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303文学
首页清穿之十皇子的咸鱼日记 120-130

120-130

    第121章


    几天后, 和自己的几个哈哈珠子初步磨合、相处了一段时间的胤俄弄清楚了前些时候碰到太子时,他急匆匆从尚书房赶去乾清宫是为什么事。


    这不是胤俄有心打听,而是尚书房位处于以乾清宫为中心的宫殿群中, 且在尚书房授课的师傅都是大学士、学子都是天潢贵胄的皇子, 这使得尚书房的消息十分灵通, 前朝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到这里来。


    这次也不例外,虽然胤俄并没有太过关注朝堂之事, 但每天在尚书房读书、被迫接受各种信息的他也很快知晓了最近朝中发生的大事是什么——蒙古准噶尔部有异动。


    大清立国以来满蒙联姻近百年,大清对蒙古诸部的态度一直是以安抚为主,多施行拉拢、收买的手段, 并不愿意平白无故与蒙古交恶乃至于交战。


    康熙亲政后,每隔几年就会驾临蒙古, 他如此频繁地离京前往塞外行围, 为的就是安抚蒙古诸部, 拉近与蒙古诸部的关系,让满蒙的友好关系持续下去。


    虽然大清一向优待蒙古诸部, 但也不是每个蒙古部族都甘心向大清俯首称臣, 接受大清的统治。


    准噶尔部就一直心怀不服,这些年在外蒙古一向很不安分, 前几日从塞外紧急传递回来的军情便是准噶尔部意图与俄国勾结, 以“让给”雅克萨做代价获取俄国的帮助尽快吞并喀尔喀蒙古。


    ——雅克萨是大清的地盘, 准噶尔部用让给雅克萨做结盟俄国的条件,除了意图吞并喀尔喀蒙古, 矛头更是直指大清, 意图侵略大清领地的狼子野心完全不加掩饰。


    准噶尔部的异动使得这几日朝堂上的氛围变得尤为严肃,尚书房毗邻乾清宫、消息灵通,朝堂上掀起的动荡也影响到了这里, 听闻此事的皇子们也不由鼓噪起来,私底下议论纷纷,各有反应。


    这还是胤俄和九阿哥这对兄弟进尚书房读书以来第一次遇到这种震动朝野的大事,九阿哥对此很感兴趣,有很强的参与感,每天课间休息时都拉着胤俄不亦乐乎地讨论个没完。


    “准噶尔部应该不会选在冬天开战。”圆睁着昳丽上挑的丹凤眼,九阿哥煞有其事地跟胤俄分析道,“就算真要打仗,也得等到明年开春。”


    草原上本来就冷,冬季更是天气恶劣、温度极低,更别说谁也说不好今年草原上会不会有白灾降下。无论如何,在冬天开战都不合适,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会对人力和资源造成极大的消耗。


    虽然准噶尔部一直居住在草原上,比起入关已经有几十年的清军更适应草原上的天气,可准噶尔部也不会傻到头铁地选择冬天开战——


    准噶尔部此次与俄国勾结是为了侵占大清领土,并不是部落糟了白灾急需补充物资,没有冒险劫掠大清的必要,自然不会冲动贸然行事。


    “有道理。”胤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就算不考虑天气因素,前期准噶尔部想要与俄国成功达成协议恐怕都需要花费一段不短的时间。


    俄国一向贪婪,觊觎大清的同时也不会全然对准噶尔部抱有善意,说不定私底下也打着准噶尔部的主意。准噶尔部妄图与俄国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机会伴随着危机,就如同于走钢丝一样随时可能倾覆。


    何况俄国前几年才与大清交战并战败过,如今不一定会淌这条浑水。


    虽然塞外传来消息说准噶尔部有所异动,但胤俄和九阿哥私底下认为前期应该只会打嘴仗,三方先你来我往地通信撕逼一段时间,如果最后无法达成共识,谈不拢,最后才会真的考虑开战。


    就在这时,坐在胤俄和九阿哥前面的五阿哥转过来面向他们,满脸是笑,眼角眉梢尽是喜色,又开心又兴奋地激动道:“皇玛嬷要搬家了,搬去宁寿宫!”


    九阿哥还沉浸在刚才的讨论当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半晌才轻轻“啊”了一声:“现在搬?”大冬天的挪宫殿?


    胤俄微微一怔,表情有些异样,正值腊月寒冬时节,选在这个节骨眼让太后迁宫从慈宁宫搬到宁寿宫,实在由不得人不多想,去考虑康熙做这件事背后的用意。


    第122章


    九阿哥只是下意识地觉得皇太后现在迁宫搬家太赶了, 胤俄却想的更多,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了起来,心下自语了一句:“如果大清要跟准噶尔部开战, 那对草原诸部就很有必要进行安抚和拉拢了。”


    不是胤俄要把康熙想得没有人情味, 而是康熙作为皇帝, 作为一个政治生命,他的一举一动本身就会向外界释放出各种讯息。


    五阿哥倒是没有想那么多, 他只是真心为皇太后感到开心。


    虽然说慈宁宫更具政治意义,才应该是皇太后的住所,但在太皇太后于慈宁宫薨逝后, 五阿哥反而担心皇太后继续住在慈宁宫会触景伤情,难以从悲伤痛苦中走出来。


    皇太后从蒙古远嫁来到京城, 就是为了加深皇室与科尔沁蒙古的关系。她不得先帝喜欢, 与先帝从没有什么夫妻情分;先帝还在时, 皇太后虽是一国之母,可日子也没有过得有多好。


    先帝驾崩后, 皇太后在远离故乡千里之外的紫禁城中守寡。她无儿无女, 只是康熙的嫡母,也就跟着孝庄太后住进了慈宁宫, 与姑祖母相依为命, 一直到孝庄太后薨逝。


    皇太后与孝庄太后感情极为深厚, 依存多年的姑祖母骤然去世,失了亲人也失了依靠, 皇太后深受打击, 心伤太过,大病一场,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从阴影中走出来。


    在五阿哥看来, 皇祖母实在不适宜继续住在留有太多孝庄太后痕迹的慈宁宫,早一日搬出去,就能早一日走出悲伤。搬去宁寿宫,这对皇太后来说是大好事。


    宁寿宫虽然是新近才修缮好的宫殿,不如慈宁宫有政治意义,但宁寿宫的面积更加宽敞,宫殿也更加崭新,比起慈宁宫其实宜居得多。从这一点上来说,康熙对自己的嫡母还是很有孝心的,并不是故意折腾人。


    更重要的是,慈宁宫离乾西五所更近,而宁寿宫离乾东五所更近。


    对皇太后来说,住在宁寿宫自然比住在慈宁宫更合她的心意——养在皇太后膝下的五阿哥现在就住在乾东四所,皇太后搬到宁寿宫,两边往来也更方便了。


    五阿哥这么开心,也是因为如果皇太后搬去了宁寿宫,那他去见皇祖母、给皇太后请安就更方便了。


    甚至五阿哥胆子大点,学着胤俄逃课,那他能在宁寿宫混上好长一段时间,不仅陪祖母享了天伦之乐,还能趁机翘课将大半日的课程糊弄过去,简直是一举两得。


    ——上次胤俄逃课溜回永寿宫见贵妃,属实是让尚书房同窗学习的兄弟们涨了见识,第一次发现在紫禁城里还能这么玩。


    当然了,涨了见识不代表其他皇阿哥也有这份从尚书房逃课的勇气。康熙没有出巡留在宫中时,几乎每天都会来尚书房考察儿子们的功课,不是谁都有那个胆子,敢在康熙的眼皮子底下造次。


    看了眼傻乐个不停的五阿哥,胤俄眨巴眨巴眼睛,侧过头看向九阿哥,刚好与看过来的胤禟对视。


    胤俄:(⊙_⊙)


    胤禟:(⊙o⊙)


    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同时发现了彼此眼中沉浮的别样情绪,极为默契地同时撇了撇嘴,既是为五阿哥的憨直心粗感到无语,也是着实觉得康熙大冬天地折腾皇太后不地道。


    无声呵呵笑了一声,见五阿哥满脸期待,眼睛亮晶晶的,为了附和他,九阿哥作出一副很感兴趣地模样笑着追问道:“皇玛嬷这就要搬去宁寿宫了?原本不是说定了等开春暖和后再搬?”


    皇太后敦厚慈爱,为人极好。虽只是康熙的嫡母,却对宫中众多的阿哥格格极为爱护。


    九阿哥和胤俄在进尚书房读书之前,时常去慈宁宫请安找五阿哥一起玩,在慈宁宫多得皇太后照拂,故而他们对这位和蔼可亲的皇玛嬷很有好感,真心将她当做长辈尊敬孺慕。


    也正因为此,胤俄和九阿哥才越发觉得蒙古一有异动,康熙就把皇太后拎出来作秀的做法太过分了。


    皇太后与先帝夫妻失和,更兼无儿无女,这一生都因为远嫁京城而痛苦。临到老了,已经是太后了,却还要充当联系大清和蒙古的纽带,至今仍被强加给她的责任束缚着,不知何时才能从中解脱。


    听了九阿哥状若无事的询问,五阿哥脸上期待不已的笑容微微收敛。随着兴奋欣喜的情绪渐渐沉静下来,涨红发热的脸上过高的温度也跟着慢慢冷却下来。


    挠了挠头,冷静下来的五阿哥也觉得现在就急着迁宫太赶了,不仅折腾,还会劳累到皇玛嬷。皇太后大病初愈,可不能瞎折腾再闹出事情来。


    并不知道自己的九弟十弟刚刚撇开他开了私聊,五阿哥鼓着胖脸纠结了一会儿,小声向胤俄和九阿哥寻求意见:“如今天寒地冻,果然还是开春后再搬更好吧?我要不要去向汗阿玛恳求,将皇玛嬷迁宫的时间改到开春之后?”


    第123章


    “不要!”


    “不要!”


