头将剩下的酒水一饮而尽,再将空杯重重放到桌上,大喝一声:“斟满。”
二王子正要凑过来,听得周琛一声吼,抖了一下,赶紧提起酒壶给娇贵的客人斟满。
“雍王请——”
“请个屁啊,自从来你们金陵以后,本王就没过上一天清静日子,我和你们很熟吗?我脸上有金子吗?我看起来很厉害吗?你们金陵国选谁当王关我屁事,我为什么要帮你们?就算要帮,也是帮我亲亲的叔父,我和阿芜那是跪了天地的至交兄弟,他走得那么早,他的父亲就是我的父亲,我这当儿子自然拥护老父亲当王!”
酒喝上头了,年轻斯文的雍王像解了禁似的,什么话都往外面吐,也不管周遭人脸色有多难看,特别是二王子,那拉垮下来的脸都堪比鞋拔子了。
唯有沈崇一脸欣慰的老父亲笑容。
阿芜这个表哥没白交,身世显赫,家大业大,难得仁义啊!
“贤侄啊,你有这番心意就够了,我们金陵的国事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沈崇不像沈恪急功近利,为人处事颇讲情意,你待他真,他待你也诚,若不是沈恪太过阴狠,他做了国君,别说自己要完,整个金陵国也会民不聊生,沈崇是宁可当个闲散诗人,也不想肩上压着沉重弟弟担子不得安生。
还有就是,茗玉回来了,还成了大乾的明珠郡主,他总得有个配得上她的身份。
种种心事,压在沈崇险些不堪负荷的单薄肩头,没有别的路可走,只能咬牙承受了。
“叔啊,今晚小王就去您那住了,阿芜不在了,我得代他承欢膝下,孝敬您老人家。”
“小王爷言重了,您这份心意,沈崇受了,只是我这才从冷宫搬到新府邸,寒舍简陋,怕慢待小王爷,何况安乐王叔与小王爷祖孙俩难得一见,小王爷更该在王叔身边承欢膝下。”
把他带回去,和明珠郡主碰上,露馅了怎么办。
不过一个鳏夫一个寡妇,两相看对眼,干柴烈火,好像也说得过去。
沈崇还在想着带痴情小王爷回府的可能,沈恪阴沉着脸让人将瘫倒桌边嘴里还在喋喋不休的周琛扶了起来,送往他在安乐王府的住处。
要不是周琛身娇肉贵,大乾王爷和安乐王外孙双重身份护体,换个人,早被沈恪灭口了。
偏帮对手的所有人都该死。
沈崇和沈恪两兄弟已经撕破脸,见面没什么好说的,送了彼此一个冷眼,酒过三巡,各自散场。
回到府里,赵雅茹等在中厅,沈崇一出现,她鼻头吸了吸,随即皱了眉。
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年纪了,一股子的酒味,就不怕喝倒在别人家里,让沈恪钻了空子。
眼见着沈崇一步两晃,脚底不稳地向她飘过来,赵雅茹没有一帕子丢过去已经是好修养了。
“阿玉,你听我说,那个傻兮兮的小王爷抱着我非要跟我回家,我几句话就让他打消了念头,还把二弟气得吹胡子瞪眼,你男人我就算老了也照样中用。”
老什么老!
不到四十,正值壮年呢!
也只有她能说他老男人。
赵雅茹面上嫌弃,心里暖和,站在那里不动,等着沈崇飘过来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阿玉,你都愿意搬过来和我一起住了,在外面眼里,我们已经是事实夫妻,你什么时候跟我同房,我想死你了!”
赵雅茹听得心头一酸,她当年以妾的身份嫁给他,费了多大的气力才扶正,如今她以大乾郡主的身份回归,势必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风风光光地嫁一次。
“沈崇,我不是开玩笑的,等你当上王了,以王后的规制迎娶我。”
不仅为了她为了女儿,也是为了金陵万千百姓,沈崇必须当这个王。
“阿玉,为了你,我会努力的。”
沈崇面部潮红,有些支撑不住,瘦长的身体软软靠倒在赵雅茹身上,赵雅茹双手伸过去揽住他的肩膀,像母亲哄孩子般轻拍他背部。
对不起,阿崇!
谢谢你,阿崇!
皇帝和沈芜说开以后,也不瞒着她了,周琛在金陵的所作所为,经由安插在那边的探子送信过来,事无巨细,包括周琛喝得烂醉,毛毛躁躁从恭房出来,一脚踩空,摔了个狗吃屎,就跟说书似的,过程写得尤为详尽。
沈芜读话本般读得津津有味,意犹未尽地连看了三四遍,连皇帝坐在身旁都给忽略了,直到一抬头看到一双咄咄逼人极具威慑的目光,沈芜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脑子里很快组织起言语。
“看来五王爷极富使臣才能,有这样殚精竭虑的兄弟辅佐,皇帝陛下的江山永固。”
拍马屁也是一种高深的学问,沈芜还在探索中。
可皇帝显然不是随便一个马屁就能哄好的,他冷哼了一声:“你既然如此看好他,不如让他以使臣的身份留在金陵,毕生精力都用于巩固两国邦交。”
这话算说得客气,若不是看在金陵是沈芜母国,皇帝更想表达的但凡有二心,立即镇压。
沈芜其实不太想同周誉聊国事,尤其跟金陵有关,一个只存在不属于她的原主记忆里,十分陌生的国度,但如果哪天她和周誉不和,离开大乾的话,金陵又是不二的最佳去处,只要她那便宜爹娘谋位成功,她后半辈子算是有保障的。
所以,客观考虑,她希望金陵能够安稳,能够在大国之间的博弈下存在得久一点,这样她也多了一条相对安全的退路。
“朕要不要赐你一道圣旨,有朕在的时候,不准胡思乱想,胡乱发愣,否则,罚你为朕斟茶倒水,沐浴更衣。”
周誉不满很久了,之前顾及着小姑娘的情绪,忍着不发作,然而男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又是个说一不二的雷霆君主,对沈芜已经用尽了他以为这辈子不会有的好脾气。
沈芜还在愣神中,就被周誉捉住胳膊一把拽到了他腿上,她纤瘦的小身板倒入他怀里。
强健有力的臂膀,宽广温热的胸膛,还有头顶那令人眩晕的龙涎香气息,沈芜便觉得骨头都有些软了。
被一个至高无上的极品美男子抱在怀中,不轻不重地捏腰拍手,是个心理成熟的女人都会荡漾吧。
“皇上,男未婚女未嫁,您总是这样,不太妥吧。”
沈芜说得比较委婉,希望皇帝要点脸,做个人吧。
“不妥吗?”
