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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清穿之十皇子的咸鱼日记 110-120

110-120

    第111章


    九阿哥比胤俄还要惊讶, 他一脸奇怪地看了眼胤俄,歪了歪头,眉眼如画精致昳丽的小脸上满是不解:“我什么时候傻过?”


    顿了顿, 九阿哥张了张嘴, 正想说什么, 突然反应了过来,一脸黑线地瞪向胤俄, 嘟着嘴满脸郁闷地质问道:“十弟,你刚才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


    说他傻!


    而且不仅是说他傻,还是当着他的面说的!


    眨了眨眼睛, 蝶翅一样轻灵纤密的鸦黑睫羽上下扑扇了两下,胤俄回避了九阿哥的质问, 反倒追问起九阿哥:“九哥, 你什么时候注意到八哥待四哥不如从前亲近的?”


    九阿哥白了胤俄一眼, 虽然心有不满,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就胤俄的问题给出了回答:“我刚进尚书房就发现了。难道你没发现?八哥他不怎么主动接触四哥了。当然, 他也没明着和四哥断了往来就是了。”


    深深看了九阿哥一眼, 胤俄心底微松了一口气,就像一块巨石终于落了地。


    肩膀松弛了下来, 胤俄看着九阿哥嘴里喃喃自语了一句:“九哥, 原来你真的不傻啊!”


    听了胤俄这句话, 本来恼怒的情绪有所缓和,脸上的怒容渐渐收敛的九阿哥又张牙舞爪起来。


    他恶狠狠地瞪了眼胤俄, 上半身倾斜过来, 双手抓在胤俄的肩膀上,用力地前后摇晃起他的身体,像是要给胤俄一个好看:“你才傻, 我聪明着呢!”


    能跟上尚书房的课程,学业在每晚回去没有挑灯夜读的情况下一直保持中等水平,这足以说明九阿哥不仅不傻,而且还很聪明。


    笨一点的人,可扛不住康熙和尚书房师傅们的鸡娃教育。


    事实上,有关于四阿哥跟八阿哥之间的事情,九阿哥本不是局内之人,他置身事外,当然比当事人看得更清楚。


    更何况,九阿哥还很敏.感。


    也许八阿哥并没有把事情做得很明显,但在旁观者眼中,他的一举一动都清晰可见,根本瞒不过去。


    随着九阿哥将八阿哥的为人看得一清二楚,虽然不至于因此生出什么恶意和厌恶,但心怀芥蒂是免不了的。以九阿哥过分敏感的性格,他不会再跟八阿哥有更深的接触。


    胤俄长松了一口气,九阿哥却鼓着一张五官精致昳丽的小脸不依不饶地冲着胤俄直囔囔:“十弟,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形象?你怎么会觉得我很傻啊?!”


    抬眸看向九阿哥,胤俄眼底淌出一丝歉意。


    看着九阿哥这么激动的模样,胤俄也觉得自己做错了:他怎么能因为历史上记载的、未来发生的事情就认为九阿哥很“傻”很容易被骗,认为他以后会被八阿哥忽悠走呢?


    不能以还没有发生的事情给人下定论,哪怕那件事记录在未来的史书上!


    明悟这一点后,胤俄端正了脸上的表情,拉着九阿哥的手很认真地向他道歉道:“对不起,九哥。是我想多了,是我对你不够了解,也没有足够的信任。”


    “对不起,我说的话让你不开心了,我在这里郑重地向你道歉,希望九哥你能原谅我。我也跟你保证,以后,我都不会再犯这个错误了!”


    胤俄突如其来的一本正经的道歉倒是让九阿哥有些不自在。他其实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生气,故意玩闹、和胤俄开玩笑的成分占了大半,却没想到胤俄会这么认真地向他道歉。


    迎上胤俄清澈水润的杏眸,看清他眼底认真郑重的眸光,九阿哥连着眨了好几下眼睛,才含糊着说:“好吧,既然你道歉了,那我就大人有大量地原谅你。”


    顿了顿,怕被胤俄看穿他刚才其实是在开玩笑,根本没有那么生气的九阿哥又急匆匆地补充了一句:“你跟我保证了哦,不会再说我傻!”


    胤俄迟疑了一下,很想跟九阿哥解释清楚,他是跟九阿哥保证,不会再因为脑海中记得的历史记录对他怀有“偏见”,不是不再说九阿哥傻。


    如果九阿哥以后在其他方面犯傻,那胤俄当然会毫不犹豫地骂醒他,然后再把九阿哥从摔下去的大坑里拉出来,让他不因犯傻付出太过惨痛的代价。


    不仅要骂九阿哥,末了胤俄还要狠狠嘲笑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相应的,如果犯傻的人是胤俄,那他也希望九阿哥能把他骂醒……嗯,如果骂得轻一点那就更好了——虽然说起来是有点双标,但人类的本质就是复读机、真香和双标嘛!


    虽然有心想跟九阿哥解释清楚,但考虑到刚才他说错话惹得九阿哥不开心了,胤俄还是决定暂时将解释咽回去,等时机合适了再跟九阿哥说清楚。


    于是,“闹翻”了不到三秒的幼稚兄弟立刻又和好如初,靠在一起亲密无限地贴贴了,至于八阿哥的事情——没必要再评价太多,也不能再评价太多,八阿哥毕竟比他们年长。


    胤俄和九阿哥“重归于好”后,坐在他们前面,扯着嗓子大声背书,每开口朗读一句话就像是在消耗生命力一样显得格外声嘶力竭的五阿哥放下手中的书转过身来看着他们。


    黑眼圈浓重的五阿哥用充满疑惑和不解的目光在胤俄两人身上来回打转,片刻后,他哑声发出质问:“你们两个怎么不背书?”


    在五阿哥隐约夹杂着一分仇视的目光下,九阿哥下意识地回答道:“我们已经记熟了,不用再花时间背诵。”


    五阿哥其实生着一双和宜妃、九阿哥如出一辙的丹凤眼,只是因为他把自己吃得胖乎乎的,所以凤眼的昳丽多情、波光潋滟不显罢了。


    此时,五阿哥本就被撑得圆润的丹凤眼瞪得越发滚圆了,眼底些微的一丝仇视也转变为了浓浓的悲愤。


    似乎意识到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五阿哥气呼呼地瞪了九阿哥一眼,半句话也不想再说了,气愤地转过身去,用敦实沉重的背影向胤俄和九阿哥表明自己的态度。


    九阿哥一点儿也没有被五阿哥的怒气影响到,他甚至贱兮兮地冲胤俄笑了起来:“十弟,我们把五哥气跑了!”


    嘴角微微抽搐,胤俄无语地看了眼笑得像只偷了鸡的小狐狸的九阿哥,实在不明白同为学渣,九阿哥和五阿哥为什么要“自相残杀”。


    尚书房里就他们三条咸鱼,他们应该要报团取暖才是,懂不懂结成组合后咸鱼天团的含金量啊!


    四阿哥今天放假没有来尚书房,但这并没有对尚书房的数年如一日的教学日常造成什么影响,师傅们该上课上课,皇子们该背书背书,和过去的每一天都差不多。


    只是,跟四阿哥关系好一些的人,会关心他去跟德妃请安的遭遇。除此之外,就是皇子们对四阿哥放假一天的羡慕了。


    进尚书房读书以后,在结业之前,皇子们一年到头也就那么几天假期:自己的生辰,母亲的生辰,以及各种重大到需要皇子出席宫宴的盛大节日。


    除此之外,皇子们再没有其他休憩的假日,一年到头几乎全部的时间都耗费在了尚书房。


    胤俄、九阿哥跟五阿哥的学习进度相同,他们俩也确实如九阿哥所说,已经将师傅交代下来的功课记熟了。


    但要说不用再花时间在背诵上,那纯粹就是九阿哥在吹牛了。


    想要将功课记得更熟更牢固,少不了要多复习多巩固。


    而这些事情,胤俄和九阿哥只会在尚书房做。因为他们秉持着绝不把功课带回阿哥所的理念,下学回家后他们是绝对不会翻开书看上哪怕一眼的。


    他们是咸鱼,躺平绝不内卷,不搞什么挑灯夜读、青灯黄卷。


    “来,九哥,我们一人背一遍,互相给对方检查有没有全部背下来,又或者有没有哪里背错了。”胤俄从书箱里掏出自己外表过于崭新的线装书,招呼九阿哥一起投入到“朝气蓬勃”的早读当中。


    九阿哥“啊”了一声,有些迷糊地半歪着头疑惑地看向胤俄,小声说了一句:“十弟,你今天干嘛这么积极啊?”


    都不像他平常认识的十弟了,这么勤奋,还这么努力!


    一边翻书一边看了九阿哥一眼,胤俄压低了嗓音,更小声地回了一句:“四哥今天放假,没来尚书房,顾师傅腾出空了。”


    眼尾上挑、眼型精致的丹凤眼霎时瞪得滚圆,胤俄话音刚落,九阿哥几乎是立刻秒懂了。


    顾师傅顾八代在尚书房最喜欢最看重的学生就是四阿哥,与其说他们的关系是师生,不如说他们是志趣相投的忘年交。


    四阿哥在的时候,总能吸引走顾八代绝大多数的火力——当然,四阿哥可不觉得他吸引走的是火力。和顾八代秉性相投的四阿哥反而觉得这是好事,觉得这是顾八代在给他开小灶。


    今天四阿哥生辰,他要放假一天,没有来尚书房。没有了最喜欢的学生吸引注意力,那顾八代的火力必然会更多的分散到其他皇子身上。


    作为学习态度不够端正的问题学生,胤俄和九阿哥一向是顾八代的重点盯梢对象。


    今天顾八代腾出空了有更多时间管教皇子,胤俄和九阿哥可不就得表现得乖觉一点,别在今天偷懒搞事,惹来顾八代的“另眼相看”。


    着急忙慌地翻开书箱找书,九阿哥一边扑棱棱地翻书一边哀叹连连:“四哥在的时候不觉得他有多重要,今天他一走,我立刻就发现四哥的重要性了——真希望顾师傅在尚书房轮值的时候四哥一直都在。”


    第112章


    进了十一月, 冬天的脚步越发逼近了,京城里的天气也越发寒冷。


    从深秋步入初冬后,紫禁城中的宫人们纷纷换上了冬装。


    虽然知道阿哥所不缺针线上人, 但京城进一步降温后, 贵妃还是着人去乾西三所给胤俄送上了崭新的冬装和斗篷, 让他能即使穿上冬装,不至于在初冬严寒的天气中受冻。


    十一月冬至这一天, 入学大半个月,在尚书房一直没闹出什么大动静,虽然学习态度不怎么好, 但也没有怎么搞事的胤俄终于按捺不住了,伸出了跃跃欲试的手试图挑战尚书房的规矩。


    胤俄他……他逃课了!


    冬至有吃饺子的习俗, 胤俄在冬至这一天逃课溜去了西六宫, 回永寿宫和贵妃一起吃饺子, 过冬至节。


    入学以来,被尚书房严苛的作息、过于快速的教学进度折磨得醉生梦死的胤俄仅仅在入学当天回永寿宫看望过贵妃。


    之后在尚书房苦读的大半个月的时间里, 胤俄都没有再见过贵妃, 没能抽出时间回永寿宫。这才是推动胤俄在冬至这一天逃课跑回永寿宫的主要原因,并不是单纯为了过冬至节、吃饺子。


    胤俄知道皇子入学后, 一年到头能和生母见上五六面就算是多的了。皇子能与生母私底下亲近的机会更是只有自己生辰、生母生辰和新年这三次。


    但显然胤俄并不能接受这项清宫规矩, 而他也热衷于挑战这个规矩。


    冬至这一天的逃课只是开始, 胤俄并不打算只逃这一次。


    在他的计划当中,他最少一个月要回永寿宫一次, 见贵妃一面——就当是在寄宿学校上学了, 一个月回家一次勉强在胤俄的接受范围之内。


    胤俄并不怕自己这么做会惹怒康熙,虽然宫中有皇子不可与亲生母亲频繁相见的抚养铁律。但说实话,这项规矩从九阿哥开始就被打破了, 九阿哥、胤俄都是由他们的生母亲自抚养到六岁。


    既然这条铁律早已经被打破,那就说明这项规矩并不涉及康熙的底线,胤俄自觉他就是在这条规矩上来回蹦跶两下,也不会引起太糟糕的后果。


    大不了被发现逃课后被康熙骂几句,被他罚抄书呗!