    异口同声, 胤俄和九阿哥同时急急忙忙地出言阻止道。


    五阿哥被他们的反应搞得有些莫名其妙,胖乎乎的圆脸上满是懵逼,思绪一下子卡住了转不过弯来, 呆呆地看着两个弟弟不说话。


    胤俄和九阿哥对视一眼, 私底下又用眼神私聊了两句, 这才由五阿哥的亲弟弟九阿哥出面解释道:“五哥,这件事情汗阿玛已经决定了, 我们听话就是,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他们还有一些话没有直接说出来,那就是如今皇太后迁宫宁寿宫已经不是单纯的后宫之事, 而是牵扯到安抚塞外蒙古的重要政事,并不像五阿哥想的那样, 只是皇玛嬷搬个家那么简单。


    在这件事情上, 康熙做出的任何决断, 都不可能轻易改变。五阿哥前去恳求,不过是自讨没趣, 肯定会被拒绝不说, 甚至还有可能被康熙斥责忤逆,并施下惩罚。


    但看着五阿哥脸上流露出的茫然之色, 胤俄和九阿哥就知道五阿哥根本没明白他们的意思。


    五阿哥由皇太后教养, 向来神经粗、心眼直, 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不把话跟他摊开了说清楚, 他根本就领会不到言下之意, 也明悟不了旁人话中隐藏的深意。


    面对五阿哥,话中有话那一套根本就行不通,他是个真·实心眼。


    胤俄和九阿哥默然对视一秒, 在达成共识后,九阿哥站起身朝前方了过去,大半个身体压在面前的书桌上,凑到坐在他们前面的五阿哥身旁跟他咬起耳朵来:“五哥,你听我说……”


    九阿哥在五阿哥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串话后,五阿哥圆乎乎的胖脸上终于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


    紧接着,五阿哥眉头皱了起来,瘪了瘪嘴,下意识地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但很快,五阿哥眼底流露出一丝沮丧,又紧紧地把嘴巴闭上了,把一些话咽了回去。他耷拉下脑袋,周身萦绕的情绪霎时间低沉了许多,胖脸上显露出少见的忧心忡忡来。


    九阿哥已经把话跟五阿哥摊开来讲得明明白白,就差掰开揉碎了喂到他嘴巴里,五阿哥是心眼直,但他又不是傻,自然明白了皇太后迁宫一事牵扯众多,不管他做什么,去向康熙求情也好、在乾清宫撒泼打滚也好,都完全没用,根本撼动不了康熙的决定。


    五阿哥不仅要打消去向康熙求情的念头,还得把心里的不满牢牢憋下去,不能流露出一丝不满——这里是尚书房,就紧挨着乾清宫,他在这里闹起来,不仅自己会受罚,还很有可能牵连到九阿哥。


    毕竟是九阿哥把事情跟五阿哥挑明了,要是闹到康熙面前,五阿哥会被怎样惩罚不清楚,但九阿哥少不得被安一个挑弄口舌、猜度皇父心思的罪名。


    把话清楚直白地摊开来告诉五阿哥,九阿哥是冒了风险的,五阿哥承他这份情,怎么也不能坑自己的亲弟弟啊。有再多不高兴,也得憋下去,至少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显露出来,被旁人看出端倪。


    胤俄看了眼瘪着嘴表情还有些闷闷的五阿哥,垂眸想了想,还是开口劝道:“五哥若是心疼皇玛嬷,不如向汗阿玛请旨,去宁寿宫住一段时间,多陪陪皇玛嬷。”


    情分不够、关系不够,刚才那些犯忌讳的话只能由同母的九阿哥跟五阿哥说,胤俄不能说,但劝慰这样不犯忌讳的话还是没问题的。


    胤俄一向跟五阿哥交好,也不忍心看他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蔫的,给他出个主意也不费什么力气。


    虽然不能让皇太后改日迁宫,开春后再搬去宁寿宫,但有五阿哥这个亲亲孙子作陪,她老人家应该会开心许多,就算寒冬腊月被康熙溜着四处跑也有一份安慰。


    五阿哥果然意动,猛地抬起头来,既期待又忧心忡忡地问:“这能行吗?”


    皇太后没有子女,对打小养在她膝下的五阿哥疼爱无比、关爱有加,祖孙俩感情十分深厚。实话说,五阿哥对皇太后的感情比对康熙和宜妃加起来都要深厚,在他心里,皇祖母才是最亲的人。


    眨了眨眼睛,胤俄笑得杏眸弯弯:“这就要看五哥你的了。”


    胤俄也不卖关子,接着说道:“等会儿汗阿玛会来尚书房考察我们兄弟几个的功课,到时候五哥你好好表现,在汗阿玛面前露露脸,再出言恳求应该问题不大。”


    眉头紧皱,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五阿哥白胖圆乎的脸上满是说不出的为难,他坐立不安地挪了挪屁股,半晌才吞吞吐吐小声道:“这…这……这我实在做不到啊!”


    已经坐回原位的九阿哥反手把刚拿起来的书盖回书桌上,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五哥要是想好好表现,那最好是别出现在汗阿玛面前,不然以他的学问,准被汗阿玛责骂。”


    胤俄和九阿哥只是不喜欢学习,真被按着头读书还是能跟上教学进度的。可五阿哥不同,他是真的学不会,是那种能把老师逼疯的特差生!


    龇着牙倒吸一口凉气,为全球气候变暖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胤俄摇摇头,无奈地看了眼五阿哥:不能用功课好来讨好康熙,那就只能另外想法子了。


    眉头微蹙,胤俄半低着头琢磨了一圈,却惊讶又无奈地发现他一时间竟找不出五阿哥身上有什么亮眼出彩的地方是康熙看重的能讨得他的欢心——不是五阿哥不好,只是五阿哥距离康熙眼中的优秀有点远。


    一筹莫展之下,胤俄也只能破罐子破摔了:“那这样吧,过几天就是五哥你的生日,你就以此为借口求汗阿玛给个恩典吧。”


    既然没法迂回地先讨康熙欢心再求赏赐,那干脆就直接点,直接抱康熙大.腿求恩典好了。和那些个卷王兄弟相比,五阿哥确实不够优秀,但他是个老实孩子,实话实说没准更讨康熙这个人精的喜爱。


    五阿哥眼睛亮了起来,本来还心情闷闷的他竟然开心起来,胖乎乎的圆脸上满是掩不住的笑容。


    狐疑地看了一眼笑得合不拢嘴的五阿哥,九阿哥下意识地皱起眉头:“五哥,你想到什么了?”


    刚才还愁眉苦脸呢,怎么立马就眉开眼笑了?他当自己的五月的天啊,说变就变,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的变脸绝学。


    五阿哥是个直心肠,九阿哥倒不怀疑他刚才显露出的担心忧虑是伪装——五阿哥真有这份心眼,也不至于立刻就露出那么明显的笑容。


    九阿哥只是疑惑,五阿哥究竟想到了什么,竟然一扫忧虑变得开心起来。以他对皇太后的感情,按理来说不应该这样。而且,出于同胞兄弟的心有灵犀,九阿哥总觉得五阿哥想的不是什么好事。


    五阿哥嘿嘿两声,似乎也觉得自己这样不好,挠了挠头,收敛脸上绽放的喜悦笑容,略带些不好意思地腼腆说:“十弟提醒我了,我不仅想请旨搬回去陪皇玛嬷,还想请几天尚书房的假。”


    只是搬回慈宁宫的话,五阿哥白天还得在尚书房读书。甚至因为慈宁宫距离尚书房更远,五阿哥每天花费在往返上的时间更多,留给他休息的时间也就越少了,辛苦劳累的是五阿哥自己。


    但如果能请到尚书房的假,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好家伙,胤俄直呼好家伙。五阿哥竟然打的是这样的注意,没想到他看起来浓眉大眼的,小心思还真不少。


    九阿哥用一种“原来你是这样的五哥”的眼神盯着五阿哥看了许久,半晌伸出右手,朝他竖起大拇指:“五哥,真有你的,我服了!”


    九阿哥的夸赞让五阿哥更加不好意思,他心虚地左右望望,压低声音说悄悄话:“也多亏了九弟你刚才的提醒。”


    刚才九阿哥告诉他,皇玛嬷迁宫一事看似微不足道,其实事关重大,汗阿玛改变心意的可能性不高。这当然是坏事,可凡事都有两面性,此事实在是委屈了皇玛嬷,说不定汗阿玛会心怀愧疚想要弥补一二呢?


    虽然有点对不起皇玛嬷,但五阿哥实在是被尚书房的功课折磨得不轻,如果能放假休息几天,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胤俄在心里啧啧了两声,只觉得五阿哥胆子挺大的。他这宁冒奇险也要在康熙雷区跳舞的精神,莫非就是学渣的信念?同为学渣,胤俄觉得他很有必要学习一下,这种精神实在是和他太合拍了。


    不过,捋虎须是有风险的,要是玩脱了可没有好果子吃,康熙可比老虎凶多了。


    皇太后提前迁宫跟蒙古有着说不出的关系,五阿哥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汗阿玛会不会御驾亲征啊?”


