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康熙看了眼三阿哥, 皱着眉头表情明显有些不快，他有些生气地训斥道：“做兄长的岂能欺负弟弟，看来你是忘了关爱弟弟的道理, 回去将礼记抄写十遍。”


    三阿哥苦下脸, 却半句不敢反驳, 也不敢和康熙讨价还价，老老实实地应了下来。


    只是尚书房的功课十分繁重, 不管三阿哥入学后有多擅长学习，有多如鱼得水。


    突然被布置了十本礼记的抄写，他从今天起就要熬夜抄书, 必须通宵达旦、日以继日地抄写，才能抄完康熙惩罚的内容。


    大阿哥一向看三阿哥不顺眼, 对这个平时喜欢跟太子混在一起, 对太子就恭敬有加, 对他就阴阳怪气、冷嘲热讽的弟弟十分不喜，


    此时大阿哥就第一个落井下石, 他摆出长兄的架势, 老实不客气地直接批评道：“老三，你都多大的人了, 怎么还跟九弟十弟过不去, 你看看他们多大, 再看看你多大，你好意思吗？”


    “我看汗阿玛罚得对, 就该罚你多抄几本礼记, 好好长长记性。别只长年纪不长脑子，连这么小的弟弟都欺负。”


    三阿哥一向唯太子马首是瞻，和太子关系十分亲近, 但此时太子也不好为三阿哥说话，因为替胤俄和九阿哥作证的人是四阿哥。


    大家都在尚书房读书，太子平日里和四阿哥接触的次数不少，同样很了解四阿哥的品性。


    他相信四阿哥没有撒谎，说的就是实话。


    太子总不能为了保全三阿哥就把黑锅扣到四阿哥头上，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四阿哥撒谎。


    就算不提太子和四阿哥之间的兄弟情谊，四阿哥背后的佟皇贵妃也不是吃干醋的。


    佟皇贵妃是汗阿玛的亲表妹，虽然只是皇贵妃没有被册封为皇后。但宫里明眼人都知道，在皇上眼中，佟皇贵妃就是他的妻子，和皇后只差一个名分，早就有皇后之实。


    皇上没有正式册封佟皇贵妃为皇后，只是因为他连着崩逝了两位皇后，多少觉得自己有点克妻，这才不再提正式册封佟皇贵妃为皇后的事。


    太子虽然是元后嫡子，但也要对佟皇贵妃抱有敬意和尊重，不能像对宫中其他妃嫔那样视之于无物。


    如果自己本身不占理，太子去欺负四阿哥可落不得什么好。


    太子没开口为三阿哥说话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太子也觉得三阿哥这件事做的太没品、太丢人了。


    三阿哥已经在尚书房待了两年多，竟然还跟小他那么多的弟弟叽叽歪歪，实在是不知所云。就算太子早就知道三阿哥的性子有些缺陷，却也没想到他作到这个地步。


    九阿哥确实不记得之前和三阿哥之间的过节，也不记得三阿哥到底怎么欺负他了。但之前也说过，九阿哥就是和三阿哥没有眼缘，两人相性不合。


    九阿哥看到三阿哥就觉得讨厌，此时见到三阿哥被康熙罚抄，又被大阿哥训斥，他就在一边鼓起小掌，笑得跟朵花似的灿烂极了，奶声奶气地叫道：“罚抄，罚抄！活该，活该！”


    胤俄默不作声地拉了一把九阿哥，没让他继续鼓掌欢笑，大肆嘲笑三阿哥。


    康熙还在呢，现在还不到他们庆祝胜利果实的时候。


    万一康熙觉得他们竟然告兄长的状，不够尊敬兄长，也要他们学习礼记，逮着他们鸡娃呢？


    胤俄可不想太早开始启蒙，自己乐意学的那叫兴趣课，被人逼着学那叫被迫工作，完全不是一回事好吗！


    不过胤俄拉住了九阿哥，他自己却笑眯眯地“好心”提醒三阿哥：“三哥，这次你抄完了礼记，可别忘了交给汗阿玛哦！”


    三阿哥涨红的脸霎时变得苍白，记起了最开始怎么会跟胤俄、九阿哥结怨。


    他就那么一次忘了把功课交给尚书房的师傅，被顾八代罚得好惨。吃了亏，三阿哥就涨了记性，也一直把这件事牢牢记在心底。


    此时得了胤俄的“提醒”，三阿哥终于想起来事情的前后始末。那什么……最先搞事、说话不客气的好像确实是他。


    这也难怪四阿哥站在小九小十那边了，四阿哥没跟着再指责他几句，三阿哥都要感激四阿哥顾念兄弟之情没有落井下石。


    换了大阿哥，那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打击他的好机会。


    告了三阿哥的状，让他被康熙惩罚抄书。胤俄心满意足，这才觉得去年的账彻底算清楚了。


    眼看时间不早，马上就要中午，胤俄也不打算留在御花园和康熙他们一起赏景踏春，就摸了摸肚子跟九阿哥说：“九哥，我们回去吧，我饿了。”


    九阿哥也跟着摸了摸肚子，精致昳丽的小脸垮了下来，同样点头说：“肚子瘪瘪的，我也饿了，我们这就回去。”


    牵起九阿哥的手，胤俄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了眼被证明没有剧毒，但还是不能彻底断定无毒的番茄，眼中满是遗憾。


    唉……折腾了这么久，还是吃不到番茄炒蛋。


    不知道康熙安排跟进这件事的宫人多久才会给出番茄无毒的结论，不知道到时候番茄树上又还能剩下几个番茄，又会不会时间拖得太长，番茄都烂了已经不能吃了。


    准备离开前，胤俄看了眼四阿哥，对他的仗义执言非常感激的胤俄还冲他灿烂地笑了笑，一脸热情真诚地说：“四哥，今天谢谢你，下次有机会，弟弟请你吃点心！”


    康熙不由审慎地看了眼胤俄，心中缓缓点头：比起傻乎乎爱哭又好骗的小九，小十的心眼就多了不少，小小年纪就聪颖机灵。


    作为老父亲，康熙满意欣慰的同时也有点不满，看向胤俄的目光更是染上几分责备：聪明是聪明，就是聪明劲没用在正途上。


    瞧瞧小十都干了什么，馋嘴想吃番柿，为了番柿树不被砍大哭大叫不说，还扯出一堆理由。想要满足口腹之欲时倒是聪明得紧，说话有条理还有道理。


    不仅如此，他还逮着机会告三阿哥的状。多久以前的事，三阿哥都不记得了他还记得，好记性竟然花在这种地方，实在是暴殄天物，白瞎了一身天赋资质。


    大阿哥没想太多，三阿哥倒霉就是他乐见的。尤其是太子这次一句话也没说，也跟着没脸，就更让他开心不已，连带着看胤俄和九阿哥也顺眼起来。


    太子认真打量起了胤俄，但看着胤俄白嫩.嫩、圆鼓鼓的小胖脸，看着他胖乎乎、藕节似的四肢，实在是升不起防备之心，眼底的戒备和怀疑也缓缓散去。


    年龄差得太大了。


    不管胤俄出身如何，现在的他对太子来说就是个性子顽劣、不懂事的小破孩，哪怕他是贵妃之子，现在也实在没必要防备——等他再长大几岁吧。


    对太子来说，现在还是处处跟他作对，一直跟他争夺汗阿玛宠爱的大阿哥更讨厌，更值得他戒备。


    四阿哥应该是最先知道胤俄小心思藏了许多的人，当时胤俄送给他的小狗玉雕还摆在他的书桌上呢。这次胤俄拉他出来作证，四阿哥是一点儿也不吃惊。


    不管其他人心思各异地想了什么，归心似箭的胤俄奶声奶气地跟康熙道了别，就和九阿哥手牵着手离开御花园，回永寿宫吃午膳、午休去了。


    九阿哥这段时间吃住几乎都在永寿宫，只偶尔才回翊坤宫住一晚。


    宜妃已经怀孕将近八个月。她的肚子很大，可与之相对的是，她的身材却依旧苗条纤细。


    偌大的肚子衬着过于细瘦的四肢，实在是触目惊心，看得人不由担心她和腹中胎儿的情况，忧心生产时她们的安危。


    这次怀孕宜妃的反应一直很大，孕期反应就没有消停过。太医诊断过后说她快要生了，她也就越发顾不上九阿哥，这段时间九阿哥还是每天都和胤俄厮混在一起。


    其实，去年腊月宜妃将九阿哥接回翊坤宫后，九阿哥只是不再天天住在永寿宫，但还是每天往永寿宫跑，找胤俄一起玩，偶尔也还是会在永寿宫留宿，只是没有再常住了。


    “十弟，番柿真的能吃吗？”回西六宫的路上，九阿哥好奇地问胤俄。


    离开御花园时，胤俄可舍不得那棵番茄树了，还特意绕着那棵番茄树走了一圈，像是要把它的模样完完全全地记在心底。


    正因为胤俄的表现，所以九阿哥才有这么一问，很好奇番柿到底有多好吃，让十弟这么在乎。


    往后看了眼跟在他们身后的王嬷嬷等人，胤俄拽着九阿哥的手往前快走了两步，凑到他耳边小声跟他咬耳朵：“番柿可好吃了，酸酸的，甜甜的，炒鸡蛋特别好吃。”


    九阿哥一点儿也没怀疑胤俄怎么会知道番柿的味道，又怎么会知道番柿炒鸡蛋特别好吃，他只是咽了咽口水，小脸上满是渴盼和向往：“听起来就很好吃，我也想吃番柿了。”


    胤俄摸了摸肚子，安慰九阿哥也是安慰他自己：“我们一定能吃到的。”


    就算御花园里那棵番茄树结出来的果实全被糟践了，都被喂给鸡鸭鹅兔子做实验看番柿有没有毒，可胤俄就不相信整个京城就御花园里栽了一棵番茄树。


    作为海外舶来的奇花异草，番茄在被认定果实有毒不能食用的情况下还能进入花园当观赏植物，就是因为它结果后的颜值很能打。


    胤俄觉得京城里应该有被番茄的颜值征服，在花园里栽种了番茄的王公贵族。


    退一万步说，就算京城里除了御花园真的没有其他地方种了番茄，那他等到明年，怎么也能吃到番茄炒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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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五月自古就是十二个月份中人们最不喜欢、最讨厌的月份, 自来都有五月是恶月、毒月、瘟月的说法。


    夏日本就炎热闷沉、多雨洪涝，进了五月，更有蛇、蝎、蜈蚣、壁虎、蟾蜍五种毒虫四处活跃, 猖獗蔓延, 这越发使得五月疫病丛生, 毒气四起。


    五月已经进了夏日，天气越发炎热。


    火球一样的太阳挂在天空上, 肆意播撒下刺眼的光芒和炽烈的热意，将大地烤的一片滚烫，连空气和吹拂过的夏风都是闷热烧灼的。


    在这样的鬼天气里, 谁也不愿意出门，都想待在没有太阳、阴凉通风的室内。


    天气越来越热, 胤俄也不怎么愿意出门了, 每天陪贵妃去御花园散步、锻炼, 都赶在一天当中最凉快，太阳还没升到正空中肆意播撒光和热的清晨。


    也难为九阿哥, 在这样的大热天中还天天往永寿宫跑, 每天都准时“打卡上班”，没有一天落下。


    但九阿哥其实也是无处可去。


    怀胎近九个月的宜妃四月底时就有要生产的迹象。可谁也没想到宜妃胎动闹了好几次, 也好几次都出现了生产的迹象, 可腹中的孩子偏偏拖到了五月还没出生。


    翊坤宫里宜妃越来越紧张, 脾气也越来越暴躁，惹得翊坤宫里服侍的嬷嬷宫女们也战战兢兢的, 既怕宜妃出事, 也怕不小心惹了宜妃被惩罚。


    今天是五月五日，是端午节，也是毒月当中的毒日, 九毒日之首——所谓五月毒日，就是五月中逢五、逢六、逢七的这九天，这九个日子被称作是九毒日，是五月中最令人忌讳的日子。


    在端午节这一天，宫里各宫各殿都要插艾草、沐兰汤，年纪小的皇子皇女还要系五彩绳辟邪祈福。


    像胤俄和九阿哥，他们白藕一样肌肤白生生、嫩乎乎的手腕、脚腕上就系着五彩绳编织的手链脚链，都是贵妃亲自为他们编织的。


    宜妃将要临产，是真的没时间为九阿哥亲自编织五彩绳。就是住在慈宁宫的五阿哥，今年翊坤宫送去的五彩绳也是宜妃命宫女们编织的，不是她亲手做的。


    宜妃身边的宫女编的五彩绳，和贵妃送的她亲手编织、还是和胤俄同款的五彩绳，九阿哥当然选和胤俄同款的五彩绳。


    九阿哥跟胤俄的关系已经好到可以穿同一条裤子了，虽然他们不缺裤子……


    宜妃在端午节这天的心情尤其的差，也尤其的紧张。


    腹中孩子拖到五月还没有出生，宜妃一直很着急。


    但进了五月，宜妃却不像四月时着急，希望孩子早点出生了。在五月毒月，宜妃反而希望腹中胎儿再养一个月，最好拖到六月再出生。


    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康熙继位后满汉交融，满人受汉人的影响越发深厚，连带着汉人的习俗也渐渐在满人当中流传开来。