    反正对胤俄来说不痛不痒,康熙想怎么骂就怎么骂,想怎么罚就怎么罚。


    胤俄骂也认罚也认,但——他下次还敢。


    或许对其他皇子来说,康熙的责骂,康熙流露出来的否定的态度是一场晴天霹雳,会对他们造成重大打击。但对胤俄来说,那根本是毛毛雨,完全是小意思,根本不带在乎的。


    反正胤俄脸皮厚,不怕被骂,也不在乎康熙怎么看他。要是真让康熙认定他不学无术,完全没有威胁,那胤俄才要偷着乐呢~


    如果康熙看透了胤俄,知道骂他、罚他抄书都没有用,改而关着胤俄禁他的足,那胤俄第一个举双手双脚支持康熙。


    禁足……笑死,只要管吃管喝,胤俄这条咸鱼巴不得在阿哥所一直禁足下去。


    这简直是老天送来的礼物啊,不用去尚书房备受煎熬折磨的苦读,能待在阿哥所舒舒服服地躺平,胤俄简直求之不得,愿意一直被“关”下去!


    冬至节逃课之前,胤俄犹豫了一下,还是向九阿哥发出了邀请——并不是想拖九阿哥下水,找个伴跟他一起逃课,只是九阿哥也大半个月没去翊坤宫见宜妃和胤禌了,胤俄觉得也许九阿哥会想念自己的母亲和弟弟。


    被邀请一起逃课去西六宫的九阿哥摇头拒绝了胤俄的提议。


    他并不急切见到宜妃,因为他十月才搬到阿哥所。而且新年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按规矩他会去翊坤宫跟宜妃请安,到那时再见也不迟,也就再等一个多月。


    虽然九阿哥对回翊坤宫过冬至节不感兴趣,但他倒是嘱咐胤俄记得带些饺子回阿哥所,他们兄弟俩晚上可以在阿哥所聚一聚,到时候不管是九阿哥去三所还是胤俄去四所都方便。


    西三所的三所和四所离得很近,更有一个开在侧面、在两个独立的院落中间的月亮门连通着两个阿哥所。搬去西三所后,胤俄和九阿哥依旧是邻居,但离得更近了,往来也比在西六宫时容易。


    九阿哥不打算回翊坤宫,倒是旁听他们对话的五阿哥有些蠢蠢欲动,生出了一点儿逃课去慈宁宫跟太后一起过节的心思——宁寿宫已经修缮好了,但太后还住在慈宁宫,估摸着得等到腊月才会迁宫。


    至于五阿哥为什么逃课,重点到底是和抚养他的太后一起过节,还是趁机逃避在尚书房苦读,那除了五阿哥本人以外,谁也说不清楚。


    但五阿哥最后还是没有迈出逃课的那一步,没有下定决心直接违反尚书房的规矩。


    逃课跟请假到底是两回事,请假好歹还找一个借口,逃课那就是纯纯的挑衅,五阿哥暂时还不敢跟胤俄一样放肆。


    永寿宫。


    看到本该在尚书房读书的胤俄突然跑了回来,贵妃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一点儿也不惊讶,只是抿唇柔柔地笑了起来,朝胤俄招了招手:“过来让额娘看看,许久不见有没有长高。”


    胤俄蹬蹬蹬地小跑过去,像个小炮弹一样一头扎进了贵妃怀中,在她怀里挨挨蹭蹭着撒娇:“额娘~我好想你啊!”


    贴贴过后,胤俄就嘟着嘴说:“额娘,我应该有长高了一些,只是时间太短了,所以看着才不太明显。”


    胤俄也想长高,但他进尚书房读书后每天都睡不到八个小时,睡眠不足对小孩子长高影响很大的,他想长高难了。


    不过虽然睡眠严重不足,但运动却很充足——经过大半个月的学习,胤俄在骑射上都已经入门了,能上马,也开始拿着小弓箭射靶,每天的体育课活动量都很大,剧烈消耗着体力,也锻炼身体。


    贵妃被胤俄的话逗得笑了出来,纤柔的素手轻轻摩挲着胤俄头顶细软乌黑的发丝,她柔声说:“放心吧胤俄,你以后会长高的,会跟你外公长得一样高。”


    这话也不仅仅是安慰,因为从遗传的角度来说,胤俄成年后的身高是有保障的。


    在女子当中,贵妃算是比较高的,身高在一米七左右,而康熙也不算矮,身高在水准之上。父母的身高摆在这里,只要胤俄有摄入足够的营养,保持充足的睡眠和运动,发育正常,未来他的身高会让他满意。


    今天是冬至,永寿宫的小厨房一早就忙活起来,胤俄回永寿宫后很快就跟贵妃一起吃上了热乎乎的饺子——贵妃提前不知道胤俄今天会回来,但小厨房端上来的饺子有一半都是胤俄爱吃的。


    就算胤俄今天没有逃课回永寿宫跟贵妃一起过冬至,贵妃也会派人给胤俄送冬至节的饺子。


    在兰芷和绿意将膳盒中的一盘盘饺子往桌上端的时候,贵妃突然想起什么,就开口说道:“胤俄,从明天起,你就在御膳房提膳吧。你的份例也要移去御膳房,不能继续挂在永寿宫了。”


    胤俄张大嘴巴“啊”了一声,以为是康熙发现了贵妃每天给他送饭的事情,对此感到不满,并且敲打了贵妃。


    一时间,胤俄有些懊恼自己连累了贵妃——他真没想到,康熙这么小题大做。


    而且这件事明显是他起的头,康熙倒是冲他来啊,骂他责罚他都行,干嘛要找贵妃的麻烦。


    因为事情的发展和胤俄原先预想的不一样,疑似连累得贵妃被康熙责骂了,虽然胤俄一点儿也不想再吃御膳房送过来的膳食,但他还是委屈地点点头说:“好吧,我明天就开始在御膳房提膳。”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想到第一天进尚书房读书时御膳房送过来的“见面礼”,胤俄的小脸还是皱巴了起来,眼角眉梢盈满了苦恼郁闷,甚至还潜藏了一股想要爆发开来的愤愤不平。


    看着胤俄蔫了吧唧的小模样,贵妃莞尔一笑,却笑吟吟地说道:“放心吧,这次御膳房不会再怠慢你们,以后御膳房送去尚书房的膳食不会再是隔夜的。”


    “啊?真的?”胤俄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御膳房这是改性了吗,他怎么这么不信呢!毕竟是有前科的,胤俄没法再轻易地相信御膳房。


    点了点头,贵妃轻描淡写地说:“御膳房已经整改过了。”


    怔了一下,胤俄突然明白了过来。


    有些纠结地看了贵妃一眼,胤俄抿了抿唇,俊秀精致的眉眼间隐约透出几分反对:“额娘,你接下宫权了?”


    康熙幼年登基,少年亲政,一路走来可谓是荆棘丛生、坎坷颇多。他能一路走到现在,除了他本身天赋过人的原因,还因为他足够努力,一直在充实自己,一直在积极上进。


    论起卷,尚书房的那些皇子们不过是拾人牙慧,远远比不上康熙的水平。康熙才是皇宫中最大的卷王,在他这个卷王手底下工作,可没有那么容易。


    胤俄一直都怀疑,仁孝皇后、孝昭皇后、孝懿皇后这三位连着崩逝,年纪轻轻就失去生命的皇后并不是被康熙这个丈夫克死的,而是被他安排的太过繁重的宫务累死的。


    这无关于康熙对妻子体贴不体贴,而是作为一个天生精力旺盛充沛的卷王,康熙下意识地认为别人也能和他一样卷。


    贵妃知道胤俄在担心什么,柔声安慰了一句:“放心吧,额娘心里有数,不会勉强自己的。”


    顿了顿,见胤俄还是鼓着小脸,贵妃轻轻笑了笑,低声说:“有人帮我分担的,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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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章


    胤俄愣了愣, 脑海中下意识地想到:惠宜荣德四妃?


    他这么想,也这么问了出来。


    “不止。”贵妃轻轻摇了摇头,但也没有说清楚除了惠宜荣德四妃以外还有谁。


    但贵妃不说, 胤俄转念一想也猜了出来。


    宫中享受妃位待遇的妃嫔还有出身蒙古的咸福宫妃, 仁孝皇后的庶妹储秀宫妃, 她们虽然是宫里的小透明,但以身份地位来看, 是有资格接受宫务的。


    胤俄所想的不错,在孝懿皇后崩逝、康熙的第三位妻子也过世后,后宫的局面再次发生了改变, 而一直存在感不高的咸福宫妃和储秀宫妃也被牵扯了进来,一贵妃六妃位形成了新的平衡。


    而慢则等孝懿皇后的孝期过后, 快则明年, 康熙的后宫中还会再添一人, 而且至少是和咸福宫妃、储秀宫妃一样享受妃位待遇的妃嫔——


    孝懿皇后的庶妹已经二十多岁了,一直待嫁闺中,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佟家打的是什么主意。哪怕只是给母族面子, 康熙也会召孝懿皇后的妹妹进宫。


    而小佟佳氏进宫的时间,取决于佟家是否急切, 是否急于靠与皇家的姻亲关系攫取利益——虽然佟家不会承认, 但佟氏一族能在康熙朝兴起, 无非是因为佟家是康熙的母族。


    如果佟家要脸,那会等孝懿皇后二十七个月的孝期过了再送小佟佳氏进宫, 如果佟家不要脸, 那最快明年,宫里就会多一位妃主。


    胤俄并不知道这段时间贵妃具体做了什么,只是单纯地害怕承认起宫务会让贵妃太过劳累。


    贵妃的解释并没能完全打消胤俄的疑虑, 他迟疑了一下,挪了挪身子靠到贵妃身边,小声嘱咐道:“额娘,什么都没有自己的身体重要,我不想你为了宫权劳心劳力。”


    当条咸鱼其实挺好的,能躺平享受,为什么要费心费力的去争夺什么呢。权力这种东西就是一把双刃剑,胤俄发自本心地觉得没必要对权力抱有太多的执念。


    贵妃摇摇头没有多说,只是抬手轻轻点了点胤俄的鼻头,淡淡笑着说:“别担心,额娘心里有数。”


    顿了顿,贵妃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了一些,她认真对胤俄说:“万事不用你操心,你不用费心管这些,都交给额娘吧。护住你,额娘还是有自信的。”


    胤俄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此时兰芷和绿意刚好把饺子全都都端了上来,贵妃便微微抬手表示到此为止,不打算继续跟胤俄讨论这个话题。


    胤俄已经到了进尚书房读书的年龄,有些事情贵妃不会瞒着他,甚至还会细细为他解释。但后宫中一些更深入更隐晦的事情,贵妃却不愿意跟胤俄说得太多,因为他是皇子,注意力不该都放在后宫上。


    这是她的战场,而她会保护好自己唯一的孩子。


    胤俄虽然在冬至这一天逃了整个上午的文化课,但因为他不可能再像六岁以前那样住在永寿宫,所以他没打算逃一整天的课,下午的骑射课还是打算过去晃上一圈的。


    半下午的时候,胤俄就跟贵妃道别了。但他没有忘了让贵妃送一些新包好的饺子去阿哥所,他答应了九阿哥,晚上下学后他们要在阿哥所聚一聚,一起过冬至节。


    跟九阿哥提前约好了晚上要一起过节,也是胤俄下午还打算去乾清宫校场上骑射课的原因之一——这样他能跟九阿哥一起下学,一起从乾清宫回阿哥所。


    至于胤俄坚持去校场上骑射课的另一个原因,那就是胤俄其实挺喜欢外谙达教授的骑射课,觉得比文化课有意思多了。


    毕竟兴趣才是最大的动力。


    从永寿宫赶到校场后,迎接胤俄的是一片同情怜悯的目光。


    眉头微微一挑,沐浴在几位皇子复杂难言的目光中,胤俄心下有所了然:大家用这种眼神看着他,是他逃课的事情已经被康熙知道了吧,他到底还是翻车了。


    所以,他果然没有那份好运,逃课的这一天正好撞上前朝事务繁忙,康熙没时间来尚书房视察吗?