    胤俄和九阿哥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摇了摇头:“这我们哪里知道。”


    亲征蒙古乃是朝堂大事,他们这样还在尚书房读书的小皇子哪里能够知道。如今有资格上朝参政议政的皇子,除了太子,也就只有大阿哥,他们这些小阿哥,连边都沾不上。


    不过他们虽然没渠道了解太多,但私底下还是有所猜测的,胤俄缓缓道:“就算不御驾亲征,汗阿玛也会出塞行围,巡察蒙古。”


    康熙未必会亲自上战场,但大清一旦与准噶尔开战,安抚后方蒙古就成了重中之重的大事,康熙绝对不会轻忽大意。


    眼睛骨碌碌一转,九阿哥带着狡猾的笑意满怀期待地小声说:“汗阿玛要是离京,我们的日子就能松快下来了。”


    第124章


    康熙虽然是个专断独行的鸡娃家长, 但康熙也不是天天都有空闲盯着皇子们勤学苦读。


    作为一国之主,康熙是很忙的。


    一年里,康熙有大半时间都不在紫禁城中, 要么北上去塞外行围安抚蒙古众部, 要么南下江南巡察慰问南方文人;即使在京城, 康熙也不住在宫里,时常去京郊的皇庄狩猎避暑。


    算起来, 一年到头,康熙真正待在紫禁城里的时间加起来也不到半年。


    但胤俄和九阿哥倒霉就倒霉在他们入学这一年撞上孝懿皇后薨逝,康熙既没有北上也没有南下, 相当少见地在紫禁城中盘亘了许久。


    这就导致胤俄和九阿哥直接撞到了康熙手上,就像老鼠碰到了猫, 可不就被折磨得苦不堪言, 在尚书房中叫天不灵叫地不应, 日子那叫一个苦逼。


    不仅九阿哥期待康熙离宫,胤俄也期待着。他其实对康熙没什么感情, 也不想加深他们之间的父子之情做康熙的好儿子, 更不想争取康熙的宠爱做紫禁城中的显眼包。


    对胤俄来说,康熙这个皇父距离他越远, 他越觉得安心。像胤俄这样出身本就显眼的皇子, 最舒服的状态就是在宫里做个小透明, 康熙越是注意不到他,他的日子也就越好过。


    虽说不知道准噶尔来犯一事朝堂上具体是怎么商议的, 但胤俄私底下有所猜测:如果准噶尔部先前的行动只是色厉内荏的试探, 实际上并没有勇气真的与大清开战,那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但如果准噶尔部不只是试探,而是当真妄图侵犯大清领土, 在冲突进一步激化后,康熙八成会选择迎战,同时他亲征准噶尔的可能性也不小。


    康熙如今正值壮年,还有雄心壮志,万不会容忍准噶尔部的冒犯,更不会被准噶尔部吓到,连应战都不敢直接认输割让大清领土。


    不过不管最后朝廷怎么应对准噶尔部发起的挑衅,康熙又作何选择,这些都是朝堂之事,离胤俄、九阿哥他们这些小阿哥太远了。事情波及不到他们,他们也无权干涉,最多不过是八卦几句。


    康熙二十八年的腊月,赶在大雪降落之前,皇太后从住了二十几年的慈宁宫搬进了新建好的宁寿宫中。


    借着陪伴皇太后和过生辰的双重借口,五阿哥如愿跟着一起搬了过去,暂时不用住阿哥所了,而是能跟皇太后同住宁寿宫,享受皇玛嬷热情的关爱和细心的呵护。


    但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虽然五阿哥打着陪伴皇太后的旗号搬去了宁寿宫,可康熙并没有准许五阿哥放假——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放假,康熙确实对皇太后有所愧疚,也希望五阿哥的陪伴能宽慰到皇太后,所以他给五阿哥批了下午骑射课的假期。


    是的,只批了骑射课的假,上午尚书房的文化课仍然照旧。而五阿哥从不排斥骑射课,对他来说,骑射课上谙达教的东西全都很有意思,他都挺喜欢的,他乐意上骑射课。


    康熙用行动教育了五阿哥什么叫做“你爸爸永远是你爸爸”。事实证明,在康熙这样的人精面前玩心眼,就算侥幸达成目的,最后也只会坑到自己,自食恶果。


    演武场上,年龄最小、还不被允许独自骑马的胤俄和九阿哥自发地远离了跑马场,他们凑到马厩旁边,一边与自己名下的小马亲近,一边等着教导他们的外谙达过来。


    在演武场另一边,是已经能独自骑马、开始上进阶骑射课的三阿哥、四阿哥、七阿哥和八阿哥。五阿哥不在其中,他已经提前放假,回宁寿宫哄皇太后她老人家高兴去了。


    “可怜的五哥,这就是捋虎须的下场啊!”喂了红栗一颗粽子糖,九阿哥摇头晃脑地感怀着,既感同身受,又免不了幸灾乐祸。


    光顾着感叹五阿哥的苦逼,九阿哥只喂了红栗一颗粽子糖就停了手。


    紧挨在红栗旁边的浮云等了半晌没等来主人的投喂,它不耐烦地甩了甩头,脖子上飘逸的毛发随之摇曳起来。喷了个鼻息,浮云埋头在九阿哥身上轻轻撞了一下以示催促。


    被浮云撞了一下,九阿哥拧起眉头,下意识地啧了一声:“脾气真大,我可不惯着你们。”


    话是这么说,但九阿哥还是从荷包里又掏出一颗粽子糖喂给浮云,嘴上还嘀嘀咕咕地抱怨着:“真是一群祖宗,还得我哄着供着!”


    胤俄忍不住摇头笑了笑:“九哥,这是我们名下的小马,我们当然要好好照顾它们。”


    侧头看了眼站在红枣和白雪中间、和两匹小马亲热得不行的胤俄,九阿哥撇了撇嘴,实在无法理解胤俄对骏马的喜爱和热衷。他承认它们是千里挑一的好马,但有必要那么看重上心吗?


    对此,胤俄表示九阿哥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他上辈子想养马都养不起呢!别说拥有属于自己的骏马,就是骑马,他也只在景区被人牵着马溜过几圈。


    他们不是第一次在这个问题上发生分歧,九阿哥都懒得多说什么了,只耸了耸肩把话题扯了回来:“看来我们躲着汗阿玛是对的。”


    他们心里打着什么鬼主意,康熙一眼就能看穿。要是康熙懒得管那还好,他们的小心思能够得逞;但要是康熙不打算纵容,那他们的马脚一抓一个准——五阿哥坑到自己就是前车之鉴。


    为红枣梳理马鬃的动作一顿,胤俄抿着唇沉默了一会儿,低头小声说:“九哥,你该在汗阿玛面前多露脸的。”


    胤俄不想夺嫡,也没兴趣讨好康熙争取他的宠爱。


    出于多方面的考量,胤俄最终决定咸鱼躺平,但这不代表他的选择就是最好的,不意味着他一定是正确的。适合胤俄的生存法则,未必适合其他人。


    清宫中的主流旋律其实一直都是力争上游,妃嫔争相斗艳争夺康熙的宠爱,皇子勤奋进取争夺康熙的看重,公主孝顺贴心争夺康熙的爱护,有的是人绞尽脑汁地往康熙面前凑。


    他们都想在康熙面前露脸,哪怕只得到康熙一个眼神、一句称赞,也足以令他们欢喜雀跃、兴高采烈。


    因为康熙是大清之主,掌握着生杀大权。只有讨好康熙,得到他的宠爱青睐,才能获得地位、权势、财富,才能过得顺风顺水,不被人欺负小瞧。


    而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康熙不可能关注到所有,雨露均沾地照顾每一个人。如果不争,不积极地凑到康熙面前露脸,那被康熙忽视、遗忘,是免不了会发生的事情。


    “我才不要。”九阿哥满脸拒绝地大摇其头,“汗阿玛喜欢的是勤学能干的儿子,我做不到勤学苦读,也没那份本事让汗阿玛另眼相看。”


    把凑过来讨糖吃的红栗的马头推开,九阿哥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一脸敬谢不敏:“还是算了吧,我才不凑这份热闹。”


    看着九阿哥精致昳丽的小脸,胤俄一句“可你谁也不靠,日后该怎么办呢”差点脱口而出。


    九阿哥序齿靠后,既不算长也不算幼,不像前面的哥哥们出生时康熙儿子少稀罕皇子,天然得到康熙的看重关注;也不像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那样被视作幼子,得到康熙的百般宠溺。


    康熙如今健存的儿子有十三个,除了太子独一档,其余十二个皇子被康熙在心中分作三拨:


    一拨是能办事的年长皇子,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都在此列;一拨是年幼稚嫩,需要用心呵护的幼子,只有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两个。


    剩下的就是中间那一拨,有四个倒霉蛋:九阿哥、胤俄、十一阿哥、十二阿哥。


    ——八阿哥是幸运的,他只年长九阿哥两岁,但因为跟七阿哥挨得更近,也就被划分到了年长皇子那一拨。


    排在中间的孩子向来会被忽视,皇家其实也是如此。序齿排在中间的这一拨最是吃亏,得到康熙的关注最少,他们既不算长也不算幼,既没有被康熙悉心教导,也没有被康熙宠爱呵护。


    九阿哥出生时,宫里站住的皇子已经有好几个,康熙根本不缺儿子,对新生儿的降临没有之前那么期待欢喜。等康熙到了而立之年,精力没有从前旺盛,也就不再紧抓皇子功课,对序齿靠后的儿子少了关注。


    虽然康熙仍旧是个严厉的鸡娃家长,但只要和排在前面的年长皇子比较一番,就知道康熙对他们不像对兄长们那样用心,分给他们的注意力、投在他们身上的心血都少了很多。


    胤俄和九阿哥跟前面的哥哥们差了岁数,在康熙看来,他们没到能担事的年龄,那在尚书房好好读书不惹事就够了。康熙对他们没有更多的期待。


    中间这一拨皇子当中,九阿哥的生母宜妃位列四妃之一,他是宠妃之子,境遇比庶妃之子的十二阿哥强上一些,但也只是一些罢了——


    十二阿哥确实依靠不了生母,但他的养母是康熙尊敬礼待有加的苏麻喇姑,而九阿哥虽是宠妃之子,却依靠不了宜妃太多。


    宜妃有三个儿子,长子五阿哥被皇太后抚养,没有养在宜妃膝下,宜妃对他怀有愧疚之情;幼子十一阿哥胎中带病、天生体弱,宜妃天然地更关注爱护他。


    无论是精神方面还是物质方面,九阿哥从宜妃那里得到的支持都不够。他面临的形势十分严峻,正需要积极争取康熙的喜爱,否则会在众多皇子中泯于众人。


    第125章


    对往康熙面前凑一点儿也不感兴趣的九阿哥撇了撇嘴, 像是很忙一样地走到红栗、浮云身边,试图帮它们梳理鬓毛,调整马缰的松紧。


    可两匹小马很不配合, 不给面子地直接拱开九阿哥的手, 只径直往他腰间挂着的装着粽子糖的荷包凑去, 只想再讨几个糖吃,对临时凑过来想跟它们拉近关系的主人不屑一顾。


    胤俄张口想要多说几句, 可这时由远及近响起了沉重有力的脚步声,却是教导他们两个的外谙达过来了。


    想到这里是人多口杂的演武场,胤俄皱皱眉头又把嘴巴闭上了, 打算私底下再找机会和九阿哥讨论这件事。


    胤俄和九阿哥进尚书房已经有一段时间,每天下午的骑射课也经历了不少, 教导他们的外谙达早已跟他们熟络起来, 平日里对待他们亲近了许多, 虽然行事依旧恭敬有礼,但不像最开始那样疏远陌生。