周誉摸到沈芜腰侧软软的肉,舍不得停手,很是享受:“朕是皇帝,朕说了算,管他人作甚。”
沈芜:
匀口气,忍着腰上那酥酥麻麻的感觉,沈芜捉住男人作乱的手想要从她身上拉下来。
“皇上说想娶阿芜,也只是口头承诺,阿芜的父母如今深陷王权之争,若是败了,失去权力不说,人身安全都难以保障,即便您是皇帝,全天下您说了算,可娶后不仅是家事也是国事,您一意孤行,也要抵得住悠悠众口。”
沈芜很佩服自己有不怕死的勇气和皇帝讨价还价。
皇帝眼也不眨地看着沈芜,忽而一笑:“说吧,你想要什么?”
“金陵国王女沈芜请求陛下不遗余力保障我父登上王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甜苏苏甜甜 1瓶;
第46章 漫漫长夜
景泰元年, 大乾元朔帝一纸诏书,以强悍姿态为金陵国的王权之争写下了最后结局。
金陵国世子沈崇忠肝义胆,宅心仁厚, 宽宥爱民, 颇有明君风范, 朕虽不愿插手属国内政, 但也不想金陵动荡,国事不稳, 民不聊生,故特此一例,朕愿倾力助沈世子登顶王位,以期国祚昌盛,万民久安。
帝王诏令犹如一阵狂风席卷了各国, 被二王子以利相诱的邻国登时倒戈,紧急召回快要踏出国土的兵马, 并对外发出不参与不干涉的声明,明着和二王子划清界限。
金陵国内分为两派的官员为王储一事争了数月,弄得朝政混乱,各司停滞, 天子这一诏书可谓是及时雨, 将一室翻滚的尘土全数冲刷而下,彻底尘埃落定。
二王子那派虽不服气,可宗主国都发了话,若是不从, 人家百万雄兵压境, 就是十个金陵也不够他们灭的。
最懊丧的莫属沈恪,珍妃丰腴诱人的身子也慰藉不了他千疮百孔的灵魂, 恨恨将桌上的瓜果打翻,从喉头发出一声咆哮。
“他沈崇凭什么,因为是嫡长子,出身就高人一等,无才无德,躺着都能登上国君的王座,那又何必生我们这些不值钱的庶子。”
珍妃冷冷看着,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那你还睡了老子的女人,又该如何说道,早知男人如此不中用,还不如在废世子被圈禁时勾搭上,也强过被一个外来的明珠郡主摘了桃。
“那位有幸得到大乾天子的青眼,你如何争得过,不如趁你王兄还未登位,好好修复两人的关系,往后也能得个肥沃富庶的封地。”
珍妃也在琢磨自己的退路了,她好歹生了两个王女,沈崇本性笃厚,不是个嗜杀的暴君,为着两个年岁尚幼的小妹妹,也该宽宥于她,大不了她自请带着女儿到远郊生活。
她和沈崇并无深仇大恨,他被圈禁也是因为他自己行事不端,宠幸狐媚子,为了扶爱妾上位,竟将女郎当郎君来养,她顺手推舟,将小郎君打发出去当质子,又没要他的性命,谁叫他自己时运不济,那么多质子都活得好好的,偏偏就大火烧死了他一个。
如今狐媚子前世子妃不知所踪,女扮男装的王孙也没了,沈崇彻底擦除了污点,又有了身份显贵的新欢,也算是否极泰来,拨乱反正。
或许这就是天生的王命所归,该你的,兜兜转转绕一圈,依然会回到你身上。
珍妃这样一想,更觉意兴阑珊,筹划了多年,到头来却是为他人做嫁衣,她心里的憋屈不会比沈恪少。
“这位明珠郡主是如何与沈崇认识的?论外貌论身份,你也不比沈崇差,她为何没有相中你?”
大乾扶持沈崇,泰半也有这位郡主的缘故,珍妃不由暗恼沈恪无用,连个女人都降不住。
“人家姐妹愿意共事一夫,你能奈何?”
沈恪话里无尽嘲讽,珍妃听了一愣:“什么意思?”