    不过转念一想,胤俄又不再纠结自己的“坏运气”。


    就算他真的气运惊人,今天康熙真的被什么事情缠住了手脚难得的没有来尚书房视察,胤俄作为尚书房第一个逃课的学生,第一个挑战尚书房规矩的皇子,是一定会被告状告到康熙那里去的。


    所以,被康熙知道他的逃课的事情是无可避免的,无非是或早或晚,或亲眼所见或听他人转述罢了。


    “十弟!”九阿哥小跑过来,一把拽过胤俄把他拉到一边悄悄说起小话,“汗阿玛今天早上来尚书房视察没见到你,今天轮值的师傅告你的状了,说你一早上都没来。”


    “汗阿玛很生气,让你来了尚书房立刻就去乾清宫见他。”


    胤俄听了九阿哥的话却是一愣,半晌才说:“没有派人直接去永寿宫把我拎回尚书房,看来汗阿玛也没有那么生气嘛——这比我预想中的反应好多了!”


    从九阿哥的话中,胤俄推断康熙生气肯定是生气的,但远不到暴怒的程度,要不然他也不能安安生生在永寿宫待上大半天。


    胤俄心下不禁一松,脸上也带出了几分放松的情绪来:没太生气,那等会儿他去乾清宫见到康熙,至少不会被打板子,也不会被关起来还不管饭只能饿着。


    不挨打、不挨饿,那胤俄认真想了想,觉得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胤俄没有在九阿哥面前隐藏自己的情绪,当然就被九阿哥看出了自己的不以为意。


    抓着胤俄的小手一紧,九阿哥狠狠瞪了一眼胤俄,丹凤眼中担忧的情绪多过生气:“十弟,你怎么不知道害怕啊,那可是汗阿玛!他生气了可不是小事!”


    胤俄反手握住九阿哥的手,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但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又不打算只逃这一次!等以后九阿哥就知道了,对胤俄来说,逃课会变成跟家常便饭一样常见的事情。


    胤俄觉得自己应该没有踩到康熙的底线,毕竟他一没在乾清宫撒泼,二没在慈宁宫惹事,三没跟太子交恶,不至于就彻底恶了康熙。


    他还想康熙早点认命接受他就是一条咸鱼的真相呢。最好从一开始就不要对他抱有太高的期望,同样的,以后康熙年老体衰了,也别警惕他忌惮他——真犯不着,他就不是那块料!


    和胤俄不同,九阿哥对康熙怀有更大的恐惧和敬畏。因为一直以来,九阿哥与康熙接触得不多,而康熙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严厉皇父的形象。


    见胤俄一脸满不在乎,还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味在其中,九阿哥抿了抿唇,踌躇了片刻后咬咬牙狠狠心下定了决心:“我跟你一起去乾清宫!”


    睁圆了杏眸,胤俄此刻的情绪起伏比听到康熙要他去乾清宫时还要剧烈,他连连摇头,毫不犹豫地说:“九哥,犯错的是我,汗阿玛怎么罚我我都认,但我不想连累你,把你也牵连进来。”


    不等九阿哥说话,胤俄又小声补充了一句:“九哥,要是你跟我一起去乾清宫,说不定汗阿玛还更生气呢。”


    他犯了错,如果勇敢承担后果,那说不定康熙罚过他以后就把事情翻篇了,这件事也就过去了不会再追究。


    可他要是心生退缩,想要逃避责任,还拉着九阿哥一起去乾清宫见康熙,试图让九阿哥替他分担千钧怒火,那说不定康熙会更生气,一怒之下罚他罚得更重。


    胤俄的话有一定道理在其中,九阿哥纠结了片刻,最后还是被说服了,没再坚持陪同胤俄一起去乾清宫,只是一再嘱咐胤俄不要再惹汗阿玛生气,认错一定要积极,争取被“从轻发落”。


    “放心吧九哥,我知道该怎么做。”离开校场前,胤俄冲九阿哥拍了拍胸.脯连声保证道,“我(今天)不会再惹汗阿玛生气的。”


    “对了九哥,要是到下学的时间我还没有回来,也没有派人告诉你我已经回了阿哥所,那你在尚书房等等我,等我跟你一起回阿哥所。”


    听到这里,本来已经放心了一点儿的九阿哥又不放心起来,直觉得觉得胤俄的态度有些讨打。如果他在乾清宫面圣时也是这样的态度,汗阿玛说不定会更生气。


    从校场赶到乾清宫,还不等胤俄跟守门的侍卫说明来意,托着一根拂尘的梁九功就迎了过来,表情不露异样,只是语气略显慎重地说:“十阿哥,皇上宣您进去。”


    让小林子等人留在乾清宫外等他,胤俄乖乖地跟着梁九功进了威严庄重的宫殿,被带到了正在批阅奏折的康熙面前。


    好像没有察觉到室内压抑紧绷的气氛,也对上首的康熙严厉的冷脸视若无睹,胤俄就像自己什么坏事也没有做一样,半低着头表情自若、语气自然地向康熙行礼问安,半分异样也没有流露出来。


    向康熙问过安,久久没有得到康熙回应的胤俄低着头乖乖地在房间中央束手而立,没有动作,也没有主动开口打破室内的寂静和僵局。


    在御笔批阅奏折的沙沙轻响声中,站了一会儿的胤俄觉得有点累了,正想悄悄换个姿势活动一下,就听前方传来康熙不阴不阳的一句话:“朕还以为你明天才会来乾清宫。”


    抬起头看向康熙,胤俄睁圆了无辜水润的杏眸,装作没听懂康熙的嘲讽,只“傻乎乎”地笑着说:“汗阿玛不是让儿臣到了尚书房立刻就来乾清宫见您吗,儿臣不敢耽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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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章


    沾着朱砂的御笔在奏折上轻轻一顿, 留下一个朱红色的鲜艳墨点。


    抬起眼眸,康熙意味不明地看了眼站在下首的胤俄,目光在他脸上傻乎乎的笑容上停顿了一瞬, 半晌才不咸不淡, 语气听不出是夸奖还是讽刺地评价了一句:“你倒是‘实诚’。”


    将康熙怎么听怎么觉得不阴不阳的话当做耳旁风, 胤俄故意憨憨一笑,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来:只要我脸皮够厚, 你的攻击就是无效的!


    挠了挠头,胤俄嘿嘿一笑,更加“实诚”、更加“直白”地说:“汗阿玛谬赞了, 我倒也不是实诚,主要是不敢在您面前撒谎。”


    并不是真的夸赞胤俄的康熙被他的反应梗了一下, 垂眸瞥了眼蠢到连弦外之音都听不出来的胤俄, 康熙一时间不由有些无语, 只觉得自己刚才是在对牛弹琴。


    他原本还以为只有五阿哥被太后养得太过憨厚老实,听人说话只能听懂表面意思, 领会不到言下之意, 但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贵妃可是宫里数一数二的聪明人,怎么把儿子教养成这幅模样?


    有被胤俄的表现蠢到, 生气都气不起来的康熙懒得继续跟胤俄磨牙, 直觉地认为刚才的对话再进行下去也只是白费功夫, 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放下手中的御笔奏折,康熙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胤俄, 不绕弯子地直接问道:“为什么逃课?谁给你的胆子违背尚书房的规矩?”


    眨巴眨巴眼睛, 圆睁着清澈水润的杏眸,胤俄抬起头看向康熙,目光明亮有神, 干净剔透。


    被胤俄的目光注视着,康熙下意识地微微皱起了眉头,隐隐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陌生和奇怪。但一时之间,康熙却又分辨不出来是哪里奇怪,又是什么让他觉得陌生。


    仰着头看着高高坐在上首的康熙,胤俄俊秀朗正的小脸上没有流露出半分惶恐惧怕的神色,只有一片坦荡无畏。


    他态度认真,却极是直白又坦然地回答道:“因为今天是冬至,我想和额娘一起过冬至节,就没去尚书房跑回了永寿宫。”


    回答了康熙前面的问题,胤俄顿了顿,又对康熙后面的质问做出了回应。


    抿了抿粉.嫩.嫩的唇,胤俄踩在乾清宫殿中地面上的脚不自觉地蹭了蹭地面,垂着头语气有点羞愧,但是悔意并不多地小声说:“没谁给我的胆子,我逃课时就做好了被罚的准备。”


    高坐在上首的康熙蹙了蹙眉,觉得有一些古怪:胤俄没有狡辩,老老实实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他也没有逃避推脱,而是勇于承担,真心实意地愿意为自己的过错接受惩罚。


    他这犯错认罚的态度似乎没有什么问题,挑不出什么毛病,但康熙怎么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呢?!


    沉吟一瞬,康熙终于意识到了是哪里不对:胤俄态度端正,认错认罚没错,但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要改正的话,没有承诺过以后绝不再犯。


    换句话说,胤俄知道自己违背尚书房的规矩是在犯错,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也坦然承认自己的错误,但他压根就没有想过改正,完全是“我错了,但下次还敢”的态度。


    今年三十六岁的康熙膝下站住的皇子数量已经超过了十个。


    不算刚入学不久的胤俄和九阿哥,不算还没有到年龄进学的胤禌、胤裪、胤祥和胤祯,其他早早进入尚书房读书的年长皇子,有一个算一个,都格外的听话懂事,大半都是尚书房的模范学生。


    在康熙膝下排了序齿的年长阿哥中,除了六岁夭折的六阿哥胤祚,剩下的七位皇阿哥在学业上都没有怎么让康熙费心,尤其是他亲自教养的太子,更是全能的全才,是康熙最大的骄傲。


    在膝下皇子到了年龄纷纷进尚书房读书以来,最让康熙头疼的也不过是被太后抚养、长到九岁还只会蒙语的五阿哥。


    但康熙心里也明白,这怪不了五阿哥。


    是他自己选择将五阿哥送去慈宁宫交由太后抚养,那他就要承担与之相应的代价。五阿哥被他放到了亲近蒙古的位置上,他也必须接受五阿哥被出身蒙古的太后教养得大字不识几个的结果。


    启蒙教育没有做好,五阿哥进尚书房读书时学业上的底子薄得不能再薄。入学两年多了,五阿哥才补完启蒙的课程,和刚入学的胤俄、九阿哥学习进度相同,总算没有被甩得更远。


    但五阿哥虽然学业成绩不怎么样,但他却是个好孩子。康熙头疼他的学业,更多的是懊恼自己前期不该放任太后放养五阿哥,而不是责怪五阿哥不努力、不上进。


    显然胤俄和五阿哥的情况完全不同,五阿哥是个老实孩子,虽然他在学业上不开窍,但康熙并不为之愤怒,他只是头疼该怎么提升五阿哥的学业水平。


    而胤俄是实诚的犯浑,明明白白的惹是生非,在知道自己犯错的前提下还到处瞎胡闹瞎搞事。


    对此,康熙已经不只是头疼了——前面站住的年长皇子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乖孩子,都是让康熙骄傲欣慰的好孩子,第一次直面熊孩子的康熙简直血压升高,差点被气出个好歹来。


    并不知道康熙已经看破了他“勇于认错,但绝不改过”的态度,胤俄扬起小脑袋看向上首,咧开嘴冲高坐在御座上的康熙灿烂一笑:“汗阿玛,冬至节要吃饺子的,您今天吃过饺子了吗?”