    同时, 随着对两个学生的了解加深, 外谙达对待胤俄、九阿哥的态度发生了转变,渐渐有了明显的不同, 开始“区别对待”, 对胤俄更加热情, 对九阿哥更加严厉。


    但这一次外谙达的态度转变却不是因为胤俄和九阿哥的出身有差异,而是因为胤俄是个好学生, 不仅天赋出众, 而且分外刻苦。老师本来就喜欢用心学习的学生,如果学生还是个好苗子,那就更是免不了偏爱。


    相比之下, 九阿哥就有些娇贵,课上有些拈轻怕重,对骑射也没有太大的兴趣。对这样不肯用心学习的“坏学生”,外谙达自然要铁面无私地严厉紧盯着,不能放任九阿哥摆烂,白白荒废学业,最后学成个半吊子。


    胤俄是真的很喜欢骑射课,前世他没有机会接触这些,今生不仅有机会,还能享受到最好的资源,那当然要好好珍惜,不让两世的爱好和策马奔腾的梦想继续被埋葬。


    况且胤俄在骑射上是真的有天赋,他这一世身体素质很好,无论是骑马、射箭还是摔跤都上手很快。教导胤俄的外谙达曾多次夸赞他的天赋,说他不比同龄的大阿哥差。


    不过这样跟大阿哥比较的话外谙达只说过一次,后来在胤俄的暗示下就不再提这一茬了,只是教导胤俄时更加用心,绝不让胤俄这样的好苗子在他手上白白荒废。


    在胤俄和外谙达的心照不宣下,胤俄在骑射课上并没有表现得很出彩,乍一看只比九阿哥强一点,跟三阿哥、五阿哥、八阿哥同龄时的水平差不多——四阿哥的骑射不提也罢,七阿哥先天有拖累,再努力也稍逊一筹。


    但其实胤俄的训练量早就赶上了大他两岁的七阿哥、八阿哥,已经开始上进阶课程,追上乃至超过他们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九阿哥实在对骑射不感兴趣,但在胤俄加大了练习量后,他也只能舍命陪君子地每天在演武场上多消磨一段时间——最多是消磨时间,让他跟着胤俄一起锻炼那是万万不可的,他可受不住。


    冬天白昼短暂、夜晚漫长,酉末戌初骑射课结束时,太阳早就落山。


    课程最后半个时辰,演武场上的几个皇子几乎是摸黑训练,这正方便了九阿哥摸鱼。


    但他并不远离,只在专心锻炼的胤俄身边玩耍,像一个圆心固定不动的圆规,另一只支腿天然被划分了活动范围。


    一天的课程全部结束,胤俄和九阿哥结伴返回西三所,虽然八阿哥也住西三所,但他们没有邀请八阿哥一起上下学的意思,他们跟八阿哥的关系没有亲近到那个份上。


    不过自从胤俄跟九阿哥搬去西三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们跟八阿哥少不了接触,难免熟悉了很多——至少眼熟了,不会像以前那样一时半会儿都想不起彼此长什么样子。


    其实八阿哥是有心想跟胤俄、九阿哥交好的,他们一个贵妃之子,一个四妃之子,有的是结交的价值。在住得这么近的情况下,八阿哥当然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地与俩人打好关系。


    但胤俄和九阿哥一直对八阿哥的示好无动于衷,将他几次的关照都还了回去,对他的态度淡淡的,不像对五阿哥那样亲近,对七阿哥那样友好,但也不像跟三阿哥那样剑拔弩张,互相看不顺眼。


    回到西三所,胤俄经过三所时没有停步,直接过家门而不入,继续往前走跟九阿哥一起进了四所。


    九阿哥先是愣了一下,紧跟着高兴起来,精致昳丽的小脸上漾出灿烂明媚的笑容:“十弟你今天在四所住吗?”


    嗯了一声,胤俄跟九阿哥手拉手走进四所。


    自从搬到西三所,胤俄就发现九阿哥不太习惯一个人,很喜欢也很需要有人陪着他。这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也是九阿哥幼时经历留下的痕迹。


    卧室角落烧着炭盆,烤得整个房间暖烘烘的。


    脸颊被热气熏得红通通的,胤俄侧过身体,捂在被子里的小脚踹了踹跟他挤在一个被窝里的九阿哥:“九哥,今天汗阿玛来尚书房巡视,八哥又出彩了,汗阿玛很高兴,夸了八哥好几句。”


    卧房里升腾而起的暖意让九阿哥昏昏欲睡,他打了个哈欠,闻言只懒洋洋地“哦”了一声,很无所谓地说:“夸就夸呗,只要汗阿玛没骂我们就行。”


    至于康熙夸谁、喜欢谁,谁管他,九阿哥不在乎,也不感兴趣。


    胤俄就知道九阿哥会这么说,又轻轻踹了他一脚,故意激他:“你就一点儿也不羡慕,不想跟八哥一样在尚书房出风头?”


    九阿哥一脸奇怪地惊咦一声,好胜心不仅没被激起来,关注点反而偏了:“你干嘛一直提八哥?”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兄弟俩私底下也没必要弯弯绕绕,九阿哥就很直接地讲出自己的疑惑:“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八哥,平常根本不提他吗,今天怎么这么反常一直提起他?”


    虽然胤俄从没明说过,也没有表露出对八阿哥的不喜,甚至日常相处也没有任何异样,但九阿哥跟胤俄关系亲近,人又很敏.感,自然发现了胤俄一直待八阿哥淡淡的,察觉到了胤俄对八阿哥的微妙态度。


    九阿哥很讲义气,虽然他不知道胤俄为什么不喜欢八阿哥,但他帮亲不帮理,无条件支持胤俄,对待八阿哥的态度跟胤俄保持同步,不跟八阿哥交好,即使同住西三所也走得不近。


    没想到九阿哥这么直接,胤俄梗了一下,头往被子里缩了缩,声音压得极低:“我是觉得他有一点钻营。”


    虽然是在人后,是他们兄弟俩私底下说悄悄话,但这样直白地说别人坏话还是让胤俄有点不自在。尤其八阿哥跟他们从没有起过冲突、闹过矛盾,这就更让人不好意思了。


    严格说起来,胤俄对八阿哥的防备其实是捕风捉影、杯弓蛇影,根本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


    是,胤俄知道历史,知道未来八阿哥会加入夺嫡,会集结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组成八爷党。


    但历史是历史,在他成为十阿哥胤俄之后,他原先所知道的历史就已经不作数了。用未来未必会发生的事情做理由去单方面地疏远八阿哥,胤俄并没有那么理直气壮。


    九阿哥不知道胤俄心里的纠结,只是客观地给出评价:“八哥确实有点钻营,但这在宫里很正常,也不只他一个。”


    胤俄也认同这个,点点头说:“我没认为八哥是错的,没有否认和不赞同,我知道八哥只是想在宫里过得好一点。”


    八阿哥为什么拼了命地勤学苦读,为什么每次康熙来尚书房巡察都积极地展现自己,还不是因为他在宫里过得不好,必须依靠康熙的宠爱重视才能翻身,才能获得足够的地位不被人轻视。


    八阿哥想要日子好过一点,这错了吗?


    没有!


    这是人的天性!是人就想追求幸福,就想活得舒服快乐。八阿哥努力改善生活没有错,在他的行动切实对旁人造成伤害之前,胤俄都不认为他有错。


    如果不是历史上的八爷党下场太惨让胤俄有了心理阴影,他其实对温润如玉、情商很高的八阿哥讨厌不起来。


    走了会儿神,胤俄甩甩头把话题扯回到他想要的正轨上:“九哥,你该学着八哥,在汗阿玛面前多露脸。你也清楚,在宫里,汗阿玛的看重和宠爱是很重要的。”


    瘪了瘪嘴,九阿哥垮着脸不说话。他哼了一声,像只小熊似的在厚重的被子里笨重地转过身背对着胤俄,别扭地不理人了。


    暖和柔软的被子下,胤俄撞了撞九阿哥,用手指在他背上轻轻戳了戳,带着点劝诫和讨好的意味。


    九阿哥情绪缓和了一些,但还是背对着胤俄没有转过身来。


    半晌,才听到他微弱得几不可闻的声音:“你不也是。也没见你讨好汗阿玛,往他面前凑。”


    “九~哥~~”拖长了腔调,胤俄无奈地喊了九阿哥一声,“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争的。”


    胤俄和太子关系平平,两人没什么接触,太子也从没有警惕过胤俄,把他当做假想敌。但那是因为太子被康熙宠得不把其他皇子放在眼中,如果不是大阿哥自己跳出来跟太子争宠,太子都不会敌视大阿哥。


    可宫外的索额图不是这样,索额图盯胤俄这个十阿哥比盯大阿哥紧多了。从永寿宫搬到西三所后,胤俄住的三所不是没闹过事,不是没出过幺蛾子,只是被胤俄解决了,被贵妃把事情压下去了。


    第126章


    “好吧, 你有道理。”闷闷的声音响起,九阿哥低声咕哝着,“但我就是不想。”


    他知道胤俄说得没错, 也认可胤俄不往康熙面前凑的理由, 可他并没有被说服, 仍旧不想去争取康熙的宠爱。


    胤俄知道九阿哥还是不愿意,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不去依靠康熙, 那九阿哥还有谁可以依靠?