“我们那位听闻已经身故的前世子妃真实身份乃是明珠郡主庶出堂姐,两人约莫有六七分像,连喜好也差不离,都好沈崇那手无寸铁的弱鸡。”
赵雅茹在来金陵之前,特意找了个技术高超的圣手将左眼角黑痣去掉,再加上离开多年,气质和形象都有发生变化,即便同一个人,也未必能认出。
“还有这样的故事。”
珍妃更加感慨沈崇好命,大势已去,遂绝了残存的歪念,一门心思寻退路。
沈崇真心仁义,尤其对妇孺,这也是当年赵雅茹以女充子,抱着沈崇痛哭忏悔就得到他原谅的重要原因。
珍妃用来可能没那么管用,但有两个女儿傍身,沈崇得顾及两个幼妹,最后仍是网开一面。
淫乱宫闱,一旦查实,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珍妃被贬为庶民,带着两个女儿到郊野讨生活去了。
至于沈恪,在沈崇降罪之前,带着一干亲信去了国土最北方,说是戍守边关以恕罪。
于是心软的沈崇犹豫几下,睁只眼闭只眼,就这么过去了。
好在有个雷厉风行的明珠郡主在身边,劝得沈崇发布对沈恪的终身禁令,若离开边关,杀无赦。
“若我晚一日来到金陵,你便被你二弟安插在冷宫的耳目下毒暗杀了,你对他尚有兄弟之谊,他却恨不能你早死。”
沈崇也就冒出那么一丢丢的心软,被赵雅茹这么一说,顿时什么都不想了,颁发了一则将沈恪贬为庶民的王令,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自此,金陵国储位之争就此落幕。
沈芜看着从母国捎来的谍报,津津有味,像看一场闹剧似的,最终总结为一句话——
谁拳头硬谁说了算。
皇帝不插手也就算了,一出手,说完就完。
周誉近几日忙着处理各国岁贡事宜,等到空下来,转眼就到月圆中秋,与文武百官在乾清宫正殿设宴,待散了席,已是月上中天。
明月像饼,高挂在苍穹之上。
看似圆满,却不知这望月的人,又有多少离愁别绪。
此情此景,难免有些触景生情,沈芜本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可仍是压抑不住地忧郁了。
沈芜闹忧郁又和别的女人不太一样,装忧郁的时候黛眉轻蹙,一副我是病娇请怜惜的柔弱之态,可一旦真郁闷了,那是半点都不想让人窥见自己的真实情绪,全身的动作都在诠释强颜欢笑。
见皇帝来了,沈芜反倒笑得更欢,拿出小翠珍藏的梅子酒,特别大方道:“今天是个好日子,阿芜陪陛下喝个尽兴可好。”
“这等长夜美景,比起饮酒,其实还有更尽兴的事可做,阿芜愿不愿意与朕试试?”
周誉接过沈芜递过来的酒盏,仰头喝了一口便放在了桌案上,白日里威严无比的帝王,一入夜就变了个样子,一瞬不瞬看人的神情,直叫沈芜心慌意乱,不敢直视。
“阿芜不愿意,也不想知道,今日只想喝点小酒,陛下若无此意,那就恕阿芜不能奉陪了。”
沈芜说话时还歪着脑袋,眨巴眼睛一笑,那模样,分外俏皮,又惹人怜,周誉看着如何没有想法。
没想法,就不是男人了。
周誉复又拿起杯盏,一口口地小抿,侧身回望沈芜,展颜一笑。
门窗大敞,皎洁的月光混着这一室的烛光,有种分外旖旎的情状,男人这一笑,又似皎皎月华,非萤火所能媲美,实在叫沈芜这种内心熟透了的女人难以招架。
鬼使神差地,沈芜凑过去,醉意微醺,小脸晕红。
“陛下,要不要玩亲亲?”
沈芜是四分醉意,四分兴起,还有两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索性壮了胆子撩这一回。
平时都是周誉撩她,她怎么着也得扳回一局。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篇幅不长,正在收尾中,这个月一定完结,到时再统一发红包,感谢坚守在一线不曾离开的亲人们,顺便为接棒文打个卡,好心的小仙女动动手指加个收,万一开文后发现是自己的菜呢!(? ̄▽ ̄)?
文名暂定《我与凶兽共枕欢》
暂定文案:魏无央怕疼,怕事,还很怕死。
算命的说她多福多寿命格奇贵,她天真地相信着,直到篡位的长姐将一干手足斩杀,独留她寒风中瑟瑟发抖……
第47章 酒壮人胆
周誉作为天下, 要什么没有,与生俱来的高人一等,除了对忠心耿耿的臣子偶尔表现出关怀体恤的明君风范, 到其他人, 尤其是女人, 他就没那么好的耐心了, 也无暇分出精力是研究女人的喜怒哀乐。
但沈芜一直是个例外。
她躲避他,他有点恼。
她亲近他, 他又有点郁闷。
一个人的情绪对不对,开不开心,作为天天在朝堂上对着一群假笑官员的皇帝而言,判断起来不是难事。
周耀甚至能猜到沈芜在想什么。
酒壮人胆色,她不开心, 他纵着她好了。
周誉手掌很大,一巴掌扣住沈芜后脑勺, 轻轻松松将她往自己怀里带,小姑娘发丝很凉很滑,浓密黑亮,冷白的长指在一头黑发中穿梭, 也是一种奇妙的感受。
这比翻阅硬巴巴的奏折要舒服多了。
“先醒醒, 睁大眼睛看着我,省得你亲了不认账,事后赖朕趁人之危。”
沈芜脑袋被摁进男人怀里,鼻子磕到结实的胸膛, 硬邦邦的。
皇帝从小习武, 即便朝政再忙,也会挤出时间跟亲卫队对练, 不说有多高超,但强身健体,锻炼体格还是很够的。
沈芜撞到他胸口的肌肉,摸摸鼻子,实在有点疼。
酒也醒了大半。
不亲就算了,她给了机会,是他自己不知道珍惜。
然而,才这样想过,巴掌小脸就被周誉从怀里抬了起来,他头低下来,一吻封箴。