    五月是毒月，出生在五月的孩子颇受忌讳。有些地区甚至自古有五月不举子的传统，生在五月的孩子没有机会长大成人，会在出生后被父母溺死。


    五月五日是端午节，更是九毒日之首，宜妃今天早晨起来便十分紧张焦虑，每一次胎动都战战兢兢，害怕腹中胎儿待不住了今天就要出生。


    ——宜妃真的不想腹中胎儿生在五月九毒日之首。哪怕宫里不许流传五月是毒月的说法，她自己心里也害怕，也忌讳担忧。


    “十弟，我有些害怕。”九阿哥凑了过来小声说，小奶音颤巍巍的，带着惶恐和几分担忧。


    九阿哥双手的手腕上都系着五彩绳，此时他两手扒拉在胤俄身上，在通风阴凉，放着冰块降温的室内坚持和胤俄贴贴在一起，也不觉得惹。


    “额娘每天都很紧张，嬷嬷们也很担心。额娘她天天生气，老是发火，还一直板着脸，再也不笑了。”九阿哥小声将翊坤宫中让他担忧害怕的迹象说了出来，压低的稚嫩童声濒临哽咽。


    吸了吸鼻子，九阿哥忍住了没有哭出声，可带着泣音的小奶音还是无情地出卖了他：“额娘会不会有事啊？我好害怕……”


    “我偷听到嬷嬷说额娘肚子里的是小弟弟，我不想额娘给我生小弟弟，我就想额娘好好的，我不要额娘有事。”


    九阿哥说着说着就害怕担忧得快要哭出来。


    孩子依赖母亲是本能，哪怕九阿哥曾经和宜妃闹过矛盾，也觉得母亲偏心，没有那么喜欢他，更喜欢五阿哥，可九阿哥还是希望宜妃没事，希望宜妃平平安安的。


    “九哥，别担心！”胤俄抬起白藕一样的手臂环住九阿哥，小手在他瘦弱的背上轻轻拍了拍，语气十分笃定地安慰道，“宜母妃不会有事的。”


    胤俄记得宜妃的身体很好，寿命也很长。她不仅熬过了康熙活到了雍正朝，甚至还熬过了雍正活到了乾隆朝。


    宜妃在康熙死后还活了很久，现在就难产去世的可能性不高。只要历史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胤俄就相信宜妃现在的安全是有保障的。


    只不过和宜妃相比，宜妃现在怀着的孩子，九阿哥的同母胞弟十一阿哥就没有宜妃那么健康了。


    十一阿哥生来体弱，胤俄记得他年寿不长，好像也是有序齿，但没活到成年就夭折了。


    只不过和六阿哥相比，十一阿哥才是真正无人关注的小透明。


    像胤俄，他就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不记得十一阿哥是几岁夭折的——至少他还记得六阿哥是六岁夭折，虽然也说不清楚具体是哪一年，也不知道六岁是实岁还是虚岁。


    说到六阿哥，他今年二月就满五岁了，如果算虚岁，他现在已经六岁。但六阿哥至今还好好的活着，没有突发意外，没有生什么重病，也没有染上疫病天花。


    胤俄不知道是六阿哥历史上夭折的时间还没到，又或者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六阿哥早已经悄然躲过了死劫。


    还有新种痘法，胤俄将新种痘法告诉贵妃也有小半年了，他没有问过贵妃是怎么处理种痘法的，也没有关注过后续，此时也对新种痘法的传播进度一无所知。


    但胤俄也只分神了一分钟想这些事，很快他就将六阿哥、新种痘法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他只是一条咸鱼，也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所有努力。接下来事情会怎么发展，胤俄不想再管了，也真的管不了，还是躺平看命吧——看六阿哥的命，看他到底能不能度过死结劫。


    比起比起六阿哥，胤俄当然更关心九阿哥，此时他就拍拍九阿哥的肩膀奶声奶气地安慰道：“九哥，你现在不给宜母妃添麻烦，就是对她最大的帮助了。”


    “九哥不要太担心，有太医和嬷嬷们守着宜母妃，她一定不会有事的。九哥你就放心吧，宜母妃她和肚子里的小弟弟都会平安无事的。”


    九阿哥在胤俄的安慰下没那么担忧了，低落的情绪也振奋起来。他垮下的小脸终于展颜，虽然没露出笑容，但也不再一脸要哭不哭的满是惶急。


    胤俄呼出一口热气，没觉得心静自然凉，只觉得更热了。


    于是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对九阿哥说：“天气好热，九哥，我们去吃西瓜吧。”


    放下环抱着九阿哥背部的手臂，胤俄往旁边挪了一点，和九阿哥隔开一段距离，不想再继续和九阿哥贴贴。


    和九阿哥认识这么久，两人又形影不离地天天待在一起，胤俄对九阿哥已经有很深的感情。他愿意为九阿哥做很多让步，也关心他、喜欢他、爱护他。


    但是……胤俄真的不想大夏天的和九阿哥贴在一起啊o(╯□╰)o


    就算屋子里放了冰块，室内温度不算很高还挺阴凉的，但其实待在室内也还是很热啊！


    尤其小孩子本来就体热容易出汗，贴在一起简直更热了，九阿哥一点自己是个小火炉的自觉都没有——当然大哥不嫌二哥，胤俄现在也是个小火炉，贵妃夏天都不爱抱他了。


    只是大家都是小火炉，就别挨在一起发热了。还是分开点好，离得远一点没那么热，也能从在室内融化得很快的冰块那里汲取续命的凉气。


    九阿哥没跟着胤俄挪动重新靠过来。


    因为他也挺热的，从忧心的状态中冷静下来后，五月无处不在的炽热高温就包裹住了九阿哥，让他明智地放弃了继续和胤俄贴贴。


    戴着五彩绳的小手抬起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九阿哥点了点头，脆声应道：“好，吃西瓜！”


    西瓜一千多年前，四、五世纪时就从西域传入中国，西瓜的“西”是西域的“西”。西瓜已经在中国培育繁衍了一千多年，已经培育出多种品种。


    送进皇宫里的西瓜当然是培育得最好的品种，皮薄肉多，果肉鲜红少籽，汁水丰沛甘甜，在天气炎热的夏天吃着只觉得鲜美甜嫩，最是解暑消渴。


    只可惜胤俄和九阿哥年纪太小，肠胃也娇贵。贵妃从不许他们夏天吃太多西瓜，更不许他们吃井水湃过、凉丝丝的瓜果，就怕他们吃了肠胃受凉生病。


    不过虽然不能吃在井水中冰过的瓜果，但西瓜、荔枝、李子、杨梅、杏子、葡萄等水果浇上蜜糖后做成的冰碗还是很好吃的——虽然胤俄和九阿哥吃的冰碗不能加冰，有那么亿点点的遗憾。


    至于胤俄上个月心心念念的番茄，在太医下场后终于被正名了，被证明果实彻底成熟变红后是无毒的，可以食用，而且味道酸酸甜甜的，既能做蔬菜，又能做水果。


    但可惜的是，御花园里那棵独苗苗的番茄树结出的番茄全部被造完了，胤俄想吃番茄炒蛋，真的得等明年。


    至于番茄的其他做法，比如凉拌番茄这等寒凉之物，那得等胤俄再大几岁。


    就很想哭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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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夏天很多人聚在一起只会更热, 放了冰的侧殿内室中，除了胤俄和九阿哥，就只有一个嬷嬷守着他们。


    此时他们说要吃西瓜, 守着他们的嬷嬷就扬声呼唤外面守候的小宫女进来听候吩咐, 她自己是不出去的, 要保证随时都有人看顾着两个皇阿哥，而不是让他们独自待在室内。


    也不知道宜妃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总之她得偿所愿，并没有在五月五号这天发动，并没有在九毒日之首的端午节生下腹中胎儿。


    但不那么好的消息是, 刚过端午，六号上午宜妃就突然觉得肚子疼, 毫无征兆地进入了生产。


    害怕九阿哥被翊坤宫紧张焦灼的气氛影响, 也怕九阿哥误闯进宜妃生产的侧殿看到宜妃生产的画面受到惊吓, 九阿哥的乳母几乎是逃难一样带着九阿哥躲来了永寿宫。


    宜妃已经是第三次生产，但这次还是不太顺利。


    她的肚子和其他孕妇相比其实不算太大, 但架不住宜妃怀孕后身心俱疲, 几个月里瘦了一大截，四肢腰背都太过纤细, 也就衬得肚子太大, 给人触目惊心的感觉。


    九阿哥刚被乳母送来永寿宫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每天都来永寿宫的, 这对他来说是常事，没什么好值得在意和怀疑的。


    可等九阿哥在永寿宫待了一整天, 到了晚上乳母也不打算带他回翊坤宫时,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宜妃那边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


    九阿哥本来就性子急，乳母不让他回翊坤宫，可他担心宜妃, 吵着嚷着就是要回去，胤俄都拉不住他。


    留在永寿宫照顾胤俄和九阿哥的贵妃不得不告诉九阿哥实情，告诉他宜妃正在给他生小弟弟或者小妹妹，让九阿哥就留在永寿宫不要乱跑，更不要回翊坤宫给宜妃添乱。


    好歹将九阿哥安抚下去，贵妃抬手轻轻揉了揉额角，清丽姣好的眉宇间流露出几分疲倦和藏得很好的担忧来。


    她不是被九阿哥吵到了，而是翊坤宫那边传来的消息很不好。


    宜妃还没什么，她年轻又有经验，喝了参茶还算有力气，能坚持下去，不至于在生产过程中脱力甚至昏厥。


    可宜妃有力气，孩子却也一直生不下来。已经开始生产了，可胎儿却一直憋在肚子里出不来——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再继续这么下去，别说宜妃这次怀孕本来就多灾多难、养的不太好，就是健康的孩子这么憋着也会出问题，出生后体弱多病的概率很大。


    贵妃一边担心宜妃的安危，一边又要把实情牢牢瞒住不让九阿哥知道，不给他跑回翊坤宫跟着裹乱的机会，也确实有些分身乏术，疲惫不堪。


    胤俄看出贵妃竭力隐藏的担忧，也看出她在努力瞒着九阿哥，努力找事情分散九阿哥的注意力让他不要太担心翊坤宫那边。


    为了不让九阿哥任性脾气发作到处添乱，胤俄冲贵妃点了点头，拽着九阿哥去了侧殿，将抿着小.嘴敏.感地意识到什么的九阿哥留下来在永寿宫暂住。


    翊坤宫那边还不知道要闹多久，九阿哥这个时候回去只会给翊坤宫的宫人添乱，还是留下来跟他住几天好了，帮不上忙没什么，重要的是不要反过来给人添麻烦。


    六号这天晚上留九阿哥在永寿宫侧殿留宿的胤俄没有睡好。


    一向睡相很好，躺进被窝就钻到角落里蜷缩成一团的九阿哥今天晚上像烙煎饼一样在床上翻来覆去，大半个晚上都没有消停下来。


    好不容易夜深了，九阿哥终于眼角含着泪花睡熟了。


    大半夜的，九阿哥突然在睡梦中嘤嘤嘤地哭出了声，吓得跟他睡在一起的胤俄从酣睡中惊醒，以为闹鬼了，差点没大半夜惊叫一声，将永寿宫住着的所有人全都吵醒。


    “九哥，九哥——”胤俄顶着一对可以跟大熊猫相媲美的黑眼圈叫了几声低着头不说话的九阿哥，推了推他的肩膀，“吃早膳了，今天小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芝麻酥饼和龙眼包子。”


    九阿哥抬起头来，精致昳丽的丹凤眼和小巧秀气的鼻头都红通通的，他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五官皱巴成一团，哭唧唧地小声说：“十弟，我害怕。”


    “别怕，没事的！”胤俄心底叹了口气，抬手用力地拍了拍九阿哥的肩膀，“宜母妃一定不会有事的，九哥你别担心。”


    胤俄知道自己的安慰对九阿哥来说是苍白的，但他也没有别的好办法。


    总不能带九阿哥去翊坤宫探望宜妃吧！且不说宜妃现在是什么状态，能不能让九阿哥安心；贸然将九阿哥带去翊坤宫，只会给那边添乱，让翊坤宫的人忙上加忙。


    现在已经是七号早上，但翊坤宫那边还没有好消息传出来。相反，昨天翊坤宫亮了整晚的灯，一整夜都能听到宫人们来来回回的脚步声，显然宜妃一直折腾到现在。


    佟皇贵妃身为副后，又有皇后之实，昨天就来了翊坤宫守着，调配太医、宫人帮忙。而佟皇贵妃一直没能回承乾宫，直接陷在了翊坤宫里，一天一.夜都没有出来。


    以贵妃和宜妃的交情，如果不是还要照顾胤俄和九阿哥，贵妃也要去翊坤宫守着才能放心的。


    声音有些发抖地清了清嗓子，贵妃勉强笑着对胤俄和九阿哥说：“宜妃不会有事的，我们不必太担心，先吃早膳吧。”