    俊秀明朗的小脸上笑容灿烂明媚,阳光活泼,看得被熊孩子气得血压噗噗往上升的康熙一时间有些恍惚。


    心底生出的怒气缓缓散去,康熙垂眸凝视着胤·熊孩子·俄,突兀但却并不惊讶地发现:胤俄并不怕他,在他面前从来不畏首畏尾,反而敢于大胆地表达自己的想法,甚至为了减轻惩罚还会讨好地向他撒娇。


    是的,胤俄刚才说的话、刚才的表现,在康熙看来就是在讨好他,就只是一个儿子在对父亲撒娇,在试图耍赖,希望能靠卖萌混过去,逃避过重的惩罚。


    虽然胤俄只是想打破沉默,只是想换个话题让康熙别一直目光深沉地盯着他看,但对没怎么和儿子交心过、亲近过,在皇子面前一直是君父身份、从没有仅仅只作为父亲的康熙来说,这样的接触和相处是很少的。


    也许,只有十年前太子还十分年幼的时候,康熙才有过这样与儿子亲密接触的经历。


    只是太子聪颖过人,从小就懂事明礼,更因为早早确立的太子身份过于矜持。康熙虽有满腔父爱,但大多时候除了为太子提供最顶尖的生活水平外,其实也无从宣泄。


    而太子以外的其他皇子,康熙不是不疼爱,只是比起太子,即使是他重视的长子大阿哥也接触得少了,没有相处太长时间。皇子们在康熙面前时刻谨记着君臣父子,关系反倒远了,从没有真的亲近过。


    便是静静侍立在一旁装雕像的梁九功,此时也免不了在心底感叹十阿哥的勇气可嘉:在皇上面前这么胆大的皇子,十阿哥也算是头一份了。


    梁九功贴身伺候康熙近二十年,十阿哥是他见过的在康熙面前胆子最大的皇子,在康熙面前竟然比从小由康熙亲自抚养、亲自教养的太子还要放得开。


    十阿哥来乾清宫之前,被尚书房师傅告状告到面前来的康熙原本是很生气的,也打定了主意要重罚第一个敢违背尚书房的规矩,从尚书房逃课的十阿哥。


    但现在依梁九功来看,康熙的怒气倒是不剩几分了,罚或许还是会罚,但不至于重罚,怕是会轻轻揭过——倒不是康熙不重视胤俄的学业了,只是在发现胤俄是个熊孩子以后,不自觉的,康熙就对他放低了要求,放宽了限制。


    就像五阿哥,康熙知道由太后抚养的他底子没有打好,虽然头疼他的学业,但也没有强求过,没有为此大动肝火,勒令五阿哥必须废寝忘食,头悬梁、锥刺股地挑灯夜读赶上他的并肩兄弟。


    不过康熙到底并非常人,虽然先是发现了胤俄是个熊孩子的真相,后又难得的被儿子依赖撒娇,但他还是稳住了,并没有被胤俄把话题带偏,更没有被彻底忽悠住。


    嘴角微微一抽,康熙并没有正面回答胤俄有关于冬至习俗的问题,只是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地轻哼了一声:“你整日在尚书房读书,就记挂着这些?”


    康熙终于开口说话了,而不是目光不明地盯着他看个不停,胤俄松了口气,顿时觉得肩膀上的压力一轻,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民以食为天。”


    话说出口后,胤俄才惊觉自己放松之下有点过于放肆了,连忙开口补充道:“汗阿玛放心,儿子不会误了功课的,绝对跟得上师傅的教学进度。”


    胤俄不认为自己只是逃课半天就会掉队,就算尚书房的师傅们想加快教学进度,再不济还有五阿哥这个保险措施在呢。


    顾及到五阿哥,尚书房的师傅们就是想故意为难胤俄也做不到,因为他们真这么做了,最先被为难到的必定不是胤俄,而是底子薄弱,学习进度最慢的五阿哥。


    看了眼胤俄,康熙想起半年前胤俄跑来乾清宫向他请求晚一点再进尚书房读书时说的那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言论,不由轻嗤一声:“朕倒是不怀疑你会跟不上尚书房的教学进度。”


    胤俄心底轻咦一声,睁圆了杏眸抬头望了过去:康熙对他这么有信心的吗?他要不要高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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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章


    胤俄还没有想好要不要为康熙的看好表露出开心愉悦的情绪, 大抵康熙也不乐于见到他高兴,紧接着就说道:“有五阿哥给你垫底,你当然是跟得上尚书房的课程。”


    胤俄闻言一惊, 险些发出声音露出异样来:康熙怎么知道他是这么想的, 知道他打的这个主意?


    惊愕过后, 胤俄也回想起自己曾经在康熙面前大放过什么厥词,不再惊讶懵逼, 只是俊秀小脸上还未来得及完全浮现出来的笑容彻底消失,扬起的小脑袋也一点点地垂了下去,一时有些没脸。


    半晌, 胤俄才嗫喏着,没什么底气地小小声咕哝了一句:“汗阿玛, 我们兄弟十余人, 总不能全都是同一副模样, 都好学上进、勤学苦读吧。”


    “您要接受儿子们的多样性嘛,接受我们性格不同、爱好不同天赋特长也不同, 要不然我们兄弟十几个都是同一个样, 那多没意思。”


    还有一句话,胤俄只敢在心底想想, 不敢真的说出口:要是生的儿子全都一副模样, 那养起来有什么意思;要是康熙的儿子全是卷王, 全盯着他屁股下的龙椅使劲,那日后就不止是九龙夺嫡了!


    康熙实在是被胤俄的这番话惊到了, 既觉愕然又觉得好笑。


    他低头看向耷拉着小脑袋站在大殿正中的胤俄, 倒也没有立刻责骂出声,只是好气又好笑地想:他的儿子各自性格不同,但胆子这么大、性子这么实诚的熊孩子, 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犯浑犯到他面前来,真不知道该夸小十胆气足、不怕事,还是该骂他没有眼色,没有分寸,分不清什么人是可以惹的,又在什么人面前要乖乖听话。


    突然想到什么,康熙深深看了一眼站在下首的胤俄,清瘦隽永的容长脸上显露出几分郑重。


    他沉声问道:“朕若是能接受你与其他皇阿哥天赋不同、喜好不同,那你是否能接受未来得到的待遇也与其他皇子不同——”


    “你要知道,有付出才有回报。若你今日不肯努力,日后所得的成就也不过尔尔,若是未来你眼红其他皇子的地位功绩,可别指望朕偏心于你。”


    面对康熙这番似告诫似提点的话,胤俄歪着头想了片刻,反应却令康熙暗暗吃惊——他展颜笑了起来,笑容灿烂且明媚阳光。


    “很公平。”胤俄这么评价了一句。


    不过胤俄心底也明白,别说是在皇家,就是在普通人家里,父母对子女也并不存在绝对的公平,偏心是免不了的,只不过程度有轻有重罢了。


    康熙算是个慈父,但这改变不了他偏心的事实,他理所当然地更加偏爱亲自抚养的嫡子太子,膝下第一个站住的长子大阿哥,以及年龄更小、更需要呵护疼爱的幼子。


    与康熙或看重或疼爱的那些皇子相比,胤俄、九阿哥还有胤禌、胤裪他们这四个排在中间的皇子算是被康熙关注得最少的,真要把事情追究下去,论出个清楚明白,那日子就没法过了。


    只是因为出生的序齿不太好,上有年长懂事又勤奋好学的兄长,下有年幼乖巧又天真可爱的弟弟,他们这些排在中间的就被忽视被冷落,这事又该找谁说理去?总不能排在中间就活该不被偏心吧。


    虽然不是康熙偏心的对象,不过胤俄也心满意足了。


    还是那句话,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嘛!


    虽然他不得康熙偏爱,但到底也没有到不喜乃至于厌恶的地步,想想未来参与夺嫡的皇子们的下场,胤俄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而且有贵妃全心全意疼爱他,足以弥补康熙这个父亲给予的不算多的父爱,胤俄并不贪心,这一世能有贵妃做母亲,他已经心满意足。


    评价过后,胤俄紧跟着抬起头看向康熙,俊秀的小脸严肃地板了起来,表情认真,彰显出他的态度:“哥哥们比我用心努力,自然也该比我更得汗阿玛看重。”


    是的,年长皇子们勤学不倦,个个争做卷王,他们让康熙深感欣慰,同时也让康熙觉得自己会教孩子,成为了康熙的骄傲,那么他们就理应得到康熙的看重,也理应有更多的实现抱负往上爬的机会。


    胤俄一直都很清醒,他知道在皇子们成年以后,他们能取得什么样的成就,他们建功立业最终能得到什么样的结果,最核心的关键点其实不在于皇子的能力,不在于他们的才华优劣,不在于他们是否奋斗努力。


    最核心的重点和至关重要的决定因素在于康熙,在于身为帝王、手掌大权的康熙是否看重皇子们,又给不给他们发挥才华实现抱负的机会。


    皇子们想要成功,想要建功立业得到更好的爵位获得更高的地位,内因当然是他们自己的能力和付出,但外因却有大半要落在康熙身上,也只能落在康熙身上。


    再怎么才华出众,再怎么天资过人,若是康熙不给皇子们发挥的机会,那他们也只能一生碌碌无为,白白葬送大好时光和自身的天赋能力。


    要不怎么说呢,江湖不只是打打杀杀,还有人情世故——这话放在皇家的争斗当中依旧合适,夺嫡夺的不只是权力势力,更多的其实的帝王的信任、宠爱和看重。


    康熙面无表情地看了胤俄一眼,目光晦暗不明:“你当真甘心?”


    当康熙收敛自身情绪时,任谁也看不出他心中的想法,即使是贴身伺候他近二十年的梁九功也是一样。此时,梁九功就分辨不出来问出这句话的康熙是喜是怒,是开怀还是不满。


    “我没觉得有什么不甘心的,我挺知足的。”胤俄抿嘴一笑,笑容如暖阳一般灿烂明媚,目光也干净剔透得没有浸染半分杂质,让人一看就知道他说的是百分百的真心话。


    康熙动作轻缓地摩挲着右手大拇指上套着的白玉扳指,看向胤俄的眼神似乎柔和了一些,只是那又仿佛只是错觉,转瞬就分不清他的目光中夹杂着什么情绪了。


    抬起眼眸悄悄瞄了康熙一眼,见他没有对自己的“表忠心”做出回应、发表看法,胤俄就忍不住继续敲边鼓,小声补充了一句:“当然,我还是希望汗阿玛能偏心我的。”


    都暗示到这个地步了,康熙应该懂他的意思了吧?胤俄心里不太确定地嘟囔了一句。


    他都已经承诺要当咸鱼放弃奋斗也放弃跟太子争锋了,于情于理康熙是不是都应该给他一些补偿——


    虽然他是自愿放弃的,虽然他做出这个选择是发自本心没有受到任何逼迫,但得利的可是康熙最心爱的太子,作为偏心太子的老父亲,康熙不得为此有点表示,不得为太子的得利买单?


    但康熙偏偏表示不懂,他意味不明地扫了眼胤俄,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哦?”


    鼓了鼓腮帮子,胤俄有点失望:暗示不行,看来只能明示了。


    虽然直言明示有点挑战他的羞耻心,但没关系,他的脸皮一向够厚。


    最多也就害羞那么一小下,很快就没事了,而如果真的让他在康熙那里成功讨到了好处,那他可是赚大了,简直是一本万利……不,是无本万利的生意!


    嘿嘿一笑,胤俄眼底盛着几分难得的不好意思,但却坦坦荡荡地直接说道:“要我像几位兄长那样勤学苦读、努力奋斗我是做不到的,但要是不劳而获……我当然是一百个愿意,只看汗阿玛给不给我这个机会了。”


    仰着头,胤俄眨巴着圆润水亮的杏眸充满期待地看着康熙,就差直接来一句“爹爹、饿饿、饭饭”了,简直把想吃白饭、想天上掉馅饼的小心思写到了脸上,算盘珠子都崩了开来。


    倒是真没想到胤俄能把这番话直接说出口,康熙摇了摇头,刚才心头生出的些许复杂情绪散了个干干净净。


    实在是被胤俄过于实诚也过于真实的回答弄得哭笑不得,康熙真不知该骂他还是该训他。生气是有点生气的,但又不全是失望愤怒之类的负面情绪,总之就是心情复杂,格外地难以分辨。


    懒得跟胤俄继续掰扯下去,康熙低头看了眼御案上摆着的几沓奏折,就准备把胤俄打发走,就笑骂着摆了摆手:“滚滚滚,别在这里浪费朕的时间了,朕没功夫陪着你白日做梦。”


    想不劳而获,简直是做梦!