本打算适可而止,耐不住沈芜昏昏沉沉,无意识地嘤咛。
只这一声,周誉脑子里的那根弦崩了,弯腰将沈芜抱起,大步走向寝殿内屋。
远远看着两人不敢靠近的小翠这时有些急了,见皇帝抱着主子就要进屋,孤男寡女,后果不堪设想。
顾不上死不死了,小翠白着脸,咬牙冲了过去,跟在皇帝后头就要进去。
却被周誉一个转身,长腿踹向门板,哐的一下挡住了小翠那张火急火燎的脸。
进了屋,两人很快倒了下去。
男人不知道从哪练出来的吻功,还是他无师自通,或者皇帝天生就是什么都会,拈手就来。
沈芜浑身发软,只觉骨头也变得酥麻了,悲催地发现,她居然被男人吻得有那么点感觉了。
男女之事,宛如天雷勾地火,最终不过两个字,冲动。
到最后也不知是谁吻谁谁抱谁了。
柔软的床榻,彼此气息交灼。
周誉红了眼,虽然很想,却又强自压抑着,用尽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克制力将沈芜推离自己,拉起锦被盖住她不是那么整齐的身子,闭上眼睛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你冷静点,大婚之前,不能越界。”
他不能让她有任何令人攻讦的把柄,特别这把柄还是他造成的。
沈芜被男人狂热的索吻弄得火起,正是晕头转向的时候,男人又一被子盖得她更热了,像只土拨鼠似的拱着被子,一只细白的小腿露了出来。
周誉别开脸,翻身下床,将散开的衣带系拢,走到桌边猛灌了两杯凉茶,等到情绪渐渐平复了,方才打开门,就见小翠红了眼睛蹲在门口,一脸天要塌了的绝望。
“照顾好你家主子。”
周誉起脚从小翠跨过,面无表情地叮嘱。
红着眼恭送皇帝离开,看不到人了,小翠拔脚冲进里屋,一声我的主子啊嚎完以后戛然而止,被沈芜豪放的做派惊得有些愣住了。
沈芜是真心难受。
酒劲上来了,体内暖烘烘,又被周誉撩了那么几下,还丧尽天良地将她捂进被子里热得她快要爆炸。
“主子,您没事吧?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泡个澡,人也精神些。”
陷在被子里的女子一头乌发披散,堪堪遮住胸前,腰部以下要露不露,滑腻匀称的长腿,当真是引人犯错。
饶是小翠一个女人看了都有点口干舌燥,呆了又呆。
“小翠,快去烧水,我要沐浴,”
沈芜裹着被子摇摇晃晃就要起身,小翠回过神,赶紧跑到床边稳准她娇软无力的身子。
“不必烧水了,凉水也可,我现在就要泡澡。”沈芜热得有点急。
“等等等一下,我的宝贝县主哦,您再等等,很快就好了。”
小翠哪能让沈芜就这样出去,手忙脚乱地给她裹上衣物,一边提高了嗓门冲外头大喊:“春夏秋冬,你们四个人赶紧去灶房烧水,两个锅都用起来,柴火加到满,手脚麻利点,快啊!”
跟着这位小祖宗久了,小翠感觉自己的寿数得减掉一半,突如其来整出这么一出,也亏得自己主子能耐了,换做别的女人,在皇帝面前失了形状,不死也要褪掉一层皮。
这一夜,注定够折腾。
周誉回到寝殿,泡在不冷不热的水里,盘算着沈芜及笄的日子。
还有两个月
为何还有两个月?
“皇上,要不要奴才宣个侍女进来服侍?”
潘英看着主子今日不大对劲,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心里那个疼!
主子乃天下之主,尊贵无双,何必为了一个女人苦苦压抑自己,县主模样是好,可普天之下,容貌绝俗的女子又何尝寻不到,只要皇帝愿意,多的是美人投怀送抱。
周誉双臂舒展,遒劲有力地搭在桶沿上,闭目养神,充耳不闻。
潘英问完也知自己失言了,懊恼地拍了一记嘴巴,下手不轻,啪的一声在这白雾缭绕的浴房里显得格外响亮清脆。
“送往乌孙国的贺礼备好了没?”
良久,周誉才道,眼睛依旧闭着,好似在静心养神。
“礼部已经按规制备妥了祝贺乌孙新王大婚的礼物。”
潘英一本正经,察觉到主子不太对劲,头也不抬规规矩矩地回。
“明日抬过来给朕过目。”
戎衡成婚,周誉很愿意超越规制多送一些特殊的礼物让准新郎惊喜。
没有那个娶她为王后的能耐,却不自量力,暗中撺掇她拐带她,以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可笑至极。
远在草原上策马奔腾的戎衡忽然打了个喷嚏,他勒紧缰绳停了下来,侧身面朝一个方向,遥想千里之外的那个她。
他恐怕要食言了。
在自身不够强大的时候,谈感情,实在是奢侈。
第48章 婚期将至
在周誉不太明显的暗示和潘英的心领神会下, 有关戎衡大婚的消息在宫里宫外传了个遍。
当了多年质子的戎王子即将成为乌孙国新君,并迎娶第二大部落族长的女儿为正妃,两大部落联合, 以戎氏为尊, 从而使得王权更为牢固。
小翠这个包打听初听闻时是有那么一丝黯然神伤的, 毕竟戎衡是第一个让她产生了异样情愫的男人, 并一刹那闪过如果嫁的是他为妾也不错的念头。
但她有自知之明,心动是一回事, 现实却很残酷,不抱希望就不会难过。
“男人的话实在不能信,戎王子还说要带您回乌孙,护您一辈子,到头来, 也不过是一句空话,口号喊得漂亮, 糊弄不省事的小姑娘,当真就完了。”
一比较,大乾的皇帝简直不要太威武,不讲空话, 直接用行动表示, 真男人就是这么的果断利落。
宿醉过后,沈芜仍有些头疼,她半趴在榻上,眯着眼睛, 小翠的话她听一半漏一半, 好半晌才道:“谁要大婚了?皇帝?和谁?”