    宜妃?可宜妃还有五阿哥跟十一阿哥要照料;郭络罗氏?可宜妃的家世很一般,她的娘家并不是什么勋贵大族,而且别忘了郭络罗庶妃, 她可是宜妃母子跟郭络罗家的一个大坑。


    胤俄没说的是,他不去争抢康熙的宠爱, 是因为他还有钮祜禄贵妃可以依靠, 在宫里, 没有人敢轻视他这个贵妃之子。而在宫外,胤俄还有钮祜禄氏这个靠山, 有亲舅舅法喀, 有阿灵阿已经被分家出去的果毅公府。


    但这些话胤俄没法直言,因为这话太诛心, 还有挑拨九阿哥跟宜妃和郭络罗氏关系的嫌疑。


    九阿哥的性格很有些傲娇自我, 脾气也有些乖戾, 在康熙没有率先对他好的情况下,让他主动去接近康熙, 他做不到, 低不下那个头;九阿哥自尊心强烈,最不喜欢有求于人,让他带着功利心去讨好亲近康熙, 他迈不过那道坎。


    不只是面对康熙时这样,对宜妃这个母亲,九阿哥同样如此。


    九阿哥的性格里天生就带着一股子“你不对我好,那我也不要对你好”的倔强和硬气,而且很有两败俱伤、损人不利己的勇气和决心。


    别看九阿哥跟五阿哥这个同母亲哥哥的关系还挺好的,但那是因为五阿哥率先向九阿哥释放了友好信号,九阿哥可没有先低头向五阿哥示好,他是真的蛮傲娇的。


    十一阿哥大了一些、身体没刚出生时那么病弱后,终于抽得出空关爱九阿哥的宜妃不是没想过跟九阿哥缓和关系,重新和自己的次子建立亲密关系。


    在宜妃看来,她跟九阿哥是亲母子,就算前几年她忙于照料幼子忽略了九阿哥,她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生疏到哪里去。更何况九阿哥很清楚十一阿哥天生体弱、胎中带病,想来能理解她的苦衷,明白她的为难。


    但对宜妃迟来数年的母爱,对宜妃主动释放的和解信号,九阿哥的回应却是:不,我拒绝。


    他不是不知道和解是最好的选择,不是不知道跟宜妃冰释前嫌、和好如初对双方都有利,可九阿哥就是倔强地不肯低头,不愿意委屈自己做违心之事,哪怕吃亏也决不走回头路。


    因为九阿哥是真的被放弃过、被切实伤害过,他跟宜妃不至于走到德妃跟四阿哥的地步,但也很难再母子情深——不仅是九阿哥不愿意回应宜妃时隔多年后给予的关爱,宜妃其实也没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花在跟九阿哥重建亲密关系上。


    所以到最后,九阿哥没有跟宜妃反目,也早已经不再为宜妃的偏心闹别扭,他只是跟宜妃不够亲近,跟宜妃相处时不尴不尬、不冷不热,生疏大于熟悉,客气多于亲密。


    胤俄没有置喙过九阿哥对宜妃的客套生疏,他会劝九阿哥到康熙面前露脸,但从不会去劝九阿哥跟宜妃和解。他其实能理解九阿哥对宜妃怀有的复杂情绪,他只是这一世比九阿哥幸运一些,有贵妃疼他爱他。


    所谓爱之深责之切,正因为九阿哥对宜妃感情更深,曾对宜妃有过期待,所以他才更难跟宜妃重修旧好。像到康熙面前露脸的事,九阿哥就没那么排斥,更多的是无所谓、懒得去的态度。


    ——不客气地说,康熙在胤俄跟九阿哥眼中就是个爆金币的老登,胤俄希望九阿哥接近康熙的一切出发点全都带有功利性,就压根没想过真和康熙谈父子情。


    当然,胤俄也承认自己在九阿哥跟宜妃的事情上不够客观,有点双标——他跟九阿哥更加亲近,天然就站在九阿哥的立场上,当然更心疼九阿哥。而胤俄其实跟九阿哥一样,是帮亲不帮理的。


    所以胤俄不会去劝九阿哥理解宜妃、谅解宜妃,不会用孝道去逼迫九阿哥低头,约束他的行为,他只是关心九阿哥,并为他的未来深深担忧。


    可绞尽脑汁地想了一圈,胤俄却悲哀地发现自己找不到有什么理由能让九阿哥改变心意,去发奋图强、积极进取。


    九阿哥大概是被他身上的咸鱼气息传染了,没那么在乎自己的前程,很有些得过且过的意思。


    九阿哥不仅不肯低头去找康熙和宜妃索取资源,自己还咸鱼躺平、不想努力,胤俄真的是愁死了,这可如何是好?


    瘪着嘴在厚重暖和的被褥下翻了个身,胤俄也转过身去,跟九阿哥背靠背地挤在被窝里:生闷气,让九阿哥自己猜为什么。


    等等……胤俄脑海中灵光一现,拨云见月般浮出一个念头来:跟九阿哥关系最好、感情最深的人不是别人,好像就是他,是他自己。


    既然如此,那他要不要脸大地试一试自己在九阿哥那里有没有足够的面子能让九阿哥改变主意?九阿哥是很讲义气的,胤俄也许能试试“恃宠而骄”?


    轻咳一声,胤俄战术性地清了清嗓子,强忍着羞耻心冲九阿哥说:“九哥你想,要是你是汗阿玛看重宠信的皇子,我就能沾你的光了——我没法去讨汗阿玛的喜欢啊。”


    窝在被子里的小身子动了动,九阿哥明显意动地“诶”了一声,为了胤俄倒真的顺着他方才的假设往下想象了一番。


    但很快,九阿哥精致姣好的五官皱巴起来,满脸惊悚地连连摇头,拒绝之意溢于言表:“十弟,不是我不想帮你,是我真的做不到啊!”


    “真的,还是算了吧。”九阿哥刚提起一秒的豪情壮志直接泄了个一干二净,语气里满是心有余悸,“我觉得我真使劲往汗阿玛面前凑,被罚的概率更大。”


    进尚书房跟排在前面的哥哥们同窗学习已经有一段时间,九阿哥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可不敢好高骛远,眼高手低:“我真不求汗阿玛看重我,我只怕他发现我学问太差,看我不顺眼逮着我罚。”


    胤俄一时有些语塞,因为他发现九阿哥说得对,说得有道理:康熙不是那么容易讨好的,想争取康熙的宠爱,自身也得有足够的能力才行。


    康熙可不是什么温情慈父,跟他讲父子亲情,指望靠卖萌打滚就能获得宠爱,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们又不是太子胤礽!


    打铁还需自身硬,九阿哥想赢得康熙的青睐,首先要做的不是往康熙面前露脸,是提升自己,让康熙自己发现他身上的闪光点,对他产生欣赏之情。


    那九阿哥有什么优点是康熙欣赏的呢?


    ……胤俄僵住了,坐蜡地惊觉残酷的事实:九阿哥身上并没有什么特质是康熙喜欢的,他就不是康熙心目中的模范儿子。


    胤俄知道,历史上的九阿哥爵位不高,一直到康熙四十八年第二次大封皇子时才被封为贝子,而且是和十二阿哥、十四阿哥两个岁数差了一些的弟弟一起进封贝子,连贝勒爵位都没捞到。


    这或许跟九阿哥是八爷党的核心成员有关,但也侧面反映出了九阿哥在康熙眼中就是个小透明,不起眼也没有出彩的地方,所以爵位一直提不上去。


    现在除了大阿哥、其他皇子都被拘在尚书房读书还好,皇子间的三六九等划分得没有那么明显,可等他们长大,在前朝亮相开始办差,那皇子们的境遇就天差地别了。


    之前就说过了,胤俄和九阿哥的序齿排在中间,前面有年长能干的哥哥替皇父分忧,后面有年幼懂事的弟弟得皇父宠溺,就他们几个倒霉蛋哪哪不靠,注定被忽视。


    胤俄和九阿哥搬出后宫搬到阿哥所,就意味着他们独立了,该为自己的未来打算了。其他的事业感情先不说,权势、地位、财富总得占一个吧,不然白瞎了他们的出身。


    权势这个东西,既然他们不打算参与夺嫡,那最好不要过分沾染;地位方面,胤俄和九阿哥也不用太操心,只要康熙还活着,那他们就是皇阿哥,是龙子凤孙,而康熙挺长寿的,活到了六十九岁。


    最后是财富,在这方面,胤俄其实有很多想法,有很多灵感来自后世的点子和待实践的赚钱方案。而好巧不巧的是,九阿哥很可能在经商上十分有天赋。


    这可不是胡说,财神九可不是开玩笑才传出来的绰号,能提供八爷党大部分的活动资金,这足以说明九阿哥的经商手腕。


    既然九阿哥做不了康熙心目中的模范儿子,未来没什么机会提升权势和地位,那干脆不如搞钱好了。有钱的话,就算爵位不高,就算不得康熙喜欢拿不到什么赏赐,日子一样能过得富足充裕。


    胤俄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是没什么经商头脑和手腕的。既然如此,他不如跟九阿哥合作,他出点子和技术,九阿哥负责经营,他们兄弟一起赚大钱。


    心动就行动,胤俄猛地在被子里坐了起来,用力推了推背对着他的九阿哥:“九哥,你要不要跟我合伙做生意,我们一起赚大钱!”


    九阿哥对这个话题十分感兴趣,都没有抱怨胤俄掀开被子把冷空气放了进来,转过身来仰着小脸兴致勃勃问:“做什么生意,你有什么好主意?”