    总不能只顾着翊坤宫那边。胤俄和九阿哥还小，贵妃既爱惜自己的儿子，被宜妃托付了九阿哥，也有义务照顾好九阿哥。


    三人中最镇定最不紧张的就是胤俄了。一来他知道宜妃历史上活了很久，心里有七八成的把握笃定宜妃不会有事。二来胤俄和宜妃没什么交情，最多只是爱屋及乌地希望宜妃平安无事。


    此时见贵妃和九阿哥都十分担心，尤其是九阿哥垮着一张精致的小脸快要哭出来了，连他平时最喜欢的芝麻酥饼和龙眼包子都不能分去他半分的注意力，早膳都不想吃了，胤俄不禁有些麻爪。


    一顿早膳用得磨磨蹭蹭，三个人里有两个人一点儿胃口都没有，几乎是强塞才勉强吃了一点东西下去，唯有胤俄好好享用了小厨房精心制作的早膳。


    胤俄看了眼食不知味的贵妃，又看看面对最喜欢的食物也没吃几口的九阿哥，不禁有些羞愧，他是不是也该合一下群，别这么好胃口？


    煎熬的早膳过去后，没再让午膳也跟着煎熬。


    康熙二十四年五月七日上午，宜妃诞下康熙的第二十个儿子。


    因为刚出生的小阿哥没有得到康熙赐名，也不曾经被内务府排上序齿，暂时后宫只用翊坤宫阿哥来代指宜妃的第三子——胤禟也是翊坤宫阿哥，但他已经排了序齿，宫中已经渐渐改了称呼唤他做九阿哥。


    宜妃不算顺利地生下了自己的第三个儿子，但好在母子平安，她和小阿哥都好好的没有出事。只是小阿哥确实如宜妃生产之前担心的那样先天不足、生来体弱出生时小小一个，跟小猫崽似的。


    万幸的是，小阿哥没体弱多病到胤礻禹那个地步，一出生连风都见不得，要靠汤药续命。


    如果宜妃小心照顾，细心调养，未必不能将自己的第三个儿子抚养到长大成人——历史上的十一阿哥十一岁夭折，其实已经是个半大少年，如果用心呵护，未尝不能度过死劫。


    宜妃平安产子，贵妃和九阿哥都松了一大口气，放下了心中的担忧。


    尤其是九阿哥，在确定宜妃没事，他的额娘还好好的以后，他曾经失去的好胃口一下子就回来了，一边后悔自己早餐连自己最爱吃的芝麻酥饼和龙眼包子都没吃几口，一边又缠着贵妃想回翊坤宫看望宜妃。


    贵妃再三考虑，还是拒绝了九阿哥的要求。


    宜妃刚刚生产，现在翊坤宫里千头万绪，事情都没有彻底理清楚，说不定还是一片忙乱。


    很可能产房都还没有收拾好，很可能宜妃还没有被安置去干净的房间，更有可能宜妃现在都不是清醒的，在生产完以后就脱力晕了过去。


    现在九阿哥回去翊坤宫，未必能见到宜妃。一是宜妃现在待的房间未必适合旁人进去，二是宜妃很可能还睡着，未必有那个精力安抚照顾九阿哥。


    九阿哥现在就急急忙忙赶回翊坤宫肯定是不合适的，贵妃打算留他在永寿宫多住几天，起码等小阿哥过了洗三，宜妃从生产中缓了过来，才有精力顾及九阿哥。


    宜妃生下的皇二十子洗三的这一天，贵妃带着胤俄去翊坤宫凑热闹，也带上了早就按捺不住，这三天一直囔囔着要见母亲的九阿哥。


    胤俄和九阿哥是小孩子，虽然跟着贵妃来了翊坤宫，但洗三礼还是不能参加的。


    两人只能待在翊坤宫主殿的内室等着洗三礼结束，等着被抱出去的小阿哥被抱回来。


    片刻功夫后，才落地三天的新生儿在洗三礼结束后被乳母裹在襁褓里抱回了内室，九阿哥也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同母胞弟。


    踮着脚扒在摇篮旁，九阿哥把头伸进去，盯着裹在襁褓中的小婴儿看了许久，昳丽可爱的小脸上精致的五官皱巴成一团，半晌才吐出一句话：“……他好丑啊。”


    胤俄：？当我打出这个符号，不是我有什么问题，是你有什么问题。


    浑然不觉胤俄的无语，扒在摇篮上的九阿哥一脸抗拒地放下踮起的脚，往后退了几步退回到胤俄身边，一脸纠结地问：“他怎么和我长得不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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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挠了挠头, 并没有凑过去看新生儿长什么样子的胤俄迟疑着说：“也许再过几个月，等他长开了就和你像了？”


    九阿哥紧紧皱起了小眉头，一脸的不信：“真的假的？他长开以后能跟我长得像？”


    九阿哥的语气有点奇怪, 胤俄咂摸了一阵才明白过来, 九阿哥惊讶和怀疑的并不是“弟弟其实没有那么丑, 他只是没长开”，而是“弟弟那么丑就算长开了又怎么可能像我, 我比他好看多了”。


    嘴角微微一抽，胤俄无语地看了一眼九阿哥，想不出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和语言来应对九阿哥的自恋和自信。


    合着九阿哥不是嫌同胞弟弟长得不像自己, 单纯就是觉得弟弟长得丑，没他那么可爱。


    因为是夏天, 天气炎热。


    即使产妇不能见风, 但翊坤宫主殿内宜妃日常起居的内室也只和最里面的卧房隔了一道不算很厚的帘子。没有用厚厚的帘子挡着风, 把卧室闷在最里面。


    洗三礼结束后，主持洗三礼的佟皇贵妃和前来祝贺的其他妃嫔、包括贵妃都还在内室外的主殿没有进来, 只有小阿哥最先被抱了回来。


    小阿哥的摇篮被安置在内室靠里的那边, 其实离在卧室中坐月子的宜妃不远。内室里的声音大一点，卧室中的人静心听是能听到的。


    刚才九阿哥嫌弃弟弟长相那番话, 卧室里的宜妃听得清清楚楚, 当下就中气十足地回应道：“你还好意思嫌他丑, 你小时候还不是和他一样！”


    “你刚出生时，我都怀疑乳母是不是抱错了孩子, 怎么抱过来的婴儿长得那么难看, 一点儿都不像我——可你现在长开了，不也继承了我的美貌，比你五哥更像我？”


    宜妃的状态挺不错的, 这一点从她声音的音量就可以听得出来。


    她的声音不仅中气十足，而且从卧室里遥遥传来依旧清晰响亮，回荡在胤俄和九阿哥耳边。


    宜妃是真的身体康健，虽然生第三子时有些艰难，但生产之后却恢复得很快。


    只是凡事都有两面，宜妃没有大碍，可她的第三个儿子却在胎中吸收营养不足，导致出生后有些先天不足，需要后天小心调养呵护。


    隔着帘子，宜妃还在数落九阿哥：“你别在你弟弟耳边说他长得丑。他还小，不懂事，要是他把你的话当真了，以后越长越丑可怎么办？”


    宜妃其实是个颜控，她对自己的长相很有自信，确信自己美人。同时她也喜欢和长相好看的人亲近，觉得漂亮的人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九阿哥完全没把宜妃后面的训斥听进耳中，只因为她前面的话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狭长昳丽的丹凤眼：“怎么可能，我比他长得好看多了！”


    帘子后面，宜妃还没说完的话全被噎了回去。


    她突然停了下来，不继续数落九阿哥让他别说弟弟长得丑，甚至也不说话了。


    良久，在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无法自我欺骗的宜·颜控·妃突然幽幽叹息一声：“好吧，胤禟你是对的。我得承认，你的眉眼就是比你弟弟生得好看些。”


    “你们三兄弟，数你长得最像我，五官最精致，生得也最标志、最好看。”


    胤俄一直和宜妃没有太多接触。


    他一岁之前都被贵妃拘在永寿宫；而一岁之后贵妃管胤俄管得松了一些，宜妃却又再次有孕，且怀相不好，连九阿哥都顾不上，更别提照拂胤俄。


    站在九阿哥身旁，胤俄一脸恍恍惚惚：原来……宜妃这么自信的么？好像有点明白九阿哥的自信像谁了呢。


    帘子后的卧室里，宜妃的注意力虽然被九阿哥的话吸引过去片刻。但很快，她的心思又重新转回到刚出生三天的小婴儿身上，深深地为他忧虑起来。


    五月不仅自古有恶月、毒月的说法，而且出生在五月的孩子也颇受忌讳，认为他们带着出生时带着五月的妖邪之气，有些地方甚至有不举五月子的说法和传统。


    太史公司马迁就曾在史记中写过“五月子者，长与户齐，将不利其父母”的言论。


    宜妃的第三个儿子不仅生来体弱，而且生在五月，还是五月毒日之一。


    宜妃既担心儿子的先天不足，担忧他养不住，又担心儿子遭忌讳被皇上疏远冷淡——上一个被皇上冷漠对待的皇子是七阿哥，他不仅被幽禁在宫中长大，现在还被送出宫过激给纯亲王府。


    当然宜妃是不敢在宫里提什么五月恶月、毒月的。


    这几十年来满人被汉人同化的速度很快，许多汉人自古以来忌讳的事情满人也开始跟着忌讳，渐渐融入到汉人的文化圈中。


    早一二十年，宫里也是将五月视作毒月的，插艾草、沐兰汤各宫都要进行。但近十年，紫禁城中已经没有人再敢提起这个说法，个个都缄默无言，好像从没有这个习俗似的。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原因也很简单：元后嫡子，康熙亲自教养、最宠爱感情也最深的太子就出生在五月。


    太子是康熙放在心尖尖上的儿子，他绝不可能给旁人用五月子这个出生月份攻讦太子的机会。


    康熙的态度就是宫里的风向标，他重视太子，给予太子无上的权利和地位，那宫里的人就要知趣懂事，也要跟着敬着太子、捧着太子，直到什么时候康熙亲自将太子摔下来。


    宜妃生育过三个孩子，但她用心照看、花费心力抚养过的孩子只有一个，不是五阿哥，也不是九阿哥，而是生在翊坤宫曾经归在她名下教养的胤礻禹。


    五阿哥身体康健，可还没满月就送去了慈宁宫；九阿哥健康活泼，可宜妃也只照看了他两个月，就被胤礻禹分去了心神。


    可偏偏胤礻禹是个生来体弱多病的，生下来就要进汤药，每天都靠吃药续命。


    大补救命的药天天吃着，不知道填了多少名贵的药材进去，可就算是这样，胤礻禹也只是勉强吊住命，只撑了半年就夭殇了。


    胤礻禹是宜妃眼睁睁看着没的，她自问照顾胤礻禹也算尽心尽力，可到底还是没能保住他的性命。如今宜妃生下的儿子也和胤礻禹一样体弱，宜妃先天上就提着一颗心，担忧小儿子步胤礻禹的后尘。


    洗三礼当天，在永寿宫住了好几天的九阿哥就搬回了翊坤宫。贵妃到底不是九阿哥的养母，就算贵妃和宜妃交好，九阿哥长期住在永寿宫也不成样子。


    九阿哥是个好奇心重的，对刚出生的弟弟十分感兴趣。虽然他觉得弟弟长得丑，跟他不像，但小孩子看到比他更小的孩子就是很喜欢，很想逗弄两下。


    洗三礼的次日，九阿哥难得的没来永寿宫找胤俄，而是留在翊坤宫陪宜妃，也扒在弟弟的摇篮旁将脑袋伸进去和弟弟说话，逗着弟弟，希望襁褓里的小宝宝能回应他，陪他玩。


    九阿哥突然不来了，胤俄还怪不习惯的。


    虽然不想承认，但胤俄心里确实有点酸酸的，有那么点不开心。


    一直以来和他玩得最好的玩伴突然弃他于不顾，去和别人玩了，正常人心里都会有点酸酸的不开心。


    毕竟独占欲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区别只在于有的人会自我调节，让自己接受，重新变得豁达；有的人却会肆意放任，让自己被不好的情绪淹没，做出过激的举动。


    胤俄属于前者，他很快就自己说服了自己。


    毕竟是九阿哥的亲弟弟，他对弟弟感兴趣，想和弟弟玩是正常的。而且九阿哥跟十一阿哥关系好，总好过他以后被八阿哥带进沟里。


    早膳过后，看着闷闷不乐、情绪低落的胤俄，贵妃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九阿哥今天没来找你玩，不开心了？”