小翠:
“皇上要大婚也得等到您及笄以后,还有两个月呢。”
小翠服侍着沈芜饮下醒酒汤, 又给她按揉太阳穴,将手头紧要的事一件件说给主子听。
“其实,两个月,说长也不长,金陵那边新君继位典礼过后,郡主差不多也要起程回大乾了,要是国主也能一并前来就更好,国主和郡主已经过了明路,您就是光明正大叫他一声父王也没人敢置喙。”
小翠是觉得,父母都在,齐送女儿出嫁,才算完整的婚礼。
冷不丁提到婚事,沈芜有点怔住。
“那我是不是该回金陵备嫁?”
小翠也愣了,没想到沈芜有这样的念头,想了想才道:“真要回金陵的话又太赶,而且听潘总管说,礼部那边已经在筹备了,皇上怕是不会放您离开的。”
沈芜闻言又是一阵恍惚。
这具身子就是长到二十岁也是鲜嫩的,怎么还没长成就要嫁人了。
“听潘总管的意思,立后诏书约莫这几日就要发布了,皇帝在朝堂上已经透了迹象,更是推掉了几名重臣举荐的人选,并以接下来三年专心诞育嫡长子为由,取消了今年的选秀。”
下一个三年,估计要以专心养育嫡长子为由了,小翠莫名信任皇帝,真命天子,无所不能,就没有做不到的事。
小翠带来的消息足够劲爆,让沈芜本就昏沉的脑袋更涨了。
这尚未长成的小身板,竟是连果酒的劲道都承受不住。
“所以,你说的快要成婚的男人到底是哪位?”
小翠:
主子,您先前都在神游吗?
戎衡要成婚了!
沈芜头没那么疼了,更多的是惊讶。
戎衡那种性子,她还以为天生厌女,也就对她态度好一点,没想到
不过,以他的身份和处境,想要站稳脚跟,似乎也没有比联姻更快的办法了。
沈芜对戎衡的情感较为复杂,说不上有多喜欢,但好感肯定是存在的,比起周琛高调的陪伴,戎衡更有种润物细无声的周到,尽管他表现出来的方式不是那么温柔,但对她的心意无疑是好的。
想到这,沈芜不禁唏嘘,庆幸自己足够理智,没有被戎衡离开前的那些话动摇。
赵雅茹内心那样强悍的女人,在乌孙住不了几年就死遁了,更别提她人生地不熟,过去了也是看人脸色度日。
更何况,沈芜不觉得戎衡对她的感情深到可以毁天灭地,他也没有那样的本事。
相比较,沈芜不想承认,但也不能不承认,嫁给周誉或许才是她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的最佳打开方式。
裕国和金陵西面有部分国土接壤,也是几个邻居中唯一没有被二王子说动的国家。
所以,裕国世子瑾亲自前来贺新王大典,沈崇表现出了极大的友善,以高规格的迎宾标准接待。
再加上,裕瑾和沈崇之前的处境有些类似,内有弟弟和宠妃勾结,外有敌国虎视眈眈,妄想趁乱分一杯羹。
沈崇比裕瑾好一点的是,有个争气的女儿,高枝攀到了天边,将九五之尊都给拿下了。
裕瑾暂时没有女儿福,也没有那样争气的妹妹,思来想去,也只能曲线救国了。
庆幸的是,沈崇乐善好施,只要真诚相待,不难交好。
说来也怪,一对上沈崇那双和沈芜有些相似的眼睛,没有尔虞我诈的阴谋,很纯粹很干净,裕瑾便忍不住想要倾诉,他的父王以及众多宗亲长辈里,几乎没有沈崇这一类型的人。
“小老弟啊,你的难处,我懂,我在冷宫的那几年也一度以为自己可能要老死在破屋了,可哪想到时来运转,我那女儿,诶,我那继女,明珠郡主的女儿,真是个有福气的好孩子,我这个后爹也跟着走运,算是老天爷开眼了。”
听赵雅茹说,裕瑾在大乾为质时和女儿有过交集,藏着掖着反倒令人猜疑,不如大大方方讲出来,裕瑾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裕瑾听后淡笑了一下:“沈世叔乃正统嫡出,坐这王位才是实至名归,有个大富大贵的女儿也只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果然是聪明人。
沈崇看裕瑾的目光多了一丝赞许。
“小老弟也莫烦扰,你乃先王后所出,占着嫡子的名分,在大乾多年忍辱负重,卧薪尝胆,有功无过,谁也指不出你的错处,只需多加忍耐,积蓄势力,终能得偿所愿。”
“那就借沈世叔吉言了。”
一个叔,一个弟,这辈分乱得,若是赵雅茹在场,定要鄙夷沈崇了。
是夜,沈崇接待完了各国宾客,一脸困倦地回到内宫。
赵雅茹从寝室出来,手里拿着一封印有大乾官印的书信,扬了扬,对沈崇道:“我过两日起程回大乾,女儿不到一个月就要大婚,皇帝已经颁发了立后诏书,大婚和封后仪式共同举行,我身为母亲必须到场,陪女儿度过这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沈崇闻言百感交集,一是不舍爱妻,二是想念远在异国他乡的女儿,当年祸事来得猝然,都没好好告个别。
“阿玉,不如孤和你——”
“不要想不可能的事情,你初登王座,根基不稳,还有一堆烂摊子要收拾,哪里走得开。”
即便是她,参加完女儿的婚礼也不能在大乾滞留太久,就怕夫君耳根子软,被人撺掇着做出不智的事情来。
“那位裕国世子,你表面上做足礼节便可,不宜深交,那人虽然年轻,但城府不一般,他国内政,我们不插手,也不能贸然承诺什么。”
赵雅茹在外漂泊多年,看尽人世百态,比关在冷宫不见天日的沈崇更为理智也更为世故。
换做强势一点的男人,恐怕会对赵雅茹多有忌惮,但一个茶壶配一个盖,沈崇偏偏吃赵雅茹这套,很享受她对自己的千叮万嘱,只有真正关心自己的人,才会这么不厌其烦地嘱咐。
皇帝大婚,各属国必派使臣献礼恭贺,赵雅茹此番回大乾,即使明珠郡主,更是金陵王后,可谓风光无限,途中遇到好几个使臣,纷纷向她表示两国交好之意,愿缔结盟约,互利互惠。
赵雅茹此行只为女儿婚礼,不谈其他,一一微笑婉拒,加快了路程,只想尽早赶回大乾。
彼时的沈芜正拘在寝殿里试穿礼服,里三层外三层,按照皇后的规格定做,华贵精美,却也厚重繁冗,好在未到暑热天,否则午时立在礼台上,赐福仪式还没结束,她人怕是要先晕了。
另外一套婚服则显得轻便多了,要到封后大典结束以后才能换上,美美地随皇帝在夜间宫宴上露个脸。
穿衣服折腾一阵,脱下来又折腾了一阵,沈芜无比心疼自己,指了指明显更加轻快明艳的喜服:“我可以全程只穿这一套?”