    第127章


    胤俄没急着回答, 歪着头做沉思状:“你等我整理一下思路,我慢慢跟你说。”


    九阿哥丹凤眼瞪得滚圆,急性子地直接在被窝里坐了起来。他朝胤俄扑了过去, 扒拉在胤俄身上扭着小身子, 急不可耐地催促道:“快说快说, 快告诉我嘛!”


    胤俄本来就从被窝里坐了起来,现在九阿哥跟着有样学样, 直接导致他们两个都暴露在被窝外。虽然卧房里烧着炭炉,但他们只穿着寝衣,难免单薄了一些。


    费力地扛着九阿哥的歪缠将落下去的被子重新扯上来罩住他们, 胤俄语气无奈,试图安抚下急切不已的九阿哥:“九哥你别急, 这样下去我们会着凉的。”


    阿哥所每一个院子的原始装修都一模一样, 由内务府按同样的模板建造而出, 标准和尺寸都是相同的。


    九阿哥卧室里的睡床就有两米多长,并没有因为九阿哥还年幼就单独打一张新床。因为九阿哥现在还是个矮墩墩, 晚上睡觉时床脚就空出好大一片区域。


    为了防止睡相不好的九阿哥晚上睡觉时到处乱滚, 九阿哥的乳母在床脚放了好几床被子,人为地将床榻上的活动范围缩小。


    此时这些堆叠在床脚的被子就方便了胤俄, 怕继续跟九阿哥挤在一个被窝里让被子更豁风, 胤俄干脆钻出了被子, 从床脚扯过来一床被褥掀开钻了进去。


    盘腿坐在床上,胤俄用厚重的被子把自己整个人裹了起来, 裹成了一颗圆滚滚的被子球。这样虽然有些不雅, 但足够暖和,而且还不会透风:“九哥你别急,听我慢慢跟你说。”


    歪头看了眼胤俄, 九阿哥有样学样,也把被子裹在了身上,让床榻上圆滚滚的被子球变作两颗:“嗯嗯,你快说,说详细点。”


    胤俄想做的生意,并不是穿越者绝不会少的玻璃水泥黑火.药。


    他不打算在起步阶段把步子迈得太大,在商业版图还没有扩张开来之前,他不会碰玻璃这样低成本但利润极高的东西,他把自己把握不住,白白给他人做了嫁衣。


    至于水泥和火.药,水泥修路关乎到民生,胤俄打算把方子弄出来后献给康熙,不打算用水泥盈利;而火.药,胤俄虽然记得一硝二硫三木炭的口诀,但康熙朝早就有红衣大炮,他还是不要献丑了。


    整理思路到这里,胤俄的思绪有些发散,注意力忍不住偏移到水泥上:也许,他可以跟九阿哥一起把水泥鼓捣出来,用他们两人共同的名义将水泥方子献给康熙。


    这样,等水泥这基建神器在大清大放光彩,九阿哥也有功劳在身,未来封爵时不至于太磕碜。


    “十弟,你走神了!”九阿哥敏锐地察觉到胤俄目光游移,笨拙地裹着被子凑过来轻轻撞了撞胤俄,“你还没整理好思路吗?”


    被九阿哥的动作惊醒,胤俄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微低下头继续梳理自己有些凌乱的思路。


    胤俄最开始生出做生意赚钱的念头,还是在永寿宫跟贵妃一起做脂膏的时候。


    那时候胤俄还眼馋过蒙古丰富的羊毛脂资源,幻想过用低廉的价格收购蒙古人根本不要的羊毛再加工生产脂膏。


    而现在看来,幻想也有照进现实的一天,也有实现的时候。


    贵妃告诉过胤俄,他的福晋已经定了是蒙古贵女,他未来将与蒙古阿巴亥部联姻。


    从那时起,哪怕抛开羊毛脂这个大有可为的生意不提,胤俄也生出了跟蒙古做生意的心思。


    也许其他皇子巴不得离蒙古远一点,不愿意跟蒙古人走得太近,避讳在康熙眼中跟蒙古关系密切,但胤俄完全没有这层顾忌。


    是,康熙一直在防备蒙古,从先帝还在位时,大清就一直有意削弱蒙古、拉远与蒙古的距离,这一点从先帝与康熙的后宫中蒙古女人不再独霸,渐渐泯于众人可以看得出来。


    如果存有夺嫡之心,如果有问鼎天下的野心,那确实应该离蒙古远一点,但胤俄偏偏就要反其道而行之,就要大张旗鼓地跟蒙古拉近关系。


    这是他自保的手段,亲近蒙古能证明他没有夺嫡的野心,代表着他主动放弃了争夺皇位的资格。


    说回跟蒙古做生意,无非就是将商品销售到蒙古,赚蒙古人的钱;又或者反过来,把蒙古草原上的资源产品加工成商品,就地销售给蒙古人或者销售到关内赚满人和汉人的钱。


    大清立国以来,在明面上跟蒙古的关系一直都很友好和谐。来往蒙古的商队络绎不绝,把商品销售到蒙古草原上的生意自大清入关以来就没有断绝过,做这项生意的人很多,八成都是背后有宗亲勋贵当靠山。


    没办法,草原上物资短缺,什么货物运过去都好卖。蒙古巨大的需求量,早就使得商品出口蒙古成了一个门槛极低,且交易量极为庞大的成熟市场。


    在这样蛋糕已经快要分完了的市场中,新人想要闯出一片天,从老人手中夺食打拼出自己的份额是很难的,免不了跟其他商家起冲突,触及他人的利益,搞不好就会得罪商家幕后等着分钱的宗亲勋贵。


    就算胤俄和九阿哥合伙,两人都是皇子有一定的分量,也不能以势压人强行争夺市场份额。那些脾气骄矜胆大的宗亲勋贵也不是好惹的,他们要是拧成一条绳,聚集的势力可不容小觑。


    出口蒙古的生意竞争太大,已经卷到了极致,利润虽然不低,但往里挤显然不太理智。


    胤俄不打算往里横插一脚,他的想法是开辟新的市场,利用现代知识,利用当前时代还没有的技术反过来将草原上的产品资源加工成商品,在这全新的领域中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得益于阿巴亥部的姻亲关系,胤俄能直接与蒙古部落取得联系,不给中间商赚差价的机会。等这项联姻彻底落实,草原上的丰富资源胤俄唾手可得。


    草原上都是游牧文明,确实没有农耕文明的中原产出种类丰富。但蒙古地大物博,真要找的话产出真不少。


    最妙的是,蒙古如今仍处于半开发的状态,无论是蒙古还是大清,对草原上资源的利用仍停留在初级阶段。


    换句话说,这是一片前景光明、广袤且没有太多竞争对手的市场。在全新的领域奋斗,可比在成熟拥挤的市场中卷生卷死容易赚钱多了。


    蒙古的产出,哪怕胤俄没有实地去蒙古考察过也能想到不少,随便就能掰着手指数出好几样。而提到草原,最先联想到的是牧场,是牧场上奔驰的骏马、放牧的牛羊,而这正是草原上独有的资源。


    马匹生意胤俄是不打算做的,这个生意对胤俄和九阿哥来说没什么前景。


    即使蒙古草原广袤无比,可日行千里、百里挑一的骏马仍旧产出极少。虽然好马单匹利润极高,可越是好马,越是只有宗亲权贵才能买得起养得起,市场太小,牵扯又太大,单只为了赚钱不必蹚这趟浑水。


    何况大部分好马其实都进了内务府特供皇室,想做骏马生意首先得跟内务府竞争,这太麻烦也太敏.感了,谁不知道内务府总管凌普是太子的奶爸啊!


    除了好马,剩下的良马、劣马倒是数量不少,但兵部会订购其中很大一部分充作战马,剩下品相最差的才会真正流入民间。


    而且买得起马的多是富户,一般的普罗大众就是买得起也养不起,需求就那么大,市场难以扩张。


    就算不考虑利润问题,单只马匹本身的问题就不小。满人以骑射起家,马匹是战略资源,是骑兵必需品,在马匹生意上插手,就算胤俄跟九阿哥的本意只是赚钱,那也是在挑战康熙的神经。


    和娇贵又麻烦的马老爷相比,牛羊就亲民多了,它们既是牲口,又能宰杀吃肉,副产品还多,简直全身都是宝。


    牲口的生意,胤俄也不想做。


    千里迢迢把牛羊从蒙古赶到关内售卖太麻烦,既难保证牛羊的存活率,也难保证真有利润可赚:蒙古上放牧的牛并不是耕牛,得经过驯养才能耕田拉车,这是一笔投入太多回报太少,并不划算的生意。


    牛肉羊肉的生意,胤俄想做,但暂时做不了。


    鲜肉放不久容易坏,在草原跟关内距离遥远的情况下只能考虑将牛肉羊肉加工成肉干,或者做成罐头,无法直接运输售卖——大清可没有什么冷链运输,想将鲜肉直接从草原销售到中原是不可能的。


    肉干是没什么技术含量,可罐头先不说密封保鲜问题,光是制作罐头的材料就是个大坑,无论是金属、陶瓷还是玻璃都投入不小,不是商业版图处于起步阶段的胤俄跟九阿哥玩得起的。


    况且肉类食品不止要考虑加工问题,销售同样是一大难关。肉本来就比蔬菜米面贵,加上不菲的加工费,想不亏钱最后成品的价格就低不到哪里去,买得起的人就更少了。


    说到底,天底下数量最多的是平民百姓,他们连温饱都无法保证,平日里本来就吃不起肉,哪里有余财去买价格更贵的肉干、罐头?即使未来这项生意能做起来,也只能赚权贵富户的钱,普通百姓是舍不得的买这些的。


    真要论市场广袤、需求量大,反而要看牛羊身上的副产品。无论是牛奶羊奶、羊毛羊脂,都价格低廉,只需要很简单的加工就能成为商品。而且最后的成品需求很大,非常贩卖出去,回本极快。