    撅了撅嘴，胤俄一头扎进贵妃怀里，哼哼唧唧地撒着娇。


    在贵妃面前，胤俄没有嘴硬，小小声地坦白心迹：“是有一点不高兴。”


    “吃醋了？”贵妃轻笑着，她抱着胤俄，纤纤素手轻柔地摩挲着胤俄的头。


    贵妃一直觉得胤俄有些冷情，他平日里不喜欢和人接触太深，除了她也没有再和谁建立起深厚的感情羁绊。哪怕是皇上、他的汗阿玛，也没有被他发自真心地视作亲近之人。


    一直以来，贵妃都以为胤俄会和九阿哥交好，是因为九阿哥主动接近他，而他也懒得拒绝九阿哥的热情。但现在看来，胤俄对自己的小伙伴还是很有感情的。


    胤俄先是在贵妃怀里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只是有点失落，但没什么。”


    在和九阿哥交好之前，胤俄就想过他们长大后会不会渐行渐远。但即使清楚未来他们可能会疏远，甚至是反目，胤俄还是接纳了九阿哥做朋友。


    无论未来他们会走到哪一步，胤俄都不会后悔现在和九阿哥做朋友。


    但胤俄没想到的是，九阿哥仅仅只缺席了两天，在洗三礼后的第三天，他又一大早跑来永寿宫“打卡上班”。


    九阿哥对亲弟弟胤禌——康熙给新生儿赐下了名字——的兴趣只维持了两天，一是因为胤禌太小了，基本上对他的逗弄没有回应，一直在呼呼大睡。


    二是因为胤禌生来体弱，宜妃对他的健康太过看重。每次九阿哥逗弄胤禌的时间久了，吵着他睡觉休息了，宜妃就会忍不住紧张，会训斥九阿哥让他别烦弟弟，让九阿哥出去玩别添乱。


    几次下来，本身就性格敏.感倔强的九阿哥彻底对胤禌失去了兴趣，不再想和弟弟玩了，拍拍屁.股丢下宜妃和胤禌，直接离开翊坤宫又跑来了永寿宫找胤俄。


    胤俄和九阿哥交好，自然偏向于站在九阿哥的角度看待这件事情……他就忍不住有些心疼九阿哥，这几天对九阿哥格外的好。


    宫里每年都有新生儿出生，这在宫里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


    胤禌的出生并没有在紫禁城中掀起什么浪花，带来什么大的影响。宫里的一切都平静如昔，六宫都安安静静的，没人作妖，也没人生事。


    胤禌的出生也没有影响九阿哥太多，只隔了两天，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天天来永寿宫报道。


    只是没过几天，宫里突然发生了一件大事，引得六宫妃嫔纷纷侧目，也都被这件突发之事吓到了。


    永和宫的六阿哥，眼看着已经养住了，年满五岁、再有大半年就能进尚书房读书的胤祚，无病无灾的，突然人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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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之前说过, 康熙的后宫很和平，没有什么宫斗的把戏。


    六阿哥快满六岁，眼看着就要进尚书房读书, 却突然间没病没灾地夭折了, 还死得没头没尾, 谁也不清楚缘由，当下就惊到了宫中有子女的许多妃嫔。


    六阿哥的死立刻成为了宫中禁.忌, 满宫的妃嫔、宫女、太监都对此事讳莫如深，谁也不敢提起，谁也不敢多加议论。


    但众人不提及此事, 并不是因为六阿哥的死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惊天秘密，又或者藏有什么阴谋算计。只是因为满宫这么多人, 除了六阿哥的生母德妃, 竟无一人知道六阿哥为何早夭。


    六阿哥被生母德妃抚养在永和宫, 他还没到去尚书房读书的年纪，平日都待在永和宫很少外出, 宫中与他熟悉的人很少, 大家都对六阿哥了解不多。


    但宫中妃嫔至少也清楚六阿哥是个很健康的皇子，不存在先天不足、体弱多病的毛病。而且六阿哥早夭前也没见永和宫宣召太医, 这就排除了六阿哥突生重病的可能。


    佟皇贵妃位居副后, 更是实际意义上的后宫之主。六阿哥一个眼看着就要站住的皇子这么没头没尾地夭折了, 她当然要对此事进行调查。


    但德妃却很不配合。


    也不知道德妃是因为六阿哥的死受了刺激，还是对佟皇贵妃素有怨怼此时全部爆发了出来, 她态度疯癫地拒绝佟皇贵妃进入永和宫, 也说什么都不允许佟皇贵妃靠近已经死去的六阿哥。


    六阿哥骤然夭折，对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的德妃，佟皇贵妃不好计较她的失仪和不敬。


    再加上佟皇贵妃抚养的四阿哥毕竟是德妃亲子, 佟皇贵妃面对德妃时难免有些不自在，也不好强压德妃低头，强闯进永和宫查看情况。


    可六阿哥的突然夭折也不是一件小事。无病无灾的，好好一个健康的皇阿哥就这么没了，总得将事情的真相查出来，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禀报给皇上，给皇上一个交代。


    德妃对佟皇贵妃抱有敌意，坚决不让佟皇贵妃进入永和宫调查六阿哥的死因，佟皇贵妃只好将整件事情原原本本地禀告给康熙，让他亲自来处理。


    康熙赶到永和宫时，发鬓散乱的德妃正抱着六阿哥逐渐变得冰冷的小身体恸哭不止。


    最开始，德妃怎么也不肯让太医靠近六阿哥，更不许太医检查六阿哥的尸身。


    后来还是康熙下令强行让大力嬷嬷拉走德妃，太医院的院判才能接触六阿哥的尸身，查探六阿哥突然夭殇的原因。


    是急病，中毒，受伤，又…或者其他的什么意外？


    太医院的院判检查过六阿哥的尸体，当下脸色大变，神情震惊，并单独向康熙禀明了六阿哥的死因。


    最终，康熙什么也没有对外说明，只是讳莫如深地将六阿哥真正的死因遮掩了下去。


    除了为六阿哥检查尸身的太医，再没有人知道六阿哥为什么会突然夭折。


    也许身为六阿哥生母的德妃知道一些内情。


    但奇怪的是，在六阿哥夭折后，对痛失爱子的德妃，一向对妃嫔十分温和的康熙竟没有任何表示。他什么安抚的赏赐都没有送去永和宫，也没有对德妃做出半点宽慰的举动。


    甚至很突然的，在六阿哥夭折之后，一向很得宠的德妃一下子就失宠了，突然间康熙就对德妃冷了下去。


    因为康熙不曾对外公布六阿哥的死因，在这件事情上直接保持了沉默，这使得宫中有子的妃嫔陷入到巨大的惶恐当中。


    宫中诞下皇子的妃嫔在六阿哥夭折后战战兢兢起来，一边对六阿哥的死因浮想联翩，一边也将自己的孩子看得更紧了，就怕他们步上六阿哥的后尘，在宫里死得不明不白。


    不是没有人想过六阿哥的死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又或者是党派争锋。毕竟六阿哥名字中的那个“祚”字，实在是有些显眼。


    但阴谋论其实也不太站得住脚。六阿哥虽然名字里有个“祚”字，可他继位的可能性不能说完全没有，只能说非常低。


    六阿哥的母妃德妃出身包衣，母族势力低微，全靠母凭子贵才升上妃位。她不能给六阿哥带去太多助力，甚至反而会拖累六阿哥。


    六阿哥是庶子，母族只是包衣，可以说既不占嫡也不占贵。


    至于长，那更是与六阿哥不沾边。重排序齿之后，惠妃所出的大阿哥胤褆才是长子，胤褆也确实因为长子的身份颇得康熙喜爱，是康熙第二重视的儿子。


    光凭一个名字，非嫡非贵非长，甚至也没有很得康熙青眼的六阿哥想和太子争储位，无异于异想天开。


    就算康熙糊涂了，可太皇太后还在呢，她最重视亲近的重孙从来只是太子！


    有太皇太后支持，太子的储君之位可以说是稳如泰山，连身为长子的大阿哥都难以动摇。


    更何况康熙糊涂的可能性也不高，太子才是康熙最喜爱最心疼的儿子。身为长子的大阿哥尚且要退一箭之地，六阿哥又哪里比得上太子在康熙心目中的地位。


    阴谋论的推测站不住脚，但这并不妨碍有子的妃嫔对皇子皇女的健康安全越发重视。


    也是她们大意了，前些年宫中夭折的孩子可不少，只是近几年才少了一些。


    如今六阿哥的死也算是为后宫妃嫔敲了一声警钟，让她们想起来宫里的孩子总是没得很轻易，不可有一刻懈怠放松，不然就要步德妃后尘，已经养住的儿子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没了。


    贵妃也加倍小心起来，将胤俄看得更紧了，不许胤俄再自己跑出去玩。


    像之前那样，胤俄和九阿哥只带着宫人自己跑去御花园玩的事情，贵妃再不允许了。她将胤俄拘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做什么事都要分心看顾着胤俄，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外，不在她的庇护之下。


    宜妃也是如此，她对先天不足、生来体弱的胤禌照料得更精心了，几乎将他当做了眼珠子呵护。


    还有九阿哥，宜妃也没有放松对九阿哥的保护。


    她狠狠敲打了一番九阿哥的乳母，让她们照顾好九阿哥，平日里跟紧九阿哥，除非他去紧邻着翊坤宫的永寿宫，都不许九阿哥在宫里到处乱跑。


    被限制自由的胤俄接受良好，本来大热天的他就不想出门。


    五月天气炎热，宅在永寿宫刚好——至于贵妃去御花园锻炼的事，大不了改在永寿宫的小花园，也只是环境更逼仄一点，散步时要绕着小花园多走几圈罢了。


    对六阿哥突然的夭折，胤俄和宫里其他人一样惊讶。


    同时胤俄也很疑惑六阿哥的死因——六阿哥真的死得非常突然，他死前没有患上重病的迹象，宫里也没有爆发疫情。


    至于发生意外的可能性，听说六阿哥夭折的那一天根本没出过永和宫，一直待在永和宫里。


    六阿哥在自己生母的宫殿中怎么可能遇到意外，难道德妃连自己居住了多年的宫殿都没有完全掌控，让旁人钻了空子？


    除了惊讶于六阿哥的突然夭亡，胤俄对六阿哥的死并没有感到很难过、很悲伤。就像胤礻禹死的时候那样，他只是有些叹息和惘然。


    不……六阿哥死后，胤俄心头浮现出来的感情还是比胤礻禹死时更浓烈深厚一些的。


    虽然胤礻禹和六阿哥都是胤俄血缘上的异母兄弟，但胤俄从没有见过胤礻禹，却和六阿哥有数面之缘，也曾和他说过几句话——虽然只是几句问好、打招呼的话。


    但无疑，六阿哥可以算是胤俄的熟人，而胤礻禹对胤俄来说确实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对六阿哥的死，胤俄心中的触动比完全是陌生人的胤礻禹死时更大。他也更加觉得重重压下来的命运是无法回避、无法改变的。


    胤俄不知道六阿哥真正的死因，但毫无疑问，他曾经做出的努力全部白费了，六阿哥到底没度过命中的死劫，还是在六岁夭折了。


    这让胤俄有些害怕，他开始担心自己能不能改变贵妃早逝的命运，能不能拯救她，不让她像历史上那样早早过世。


    被六阿哥的死吓到或者刺激到的不仅仅是胤俄、贵妃还有宫中的其他妃嫔，康熙也同样因为六阿哥的死大受打击。


    六阿哥夭折时距离年满六岁、进尚书房读书只差几个月，他是康熙所有夭折的皇子中死时年龄最大的，也是死因最让康熙不甘且无法接受的。


    失去了一个健康的、已经站住的儿子，康熙悲痛不已，似乎没法再接受失去第二个儿子了。


    六阿哥夭折后不久，康熙派人将送去纯亲王府的七阿哥接了回来。


    但令人无语的是，康熙在接回七阿哥之前，让七阿哥认了纯亲王福晋做养母。七阿哥成为了纯亲王福晋的养子，康熙却不再提过继的事。


    说得直白一点，就是康熙在耍无赖。他既想七阿哥不过继出去继续当他的儿子，又想七阿哥长大后继承纯亲王的爵位。


    刚死了一个儿子，康熙实在舍不得再过继一个儿子出去。


    但康熙也舍不得为七阿哥筹谋的亲王爵位。七阿哥生来残疾，残缺的身体只会给他拖后腿，让他即使付出加倍的努力也未必能赶上其他皇子，靠自己的本事建功立业挣得一份家产。


    康熙是个慈父，也有一颗怜弱之心，他忌讳七阿哥的出身是真，真心为七阿哥的未来筹谋也是真。


    要是康熙不是皇帝，他这种出尔反尔的坑货行为肯定会被人指着鼻子骂无赖——


    作者有话说：抱歉晚了一点。


    ps：六阿哥的死没阴谋，他是被德妃“害”死的，德妃太“上进”了。


    再ps：四阿哥提前一年进尚书房。以及别人没把祚字放心里，德妃放了。感谢在2023-03-15 11:46:17~2023-03-15 21:06: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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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七阿哥被接回宫后, 因为康熙已经为他择了纯亲王福晋做养母，也不好在宫中再为他挑选其他的养母。