小翠连忙摇头,一脸认真:“不可以的,一件是喜服,婚宴上穿的,一件是您的封后礼服,不同的场合换不同的衣裳,不能弄混淆的。”
沈芜闭上眼睛又睁开,有点烦躁。
“主子,您这已经很好了,皇上体恤您,只要换两套,不然严格按照规制来,至少准备四套才合适。”
“行,你别说了,我穿总成了吧。”
“不说皇家,便是民间稍微有些头脸的大户人家办喜事也是诸多讲究,你这已经是尽量从简了,还有什么可不满的,新娘子要开心,要笑,不能抱怨。”
悠扬的女声从殿外传了进来,越来越近,沈芜连忙掉头看过去,面露惊讶。
不知不觉中,这日子过得飞快,赵雅茹走了又回来了。
“母亲,您在金陵可还顺利?父王他可好?”
问完沈芜又觉得自己傻,便宜爹都当上国君了,还能有什么不好的呢!
“说来我们做父母的还是沾了你这个女儿的光,不然没那么快。”
赵雅茹拉过女儿,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这才多久没见,又长开了,越来越俊了,不愧是我女儿,就是像我。”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赵雅茹当年为了生儿子发愁,如今却又庆幸,好在生的是女儿,贵不可言,绝世无双。
沈芜天天照镜对着自己的脸看,即便盛世美颜看久了也不觉得惊艳了,反而是感叹便宜娘这种我自恋我骄傲的强大心理。
她那国主父亲的眼光也真是别树一帜。
“你父王时刻记挂着你,本想亲自来一趟,可手头堆积了太多的政务,实在走不开,临行前还托我给你捎话,说他很想你,以后定当抽个时间来大乾看你。”
“父王如今是一国之主,自然走不开,不打紧的,即便不能见面,我们也会彼此挂念的。”
沈芜肉麻兮兮地说,内心却庆幸无比。
不来才好,一个就已经够她应付了,再来一个,万一露馅,那就头疼了。
第49章 大婚时刻
不说沈芜, 就连赵雅茹这个母亲也有厚重的礼服要穿,从寝殿到中正门的那段路,她得陪着女儿走。
封后大典没有新帝登基那么隆重, 可加上皇帝大婚, 双喜并行, 也就不遑多让了。
为显庄重, 皇帝的婚服并非大红,而是黑色缎面打底, 胸前后绣金丝九爪龙纹,头戴冕冠,威严俊秀,巍峨如山。
大喜之日,即便人前要端着架着的皇帝此时也不免眉梢带着几分愉悦, 双手负在背后,立在中正殿正大门石阶之上, 身影挺着笔直,悠悠然然地等着他的皇后到来。
而此时还在寝殿梳妆打扮,被一群宫人围着的沈芜没那么悠闲了。
她就像即将粉面登台的戏子,被几个梳妆姑姑轮流在脸上涂脂抹粉, 画着皇后该有的既庄重又华美的妆容。
一个时辰以后, 沈芜看着铜镜里那个满面姝光的宫装丽人,愣愣地眨眨眼,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能美到这种地步。
仿佛换了个人。
刚开始沈芜还有点担心被人认出来,这回彻底放下心了。
她自己都快认不得自己了, 更别说外人远远看着她, 又如何将她跟那个清秀瘦弱的小质子联系上。
反正她是没那样的火眼金睛的。
赵雅茹立在女儿身旁,仔仔细细审视女儿妆容, 将她发端的九凤金钗扶了扶,插得稳稳当当,尽管讲究仪态而有所收敛,面上依然是压不住的喜色。
“你比母亲更有福气,路走得更顺,也更宽敞,母亲也没有别的再教给你了,只希望在今后的日子里,你与皇帝琴瑟和谐,鸾凤和鸣,永结同心,矢志不渝。”
抛开身份和外在,单单只是一个母亲对即将出嫁的女儿最深切的祝愿。
到了这一刻,许是被身边人忙忙碌碌又喜气洋洋的气氛所感染,突然间又听到赵雅茹这番感性的话,沈芜忽然变得有些伤感,她怎么就这么快嫁了呢,还是在一个她从未想象过的不可思议的时空里。
“母亲,您能不能晚些回金陵?”