    第128章


    蒙古牛不是耕牛, 除了一身肉以外就只有牛奶这一产出。相比牛肉,牛奶是附加品,只要奶牛还活着就能一直产出, 是可持续发展的资源, 不像牲口和肉类食品那样是一锤子买卖, 收购价高不到哪里去。


    牛奶成本低,这就让这项生意有了赚钱的空间和前景。但光只是成本低, 并不一定就能赚到钱,将原材料加工成商品,运输出去, 最后销售给顾客,每一环都不容易。


    和肉类一样, 鲜奶也有保质期短、容易腐坏的缺点。大清没有后世的冷链运输体系, 鲜牛奶卖不了一点儿, 根本做不到在短短几天之内将牛奶运输到全国各地送到顾客手中。


    不过牛奶可以做成奶粉,奶粉不仅保质期长, 也容易运输。就算舍不得用金属、玻璃、陶瓷做包装, 布袋子纸袋子也一样可以。


    把牛奶加工成奶粉子也不需要开创什么新技术,奶粉这玩意儿成吉思汗四处征战时就有了, 草原上随便找个牧民都会做, 技术人员都不用培养。


    唯一的问题是, 奶粉很难卖出去。


    奶粉子生产出来后就地卖给蒙古人是不可能的,他们能喝鲜牛奶, 疯了才去买不新鲜还需要烧水兑开的奶粉。


    卖到关内也很难, 汉人并没有喝牛奶的习惯。中原的牛多是耕牛,可没有草原那么辽阔的牧场用来放牧。自古以来中原人就没有喝牛奶的习惯,后世也是各种打广告才把奶粉市场开拓出来。


    满人倒是有喝奶.子的习惯, 可满人在奶粉上也没什么消费能力。


    八旗那些勋贵大族家大业大,想喝奶可以在自家庄子上养些牛羊提供鲜奶,再不然家里还能雇奶妈子,怎么也不可能看上奶粉,在这个上面花钱,


    最后,也只有那些普通的旗人家庭有可能买奶粉。而且还得是那种没有蒙古亲戚的,不然人家找亲戚低价买岂不是更划算。


    对牛奶生意的前景,胤俄是有些悲观的,并不看好。


    至于羊奶,那还不如牛奶呢,羊奶又腥又膻,即使做成奶粉也不好卖。后世也是牛奶当道,能接受羊奶的人到底是少数。


    现代科学牧养况且情况如此,胤俄都不敢想现在蒙古羊的膻味有多重。


    不过奶粉子毕竟是一片没人涉足过的新市场,胤俄还是想挣扎两下,不想就那么白白放弃。


    只能说尽力开发副产品了,什么奶油奶糕奶糖奶片,牛乳点心牛奶饼干蛋糕,甚至羊奶美白面膜,全都可以考虑,尽力开发牛奶羊奶的附加价值,打造品牌优势。


    副产品这块,真正的大头还得看羊毛。衣食住行中“衣”排在第一个,羊毛加工后的副产品才是真正有需求、市场大的商品。


    如今的蒙古人对羊毛的利用率极低,他们采集到的羊毛大多发黄带油,既不蓬松柔软,而且味道很重,在保暖上性价比远不如羊皮。


    除了部分牧民会用羊毛制成羊毛毡踩在脚下,羊毛就再也没什么其他的用处了。蒙古人几乎认为羊毛一无是处,放在帐篷里都嫌味道大。


    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蒙古人不知道该如何正确处理羊毛,如何将羊毛从原毛加工成纤维。


    草原放牧的羊群四处奔走、逐草而居,长年累月之下羊毛上免不了沾染泥土、汗液和油脂。前两者还好,可油脂单用清水难以洗净,只用清水,洗出来的羊毛仍旧是发黄油腻带着臭味的。


    连羊毛上的油脂都没法祛除干净,没法让羊毛上去掉油腻和臭味,蒙古人自然无法更进一步地利用羊毛。


    事实上,这样只用清水洗过的羊毛根本称不上是纺织原料,能被称作纺织原料的是羊毛进一步加工后的羊毛纤维。


    羊毛纤维柔软且富有弹性,可以编织成毛线,用来制作羊毛衫、呢绒、毛毯等衣物。


    羊毛制品手感丰满,保暖性好,穿着既轻便又舒服,有很大的发展前景。


    在大清当下仍是棉麻丝皮当道的纺织业,除了天气太热的南方,羊毛制品完全能打下半壁江山,迅速占领市场。


    这样大有前景的生意胤俄当不会错过,而对有着后世记忆的他来说,加工羊毛的技术再简单不过,只需要用洗涤剂将羊毛洗涤脱脂,等羊毛干透后重新梳理,就能得到羊毛纤维,变成能纺成线织成布的纺织原料。


    后世洗涤羊毛用的洗涤剂就算配料表足够清晰,现在的胤俄也复刻不出配方,更没有配置足够的工厂能进行大批量生产。


    但羊毛洗涤剂没必要追求跟后世相媲美的成本效率,完全可以原始化,直接用纯碱洗涤羊毛也是一样的。


    纯碱的获得也十分容易,世界上天然储量最大的奈曼旗碱矿就在蒙古,原地取材了属于是。


    就算蒙古这个天然碱矿一时半会儿没法开采,碱的生产也不难。工业生产有侯氏制碱法,生物提取碱就更多种多样了,碱性植物如葡萄、茶叶、海带、柿子都能提取粗碱。


    况且羊毛的价值并不只有洗涤干净后做纺织原料的羊毛纤维,羊毛原毛上沾染的油脂一样大有用处。


    纯碱洗羊毛后的废水里可以提取出羊毛脂,它是一种天然的乳化剂,混合水、油就能做成护手霜之类的脂膏,可以在冬天预防冻手、保暖保湿,在除南方以外天气寒冷的地方都有市场。


    脂膏的制作方法同样简单,胤俄很早以前就用蜂蜡、猪油当乳化剂成功做出过脂膏。换成羊毛脂也是一样的步骤,甚至羊毛脂的成本更低,能把成品最后的售价进一步压缩。


    胤俄没那么挑剔敏.感,分不出蜂蜡、猪油、羊毛脂分别做出来的脂膏有什么不同,哪个更细腻温润,哪个比较粗糙干燥,区别又在哪里。


    但没关系,不看质量看产量,羊毛脂和蜂蜡产量的不同注定了它们一个走量一个走质。


    羊毛脂做的脂膏售价可以定得低一点,在成本低廉的情况下靠薄利多销赚钱。


    而蜂蜡、猪油版的脂膏主打品牌理念,走高端奢侈品路线。什么花瓣药草、牛奶羊奶,凡是听上去高大上的东西都可以当做配料添加到脂膏里面,光是香味不同、颜色不同就能划分出好多款式。


    定了定神,抛掉玻璃、牛肉羊肉那些暂时不打算涉足的项目,胤俄把牛奶、羊毛、脂膏这三样商品的生产、运输和销售方案慢慢地、详细地一一说出来告诉九阿哥。


    虽然他们不是要立刻开始合伙做生意,但九阿哥至少要对他们做哪方面的生意做到心中有数。胤俄对九阿哥未来的完全体·财神九十分期待,希望他的这些点子能在九阿哥手中大放光彩,为他们赚到足够丰富的身家。


    双手托着头撑在膝盖上,九阿哥抿着小.嘴一脸认真地听着胤俄讲述。


    虽然他听不懂技术相关的知识,也不理解那些方子的原理。


    但没关系,九阿哥听懂了胤俄有办法让羊毛变得干净,像丝麻一样能进行纺织;听懂了羊毛洗下来的油脂可以做成脂膏。


    而这就足够了,九阿哥不需要了解生产环节,弄懂产品是走了那些流程、如何生产出来的。他只需要知道他们能生产出那些商品就行了,九阿哥又不是研发人员。


    至于商品生产出来后的运输、销售问题,九阿哥更是一点就通,他在听完胤俄的讲述后立刻就说:“羊毛制品和脂膏在关外最好卖,运去蒙古、黑龙江、盛京准被热烈追捧。”


    相比于关内,关外的天气更为寒冷,无论是保暖御寒的羊毛织品,还是润手防冻的脂膏,都是北方需求更大。同样的货,运去北方和运去南方得到的待遇完全不同,最终售价也可以根据需求进行适当调整。


    “我懂你的意思。”胤俄给了九阿哥一个默契的眼神,“我们可以把作坊开在蒙古,就地取材,就地售卖一部分,剩下的再运去盛京、运进关内。”


    至于黑龙江,那边与沙俄接壤,除了戌边的将士驻防,就只有流放过去的犯人,没什么普通百姓住在那里,羊毛织品和脂膏运过去都不用零售,打包卖给军队就行。


    在蒙古建作坊最大的好处就是省了原材料运输的程序,无论是羊毛还是纯碱,蒙古都是最大的产地,就地生产才是最方便的。


    胤俄和九阿哥虽然身在京城,可如果在京城建作坊,先不说京城寸土寸金、物价高昂开作坊有多费钱,光是把羊毛从草原运进京中,再把加工好的羊毛织品和脂膏运回蒙古这一来一回就要浪费不少人力时间。


    九阿哥猛地直起背坐正身体,丹凤眼睁得滚圆,双眼亮晶晶地看向胤俄,一脸的踌躇满志:“十弟,我们什么时候建羊毛作坊?要不年后就派人去蒙古吧!”