    而七阿哥的生母戴佳氏只是一个庶妃，并没有资格抚养皇子。


    因为舍不得将儿子过继出去, 一时冲动反悔将七阿哥接回宫的康熙转念一想, 七阿哥现在年纪也大了, 离六岁只差一年，就大手一挥, 将七阿哥送去了乾东五所。


    将四所单独空了出来留给五阿哥，七阿哥住进了五所，成为了宫中唯一一个不足六岁、没进尚书房就先住进阿哥所的皇子。


    太子是一国储君, 住在毓庆宫不必多说。


    按照序齿来排，本来乾东五所依次住的应该是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六阿哥。


    但现在六阿哥夭折了, 七阿哥又被康熙接了回来不过继了, 七阿哥就住进了原本该属于六阿哥的五所。


    在康熙的骚操作下, 七阿哥也算是提前在宫里自立门户了。只用再等一年，七阿哥满了六岁就能进尚书房读书, 到那时候他和其他皇子的区别就没那么明显。


    当然, 因为七阿哥的养母是纯亲王福晋，康熙特许七阿哥一旬出宫一次, 去纯亲王府看望自己的养母, 与养母培养感情。


    ——康熙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舍不得儿子过继，但还是没有放弃让七阿哥继承纯亲王的爵位。


    康熙反悔食言, 将已经送出宫的儿子又接了回来, 完全不顾及天子一言九鼎的威严，胤俄刚知道这事时还觉得康熙这是崩了人设。


    但转念一想，胤俄发现其实也没崩。


    不管康熙在政治国事上的表现如何, 幼年丧父，缺失父爱母爱的康熙大多时候在自己的儿女面前就是个慈爱温煦的老父亲。


    康熙平日里和自己的儿子相处时那是黏黏糊糊的，尤其是对太子，简直将他捧在手心里疼爱。康熙除了太过鸡娃，大多数时候真就是一个溺爱孩子的大家长。


    历史上，在第三任妻子孝懿皇后薨逝后，彻底成了老鳏夫的康熙是既当阿玛又当额娘。一个人操两份心不说，还舍不得儿子搬出皇宫，直到康熙三十七年才首次下令让已有爵位的皇子出宫建府。


    ——康熙三十七年，大阿哥都满二十六岁了，距离三十而立也没差几岁。自大阿哥十五岁大婚之后，他一直在宫里住了十一年，可康熙就是舍不得让儿子离开自己去出宫建府。


    五月还没过完，七阿哥就搬进了五所。


    因为七阿哥这算是在宫里自立门户了，再加上这又是多年来七阿哥首次在宫中露面，且日后他也会和其他皇子一样养育宫中，阖宫为表善意，都给七阿哥送了乔迁礼。


    贵妃让兰芷为七阿哥此次搬进阿哥所拟礼单时，胤俄刚好在场。


    胤俄曾经去过五所，他上个月和九阿哥玩躲猫猫时，九阿哥就从御花园偷偷溜进了乾东五所，藏在最里面的五所的院子里。


    当时胤俄为了找到九阿哥，在五所里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几乎把五所整个三进的院落都看遍了。


    胤俄记得五所修得挺好的，是个崭新的院落。就是修好后一直空着，几年都没有住人，显得有些荒凉凄冷，屋子里、院子里都落了些灰尘和树叶。


    但五所毕竟是近几年才修建的新院落，只要打扫一番就能变得干干净净，完全不影响七阿哥搬进去自立门户。


    贵妃要给七阿哥送乔迁礼，胤俄也凑了过来，想以他自己的名义额外给七阿哥送一份礼物。


    对七阿哥，虽然还没见过他，但胤俄对他的初始好感度就挺高的，也对七阿哥抱有最普通也最真诚的善意——七阿哥不会参与夺嫡，他在九龙夺嫡中一直是个小透明的咸鱼皇子，太适合和胤俄交朋友了。


    对在未来有可能和他做好朋友，和他一起当咸鱼盟友的七阿哥，胤俄不吝于提前释放善意。就像他最开始接近五阿哥，也是因为五阿哥同样是九龙夺嫡当中的小透明。


    “该送什么礼物呢？”拧着小眉头，胤俄一脸纠结。


    他没见过七阿哥，当然不清楚七阿哥的喜好。可如果像其他人一样不走心地随便瞎送，那他还不如不要送呢，不说送个符合七阿哥喜好的礼物，至少要送他能用得上的吧。


    诶……用得上的。


    想到这里，胤俄突然有了灵感。


    他记得九阿哥之前躲在五所里，就是藏在五所正殿廊下的花瓷大缸里。那个大缸不是用来装水的水缸，而是装饰院子的摆件，是用来养睡莲或者其他水生植物的。


    如今正好是五月，刚好是荷花、莲花盛开的时节。


    胤俄咧开嘴笑了起来，他还带着肉窝窝的小胖手重重拍在一起，浸透着欢快笑意的小奶音飞扬道：“我决定了，我要送七哥睡莲的种子。”


    胤俄跳起来朝后院的库房跑了过去，在阳光灿烂的明媚盛夏中活泼泼的清脆童声远远传来：“也许七哥会喜欢在院子里种莲花~”


    见蔫了好些时日的胤俄重新焕发精神，贵妃放心的同时也对七阿哥升起几分好感。多亏七阿哥搬回宫分散了胤俄的注意力，让他没再情绪低落地记挂着六阿哥的死。


    六阿哥夭折后，宫里有两件新鲜的事，一是七阿哥被接回宫，不再过继给纯亲王府做嗣子，二是一向有宠的德妃突如其来的失宠。


    宫中众人都有猜测德妃失宠的原因，但无论如何她们都打听不出什么。只是隐约猜测，德妃失宠很可能和六阿哥秘而不宣的死因有关。


    只是康熙不曾公布六阿哥的死因，大家也只能私底下猜测，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六阿哥其实是在德妃反复地催他上进、要他努力的鞭策中过劳而亡。


    德妃是个很有野心的女人，这一点从她一路从宫女爬到妃位的进阶史就能看得出来。


    同为宫女出身，同是包衣家世，德妃远不如宜妃受宠。


    宜妃在康熙十六年进宫，初封为贵人，入宫当年就与荣妃、惠妃、僖嫔、端嫔、安嫔、敬嫔一起封嫔。那时候的宜妃甚至还没有生下五阿哥，并不是母以子贵得以封嫔，单纯是因为宜妃圣宠优渥、眷顾最深。


    德妃的宠爱远不如宜妃，她能从庶妃爬上一宫主位，封嫔继而封妃，全靠卖了四阿哥——德妃在康熙十七年生下四阿哥，很快四阿哥就成了佟皇贵妃的养子，而德妃也在次年单独封嫔。


    之后德妃又生下六阿哥，她就彻底将给出去的四阿哥放弃了，不再视四阿哥为儿子，只一心想拉拔六阿哥上进，尤其六阿哥名字中的“祚”字更是增添了她的野心。


    ——不得不说，德妃虽然有野心，也狠得下心，但她还是缺了点见识，以为一个“祚”字就能给六阿哥铺出一条青云路。


    但也有可能德妃不是在异想天开、做白日梦，只是她对自己的儿子有滤镜。毕竟在送走四阿哥以后，六阿哥就是德妃唯一的儿子，也是她未来最大的依靠。


    德妃将四阿哥送了出去，不再将他视作亲子。但利用起四阿哥、榨取他剩余的价值，德妃却是一点儿也不手软。


    靠着将四阿哥送给皇上的表妹佟皇贵妃当养子这件事，德妃一直在康熙面前装委屈、博同情，隐晦地讨要好处。


    德妃也确实成功了，她如今在宫中的地位，他一宫主位的位份，有一大半都是踩在四阿哥身上得来的。


    德妃不仅在康熙面前装可怜，她也借着此事让佟皇贵妃对她心软。


    佟皇贵妃不说私底下给德妃多少补偿好处，但佟皇贵妃身为副后，哪怕只是手松一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够德妃攫取到足够的好处。


    六阿哥出生后，在康熙和佟皇贵妃面前，德妃更是加倍地表现出自己对四阿哥的疼爱和重视。她早已不再将四阿哥视作亲子，所以她能毫无顾忌地利用四阿哥博取好处。


    在单独封嫔之后，德妃又能以嫔位抚养六阿哥，并且在康熙二十年与惠妃、荣妃、宜妃一起封妃。


    除了这些明面上的获益，德妃还得到了佟皇贵妃私底下的照拂和纵容。


    永和宫和承乾宫离得很近，德妃明面上很少和承乾宫往来，但她能在东六宫日子过得那么顺遂，少不了佟皇贵妃暗地里的搭手。


    宫里孩子被送去给养母抚养的妃嫔大有人在，大阿哥、三阿哥都曾经被送出宫去给大臣教养，五阿哥也被送到慈宁宫由太后抚养，八阿哥生在延禧宫，就归了惠妃抚养。


    但这些皇子的生母从来不曾与儿子的养母有太多接触，更不曾在儿子的养母面前表露出对孩子的在乎和喜爱。


    是这些妃嫔不爱、不在意自己的孩子吗？


    不，是她们为子女计深远。她们不想孩子和养母产生隔阂，宁愿自己离自己的亲生骨肉亲远一点，也想孩子在养母手中过得好，和养母亲近、不被苛待。


    只有德妃反其道而行之。


    她故意在佟皇贵妃面前表现出对四阿哥的重视和在意，从来没有为四阿哥设身处地地考虑过。她没有想过佟皇贵妃会不会因为她的举动和做派对四阿哥心生膈应，迁怒于他，不再和四阿哥亲近。


    狠心将四阿哥送走后，德妃就真的没有再将四阿哥视作亲子。尤其在生了六阿哥以后，觉得自己有另外依靠的德妃就更不在乎四阿哥了，只想将他的剩余价值全部榨取干净。


    可笑的是，德妃为了往上爬，为了自己的野心，将四阿哥送给佟皇贵妃，主动放弃了自己的长子。


    而六阿哥的死，也同样是因为她的野心。


    她的两个儿子，或被动或主动，都因为她的野心被她弄丢了——


    作者有话说：可惜佟皇贵妃会是继后，四阿哥不太可能记在她名下。感谢在2023-03-15 21:06:06~2023-03-16 11:46: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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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六阿哥二月就年满五周岁, 这意味着他马上就要进尚书房读书。


    德妃盼望着六阿哥能成才，对他的要求一向很高，管教他十分严格。德妃希望六阿哥能打好基础, 进入尚书房后一飞冲天, 得到师傅们的赞誉, 被康熙称赞，也获得康熙更多的青眼和喜爱。


    为了激励六阿哥, 德妃经常将提前一年入学的四阿哥挂在嘴边，用四阿哥这个同胞兄弟鼓励六阿哥上进。


    虽然德妃拿四阿哥和六阿哥做比较，但德妃心里其实很清楚, 四阿哥之所以能提前一年进入尚书房读书，一是因为他天资聪颖, 勤奋好学；二是因为四阿哥沾了佟皇贵妃的光。


    和大阿哥、三阿哥相比, 四阿哥小时候见康熙的次数很多。四阿哥是除太子以外唯一由康熙亲自启蒙的皇子, 他的基础打得很牢固，这才能提前一年入学。


    皇子们六岁后都会进入尚书房求学, 统一由尚书房的师傅教导。但皇子们入学之前的启蒙, 却都是由各自的养母、生母自己负责。


    条件好一点的主位妃嫔，也不过是找几个识字、有些文采的宫女为皇子启蒙。甚至有的妃嫔干脆就自己给儿子启蒙。


    像贵妃就是后者。她出身勋贵世家, 自小聘请了师傅学习满文、蒙文, 所以胤俄的满语、蒙语都由贵妃亲自为他启蒙。


    至于汉语, 贵妃并没有学过，但以她的身份地位, 找几个懂汉文、识汉字的宫女为胤俄启蒙并不难。


    德妃包衣出身, 家世不行，本来进宫小选做宫女的她就没有什么文采，连满文都只会说不会写, 自然也没办法亲自给六阿哥启蒙。


    她只能托关系特意找识字的宫女为六阿哥启蒙。而以德妃的家世背景……她最后还是托了佟皇贵妃的关系，是借了佟皇贵妃的面子才找到合适的人选。


    德妃将六阿哥视作自己唯一的依靠，她对六阿哥抱有很大的期待，她从没有想过让她倚为终身依靠的胤祚会死。


    所以当六阿哥突然夭折，德妃的痛苦、哀恸、痛不欲生，她表露出来的疯狂、失态、不可置信，都是她最真实的情感。


    但德妃有野心、狠得下心的同时也很聪明，很有理智。


    在六阿哥死后，德妃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并不好：四阿哥已经做了佟皇贵妃的养子，她绝对抢不回来；现在六阿哥早夭，她没有儿子了，也是四妃中唯一一个膝下无子的主位。