新嫁娘的心情都是复杂的,不谈婚论嫁,感觉还有退路,一旦嫁了,过得好与不好,都跟另一半紧密相关,再要毫无牵挂地说走就走,其实很难了。
毕竟身份不同了,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妻子,嫁的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她是他的伴侣,更是一国之后,牵一发而动全身,往后她的一举一动都要活在众人的目光下,再也做不到随心所欲了。
皇后,代表着无上的光荣,也是所有女人艳羡但不敢奢望的终极顶点,可沈芜依然矫情地觉得,自己怎么有点亏呢。
待到宫人们退出寝殿,到外面做着迎新后出来的准备,房间里只剩沈芜和赵雅茹,难得的平静,也让沈芜有时间调整心情。
赵雅茹看出女儿精致笑容下掩饰的紧张心情,趁着没有外人了,说些逗趣的段子缓解女儿情绪。
讲的都是在金陵的趣闻,这说着说着,不免提到了周琛。
周琛酒后无状,抱着沈崇认爹,这人天生就有种娱乐大众的气质,浑身都是戏。
“父王岂不是吓到了?”
“你父王也是个不能用常理设想的人物,哪能那么容易就被吓到,不过倒是被你这个表哥的磨人劲头弄得有些扛不住了,这次我回来,严正要求将你表哥也带上,就怕他呆在金陵上瘾,不愿意走了。”
毕竟是宗主国的王爷,身份尊重,要是在金陵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可担待不起。
“那表哥是如何跟着您回来的?”
“他自然不愿意,我也懒得浪费时间,直接药晕了带走。”
赵雅茹话说得霸气,沈芜听得瞠目结舌,再次被她彪悍的行事作风给折服了。
话说,那位户部尚书的女儿也是眼光独到,对周琛情有独钟,即便周琛为了避开和她的婚事而远走他乡,这位依然无怨无悔地等着,甚至自己亲手将后路堵死,放话说这辈子除了周琛谁也不嫁。
沈芜实在想不通周琛哪来那么大的魔力,她和他相处的时间算长了,也没能对他产生一丁点缠绵的情感。
尚书小姐待字闺中,也只在宫宴上巧遇了周琛那么一两次,就已经情深不寿,此生不悔了。
注意力被转移,脑子里东西多了,沈芜情绪平和了许多,想到来到这里以后发生的种种,就跟倒带似的在脑海里闪过一幕幕画面,颇有些百感交集。
再也不可能回到最初看客般等着随时消失的心境了。
“吉时到!”
报喜姑姑一声高亢的唱喝,赵雅茹又抓紧时间让沈芜多吃了几口米糕填肚子,嘱咐她出了殿口就得时刻保持仪态,收腹,挺背,微昂首,保持贵而不傲的体态,矜而不怯的微笑,无惧无畏,去俯视那些对你俯首称臣的子民吧。
“母亲,你镇定点。”
沈芜感觉赵雅茹比她还要激动,握着她的手都在微颤。
到了殿门口,贵太妃含笑等在那里。
作为后宫地位最高的长辈,她亲手为沈芜戴上黄金后冠,给予绵长的祝福。
后冠真材实料,实打实的纯金,戴在沈芜头顶就像压了块沉重的石头,沈芜别说抬头了,连保持平视也要梗脖子暗中使劲。
贵太妃笑看着沈芜,世事难料,谁又能想到远在金陵的外甥女做到了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到的事。
她也算没遗憾了。
“去吧,皇帝在中正门等你。”
贵太妃和赵雅茹并肩,跟在沈芜后头,相似的容貌,一样发自内心的真正欢快的笑。
“阿芜是个好孩子,很好很好。”
贵太妃真心实意的夸,赵雅茹加深了唇角的笑。
“那可不,也不瞧瞧是谁生的。”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只是预热,什么时候发不一定,没存够稿作者也不敢发出来,宝宝们愿意支持的话请收藏一下,无尽的感激!
年纪越大越能体悟到世事无常这四个字背后的酸甜苦辣,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但无论怎样,写文都是我这辈子最坚持的一件事,但愿能够写到生命结束那天,留下点可以被人记住的东西,才算不枉此生了!愿我们都能活得无怨无悔,问心无愧!
第50章 今夜无眠
曾经的五皇子, 现在的雍王,骨子里深藏着叛逆的因子,可架不住现实的残忍, 他试过了冲出牢笼, 也以为自己的命运可以自己做主, 可美梦做了才几天, 还没有畅快地玩够,现实又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到底是挣脱不了这命运给予他的枷锁。
不说皇兄, 就连一个女人都提防不了。
不过,明珠郡主也不是什么弱质女流,栽在她手里,好像也不算太惨。
可到底伤了男儿的颜面。
今日皇帝大婚,万人空巷, 举国欢庆,周琛却提不起半点兴致, 甚至小心眼地希望那个有着霸道母亲的准皇后喝水呛一口,出门摔一跤,妆容花一半,有多糗都不为过。
想过以后, 心情才好了不少。
周誉的一干兄弟, 唯有周琛封王之后留在京都,其余的人都被周誉打发去了各自封地,所以出席婚宴的几个兄弟中,以周琛最年长, 作为皇室宗亲的代表, 紧紧跟在皇帝身后,但又不能太靠近。
稍微走近了两步, 离皇帝更近的潘英就会拿眼角瞟向他,好像在说,王爷,注意体统,往后退。
周琛摸摸鼻头,极力想要学皇兄那样威严庄重,可眼底多变的情绪仍是让他破了功。
皇后的凤辇到了外门口,礼乐官高声报送,皇帝步下石阶,走过长长的大理石路,亲自迎皇后进门,牵着华服美冠的绝代佳人,返回至礼台上。
皇帝个高腿长,步子迈得大,皇后身量初成,娇小玲珑,始终落后皇帝约莫半步,长长的裙摆拖曳在地上,每走一步,款款袅袅,像是生出了繁花,一朵接一朵,看得人心驰神往。
周琛眨了眨眼睛,努力睁大,立在礼台一侧看着帝后携手同行,美得宛如一幅盛世画卷,心情也是久久不能平静。
这这这皇后
怎么有点眼熟呢!