    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美事,可真是敢想——看来是贵妃平日里太过娇惯小十了,让他这般懈怠懒散不说,还成天做些不切实际的美梦,看来是没有被现实毒打过。


    没能成功从康熙那里白嫖到好处,胤俄有亿点点失望,觉得自己白白表了忠心。


    不过他很快又振作起来,觉得自己其实也没有很亏。


    虽然没能成功白嫖到好处,但康熙直接开口让他走,一句话也没说惩罚的事,代表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算起来还是他占了便宜,毕竟他是真的违背了尚书房的规矩。


    但胤俄还是高兴得太早了,就在他嘴角扬起准备退出乾清宫的时候,康熙叫住了他,并用一句话打破了他的庆幸,将他的快乐全部摧毁。


    将刚才放到一边去的御笔拿了起来,康熙一边拿起一本奏折翻开,一边轻飘飘地瞥了眼胤俄,语气淡淡道:“朕也不重罚你,就罚你将今天的功课抄上十遍交给顾八代吧。”


    康熙并不喜欢顾八代的性格,但他也知道尚书房的师傅里数顾八代最严格也最负责,制得住皇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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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章


    将尚书房今天的功课抄写十遍交给顾八代?


    就只是这样?眨了眨眼睛, 胤俄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康熙给出的惩罚都比胤俄预想中的轻多了,一点儿也不算重。


    胤俄原本还以为起码是罚抄《大学》十遍那样的惩罚呢, 结果只是抄今天所学的功课, 那可轻松了不止一倍。


    忽闪着又圆又大、明净剔透的水润杏眸, 胤俄毫不犹豫地冲康熙展露出灿烂明媚的笑容:看来是康熙手下留情了,没有要重罚他的意思。


    就是不知道是他表忠心的话为他加了分, 还是他没有撒谎,坦白地老实承认错误让康熙心生欣慰,觉得他也不是完全的一无是处。


    但不管是那种原因, 总之——好耶,又逃过一劫!


    虽然不是完全没有惩罚, 但惩罚真的很轻, 比胤俄原先预想的情况好多了, 总之就是不亏!


    嗯,不管怎么说, 反正他就是不亏:因为胤俄已经提前得到好处了——他成功翘课回了永寿宫陪贵妃过冬至节, 怎么不算是提前享受了好处呢。


    结果比自己预想的要好得多,胤俄也就没有继续歪缠康熙, 试图让他进一步减免自己的惩罚, 而是老老实实地向康熙行了一礼, 被梁九功送出了乾清宫。


    出了乾清宫,胤俄回头看向身后的宫殿, 不自禁地长长舒了一口气, 就对送他出来的梁九功说:“梁公公请回吧,不必送了。”


    梁九功响亮地“诶”了一声应承下来,面白无须的脸上布满了和气可亲的笑容, 对胤俄的态度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要好,都要来得亲近。


    终于从乾清宫出来的胤俄满心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并没有多注意梁九功的态度改变,只是朝梁九功微微一点头,就转身离开乾清宫,直奔校场而去——他赶着去上骑射课,不打算逃“体育课”。


    胤俄像一阵风一样匆匆卷下乾清宫的台阶,撒丫子狂奔赶往校场。


    在他身后,梁九功深深地看了他的背影许久,半晌才转身回返乾清宫。


    胤俄刚跑到校场,一直等候在校场入口处的九阿哥就快步迎了上来,一把抓住他的手又惊又喜地大喊一声:“十弟,你回来了!”


    “没事吧,汗阿玛怎么说,有没有重罚你?”九阿哥一边焦急询问,一边上下打量胤俄,目光重点落在他膝盖和臀.部的衣服上,想要分辨清楚胤俄有没有被罚跪,或者更可怕地被康熙打了板子。


    知道自己去乾清宫见康熙以后,担心他的九阿哥就一直等在这里,胤俄心下一暖,不由反手握住了九阿哥的手:“九哥别担心,汗阿玛只是罚我抄书。”


    九阿哥闻言下意识地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放心地拉着胤俄在他面前转了一圈,从头到尾地彻底检查了一番,看胤俄是不是真的没事。


    在确定胤俄是真的全身而退后,九阿哥精致昳丽的小脸上紧绷着的神色这才完全松弛下来:“只是罚抄还好,既没有罚跪也没有打板子,看来汗阿玛没有很生气。”


    眨了眨眼睛,胤俄没有接这个话,只是拉着九阿哥进了校场,去找教导他们的外谙达开始今天的骑射课。


    跟尚书房的内谙达相比,大多时候由一等、二等御前侍卫兼任的外谙达真的好欺负多了,他们顾及到皇子的身份,许多时候不敢管得太过。要不然,九阿哥也不敢一直呆在校场门口等着胤俄从乾清宫回来。


    只是,胤俄不觉得对他逃课的事情康熙一开始就没有很生气,一开始就没有想过重罚他,打算对他手下留情、网开一面。


    刚到乾清宫见到康熙时,胤俄感受到的他身上暗藏的愠怒,周身萦绕的低气压都不是假的。甚至最开始康熙跟他说话时,语气都透着说不出的阴阳怪气。


    曾经被康熙的嘲讽糊了一脸的胤俄怎么也不会真的认为康熙没有生气。


    要不是他后面应对得好,康熙给出的惩罚绝对不可能只是抄书那么简单。康熙是慈父,但同样也是严父,对皇子要求一向严格的康熙又不是没有罚过皇子!


    但胤俄却不知道该怎么将真相告诉九阿哥,他可不想九阿哥太过乐观,真的以为康熙是个好脾气,即使皇子违背尚书房的规矩也没有很生气,没有重罚。


    胤俄可不想九阿哥对康熙产生误解,看待康熙时存在滤镜,以至于日后铸下大错。他并不想因为自己提供了错误的情报导致九阿哥一时大意撞在康熙的枪口上被重罚。


    只是,胤俄其实并不清楚真正打动康熙,让他手下留情的因素是什么,他本身就没有确切正确的情报,反而担心自己随便说话会误导九阿哥。


    但也有一种可能,事情没有胤俄想的那么复杂。


    康熙没有重罚他,跟他老实地承认错误和诚恳认真地表忠心都没有关系,纯粹是康熙站住的儿子渐渐多了,他顾及不到序齿排在后面的皇子,也就没有像对年长皇子那样看重胤俄的功课。


    如果真是这样,那说不定九阿哥违背尚书房的规矩也会被轻轻放过。


    因为九阿哥和胤俄一样,都是倒霉的序齿卡在中间,刚好被排除出了年长皇子的队列,而后面的弟弟又来得太快,也实在没有享受几年幼子的待遇。


    当然,如果把康熙往更坏一点、更偏心一些的方向想,他这么轻轻放过胤俄,就有可能是在故意放纵,是忌讳胤俄太过打眼的出身,主动为心爱的太子排除隐患。


    不管是哪种原因,康熙的轻罚对胤俄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他不需要被康熙看重,反而需要康熙的放纵和“宠溺”。


    哪怕这份放纵宠溺中夹杂着毒药,可对早早躺平的胤俄来说,掺再多的毒药都是白费——只要他够咸鱼,康熙的防备辖制就是无用的。


    相反,康熙的纵容宠溺,他包裹在毒药外面的糖果,那对胤俄来说都是实打实的好处。拿了好处还没有损害自身利益,怎么算胤俄都赚大了。


    “九哥你看,我的红枣长大了一些,比之前瞧上去矫健英气了许多!”牵着通体枣红的小马驹,胤俄一脸兴奋地摸了摸马头,又高兴地冲站在另一边的九阿哥囔囔了一句。


    胤俄进尚书房以后,分到他名下的两匹马驹被他分别起名为红枣和白雪。胤俄的起名方式简单粗暴,就是根据小马驹的毛色颜色来取的,只听名字就能联想出红枣和白雪的模样。


    两匹马驹中,胤俄更偏爱红枣,因为红枣品相更好,且精神勃发、英气十足,跑起来无论是速度还是耐力都胜过白雪一筹,是一等一的骏马,千里挑一的良驹。


    相比于文化课,身体素质非常好的胤俄在骑射上更有天赋,他自己也非常喜欢策马疾驰的感觉——虽然他现在还不被允许独自驾马,但这不妨碍胤俄幻想,并不妨碍他将大半精力投入到骑射上。


    入学半个多月,现在的胤俄已经可以不用外谙达带着独自骑在红枣背上遛弯了——虽然他独自上马时得有人牵着马,而且也不许他驾着红枣疾驰,只能让红枣踢踏着蹄子慢慢散步,但这也算是不小的进步了。


    “哦,是吗~”一旁牵着浮云的九阿哥心不在焉地敷衍了一句,并不能感同身受地体会到胤俄的兴奋,甚至不太明白他干嘛这么高兴。


    小时候好动贪玩,一刻也停不下来的九阿哥出奇地并不算非常喜欢骑射课,跟尚书房的兄弟们相比,九阿哥的骑射水平只是中下,也就比同龄时的四阿哥强上一点,远远赶不上其他皇子。


    也正因为九阿哥对骑射不算上心,他平日里在校场练习骑射时更加偏爱浮云。


    浮云是一匹毛色略微带些瑕疵的白马,也是一匹小母马。


    和九阿哥的另一匹马红栗相比,浮云的性格更加温顺,也更加容易操控。虽然浮云的速度耐力都不如红栗,但对不喜骑射的九阿哥来说,还是乖巧听话的浮云更好,驾驭浮云不需要太好的骑术,危险也更低。


    动作熟练又利落地翻身上了红枣的背,胤俄看了眼侧前方牵着红枣的小太监,不由哀叹了一声:“什么时候可以独自策马啊。我和红枣很有默契的,我的骑术也很好,已经可以独自御使红枣了。”


    九阿哥同样熟练地上了浮云的背——骑射水平中下,那也要看跟谁比。九阿哥确实不太喜欢骑射,但这并不代表他骑术很差,在众多外谙达的精心教导下,皇子的骑射水平差也差不到哪里去,除非是先天不足。


    此处必须要cue一下四阿哥,他射箭水平不行,现在还开不了四力弓,不是他本人不够努力,也不是外谙达没有费心教导,实在是四阿哥天生臂力不足,难以驾驭强弓。


    骑在红枣背上溜达了两圈,跟它交流了一下感情,培养了一些默契,胤俄翻身从红枣背上下来,给低下头靠过来跟他挨挨蹭蹭的红枣喂了几颗松子糖,才任由牵马的小太监把红枣牵走。


    同样送走浮云的九阿哥靠了过来,不太提得起精神地蔫蔫道:“接下来还要练习射箭……昨天练了好久,我手臂现在还酸呢。”


    胤俄倒不觉得累,但他也知道九阿哥着实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只想混个及格水平,并不想被外谙达盯着手把手地精心教导。


    想了想,胤俄就说:“要不九哥你召哈哈珠子进宫吧,人多了也好给你打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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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7章


    胤俄和九阿哥都还没有召伴读进宫, 再加上他们入学后又没有跟年长的皇子们分在同一拨,安排过来教导他们的外谙达就只用负责他们两个。


    外谙达的一双眼睛只盯着他们两个人瞧,那当然是明察秋毫, 任何人一旦有偷懒的迹象立刻就会被发现。


    负责教导胤俄和九阿哥的外谙达只用顾及他们两个人, 这对胤俄来说是件大好事。


    因为这简直就跟给他们单独开小灶差不多, 不仅能学到更多的东西,而且因为学生少, 教学进度也更快,不用顾及旁人有没有学会,跟不跟得上进度。


    但不喜欢骑射的九阿哥就苦不堪言了, 他有时候真的想跟教导他的外谙达说,其实不用那么尽心教他, 让他混个及格水平就行……


    听了胤俄的提议, 九阿哥眼睛一亮, 有些心动,但片刻后, 他还是摇了摇头, 拒绝了提前将选定的哈哈珠子召进宫中:“之前已经说好了,我入学一个月后再召伴读进宫。”


    说好的事情如果中间突然进行改变, 那各方面协调起来是很麻烦的。反正离一个月的限期也不差几天了, 九阿哥宁愿再煎熬几天, 也不想自找麻烦给自己揽一摊子事。


    “那好吧,九哥你再坚持几天。”胤俄叹了口气, 爱莫能助地拍了拍九阿哥的肩膀。


    胤俄其实也挺无奈的, 他让选给他的哈哈珠子推迟一个月再进宫,一是给尚书房的师傅们一段缓冲的时间,让他们深刻地认识到他是一个不好管教的熊孩子。以后他在尚书房犯了错, 直接罚他就是了,不要把黑锅盖到他的伴读头上。