    如果德妃出生尊贵，是高位妃嫔，那她膝下有没有儿子并不重要。高位妃嫔的荣耀来自她们的家族，来自她们自身，她们就算生下孩子，也是皇子公主沾她们的光子凭母贵。


    可德妃不是，她出身包衣，是一路靠着母以子贵从庶妃升到一宫主位的德妃之位。和高位妃嫔不同，德妃需要康熙的宠爱，需要再有一个儿子稳固她的地位。


    所以，哪怕康熙因为六阿哥的死迁怒德妃，对她十分冷淡，可德妃却在消沉一个月后重新振作起来。


    德妃锲而不舍地讨好康熙，她的目标十分明确，就是想尽快复宠，然后再生一个儿子巩固地位。


    刚知道六阿哥的死因时，康熙完全无法置信，也非常难接受自己的儿子在熬夜进学中生生累死。


    对德妃这个不在乎儿子的身体健康，一心压着儿子上进的母妃，康熙既埋怨又愤恨，极为不喜。迁怒之下，数年来一直有宠的德妃直接失宠了。


    但康熙悲痛之下并没有彻底失去理智，他在得知六阿哥的死因后并没有将这件事透露出去，而是给检查六阿哥尸身的太医院院判下了禁口令——哪怕再不喜德妃，康熙也还是要保全德妃的颜面。


    这不仅仅是因为德妃是四妃之一，还因为德妃是四阿哥和九格格的生母。


    哪怕四阿哥已经归了佟皇贵妃抚养，九格格也送去了太后那里教养，可只要不改名册和玉牒，他们就和德妃有着脱不开的关系，身为他们的生母，德妃身上就不能背上不好听的名声。


    德妃自己知道自己为什么逼着六阿哥上进，但她不可能将自己的野心赤.裸裸地袒露出来让康熙知道。所以在康熙面前，德妃是一直装委屈、扮可怜。


    她还再一次祭出了四阿哥这个法宝，说六阿哥只是太好学了，又十分崇拜同胞兄长四阿哥能提前一年进尚书房读书，这才会不顾身体日夜苦读。


    等康熙有所动容，德妃就哭得梨花带雨地自省说她自己也有错，确实是她疏忽了，但她真的是无心的，她也真好好后悔好难过好痛苦。


    每次哭诉完，德妃都会适时地表露出失去儿子后的痛苦悲伤。这么几次下来，慢慢也软化了康熙的心。


    在冷了德妃两个多月后，在德妃锲而不舍的努力下，渐渐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的康熙终于在绕指柔下融化了，重新宠爱起德妃。


    ——德妃毕竟是四妃之一，就算不提六阿哥死后德妃的哀恸难过（表现出来的），就是顾忌到太后抚养的九格格的脸面，康熙也不好晾着德妃太久。


    康熙早年夭折了太多孩子。


    如果不是六阿哥死的时候已经快要六岁，死因又明明是可以避免的，其实康熙也不会痛苦那么久，在六阿哥夭折后大发雷霆，一直冷落德妃两个月。


    两个月过去，宫中战战兢兢的妃嫔们渐渐遗忘了夭折的六阿哥。


    六阿哥的死在宫里掀起的涟漪和惶恐渐渐消弭，有子女的妃嫔们纷纷恢复了淡定，不再过度地关注皇子皇女的安危。


    这不能说大家忘性大，只是宫里的孩子没得太多了。六阿哥要不是夭折得太突然，死时年纪也很大已经站住了，宫里真没几个人会惊讶，多给哪怕一个眼神。


    七月二十五号是七阿哥胤祐的生辰。


    今年不是他的整生日，他也没有年满六岁，这次的生辰就没有大办的必要。


    但即使只是普通的庆祝生日，也无人替七阿哥操办。他的养母纯亲王福晋住在宫外，生母戴佳氏还只是庶妃，她们都没法为七阿哥庆生。


    而同住在乾东五所的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因为七阿哥还没进学，他们的院子中间又还隔着一个四所，也和七阿哥没有太多往来，与他关系平平，更谈不上主动为他庆生。


    这倒不是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踩高捧低，故意疏忽在宫里处境十分尴尬的七阿哥，而是尚书房的功课真的非常繁重，他们每天都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在学习上。


    而且自从六阿哥过劳早夭，康熙对皇子们的身体健康越发上心。


    康熙依旧鸡娃，依旧对皇子们要求严格。


    但在六阿哥早夭后，他同时也开始关注皇子们的作息情况。康熙要求照顾皇子的嬷嬷仔细规划皇子下学后的休息时间，保证皇子们即使三七七也不会出现过劳、休息不足的情况。


    康熙：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放假是不可能放假的，不鸡娃也是不可能的。


    三七七的规矩没得改，最多让人盯着儿子们规律作息，早睡早起（凌晨三点起床，晚上不到八点就上床休息），维持健康良好的身体状况。


    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现在不仅功课繁重，下了学也管束重重，他们根本没时间和兄弟交际。


    哪怕七阿哥就住在乾东五所，可只要七阿哥不主动上门拜访，他们就十天半个月都见不了一面。


    虽然七阿哥的生辰没有任何庆祝，也没有邀请谁去乾东五所为他庆生。但胤俄还是以他自己的名义单独给七阿哥送了一份生辰礼。


    他送的是一套文房四宝。七阿哥明年就要进学，刚好能用得上。


    七阿哥早年被幽禁在宫中不见外人，他五岁前没有见过生母，也没有养母。甚至每年重大节日的祭礼、赏赐都会直接略过七阿哥，完全当做没有他这个皇阿哥。


    这么多年的忽视下来，七阿哥应该是没有小金库的，也没有攒下太多家私。


    虽然胤俄有心交好七阿哥，也给他送了两次礼，但他们其实还没见有过。


    七阿哥回宫时刚好碰上六阿哥早夭，贵妃太过紧张胤俄的安全，不许胤俄在没有她陪伴的情况下和九阿哥一起去御花园撒欢。胤俄也就没有再溜去过乾东五所，自然也见不到在宫里几乎不出门的七阿哥。


    因为没和七阿哥见过面，两兄弟严格说来并没有什么交情，所以胤俄也不好直接去乾东五所为七阿哥庆贺生辰。


    但胤俄这一次送礼，七阿哥送来了回礼。


    七阿哥的乳母来永寿宫替七阿哥为收到的生辰礼道谢时，给胤俄捎来了一个巴掌大的小匣子。


    打开匣子，里面是数十片风干后保存得十分完整的睡莲花瓣。


    胤俄五月送给七阿哥的睡莲种子被七阿哥种在了正殿廊下的花瓷大缸中。


    这个夏天，五所新种下的睡莲开了满缸。大缸的水面上漂浮着一朵朵清雅娇艳的莲花，在五所中形成了一道绝丽的风景线，也将盛夏的烂漫璀璨第一次带入七阿哥的人生当中。


    睡莲盛开后，七阿哥特意挑了一些轮廓完美的花瓣采摘下来保存好。


    他本来打算另找机会将那些花瓣送给胤俄，但这次胤俄又给他送了生辰礼，他就借这次和永寿宫接触的机会将风干后的睡莲花瓣送来了永寿宫。


    七阿哥的回礼胤俄十分喜欢，他收到礼物后就将装花瓣的小匣子藏进了自己房间的红木箱子里。


    那口红木箱子里装的都是胤俄的宝贝，康熙给他的红玉扳指和羊脂玉如意都被他珍藏在其中——


    作者有话说：康熙：我是给你的么？是你要过去的！感谢在2023-03-16 11:46:50~2023-03-16 18:11: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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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胤俄向七阿哥释放善意, 给七阿哥送礼并收到回礼的事情并没有瞒过九阿哥——当然，胤俄也没有打算瞒着。这又不是什么不好的事，还不能让人知道。


    对此, 九阿哥很是吃醋, 有亿点点的不开心。


    在胤俄计划着要将七阿哥送过来的睡莲花瓣做成书签时, 九阿哥鼓着腮帮子一脸不高兴地坐在他旁边，既不帮忙, 也不走开，就倔强地坐在那里动也不动。


    低着头专心地将风干的睡莲花瓣压得更平更实，胤俄慢吞吞地用小胖手做着制作书签的前期准备, 没有抬头去看等着他来哄的九阿哥，对九阿哥的不高兴故作不知。


    “哼！”高高扬着下巴, 九阿哥故意从鼻子里大声哼出一声。


    他垮着一张昳丽精致的小脸, 不看胤俄, 也不主动搭话。


    两颊鼓得圆滚滚的，九阿哥一个人坐在那里生闷气, 嘴里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


    虽然九阿哥暗示的小动作很多, 但他就是倔强地不肯先开口，非要胤俄主动理他, 还要胤俄承认他错了才满意。


    将所有的花瓣全部整理了一遍, 胤俄终于抬起头看向九阿哥。


    他歪了歪头, 眨巴眨巴明亮水润的杏眸，一脸纯稚无辜地问：“九哥你怎么了, 是嗓子不舒服吗？要不要喝雪梨水？”


    九阿哥本来打定主意, 如果十弟不先跟他道歉，不先承认自己错了，他是绝对不会跟十弟说话的, 不会理他。


    可胤俄刚才晾着九阿哥，只专心干自己的事，反倒让九阿哥越等越急、越等越气。


    现在胤俄主动和九阿哥搭话，九阿哥立刻将原本的打算抛到了脑后。


    虽然还是很气，但九阿哥并没有不理胤俄，不回应他的话。


    九阿哥只是噘着嘴，皱了皱鼻子重重哼出一声来，硬邦邦地说：“我不喝，我没有不舒服。”


    “哦——”拖着长长的调子答应了一声，胤俄眼底浮现出细碎的笑意，面上却还故作懵懂，“九哥你真的没事吗？嗓子真的没有不难受，我一直听你在咳呢。”


    板着白嫩精致的小脸，九阿哥哼唧一声，语气明显地软了下来，只是还残留着些许的闷闷不乐：“真的没事啦，我没有难受。”


    “这样啊。”胤俄点点头，像是相信了九阿哥的话。他低下头去，又重新摆弄起淡粉色的睡莲花瓣，没有再理九阿哥。


    本来情绪已经平复了一些的九阿哥立刻瞪圆丹凤眼，猛地大喊出声：“十弟——”


    “嗯？”胤俄抬起头看向九阿哥，俊秀的小脸上神情满是疑惑，他不解地问，“怎么了吗九哥？”


    面对胤俄这样的表情，怒火冲天的九阿哥一下子哑了火。


    他只知道睁圆了眼睛忿忿不平地瞪着胤俄，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肚子因嫉妒生出的不满和难过都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又委屈又伤心，吸了吸鼻子还有点想哭。


    眨了眨眼睛，胤俄突然低下头看了眼手里的花瓣，又抬起头重新看向九阿哥，恍然大悟道：“九哥，你是想和我一起做花瓣书签吗？我可以分一半花瓣给你。”


    九阿哥简直要气炸了，他才不想拿七阿哥送过来的花瓣！


    他终于憋不住了，也不继续强撑着傲娇，瘪瘪嘴小声哼唧道：“十弟你偏心！”


    “偏心？”胤俄一脸茫然，一副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小模样，“我没有呀！”


    “呜……”九阿哥瘪了瘪嘴想控诉胤俄给七阿哥送礼物但没有给他送，还想控诉胤俄刚才不理他。可眼泪在眼底打转，那些话他就一句也说不出来。


    眼见不经逗的九阿哥已经快要哭出来，胤俄明（yi）智（han）地停下了继续撩拨傲娇的举动，笑眯眯地看着九阿哥说：“九哥，我在做送给你的礼物啊。”


    “诶？”九阿哥一下子傻在原地，生气也不生了，一双眼尾上挑的丹凤眼亮晶晶地看了过来，带着几分疑惑、几分不确定地反问，“给我的礼物？”


    “嗯，莲花书签很好看的，我做好了送给九哥呀。”胤俄右脸颊现出一个小小的酒窝，他冲九阿哥笑得甜乎乎、乖萌萌的，真的非常可爱，让人完全没法对他生气。


    九阿哥就别扭别别扭扭地靠了过来。原本他是一眼都不看那些睡莲花瓣的，现在却探头探脑地上下打量，一脸的新奇，竟然觉得那些花瓣变得顺眼了起来。


    九阿哥乐陶陶的，小脸微微泛红，之前噘得能挂油壶的嘴不仅放平了下来，嘴角还忍不住翘起，却还控制着不露出太过灿烂的笑容：“是送给我的生辰礼物吗？”


    胤俄睁圆了杏眸，一脸你怎么会这么想的表情，他摇摇头，一口否定道：“当然不是了！”