好像在哪见过,又想不起来了。
不远不近地看着,还挺美的。
周琛投注过来的目光,沈芜这时候是察觉不到了。
路两旁站满了皇亲国戚,文武百官,黑压压的全都是人,她一个眼神都不能出错,目不斜视,只专注望着身前的皇帝,跟随他的步调,完成这焚香求福的仪式。
其他的人都是虚空,看不见,也听不到,不在意,就不紧张了。
台阶共有九层,不多,但一层比一层高,象征步步高升,直至登顶。
沈芜穿着繁重的礼服,裙摆很长,若不是宫婢在后面托着,保不准她就得从台阶上滚下去了。
到最后一个台阶,沈芜几乎将大腿抬到了极致,用力跨了上去。
这时候,沈芜不由庆幸礼服又大又厚,隔远了谁也看不出她这一不羁的大跨步,除了她身旁的比她更能装的皇帝。
也只有在他身畔的她一仰头便看到了他微微上扬的唇角。
这人,怕是又在心里嘲笑她腿短了。
哼,她还在发育,还能长,不像他,定型了,再高也只能这么高了。
沈芜绝不承认在吃人家大高个的醋。
虽然头冠重了点,但也不算太难捱,沈芜像个木头美人,被皇帝牵着,她不用说也不用做什么,旁边有个无所不能的皇帝,他出马就行了,她只需笑一笑,美美地当个和皇帝天造地设的花瓶。
沈芜真真切切意识到美貌和气质对一个女人来说有多重要,特别你嫁的男人身份超然,光是站在他身旁,都需要足够的勇气和骄傲。
礼官唱吟,开中正殿宗祠,拜先祖。
整个流程走下来,沈芜背后汗湿了好几层,脚踩棉花,走路都有点飘了,离晚宴还有一两个时辰,皇帝带着文武百官还有别的程序要走,沈芜先行回到历代皇后所在毓坤宫,稍作休息,换轻便点的大红喜服,到了晚宴时分再出去露面。
这也是皇帝刻意为之,为防万一,尽量减少沈芜在人前出现的时间。
沈皇后来到布置一新的华美喜房,第一件事就是沐浴,身上汗涔涔,黏腻得难受,她便是饿了吃饭也不会香。
小翠愣愣看着艳光四射的主子,隐约像是看到了皇帝,举手投足都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沈芜唤了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正巧进门的赵雅茹看到这情景,等沈芜进到浴室,她才将小翠叫到了一边。
“你是我亲自选来服侍阿芜的人,当初也没想到阿芜有这般造化,可到底不一样了,阿芜如今贵为皇后,身边侍候的人也不能差,眼力,机灵劲,随机应变的能力,样样都得拔尖,我看春夏秋冬这四人是好面子,我已经跟贵太妃提了,轮流送四人到她那里接受教导,至于你——”
赵雅茹停顿了一下,一眨不眨看着小翠,似乎在等她的反应。
小翠进宫也不短了,耳濡目染,也是有长进的,立马表态道:“奴婢也可以去学,为了主子,奴婢什么都愿意做。”
当初赵雅茹看中的就是小翠的一根筋,足够忠心。
但身为皇后的得力亲信,只有忠心还不够,毕竟是自己选出来的人,赵雅茹也不好完全不给机会。
“你们五个轮着来,不分先后不论情分,谁最适合做皇后身边的第一女官,将由贵太妃根据你们的表现做最后定夺。”
赵雅茹这是怕女儿心软为难,自己提前帮女儿打点好,这样她走得也安心。
“王妃,您放心,奴婢一定好好表现,绝不会丢主子的脸。”
赵雅茹再一次觉得自己没有选错人,只不过她希望小翠能够再谨慎机智一点,这样阿芜才会更安全。
这番谈话彼此心照不宣,都不会告诉沈芜,沈芜知道了也只会以为皇后身边的宫女要求高,要专门培训,凭能力上岗。
赵雅茹曾经坑惨了女儿,她也只是尽可能弥补,不需要沈芜知晓。
这一天说长也不长,沈芜身着九尾凤服,艳光照人地宫宴上亮了一会儿的相,赢得了一干不知是发自真心还是溜须拍马的赞誉过后,她便在皇帝的默许下先行退场了。
走之前,皇帝放在桌下的手握住手,在她软软的手心挠了几下。
沈芜不动声色地感受男人的比划。
等,我!
呵呵!
这么暗骚的皇帝也是够了。
沈芜不禁心跳加快。
等他?
怎么等?
洗干净了躺床上,等着他来享用?
沈芜不堪撩拨的身子热了起来,回宫后再次泡了个澡,换上赵雅茹特意为她挑选的轻纱薄裙,将宫女全都撵到外屋,一个人坐在喜床上,大脑就似解了禁,闪过许多不可描述的画面。
“皇上驾到!”
沈芜心跳快得无以复加。
今夜,注定无眠。
40-50
同类推荐:
绿茶女配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综英美]七分之一的韦恩小姐、
阳间恋爱指北[综英美]、
幼驯染好像黑化了怎么办、
死对头为我生崽了[娱乐圈]、
[综英美]韦恩,但隐姓埋名、
家养辅助投喂指南[电竞]、
[足球]执教从瑞超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