    二来,早早打定了主意要当一条咸鱼的胤俄现在不会争,未来也不会争。这注定了跟随他的人未来不会有什么远大的前途,从龙之功更是想都不用想。


    胤俄哈哈珠子的人选定下来以后,贵妃就暗示了选给胤俄的哈哈珠子的家族,隐晦地表明了他们母子不涉争斗的立场,这推迟入宫的一个月时间就是给他们最后的机会。


    如果能接受平淡,那就在府中默默等待一个月,自然有人安排他们进宫给胤俄当伴读;如果野心不息,仍存着青云之志,那贵妃和胤俄也不会勉强,不会强要他们进宫做伴读耽误他们未来的前程。


    胤俄的哈哈珠子是康熙亲自择出的,贵妃并不能完全干涉,要不然也不用这么麻烦,从一开始就把不合格的人选剔除出去就好。


    对哈哈珠子的安排,胤俄原本打算得很好,方方面面也都考虑到了。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九阿哥竟然会跟着有样学样,也让自家的伴读推迟一个月进宫。


    九阿哥跟胤俄不一样,他是宜妃之子,但不是宜妃的长子,而且宜妃只是出自普通包衣人家。九阿哥的出身不算显眼,没有什么好忌讳的地方,反而用不着像胤俄那样特意避让太子的锋芒。


    九阿哥学着胤俄暂缓哈哈珠子入宫伴读的时间,其实没有什么好处,只是白白浪费收服哈哈珠子、跟伴读培养感情的机会罢了。


    也正因为此,胤俄才会提醒九阿哥尽早让伴读进宫陪他读书。


    但九阿哥拒绝了他的提议,嫌打乱计划很麻烦。既然如此,那也只能等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好在现在已经是十一月的冬至节,离他们入学尚书房一个月也没有几天了。


    戌初(下午七点),下午的骑射课结束后,胤俄和九阿哥一起回乾清宫,两人并肩走在紫禁城中狭长幽深的宫道上,两旁的红墙绿瓦掩映着他们一行人的身影。


    “九哥,等会儿我们一起吃饺子吧。我从永寿宫回来时,有给你带你最喜欢吃的饺子,是永寿宫的小厨房今天现做的。”侧头看向九阿哥,胤俄出言邀请道。


    今天冬至节九阿哥没有回翊坤宫和宜妃、胤禌一起过节,也没打算去乾东四所和五阿哥一起吃饺子,胤俄自然要邀请九阿哥跟他一起过节,要不然也不会特意带九阿哥最喜欢的饺子回来。


    自从他们兄弟俩从西六宫搬到西三所,进尚书房读书以后,他们之间的感情又更深了一些。大半个月以来,他们每日同出同进,同在尚书房读书、练习骑射,待在一起的时间比从前还要长,自然也越发亲近。


    九阿哥点点头,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好啊,去我的四所。”


    他就等着胤俄邀请他呢!


    说定了要一起去乾西四所过冬至节,心里十分开心的九阿哥脚步顿时变得轻快了起来。


    要不是今天在尚书房煎熬了一整天,身体和精神都有些累了,说不定他已经在宫道上蹦蹦跳跳地跑起来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心情一好,刚刚被骑射课摧残过、人有些恹恹的九阿哥打起了一些精神,细问起胤俄今天逃课的后果:“汗阿玛罚你抄写什么,抄多少遍,要不要我帮你?”


    之前九阿哥听胤俄说康熙给出的惩罚只是抄书,既没有罚跪也没有打板子,更不是关禁闭,他就松了口气,心头悬着的巨石落了地。


    当时骑射课还没有结束,校场又人多嘴杂,除了教导皇子骑射的外谙达还有不少跑腿的内侍,九阿哥就没有细问。


    现在他们走在回西三所的路上,倒是有时间慢慢询问康熙罚胤俄抄写什么,又要抄多少。


    至于九阿哥说他可以帮忙的话也不是乱说的,胤俄和九阿哥是一起启蒙的,教他们认字写字的是同一个老师。


    他们最开始学写字、字迹还没有定下来的时候,在同一个老师的指导下写出来的字相似度极高,混在一起几乎难以分辨。


    即使是现在,经过近三年的练习,胤俄和九阿哥的字已经初见风骨,定下了他们各自的风格和笔迹,但他们依旧能模仿彼此的字迹。


    有意为之的情况下,不说做到字迹百分百相同,七八成相似还是没问题的。


    如果抄写时他们再故意把字写得潦草一点、凌乱一点,那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任谁也难以分辨出哪些是胤俄自己抄的,哪些是九阿哥代笔。


    “罚得不算重。”胤俄摇了摇头,先给九阿哥喂了一颗定心丸,“汗阿玛罚我抄今天的功课,抄十遍。”


    顿了顿,胤俄紧接着拒绝了九阿哥的好意:“罚抄的内容不算多,就不麻烦九哥了,我应付得来。”


    如果康熙罚的是抄《大学》十遍,那说不定胤俄就需要九阿哥的帮助了。


    九阿哥闻言愣了愣,半晌才一脸惊异地点了点头:“确实不算重,只是抄今天的功课,我还以为要抄四书。”


    九阿哥跟康熙接触得更少,对康熙的敬畏也更深。以至于他预想中的惩罚也比胤俄想的要严重,是四书打包加在一起抄。


    至于抄多少遍,九阿哥没有细想过,但下意识地认为至少在十遍以上,毕竟胤俄可是第一个敢在尚书房逃课的学生,惩罚肯定轻不了,要不然怎么震慑其他的皇子,让他们不敢跟着一起胡闹。


    但最终的结果比九阿哥预想的要好得多,这让他有点惊讶,他原本以为康熙会杀鸡儆猴的。


    还是说,汗阿玛虽然几乎每天都来尚书房视察,但其实并没有那么关注他们的学业?没有太在乎他们的功课水平?九阿哥眨了眨丹凤眼,有些想不明白。


    但这样的疑惑在九阿哥心头也只是昙花一现,他很快就丢开了手,不再想这件事,而是对胤俄说:“正好,等会儿到了四所,我把今天上课的笔记给你。”


    九阿哥平时并没有记笔记的习惯,但今天胤俄逃了上午的文化课,注定要缺一节课。


    所以今天上午上课时,九阿哥不仅难得地认真听讲,还仔细地做了笔记。他想把笔记给胤俄看,让他过后能靠自学补上今天的课程。


    本来九阿哥是打算明天再把笔记交给胤俄的,因为以他们俩的习惯来说,戌初放学从尚书房回到西三所后,他们绝对不会打开书箱,更别提挑灯夜读,把休息的时间花在苦读上。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胤俄是被康熙罚的抄写,哪怕他不愿意,哪怕他放学回家后只想倒头呼呼大睡,也不得不认真完成抄书的任务,启用自从他搬进西三所后就没有用过的书房。


    苦着小脸,胤俄哀叹一声:“比起抄书,我宁愿汗阿玛关我禁闭,罚我在西三所几天不出门——关禁闭多好啊,比抄书好多了!”


    九阿哥不由无语,白了胤俄一眼:“汗阿玛是疯了才会罚你禁闭,罚你待在西三所不出门,那不是反过来帮你,让你不用去尚书房读书吗?”


    要是违背尚书房的规矩后果只是被罚紧闭,那每天凌晨三点就要抵达尚书房开始一天学习的皇子们说不定会抢着犯错,争着被罚。


    ——不管其他人会不会这样做,至少五阿哥跟九阿哥会。如果有足够的好处,他们其实是有胆子搞事的。


    被罚一天禁闭就是一天不用去尚书房读书,上哪儿去找这样的好事。除了不能出门,罚禁闭跟放假又有什么区别?在尚书房读书的皇子们就是不关禁闭,每天也是两点一线,没什么地方可去。


    叹了口气,胤俄就抬起手使劲揉了把脸,把脸上郁闷的神情抹去,重现露出笑容来:“算了不想了,汗阿玛罚得够轻的了,我应该知足。”


    “走吧九哥,我们快点回去,一起吃饺子过冬至节!”


    九阿哥也被感染得跟着大笑了起来,和胤俄手牵着手大步朝西三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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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8章


    从四所回到三所后, 胤俄难得的没有直接洗漱入睡,而是带着小林子进了搬到三所后就没怎么用过的书房。


    充满书香气息的宽敞书房中点着数盏宫灯,明亮的橘黄烛火将室内照得一片透亮。有这样明亮的灯光照耀, 即使在夜晚苦读也不怕因为光线太暗弄伤眼睛。


    坐在书桌后面, 胤俄将九阿哥交给他的十分崭新、只写了几页的笔记打开, 并不是立刻认真仔细地诵读,而是先从头到尾地大略翻看了一下其中的内容, 先确定自己要抄写的内容有多少。


    片刻功夫后,胤俄微微点头,口中喃喃道:“确实不算很多。”


    这个不多, 是跟抄《大学》十遍相比。


    大学一篇共有两千二百余字,十遍就是两万两千字, 对今年六岁、刚入学不久的胤俄来说是一项颇为艰难的挑战——如果抄写的惩罚对字迹有一定要求的话。


    胤俄估摸着计算了一下, 今天五阿哥跟九阿哥所学的功课不足三百字, 十遍加起来也不到三千字。如果他熬夜赶工,明天早上的早读再全用来抄书, 倒也不是不能明天就交工, 把十遍抄写交给顾八代。


    但胤俄想都没想就打消了这种念头——康熙只罚了他抄书,但没有规定期限, 他是疯了才那么拼, 抢着赶要在明天就把全部的抄写交给顾八代。


    胤俄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熬夜抄书, 他来书房,就只是在洗漱之前先看一看要抄的功课具体有多少, 做到心底有数罢了。


    看过九阿哥的笔记, 胤俄顺手就给合上了。


    他起身,准备回卧室洗漱休息。但屁股刚离开椅子半寸,他又重新坐了回去:既然要抄的内容不多, 抄一遍花费的时间也不长,那他就抄一遍再回去睡吧——毕竟墨已经研好了。


    幽怨地看了一眼站在书桌旁研磨的小林子,胤俄瘪瘪嘴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真不知道该夸小林子有眼色,积极认真,还是该告诉他干活不用这么卖力,有时候偷偷懒也不无不可。


    被迫“战胜”了拖延症的胤俄重新打开九阿哥的笔记,拿起一只毛笔蘸了蘸浓黑的墨水,在小林子给他铺好的宣纸上落笔,认真地抄起今天五阿哥跟九阿哥在尚书房学习的功课。


    沙沙沙的书写声顿住,抄完打头第一句话的胤俄一边将毛笔探入砚台中蘸墨,一边抬头看了眼静静侍立在一旁的小林子,想了想后突然问道:“小林子,你想学认字吗?”


    小林子抬起头看了一眼胤俄,沉默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说:“爷,奴才就是现在开始学认字,短时间内也没法模仿您的笔迹,怕是不能替您抄写功课,只会立刻被师傅们发现。”


    顾八代的严厉可不是假的,要是被他发现弄虚作假,那可不是好玩的,没准十遍抄写转瞬就变成一百遍了。


    那就不再是三千字,而是三万字!