    “啊？”九阿哥又傻了，眼神茫然又懵逼地回看向胤俄。


    胤俄也往九阿哥那边靠了靠，和九阿哥贴贴着挨挨蹭蹭，清脆脆的小奶音甜丝丝地绕着弯：“书签太普通啦！我要给九哥准备一份大惊喜，才不会只送书签给九哥当生辰礼物。”


    在给九阿哥顺毛这件事情上，胤俄早就十分熟练。


    此时胤俄就驾轻就熟地安抚好了九阿哥，让他将之前的不开心忘了个干干净净，只记挂着胤俄要送他花瓣书签，还要为他的生辰准备一个大惊喜，立刻就笑得见牙不见眼，昳丽的丹凤眼弯成了月牙。


    九阿哥开心极了，他满脸喜悦，嘻嘻笑着将一张玉雪可爱的小脸笑成了一朵花。


    朝胤俄扑了过来，九阿哥张开双臂紧紧抱住胤俄，和他贴贴在一起，把刚才对睡莲花瓣的嫌弃丢到了脑后：“十弟，我也来帮忙！”


    八月下旬，德妃被诊出近一个月的身孕，得偿所愿的再次有了孩子。


    自六阿哥五月突然夭折后，德妃就锲而不舍地讨好康熙，全身心地投入到争宠当中。而她的努力和付出没有白费，目标明确的她确实很快就达成了目标。


    这倒是让阖宫妃嫔感叹德妃还真是有福气、好生养。她七月底才复宠，八月下旬就诊出近一个月的身孕，等于德妃几乎是一复宠立刻就怀上了龙嗣。


    这已经是德妃的第五胎。除了四阿哥、六阿哥、九格格，德妃还曾在康熙二十一年产下七格格，只是七格格身体秉弱，才两个月就夭折了。


    八月二十七号，是九阿哥的生辰。


    胤俄如约送上了礼物，也确实是一份非常合九阿哥心意的礼物，能算得上是惊喜。


    在收到礼物后，九阿哥立刻就拆开了。


    在发现自己收到的礼物比胤俄七月送给七阿哥的文房四宝好很多以后，九阿哥当下就忍不住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开心得不得了，一脸的得意开怀。


    胤俄没想到九阿哥还记得两个月之前的事，也没想到九阿哥还要斤斤计较他和七阿哥谁收的礼物更好，当下就有些哭笑不得。


    看了眼抱着礼物上下蹦跶的九阿哥，胤俄真不知道该夸九阿哥记性好，还是该腹诽他小心眼。


    蹦跶过后的九阿哥激动的情绪平息了一些，他眼睛亮晶晶地凑过来，一脸认真地对胤俄说：“十弟，我也给你准备了生辰礼物，也是一个大惊喜，你一定会喜欢的！”


    歪了歪头，胤俄来了些兴趣，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真的吗？九哥现在就已经想好了要送我什么生辰礼？”


    “现在先保密。”九阿哥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现在不能告诉你。现在就告诉你就没有惊喜了！”


    杏眸笑得弯弯的，胤俄从善如流地说：“那我不问了，等着九哥的惊喜。”


    没有人会不喜欢自己的付出得到回报。


    虽然胤俄一直像对待小孩子那样包容心疼九阿哥，但如果一直只有他在付出，只有他在迁就，那这段友谊是很脆弱的，随时有可能因为胤俄不知道什么时候失去耐心而崩塌。


    但九阿哥从来都没有只知索求、不知回报。他敏.感缺爱，傲娇.小气，却也十分珍惜每一份收获的关爱。


    在这段友谊当中，从来没有胤俄更包容付出更多的说法，他们兄弟俩就是双向奔赴，都想和彼此做最好的朋友。


    “十弟，生辰快乐！”


    “生辰快乐，胤俄。”贵妃俯身过来在胤俄软乎乎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清丽温恬的脸庞上布满笑容，眼底满是疼爱。


    摸了摸胤俄的头，摩挲着他头顶细软乌黑的发丝，贵妃依旧笑吟吟的，却将心头浮现的些许叹息掩了下去，没让任何人发现。


    时间过得可真快，贵妃还记得胤俄刚出生时只有她手臂那么大，一点点小窝在她臂弯中的模样。


    如今转眼间过去四年，胤俄满四周岁了。


    他长大了一些，原本圆鼓鼓、肉乎乎的小脸瘦了下来，显露出肖似贵妃的端正五官，越大越发生得俊秀朗正，英姿勃发。


    只是胤俄虽然瘦了一些，可婴儿肥却没有完全消下去。


    当他灿烂地笑起来，杏眸弯成月牙时，还是一副甜乎乎、萌萌哒的可爱模样。以至于这两年胤俄和九阿哥在宫里横行霸道，越发调皮捣蛋，却也没怎么被大人责罚，屡次靠卖萌躲过责骂和训斥。


    如今已经是康熙二十六年，今天是胤俄的四岁生辰，距离二十四年已经过去了两年。


    胤俄今天的生辰宴没有大办，除了贵妃，就只有九阿哥来为他庆祝生辰。同样与胤俄交好的五阿哥、七阿哥并没能来为他庆生。


    不只是胤俄今年的生辰没有热热闹闹地庆祝一番，九阿哥的生辰也没有大办。


    从今年下半年开始，宫里就一直笼罩着低气压，就算是生辰这样的喜事也没有人敢放肆庆祝，就怕太过惹眼招来康熙的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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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下半年宫里一直笼罩着低气压, 这是五阿哥和七阿哥没能来永寿宫给胤俄庆贺生辰的主要原因。


    除此以外，他们只送了礼物人没亲自来也有他们各自的原因。


    五阿哥要留在慈宁宫陪伴太后，他不方便在这个时候离开慈宁宫。


    七阿哥已经在尚书房读书, 请假本就不容易。如果是以前, 七阿哥给弟弟庆祝生辰请半天假也说得过去, 可现在就有些招眼，难保不会撞到低气压已经持续了几个月、心情正不好的康熙面前。


    和今年的冷清相比, 胤俄两年前的生辰就过得热闹得多。不仅九阿哥为胤俄准备了惊喜礼物，五阿哥、和胤俄有了往来渐渐熟悉起来的七阿哥都来了永寿宫为他庆生。


    不仅如此，那一年贵妃还做主替胤俄邀请了四阿哥。


    四阿哥曾在御花园为胤俄和九阿哥作证, 证明三阿哥确实有欺负他们的行为。


    当时胤俄嘴上道谢很真挚，还说以后要请四阿哥吃点心。但那些其实都只是胤俄随口说的客套话, 他完全没走心, 没当一回事, 而四阿哥本人也没当真，只当玩笑话听听就过了。


    胤俄可以耍小孩子脾气随口胡说不当真, 但贵妃却不能真的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对四阿哥的仗义执言, 贵妃有做出感谢，除了邀请四阿哥来永寿宫做客, 后面四阿哥生辰贵妃也默默将礼单拟得厚了三分。


    虽然胤俄两年前的生日过得很热闹, 但康熙二十四年却是个多事之秋, 一直都不消停。


    那一年不仅五月毒月出了六阿哥夭折的意外，年底宫里还闹起了天花。


    当时紫禁城中天花闹得最凶的是东六宫, 钟粹宫、承乾宫还有延禧宫都有宫人染上天花。倒是怀孕后便一门心思养胎、闭门谢客的德妃阴差阳错逃过一劫, 永和宫没有出现疫情。


    天花在东六宫蔓延开来，最危险的就是庶妃万哈琉氏在腊月刚生下的皇二十一子胤裪。


    万哈琉氏只是庶妃，她和另外几位庶妃一起跟着荣妃住在钟粹宫里。她刚刚生下胤裪因为还没满月, 也还没有择出养母，就还跟着她住在钟粹宫的后配殿里，正好处在天花肆虐的范围之内。


    胤裪出生不足一月，就有染上天花的危险。婴儿身体柔弱，抵抗力不足，如果胤裪不幸在这次的天花疫情中被传染，那他熬过出痘，最后平安无事的可能性很低。


    两年前因为突然闹起的天花疫情，紫禁城中人心惶惶。


    但痘疹科的太医们给了众人很大的惊喜，他们拿出了一套完善的防护措施教给宫人们预防天花，将天花牢牢控制在东六宫，没有让疫情在宫里扩散开来，蔓延到其他地区。


    不仅如此，痘疹科的种痘技术也发生了质的飞跃，种痘的成功率已经接近百分之百。


    因祸得福，当时住在东六宫，正好处于天花疫情范围内的八阿哥和胤裪都在那场天花疫情中种痘成功，以后再也不怕传染天花了。


    痘疹科的表现让康熙龙颜大悦，但康熙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功臣。


    在贵妃将新种痘法献给康熙一年以后，经过了数轮试验的证明，也经历了真正的实战，痘疹科的太医们终于完全确定了新种痘法的可行性和正确性。


    新种痘法不仅利在当下，更是功在千秋。据痘疹科的太医所言，只要将新种痘法传扬天下，让大清所有人都种上牛痘，那天花再也威胁不了人们的安全，每年更不会有几十万的百姓死在天花疫病之下。


    康熙知道新种痘法跟孝昭皇后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是贵妃献给他的，是贵妃的功劳。


    但这个真相却不能宣传出去。这不仅仅是因为贵妃不是国母，只是后宫妃嫔；还因为贵妃有子，而且她们母子背后还站着满族顶级勋贵之家钮祜禄氏。


    宫里爆发的天花疫情在痘疹科太医的努力下结束后，康熙驾临永寿宫，亲自向贵妃表达歉意。因为他既不能宣传贵妃的贡献，也不能明着给贵妃酬功，只能暗地里补偿她和胤俄。


    因为这个，康熙对贵妃和胤俄更多了几分怜惜和愧疚。


    而且，随着新种痘法渐渐传扬开来，新种痘法发挥的作用越大，越是有力地遏制天花疫情的蔓延，康熙就越发愧对贵妃，因为贵妃贡献极大，可她却没有得到应得的荣耀和回报。


    但康熙不知道的是，这正是贵妃想要的，她比康熙还不希望真相被宣传出去。


    一来，她并不是新种痘法的发明人，这份荣耀如果真的安到她头上，贵妃只会觉得受之有愧，无法坦然接受。


    二来，新种痘法其是胤俄告诉贵妃的。这个内幕贵妃只会死死瞒着康熙，绝不会将真相泄露出去让康熙知道。


    能用本身就对胤俄种痘有大帮助的新种痘法换来康熙的愧疚和怜惜，贵妃心满意足。


    贵妃从没有什么野心，她也根本没有想过利用新种痘法获得巨大的声望，获得荣耀和赞赏，然后以此作为依仗支持胤俄夺嫡。


    一直以来，贵妃都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胤俄平安长大，富足一生。


    借着康熙当时的愧疚，贵妃向他提出了一个要求：她希望能将新种痘法的功劳放在姐姐孝昭皇后名下，希望所有用新种痘法种痘成功的人都能真心感谢孝昭皇后，替她诵念一句祝祷。


    贵妃和姐姐关系很好，孝昭皇后英年早逝是她心中最大的遗憾和痛楚。贵妃这么做，也是想给早逝的姐姐积福。


    而且，贵妃敢将新种痘法直接献给康熙，也是借了姐姐孝昭皇后的光。这些年来，贵妃在宫里一直都过得平安顺遂，不仅顺利生下胤俄，还将他养住了，这都多亏了孝昭皇后早年在宫里晶莹的人脉和关系。


    对贵妃的这个要求，康熙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不仅如此，似乎觉得只是这样还不足以犒赏贵妃献上新种痘法的功劳，康熙还大手一挥赏了阿灵阿一个一等伯的爵位，命他搬出果毅公府，与法喀分家，彻底替贵妃解决了娘家兄弟争夺爵位的隐患。


    因为孝昭皇后、贵妃接连入宫，成为康熙后宫中的高位妃嫔。身为她们的同胞兄弟，法喀即使只是侧福晋之子，只是庶子，却也成功继承了遏必隆的果毅公爵位。


    但法喀果毅公的位置坐得并不算稳，全靠孝昭皇后和贵妃撑着才没有被身为继室嫡子的阿灵阿拉下去。


    阿灵阿一直对果毅公的爵位虎视眈眈，只是碍于宫里的贵妃才一直蛰伏着没有发难。但阿灵阿就像一条毒蛇一样潜伏在阴影当中，只要法喀露出一丝破绽，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冲出来给法喀致命一击。


    法喀和阿灵阿不和，私底下一直在为果毅公的爵位争斗不休。对这些事，康熙不仅知道，而且还有意纵容，他的意图很简单，就是想让法喀和阿灵阿闹崩，让整个钮祜禄氏因此四分五裂。