    胤俄囧了一下,他还真没有打算让小林子替他抄写功课,他只是大晚上挑灯抄书有点郁闷,想拖个人下水跟他一起煎熬罢了……好吧,听起来也没有比让小林子替他抄书好到哪里去。


    不过,小小地报复一下太过积极、害得他现在还在书房抄书的小林子,并不是胤俄问小林子要不要认字的主要原因。他会提起这件事,是他打算教小林子认字——如果小林子愿意学的话。


    但这件事说出去一般也不会有什么人相信,胤俄如果不直言的话,小林子就是再怎么机敏也领会不到他的意思。


    叹了口气,胤俄索性搁下手中的毛笔,表情严肃地看向小林子认真道:“我不是要你替我抄书。我只是问你想不想认字,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找人教你认字读书,日后总能用得上。”


    小林子是他的贴身太监,这一个月的相处下来,胤俄也对小林子很满意,只要没有意外,以后八成不会更换贴身太监的人选。既然如此,那么小林子识字才对胤俄的帮助更大。


    胤俄询问小林子想不想认字本不是临时起意,小林子是贵妃特意给他挑的贴身太监,不仅为人沉稳机敏,而且身家清白,身后没有太多错综复杂的关系,本身贵妃就打算培养小林子。


    但这件事不是贵妃来做,而是让胤俄自己来挑明,那就是贵妃希望胤俄能靠自己收服小林子,也是他在离开贵妃的庇护后自己尝试着获取足以保护自己的力量。


    见小林子愣住,胤俄就接着往下说道:“我每日在尚书房读书时,你只能在外面候着。索性也无事,若是你晚上提前学了几个字,就能把白天的时间利用起来,将新学的知识牢记住。”


    小林子分到胤俄身边有一段时间了,对胤俄的性格也算是有所了解,知道他向来说话算话,不会故意出尔反尔拿人取乐,当下就拜倒道:“奴才愿意学,谢谢爷给奴才这个机会。”


    胤俄一时有些沉默,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暗叹一声,让小林子去找给他安排的教他认字的人,顺便让他自己去库房领一份文房四宝,不仅要学认字还要学着写字。


    在小林子轻手轻脚地退出书房后,胤俄重新抓起毛笔奋力地抄写起今天的功课。


    在进行机械性的抄写时,胤俄的思绪不免有一些发散开来:这一世,作为既得利益者,他也没有比别人高尚到哪里去。


    也许,他是说也许,他不该只想着自己,不该一心当咸鱼躺平。他确实对夺嫡没有兴趣,可来这里一遭,若是什么也不做,心里好像也难安……


    次日凌晨、不,深夜三点钟,与九阿哥一起准时抵达尚书房的胤俄跟五阿哥、七阿哥打了声招呼,就从书箱里拿出昨天抄了十分之一的功课,在朗朗的早读声中埋案抄写起来,大有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意思。


    虽然被罚了抄写,但康熙并没有规定上交抄写的时间,胤俄也就不打算压榨属于他自己的休息时间,而是打算把早读、课间的时间利用起来,争分夺秒地尽快完成抄写惩罚。


    他昨天已经抄写过一遍,实践弄清楚了完整抄一遍所需要的时间。胤俄估算了一下,就算他只把每天早读和课间的时间利用起来,最多三天就能抄完,倒也没有晚太久。


    正奋笔疾书地抄着书,对周围的读书声充耳不闻,胤俄的左肩突然被人拍了拍,惊得专心致志的他浑身一哆嗦,写字的右手一抽,差点就在笔下的宣纸上留下墨渍,将刚抄了一半的功课毁去。


    认真抄书时突然被人打扰,再加上自己一刻钟的努力险些白费、前功尽弃,胤俄气得不行,猛地抬起头怒视来人,眼神恶狠狠地仿佛择人欲噬。


    在看清楚刚才拍他肩膀的人是谁后,胤俄心头的怒火不仅没有熄灭,反而燃烧得越发旺盛。


    在熊熊燃烧的愤怒心火地刺激下,怒气满满的胤俄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恼怒不喜,冷冷看着站在他身前的人质问道:“三哥,你干什么?”


    刚才手贱地拍胤俄肩膀的人正是三阿哥,面对胤俄没有压抑怒火的质问,三阿哥脸上露出一些心虚,下意识地侧过脑袋避开胤俄的怒视。


    但很快,三阿哥又重新转过头来,他挺了挺胸膛增强自己的气势,理直气壮地说:“十弟,还不是你的错,我叫你半天你都没回答我,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提醒你了。”


    “你眼瞎啊,没看见我在忙吗?”怒火中烧的胤俄又气又烦,想到自己刚抄了一半的功课差点全部毁掉,他翻给三阿哥一双大白眼,一点儿也不留情面地直接怼了回去。


    三阿哥没有想到胤俄火气这么重,说话这么横,比之前还要不客气,一时间被梗得说不出话来,都忘了自己过来找胤俄的目的。


    半晌,三阿哥才重新找回以往的节奏,他嘿了一声,瞪着胤俄不满地训斥道:“十弟,你怎么跟兄长说话的,还懂不懂长幼有序了。”


    现在不想讲理,只想三阿哥快点走开不要打扰他抄书的胤俄冷笑一声,满脸都是桀骜不驯,他不甘示弱地狠狠瞪了回去,直接犯浑地冷哼一声:“对三哥你,我还真不懂。”


    自己的话被直接噎了回去,三阿哥气得直翻白眼。


    但想起自己来找胤俄的目的,这一次又被怼的三阿哥倒是没有直接跳脚,而是忍下了心头的不满凑到胤俄身边小声说:“诶,十弟,你给我说说呗,你被汗阿玛罚了什么,罚得重不重?”


    面对三阿哥的询问,胤俄的第一反应不是三阿哥突然良心发现来关心他这个跟他关系一向不怎么样的弟弟,而是三阿哥是来看自己笑话的,是来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


    但把三阿哥的问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又回想了一番他刚才询问时的语气、神情,胤俄挑了挑眉,突然领会到了三阿哥的真正意图:“莫非三哥你也打算逃课,违背尚书房的规矩。”


    这是提前来打听了,想在犯事之前先问清楚违背尚书房的规矩惩罚是什么?


    明了三阿哥的真正意图后,惊讶淹没了怒火,胤俄不自禁地上下打量起站在他身前的三阿哥,目光中尽是不敢置信:他面前的人真的是三阿哥吗?他什么时候有这胆子了?


    三阿哥被胤俄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得俊美斯文的容长脸涨得通红,他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急促道:“别管我要干什么,你就告诉我汗阿玛罚了你什么。你要是不肯说那就算了,反正别瞎打听,我怎么做跟你又没关系!”


    胤俄现在已经不生气了,相反,他还有点想笑——虽然心里是想看三阿哥笑话的情绪占了大半,但他确实是被三阿哥给逗乐了。


    想笑又怕真的笑出声让三阿哥恼羞成怒直接放弃以至于他看不了笑话,胤俄努力憋着笑,唇角要勾不勾地说:“三哥,我这不是关心你吗,不想你惹汗阿玛不高兴被他责罚。”


    不等三阿哥发飙,胤俄很快把话题转回到了正题上,转到三阿哥真正关心的问题上:“汗阿玛罚了我抄书。喏——”点了点面前书桌上铺着的宣纸,胤俄示意三阿哥看过来,“正抄着呢。”


    愣了愣,这下子轮到三阿哥不敢置信了:“就只是抄书?没别的了。”


    惊愕出声后,三阿哥下意识地上下打量起面上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的胤俄,想要分辨清楚他有没有挨打,除了罚抄以外有没有遭遇其他的惩罚。


    嗯,十弟好好地坐着,应该是没有被打板子,不然哪里坐得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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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9章


    三阿哥的眼神太过明显, 胤俄一下子就懂了他在看什么,又在试图分辨什么。


    当下胤俄就有些恼怒,他可不想自己还没看到三阿哥的笑话, 就先反过来被他看了笑话。


    眼睛一瞪, 胤俄不客气地囔囔起来:“看什么看, 就只是罚抄书,没其他的了, 你爱信不信!”


    激动之下,胤俄的声音有些大,不仅让学堂中正在早读的其他皇子纷纷转过头看了过来, 并投以惊讶不解的目光,还惊醒了一进尚书房就昏昏欲睡, 坐到座位上就立刻倒下去呼呼大睡的九阿哥。


    要不是九阿哥一进尚书房就睡下了, 三阿哥也没机会拍胤俄的肩膀打扰他, 早就被九阿哥给阻止了。毕竟胤俄正在抄书,要是受惊后手一抖污了纸张, 那刚抄的一张就全毁了, 肯定是不能交上去的。


    看到三阿哥站在胤俄身旁,睡眼惺忪、刚被惊醒的九阿哥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昳丽狭长的丹凤眼立刻瞪得滚圆。


    九阿哥下意识地认定三阿哥是来找麻烦的, 当下重重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语气毫不客气地质问道:“你要干什么?”


    三阿哥:……


    无语地瞥了眼突然乱入的九阿哥,不想理会他的三阿哥眉头紧锁, 仍旧在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就只是抄书, 罚得这么轻?这是特例还是大家都一样,汗阿玛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虽然有些不相信胤俄逃课的下场就只是被罚抄书,但三阿哥心里还是免不了蠢蠢欲动起来:如果惩罚就只是这样, 那逃课这件事大有可为啊!在尚书房读了这么久的书,区区抄书,谁怕啊!


    三阿哥自顾自地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没有理会朝他怒目而视的九阿哥,这让九阿哥越发生气,已经不只是想拍桌子了,还想撸起袖子跟三阿哥论个清楚明白,让他彻底打消找胤俄麻烦的打算。


    眼看九阿哥就要暴走,胤俄连忙探过身体拽住九阿哥的手,并给他使了个眼色:三阿哥有没有找茬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胤俄想看三阿哥的笑话。


    这可不是胤俄策划的,是三阿哥自己撞上来的。


    九阿哥虽然没从胤俄使的眼色中弄明白胤俄是什么意思,但他和胤俄自有默契,看他的态度就知道这其中另有内情,立刻就机灵地闭上嘴巴不说话了,没有再去撩拨三阿哥。


    扫了眼三阿哥俊美斯文的眉宇间难掩的意动,胤俄心头暗笑,嘴上随口问了一句:“三哥,你逃课是想干嘛?”


    眉心一跳,三阿哥神情有些慌张地左右顾盼了一下,兀自嘴硬地否定道:“谁说我要逃课了,我就是好奇汗阿玛是怎么惩罚你的……不对,我不是好奇,是我这个做兄长的好心关心你。”


    嘴角微微一抽,胤俄扭过头去冲着九阿哥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指了指三阿哥表示自己实在受不了三阿哥的酸劲。


    三阿哥说出这样的话也真是好意思,胤俄觉得三阿哥的脸皮厚度完全不输于他,某些方面甚至犹有过之。至少胤俄可做不到像三阿哥这样理直气壮地“美化”自己的行为。


    坐下去的九阿哥看到胤俄的小表情,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两人一阵挤眉弄眼,在多年积累下来的默契加持中,他们只靠眼神和动作完成了一次交流。


    通过胤俄问三阿哥的话,九阿哥已经弄明白了三阿哥跑来找胤俄的原因,知道他是来“取经”的,不是来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


    明了三阿哥的来意后,九阿哥只是稍稍惊讶了一下,就毫不犹豫地加入到看戏的队伍当中,也和胤俄一样等着看三阿哥的笑话,看他最终敢不敢豁出去违背尚书房的规矩。


    被胤俄刚才突然扬起的声音吸引过注意力的五阿哥转过身看向站在他附近的三阿哥,他没胤俄和九阿哥那么多小心思和恶趣味,只是一脸认真地问:“三哥,你想做什么?”


    五阿哥被皇太后教养地憨厚淳朴,他不仅对胤俄和九阿哥来说是个好哥哥,对三阿哥来说也是个好弟弟。他没有和哪一个皇子交恶,和所有皇子的关系都不错,都能说得上话。


    知道五阿哥是个老实孩子的三阿哥犹豫了一下,最后决定坦然相告,并不打算隐瞒什么——不管他最后有没有鼓起勇气去做,都不需要保密。


    三阿哥并不怕一直以来跟他关系都不好的胤俄、九阿哥去告密,因为如果他真的逃课了,说不定不等有人去告密,几乎每天都会来尚书房视察的康熙就会率先发现尚书房少了人。


    况且,相比在尚书房读书、行动不够自由的胤俄和九阿哥,明显是尚书房的师傅更方便去乾清宫向康熙打小报告,告他的状。


    用眼角扫了胤俄一眼,三阿哥撇撇嘴小声说:“十弟为什么逃课,我就为什么打算跟他做一样的事。”


    三阿哥的这个回答超出胤俄的意料之外,但仔细想想,却又在情理之中。


    即使是在卷王争锋的尚书房中,三阿哥的勤奋努力也是排在前头的。他总不会无缘无故地想着逃课耽误自己的学业,他有这方面的意向,必定有原因在其中。


    胤俄微微一怔,想看三阿哥笑话的心瞬间淡了。


    他逃课是为了去永寿宫,去见自己的母亲,去和贵妃团聚。三阿哥如果目的和他一样,那就是想去钟粹宫见荣妃。


    迄今为止,在尚书房进学的皇子当中,像胤俄和九阿哥这样由生母抚养到六岁的皇子才是异类,才是打破了清宫规矩的存在。


    在康熙膝下站住的儿子还没有现在这么多的时候,康熙对皇子的培养和教育是十分上心且严格的。


    年长皇子几乎全都按照祖宗规矩带离生母身边交由养母抚养,自小与生母并没有多少相处的时间,也没有太多机会母子亲近。


    仁孝皇后难产崩逝,太子自小没有母亲,由康熙亲自抚养,自然也谈不上与生母亲近不亲近。


    大阿哥和三阿哥出生时,正值康熙膝下的皇子接连夭折,为了将他们养住,康熙索性将他们两个送出宫交由大臣抚养,直到六岁到了入学的年龄才接回宫中。


    他们两个长到六岁,与生母接触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等回宫以后,大阿哥跟三阿哥就更没机会与生母亲近了,因为他们搬去了阿哥所,开始在尚书房读书,一年到头统共也就那么几天假期。