    康熙放任法喀继承果毅公的爵位，却又提拔阿灵阿做一等侍卫，更将阿灵阿引为心腹，为阿灵阿争夺爵位添加助力。


    康熙这么做，就是不想钮祜禄氏拧成一条绳，也不希望法喀坐稳果毅公和钮祜禄族长的位置，成为贵妃和十阿哥最坚实的助力，助涨他们夺嫡的野心。


    但在贵妃献上功在千秋的新种痘法后，康熙一边再次确定了贵妃没有夺嫡的意愿，一边又对贵妃心中有愧，就放弃了原本的打算，提前叫停了阿灵阿与法喀争夺爵位的斗争。


    但康熙还是留了一手，他让阿灵阿搬出果毅公府，与法喀分家，固然是帮法喀彻底坐稳了果毅公的位置，但也进一步分裂了果毅公的势力。


    而且康熙还给阿灵阿赐下了一等伯的爵位。这个爵位赐下去，钮祜禄氏整体的实力固然变得更强了，但这个爵位也给了阿灵阿与法喀争夺钮祜禄氏族长之位的依仗和底气。


    如果贵妃本心如初，从没有想过鼓动十阿哥夺嫡，她的兄长法喀也没有博取从龙之功的野心，那阿灵阿分家搬离果毅公府，对他们兄妹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反过来，一旦贵妃改变了想法，生出野心想让儿子争夺皇位，那阿灵阿就是康熙反制法喀的一枚棋子。阿灵阿将死死扼住法喀的咽喉，让他难以为十阿哥夺嫡提供太多的帮助。


    贵妃对康熙此举的深意心知肚明。康熙确实帮了她的同胞兄长法喀，但同时也用阿灵阿制衡着她们兄妹，限制着她和胤俄背后的势力，不让它们扩张。


    对此，贵妃是甘之如饴的——她其实比康熙更担心钮祜禄氏会裹挟着胤俄参与夺嫡。


    在夺嫡这件事情上，贵妃与娘家钮祜禄氏的立场未必完全一致。比起已经是顶级勋贵世家、升无可升的钮祜禄氏，贵妃更在乎的是胤俄的安全。


    所以贵妃也需要康熙敲打法喀，限制钮祜禄一族，让钮祜禄氏死了夺嫡的心，不要牵连到胤俄。


    如今两年过去，新种痘法已经在多个地方推广开来。水苗法和牛痘都被广泛应用，这让种痘不再成功率极低，让天花不再每年带走数十万百姓的性命，时刻威胁着人们的安全。


    因为明面上新种痘法的功劳落在了孝昭皇后身上，这两年种痘成功、摆脱了天花威胁的百姓们纷纷感念孝昭皇后的奉献和善举。


    无需康熙下令，也有百姓默默为孝昭皇后祈福，为她建祠纪念，自发地发自真心地供奉孝昭皇后——


    作者有话说：历史上贵妃一死，阿灵阿就诬告法喀与弟媳有染，让法喀丢了果毅公的爵位。虽然后来证明了是诬告，但谣言害死人，法喀一直赋闲再没有起来过。后来阿灵阿还支持八阿哥夺嫡，裹挟着十阿哥加入了八爷党，虽然不是核心，但也让十阿哥卷入了夺嫡之争，后期被雍正忌惮，下场相当的一般。感谢在2023-03-17 11:56:20~2023-03-17 18:09: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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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这两年里, 宫中发生了很多事情。


    同时，在六阿哥夭折以后，宫里又诞生了许多新生儿, 添了几名皇子皇女。


    康熙二十四年腊月初四, 在天花乱起时, 庶妃万琉哈氏在钟粹宫生下皇二十一子胤祹。


    去年四月二十四日，德妃生下十一格格①。这让德妃很是失望, 因为她没有如愿生下一个皇子巩固自己的地位，四妃当中，依旧只有她名下没有皇子——如果不算四阿哥的话。


    但德妃往上爬、求上进的野心从没有熄灭过, 她和高位妃嫔不一样，出身低劣的她有着更顽强更坚韧的意志。


    德妃没有气馁, 生完十一格格养好身体后立刻就重振旗鼓再次争宠, 如今又有了近七个月的身孕, 快的话年底就会再次生产。


    去年十月初一，庶妃章佳氏在永和宫生下皇二十二子胤祥, 也就是后来排序齿之后的十三阿哥。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按照序齿顺序，德妃现在怀着的就是未来的十四阿哥胤祯。德妃倒也真的在六阿哥夭折后成功拼出来一个皇子, 将以三十“高龄”诞下皇二十三子。


    两年过去, 康熙膝下新添了几个皇子皇女, 儿女的数量再次壮大。同时，康熙膝下年长的皇子也渐渐长大, 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 各方面都已经走向成熟。


    去年年底，养育宫中，由康熙精心教导多年的太子出阁读书了。这是太子首次走出后宫, 第一次走上台前，在前朝的王公大臣面前亮相。


    所谓“太子出阁”，按明朝旧例来说，就是让皇太子远离宫廷，在宫外接受汉臣儒家学者的教育。


    太子册立后不久，在胤礽仅有五岁时，就有汉臣上书要求康熙将太子送出宫廷出阁读书。


    但这一要求被当时的康熙拒绝了，当时胤礽只有五岁，还十分年幼，康熙舍不得儿子出宫读书，就决定自己亲自教导太子，将太子出阁读书的时间一直往后移。


    直到去年太子十三岁了，康熙才放心让太子离开宫廷出阁读书。


    在康熙精心但同时也十分严苛的教导下，太子从五岁起开始苦读，一直到十三岁，整整八年每天都无一懈怠地用心苦读，终于在八年内读完诸经、学问大成。


    这让康熙为太子骄傲，他在太子学问大成后将太子推去前朝出阁读书，主要目的其实不是让太子跟随汉臣儒家学者学习，而是志得意满地想要向重臣们炫耀这样优秀出色的太子，像天下人彰显皇家的后继有人。


    继太子去年出阁读书，首次在前朝亮相后，今年年初，年满十五周岁的大阿哥在宫中大婚，迎娶尚书科尔坤之女伊尔根觉罗氏为嫡福晋。


    重排序齿后，大阿哥就是康熙的长子。


    他第一个大婚，意味着康熙的儿子渐渐长大，不再是需要父辈呵护庇佑的孩童，而是长大成人的英武男儿，可以承担责任，同时也可以……掌握权力。


    狼王还没有老去，但幼狼已经逐步褪.去稚嫩，渐渐长出雪亮的利齿和锋利的爪牙，长大到能威胁狼王的地位，让狼王感受到危险。


    两年过去，都已经年满六岁的七阿哥、八阿哥依次进入尚书房读书，七阿哥留在乾东五所没挪地方，八阿哥从惠妃的延禧宫搬去重新修缮过的西三所，占下了头所的位置。


    西三所位于外西路，与慈宁宫毗邻，原先只有三个独立院落，故称西三所。


    但后来因为膝下站住的皇子越来越多，康熙觉得西三所的院子已经不够皇子居住，就在外东路、与宁寿宫毗邻的地方重新修建了与西三所相对称的北五所。


    因为北五所位于乾清宫东边，宫里也习惯称呼北五所为乾东五所。


    乾东五所是后面修建的阿哥所，有五个独立院子。虽然位置以乾清宫为轴点与西三所中心对称，但院子的数量却又不对称了。这两个阿哥所杵在追求对称的紫禁城中，让人觉得十分别扭。


    在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从西三所搬去乾东五所后，康熙就下令修缮西三所，再添两个院子凑成五所，与乾东五所对称。


    原本的西三所只有三个院子，刚好在慈宁宫外的大佛堂前面排成一排。


    横着排列已经没有足够的位置再修建两个独立的三进院子，所以西三所后面修建的两个院子就是竖着排列的。以原来的头所为交点，新修后的西三所五个院子呈直角排列，刚好将慈宁宫半包了起来。


    后面修建的两个院子被康熙命名为头所、二所，原先的头所就成了三所，另外两个院子也依次改名为四所、五所。


    西三所与乾东五所最大的区别在于，乾东五所最尊贵的院子就是头所，既占了首，位置也离乾清宫最近；但西三所不同，西三所名义上是头所为尊，但离乾清宫最近的院子却是三所——也是修缮之前的头所。


    八阿哥搬进西三所后住了头所，没去染指位置最好、离乾清宫最近的三所。这其中固然有按顺序居住的意思在其中，但更深的用意却是，将三所留给贵妃所出的十阿哥胤俄。


    与乾东五所的头所相对称，西三所实际上最尊贵的院子，也只有贵妃之子才住得。就算按序齿来排不是刚好十阿哥能住进三所，也没有其他的皇子敢与他争这份荣耀。


    自从两年前突然爆发的天花疫情被痘疹科的太医们成功解决后，紫禁城里就一直安安生生的没出什么大事，宫里一切都好，一切都如往常一般顺遂。


    但从今年下半年开始，宫里的情况突然间急转而下——今年高寿七十五岁的太皇太后病重了，不过数月时间，就到了卧床不起、汤药难进的地步。


    太皇太后已经很多年不管事了，可这些年来，她就像一根定海神针一样牢牢镇压着大清，让大清宗室与勋贵间从无大的争斗纷乱，一直维持着大体上的和平宁静。


    如今太皇太后病重，支撑了大清数十年的标杆倒下了，康熙十分难过，心情悲痛之下让整个紫禁城都笼罩在浓浓的低气压之下。


    各宫妃嫔这几个月来十分乖觉，有资格出入慈宁宫的高位妃嫔都勤奋地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侍疾，没资格靠近慈宁宫的低位庶妃也识趣的悄不做声的猫着，谁也不敢在这种时候惹事，就怕一头撞在心情不虞的康熙的枪口上。


    今天胤俄生辰，五阿哥没有来永寿宫为胤俄庆生，就是因为太皇太后病重，太后既伤心于姑母的重病，又要费心劳力地给太皇太后侍疾，伤心伤力十分劳累，五阿哥要留在慈宁宫陪伴着太后。


    ——五阿哥能待在慈宁宫侍奉太后，并不是因为五阿哥为全孝心从尚书房请了假，而是今年腊月就要年满八周岁的五阿哥压根就没进尚书房读书。


    两年来，乾东五所的四所一直空着，五阿哥就没搬离慈宁宫，还跟着太后没独自搬去阿哥所自立门户。如今的五阿哥，是宫里唯一一个“大龄”失学儿童。


    太后毕竟是蒙古人，虽然在照顾五阿哥的日常起居上十分用心，但并不重视文化教育。最开始的时候，五阿哥在太后的教养下只会说蒙语，别说汉语，连满语都是一窍不通。


    后来太后给五阿哥启蒙，让苏麻喇姑教导五阿哥学习满语，还是在五阿哥认识胤俄和九阿哥、与他们有了往来以后。五阿哥也是宫中皇子中启蒙最晚的那个，他从五岁起才开始学习蒙语之外的满语。


    但太后是真的不太重视五阿哥的文化教育，五阿哥学了满语不错，但他至今都说得磕磕绊绊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五阿哥启蒙只是学了说满语，并没有学满文，他是不认字的，当然也不会写字。


    至今为止，五阿哥都大字不识一个，不管是蒙文、满文还是汉文，五阿哥统统都不认识，也一个字都不会写。


    也不知道该说五阿哥幸运还是厉害，居然能在康熙这个鸡娃的老父亲手下混到现在还是个实打实的文盲，没有被康熙揪去尚书房开展三七七的魔鬼教学。


    今天虽然是胤俄的生辰，但贵妃也不能陪他一整天。贵妃位份高，又一向得太皇太后青眼，平日里得了太皇太后许多照拂，少不得要去慈宁宫侍疾。


    当然，去慈宁宫侍疾次数最多、最累的是佟皇贵妃。


    有时候胤俄都觉得，康熙之所以连着死了三个皇后——佟皇贵妃虽然现在还没封后，但实际上她和皇后没有区别，就是后宫之主——并不是因为康熙克妻，而是因为康熙觉得皇后也应该跟他一样精力充沛，以至于让皇后承担了太多事务。


    简单来说就是，胤俄非常怀疑康熙的皇后都是累死的。当皇后听着是很高大上，可宫里大大小小所有的事都归皇后管，一天到晚劳心劳力的辛苦得不行，能不被累到早逝吗？


    贵妃去慈宁宫侍疾，并不经常带着胤俄一起去，三五次才带上胤俄去慈宁宫一次。


    一是胤俄还小，去慈宁宫侍疾帮不上什么忙，还要累得贵妃分心。


    二是太皇太后病重，屋子里满是中药味，天气渐渐冷了也不敢通风，屋子里味道实在不太好闻，胤俄年纪小身体弱，贵妃怕他在慈宁宫待得久了会不舒服。


    而且胤俄也不是太皇太后非常喜欢的重孙子，就算他在太皇太后身边陪伴，也给予不了太皇太后太多的慰藉。


    太皇太后最重视的还是孙子康熙，其次才是重嫡孙太子——


    作者有话说：①注：贵妃生的十一格格被蝴蝶了，后面的公主序齿都顺延。感谢在2023-03-17 18:09:14~2023-03-18 11:57: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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