    其他几位序齿排在前面的皇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五阿哥被送去慈宁宫交由皇太后抚养,养到九岁还只有蒙语说得流利。在宜妃学了些蒙语之前,母子俩想交谈对话还得找人翻译。


    七阿哥幼年被幽禁,在被康熙选中过继出去之前,他压根就没有见过生母。后来康熙改了主意,不打算将七阿哥过继出去了,七阿哥才第一次与生母相见。


    八阿哥倒是幸运一点,他被交由惠妃抚养。而庶妃卫氏就跟着惠妃住在延禧宫,虽然规矩是皇子不得与生母亲近,但在惠妃的照拂下,八阿哥幼年时倒也时不时能远远见上生母一面。


    四阿哥则是幸也不幸。他虽然刚出生就被康熙抱去给了孝懿皇后抚养,但和其他皇子不同的是,在孝懿皇后崩逝之前,四阿哥的身世一直被掩藏着。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四阿哥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和养母孝懿皇后相处融洽,没有养母养子的隔阂,也没有对生母的思念和渴盼——当时的四阿哥心中就没有这个概念,他一直以为孝懿皇后就是他的母亲。


    所以,胤俄虽然总是腹诽他跟九阿哥、胤禌、胤裪四个人倒霉地序齿排在中间,既不像年长皇子那样被康熙重视,也不像胤祥、胤祯那样享有幼子待遇,可凡事福祸相依,他们其实也是占了好处的。


    正因为他们序齿靠后,出生时康熙已经不缺儿子了,所以康熙对他们反而没有那么严厉,在年长皇子身上不打一丝折扣实施的祖宗规矩他们并没有百分百遵守。


    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觉得三阿哥也不容易的胤俄心下一软,也不打算看乐子了,好心地小声提醒道:“三哥,虽然我只被罚了抄书,可你要是有样学样,只怕罚得会很重。”


    顿了顿,胤俄又补充道:“毕竟我犯错还可以说是‘不知者无罪’,可你要是跟在我后面违背尚书房的规矩,那就是明知故犯,汗阿玛绝不会轻饶的,你可小心别做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三阿哥眉宇间意动的神色散了开来,眼神也黯淡下去。


    他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幻,五颜六色的好不精彩,显然内心正激烈地挣扎着,想去见荣妃,又实在害怕惹康熙生气——三阿哥是有上进心的,并不像胤俄那样无欲则刚,并不在乎自己在康熙心目中的评价。


    九阿哥靠了过来,轻轻撞了撞胤俄的肩膀后小声嘀咕道:“不知者无罪,原来你是这么脱罪的,难怪汗阿玛高高抬起、轻轻放下,这么轻易就放过你了。”


    胤俄:……我不是,我没有。


    胤俄本来想为自己辩解几句,想说他不是这样给自己脱罪的。但转念一想,他又觉得真实的情况其实也和“不知者无罪”这句话大差不差。


    他在康熙面前表现得坦白实诚,不就像一个不畏惧皇权的傻大胆,一个不知道害怕怎么写的熊孩子。


    康熙会高抬贵手放过他,轻轻揭过这一茬,搞不好也是觉得他太傻了,怕罚得重了会让他更傻。


    所以这算什么,可爱克高手?


    呸呸呸……他才不傻!


    看了眼还在剧烈挣扎,没能立刻做出决定的三阿哥,胤俄难得好心地给他出了个主意:“三哥,你想惩罚轻一点的话,那就大着胆子逃下午的骑射课,别逃上午的课就好。”


    胤俄不是不知道骑射课的外谙达更好欺负,可是他宁愿惩罚重一点,也要逃文化课而不是体育课。


    反正他死猪不怕开水烫,也无所谓康熙怎么看待他,当然是由着自己的心意来,哪怕降低自己在康熙心目中的评价也要舍文化课保体育课。


    当然,胤俄也知道自己出的是个馊主意,本质上还是鼓动三阿哥违背尚书房的规矩,只不过通过欺负更好说话的外谙达降低了一些风险罢了。


    但没办法,胤俄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毕竟尚书房的规矩摆在那里,除了违规以外,真的没有别的解决办法,其他出路都已经被堵死了,根本无路可走。


    尚书房的三七七作息最大程度地限制了皇子们的自由,也剥夺了他们很多的权利。


    但归根结底,皇子们最大的敌人不是尚书房,不是必须遵守的三七七作息,而是隐藏在这一切之下的皇权。


    违背尚书房的规矩,本质上其实是违背皇权。


    三阿哥是否取用胤俄的主意,重点在于他敢不敢忤逆康熙,敢不敢冒着被康熙责骂的风险去钟粹宫。


    最终,三阿哥也没有给出肯定的回答,只是神情晦暗不明、表情十分难看地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座位坐下。


    在呆坐片刻后,三阿哥似乎轻轻叹了口气,躬着的背也重新挺直。他拿起自己桌子上的书,和其他认真早读的皇子一样摇头晃脑地大声诵读起来。


    耸了耸肩,已经不打算看三阿哥笑话的胤俄不怎么失望地重新埋下头去,继续刚才的抄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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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章


    连着两天把早读课间的时间挤出来抄写功课, 胤俄总算在第三天凑齐了十份抄写,连忙把十份功课交给顾八代交差,一刻都不想多耽误。


    顾八代翻了翻胤俄交上来的十份功课, 确定每一张都字迹清晰、没有错漏后就让胤俄过关了, 检查胤俄交上去的抄写从头到尾都没有花费太长时间。


    毕竟只是机械罚抄的东西, 内容已经定死了,只要是用心抄的而不是胡乱瞎写的都能过关, 不像文章策论那样还需要仔细查看,认真点评。


    顾八代直接让他过关了,胤俄暗自松了口气, 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


    但顾八代却用事实告诉胤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康熙亲自做出的惩罚, 顾八代确实不会提出异议。但惩罚结束了, 可对胤俄违背尚书房规矩的训斥和责骂却并没有结束。


    半个时辰后, 被顾八代好一顿教训的胤俄灰头土脸地从内谙达无课时坐堂的书房里走了出来,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往尚书房最中间的那间最为宽敞的学堂走去。


    一连被训了将近一个小时, 胤俄整个人都恍惚了, 耳朵更是嗡嗡的,哪怕已经远离了顾八代, 可耳边仿佛仍旧萦绕着顾八代严厉又谆谆教诲的训斥和劝诫, 大有余音绕耳、三日不绝的架势。


    埋着头走在尚书房外面的走廊下, 胤俄就像一具游尸似的整个人晕乎乎地脚步发飘,就差直接飞升上天了, 魂早就被顾八代给念没了。


    没抬头看路的后果就是, 准备回学堂的胤俄撞上了从学堂旁的偏室中走出来的太子一行人。


    好在太子作为储君,出行时身边前拥后簇着一群人,有人及时拦住了脚步发飘、速度缓慢的胤俄, 没让他冒犯储君,一头撞到太子身上。


    太子从偏室中出来时脚步匆匆,无论是神情还是动作都流露出十足的急促,显然是有重要的事情,不然不会中途离开尚书房。


    但在碰到状态明显不对的胤俄后,太子还是按捺住心中的急切,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拿出储君和兄长的架势来关心胤俄的情况,温声询问道:“小十这是怎么了?”


    跟丢了魂似的!


    看起来怪可怜的。


    被顾八代训得灵魂都要出窍的胤俄经这一意外已经从浑噩混沌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闻言胤俄摇摇头,没有隐瞒,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没什么,只是被顾师傅狠狠训了一顿。”


    太子微一颔首,眼中露出几分了然。


    显然,同样在尚书房读书的太子很清楚胤俄做了什么,并不惊讶胤俄被顾八代逮住训斥了一顿。


    见太子清俊雅正的眉眼间还残留着几分没有收敛干净的焦急,见他连平日里温文尔雅、处变不惊的风度都难以维持,胤俄知道太子肯定是遇到大事了,不然不至于这么失态。


    作为序齿靠后的皇子,胤俄虽然与太子接触不多,但他也知道自小由康熙抚养的太子自来是喜怒不形于色。


    如今太子这般模样,必定是有大事发生。


    往左边迈了一步,胤俄给太子让出道来,不挡着他的路,也不打算拉着太子寒暄什么,多说几句话浪费他的时间。


    一直以来,胤俄对待太子都秉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既不亲近也不疏远,一切都按照规矩礼仪来。挑不出错处,但也没有私人的交情,不得罪太子,也不讨好太子。


    太子确实是有急事去做,没有唧唧歪歪故作姿态,只友好地冲胤俄一点头,就带着身后的一串侍从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尚书房,直奔乾清宫而去。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看着匆匆太子远去的背影,胤俄心底嘀咕了一声。


    是朝堂之事,还是跟大阿哥之间的争斗?如果是后者,如今稳占上风的太子不至于如此失态吧。


    大阿哥从尚书房结业也就两年多,又接连碰上孝庄太后、孝懿皇后崩逝,并没能做成什么大事,更不要说建功立业。


    那就是朝堂大事了,只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又牵连到哪里方面。


    虽然有些担忧也有些好奇,但胤俄低头看了看自己小手小脚,知道不管发生了什么大事,大概率都跟他没有关系,也轮不到他去管。


    他这个年龄什么大事也做不了,就是去塞外避暑,康熙都不考虑带他的,太小了长途跋涉撑不住。


    摇了摇头,胤俄转过身继续往最中间的那间学堂走去。既然不是他能管的,那他还是收好好奇心,先顾好自己吧。


    虽然十遍抄写是交上去了,可惩罚完成了不代表这件事情就这么简单地揭过去了。


    刚才顾八代可是非常严厉地警告了胤俄,让他不许下次再犯,还说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都会牢牢盯着胤俄,不给他在尚书房捣乱、破坏纪律的机会。


    被顾八代盯上了,胤俄接下来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十一月中,胤俄和九阿哥的哈哈珠子被召进宫陪着胤俄和九阿哥读书了。


    说是伴读,其实跟玩伴也差不多,这些选进宫的哈哈珠子都跟胤俄、九阿哥年龄相近,最大的也只比他们大上三四岁,都还是孩子,没有谁成熟到十分懂得如何照顾人,又或者在学业上提供比师傅还要重要的帮助。


    胤俄并没有太过亲近自己的哈哈珠子。首先他不缺玩伴,他还是跟九阿哥关系最好,待在一起相处的时间最多。


    其次,他身边的哈哈珠子都太过小心了,让他找不到玩伴的感觉。他的哈哈珠子进宫前都被小心提点过,一个个都被教得乖巧懂事,平日里对待胤俄十分尊敬恭顺,正因为此反而拉远了距离,让胤俄无法与他们亲近起来。


    但胤俄也没有什么办法能改变这样的状况,上下尊卑不是他一个人可以撼动的,他自己也不过是浑浑噩噩地随波逐流罢了。


    每当这个时候,胤俄都会庆幸自己与九阿哥的相识。


    好在还有九阿哥,他们是兄弟,天然的距离很近。再加上他们自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相处起来反而最轻松自在,不用顾及太多,放得开,不用担心凑在一起胡闹的后果。


    胤俄和九阿哥敢在皇宫中做熊孩子,确实有他们的底气,而哈哈珠子们没有这个底气,自然也就放不开,也跟他们玩不到一起去——胤俄知道这点,也从没有想过拖他们下水。


    胤俄和九阿哥虽然时常犯浑,间歇性惹事,但他们有一点好,那就是不会拉着伴读跟他们一起作妖,也不会让他们的哈哈珠子给他们背锅,白白遭受惩罚。


    他们是真惹事,但惹了事他们也是真背锅,也算是敢作敢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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