    胤俄被九阿哥的迫不及待弄得怔在原地,半晌才哭笑不得地连连摇头:“九哥,事情哪有那么容易,我们现在只有初步的想法,具体的计划方案还八字都没一撇呢,真想把生意做起来,要解决的问题可不少。”


    不等胤俄掰着手指跟九阿哥算还有那些问题等着他们解决,九阿哥就带着满腔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豪气宣言道:“事在人为,我们一个一个解决。”


    “总有办法的,肯定没问题。”裹在被子里的九阿哥自信地用力一挥手,用肢体语言来强调他的决心。


    但许是因为裹着被子太笨重,九阿哥动作幅度太大的下场就是一个趔趄差点在床上摔倒。


    胤俄被九阿哥逗笑了,笑得东倒西斜,歪倒在九阿哥身上。


    第129章


    笑归笑, 闹归闹,正事还是要继续商量的,胤俄重新坐正身体, 将他们面临的难关、有待解决的问题一一说出来告诉九阿哥。


    首先是商品生产这一块, 奶粉子怎么做胤俄不懂, 但奶粉的制作工艺确实没什么技术含量,随便在宫里找个蒙古牧民出身的侍卫、嬷嬷就能问到。


    宫里其他地方不好找蒙古出身的人, 宁寿宫肯定能找到。当年皇太后从科尔沁蒙古远嫁来京城,身边陪着的婢女、侍卫都是蒙古出身,肯定有知道怎么做奶粉子的, 方子很容易就能到手。


    倒是羊毛这一块,别看胤俄面上信心满满, 其实心里多少有点没底。


    毕竟胤俄只有理论知识, 那些知识还是前世看直播、刷短视频时学到的, 获取渠道并不专业,还是碎片化阅读, 难保没有错误遗漏。具体能不能行, 还是要亲身试验过后才知道。


    胤俄已经打算在他住的乾西三所开辟一间试验室出来,将那些他只知道理论知识的技术一一亲身试验一遍。


    乾东五所、乾西五所这十个阿哥所的面积都挺大的, 在重新修整过后是一样的规制, 都足有三进。


    别说胤俄这样的小阿哥, 就是已经成婚的大阿哥,连带着大福晋、两个嫡女和后院的几个格格一大家子同住乾东五所也一样住得开, 胤俄想在乾西三所腾出一间宽敞的空屋子专门做实验室根本不费事。


    等实验室建起来, 胤俄要做的第一个试验就是羊毛的处理工序。


    他打算派人收集羊毛原毛、含碱植物,在实验室里将制碱、洗羊毛、梳理、纺线这一整套工序从头到尾做一遍,确定这项技术真的可行。


    做完有关羊毛的试验, 接下来就是羊毛脂是否能够制成脂膏的试验。只需要将洗羊毛废水中的沉淀物收集起来,尝试以它们为原料配合水油制作脂膏,并着重关注羊毛脂与水、油的配比。


    当然,胤俄知道并不是哪种羊都适合提供羊毛,他也只是试验下纯碱洗羊毛的可行性,并不打算大量生产,所以随便弄点羊毛原毛就行。


    真等作坊建好后大量加工羊毛,胤俄肯定会在蒙古羊中挑选毛量充沛毛质蓬松的个体,将它们作为种羊开展繁育工作,一代又一代地优中择优,人为地干预羊的品种进化。


    这些都是后期大量生产时才需要考虑的问题,胤俄现在只需要验证技术的可行性。


    同样到后期生产才需要考虑的是如何获得大量的碱。世界上最大的天然碱矿虽然坐落于内蒙古,但无论是找到奈曼旗碱矿,还是开采碱矿,都有一定的难度,并不是伸伸手就能轻易将问题解决。


    胤俄打算日后派人前往蒙古实地考察一番,如果天然碱矿开采难度过大,位置偏僻运输不便,那他只能转而考虑后天生产纯碱。


    以大清现在的技术水平,工业制碱的侯氏制碱法难度太大,不作考虑;生物提取可以考虑,但胤俄需要未雨绸缪,在实验室中试验出哪种制碱法最简单最容易操作,以及哪种含碱植物做原料成本最低。


    生产环节的问题就是这些,其次要解决的就是本钱投入。


    做生意、做实业都是需要投入本钱的,不可能空手套白狼,光靠空想幻想,一点准备都不做就把事业的架子搭起来。


    “九哥,咱们得攒钱了。”俊朗清秀的眉眼耷拉下去,胤俄苦哈哈地叹了口气,朝九阿哥露出一个苦笑,“咱们什么时候攒够本钱,什么时候才能把生意做起来。”


    胤俄和九阿哥都是被拘在宫里读书的小阿哥,康熙没有差事交给他们去办,他们接触不到宫外的人,经济来源就只有皇子份例、长辈赏赐、年节礼物以及他们母妃私底下给的贴补。


    有这么多经济来源,似乎皇阿哥们的经济情况挺好的。但这其实是表象,还没开始办差的皇子们其实挺穷的,手头都紧得很,未必有多少私房钱。


    没办法,皇子们看似收入不菲,可支出也不少啊。他们能做到收支平衡,没有入不敷出已经很不容易了。


    没开府、住在宫里的皇子都是吃康熙的、喝康熙的,因为康熙还算是个慈父,所以皇子份例每年都有盈余。


    但皇子也要打赏宫人,身边的贴身太监、保母嬷嬷辛辛苦苦、勤勤恳恳地伺候着能不给赏赐吗?日常打赏不说,年终奖总得有一份吧。这部分支出划出去,皇子份例也就不剩什么了。


    皇阿哥一年的收入当中长辈赏赐占了大头,但他们赏的大多是物品,是那些中看不中用的书画摆设,实打实的金银很少。除了摆着好看,既没法直接花用也没法拿出去换钱。


    尤其是康熙赐下的赏赐最坑,因为是御赐之物,所以既不能卖也不能送,人情往来都派不上用场。放在阿哥所还得留心照顾,不管是收在库房还是摆出来都要小心对待,就怕哪里磕着碰着了。


    年节礼物就更不用说了,那是人情往来中的一环,根本就是交换,收一份就得还一份,一来一回就算不亏也没得赚。


    皇子搬到阿哥所就算独立了,需要建立他们自己的人际关系,人情往来都要自己出面,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由母妃/养母代劳,礼物是进自己私库,可送礼也得走自己私库。


    胤俄的小金库还算丰盈,一是他六岁前不用人情往来时得的赏赐礼物不少;二是当初牛痘康熙给的赏赐贵妃没拿全给了胤俄;三是贵妃私底下贴补了不少——这部分占了胤俄私房的大头。


    贵妃手头宽裕,她当年以妃位入宫,钮祜禄氏送进宫中的陪嫁数量不少。再加上亲姐姐孝昭皇后的私房全归了贵妃,她手里的好东西就更多了,宫里没哪个妃嫔有贵妃这样的身家。


    当初胤俄从永寿宫搬到西三所时阵势就不小,打包的行李里全是贵妃塞给胤俄的好东西。但胤俄手头能动用的钱也不多,还是那个问题,他私库里的好东西再多,也没法拿出去换钱。


    和胤俄相比,九阿哥就更囊中羞涩了。宜妃本来就不富裕,又有三个儿子要管,贴补九阿哥的就更少了。九阿哥日常开销在吃康熙的情况下是不缺,但私房钱真没多少,想拿出本钱做生意就更是捉襟见肘。


    九阿哥也跟着垂头丧气地耷拉下脑袋,满脸的郁闷:“汗阿玛光想着督促我们读书,怎么不想着把我们的份例银子提一提呢!”


    这话听得胤俄一脸黑线,强忍着才没翻给九阿哥一对大白眼:之前他劝九阿哥去讨康熙的喜欢,是谁大言不惭地说不想去、没必要?这下子缺钱了,倒是知道康熙的宠爱有多重要了。


    胤俄描绘的蓝图挠得九阿哥心痒痒的,他实在不想苦哈哈地攒钱,等手里宽裕了再把生意做起来。


    像是屁.股底下塞了只刺猬,九阿哥裹着被子在床榻上动来动去、左歪右扭,一刻也不停息。他龇牙咧嘴、满脸狰狞,脸上每一个微表情都表明了他在认真思索解决办法,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用力。


    突然,九阿哥猛地抬起头满怀振奋地大叫一声,潋滟昳丽的丹凤眼亮晶晶地看向胤俄:“十弟,我想到了!我们可以找五哥借钱,五哥私房钱可多了!”


    胤俄瞪圆了眼睛看向九阿哥,特别庆幸自己这会儿没在喝水,不然准要喷九阿哥一脸。


    看九阿哥还满脸骄傲,一副对自己的提议很自豪很自得的模样,胤俄哭笑不得,真想给他竖起大拇指:好家伙,你就逮着五哥一个人薅是吧。有你真是五哥的福气。


    不过九阿哥说得没错,五阿哥确实有钱,身家厚厚的。他从小养在皇太后膝下,是老太太的心头肉,老太太私底下不知道贴补了他多少——太皇太后薨逝后,私房可是大半归了皇太后。


    见九阿哥一脸跃跃欲试,真有找五阿哥借钱的意思,胤俄连忙出言阻止:“我知道五哥有钱,可与其找五哥借钱,还不如拉五哥入伙,跟他一起合伙做生意呢。”


    借五阿哥的钱反手去做生意,赚了大钱却不给五阿哥分股,到底是亲兄弟,多少有点说不过去。


    不过拉五阿哥入伙的话刚说出口,胤俄自己反倒迟疑起来:“可我们没经验,只是纸上谈兵,也不能保证一定能赚到钱。要是拉五哥合伙做生意却赔了,那多不好。”还不如单纯借钱呢。


    九阿哥却相信胤俄到有些盲目,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说:“我们肯定能赚钱,还会赚大钱!”


    抿着嘴看了眼过分乐观的九阿哥,胤俄眨眨眼睛:“要不这样,我们要是赚了,就给五哥分红,当他的钱是入股了;要是赔了,就当我们借五哥的,等手头宽裕了就还给五哥。”


    撅了撅嘴,九阿哥觉得这个方案他们有点吃亏,不是很乐意。但想到他们确实本钱不足,五阿哥平日里又对他挺好的,半晌才捏着鼻子,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好吧,就这样。”


    好笑地看了眼九阿哥,胤俄靠过去隔着被子撞了撞他:“九哥,你别觉得五哥只是占便宜。我刚才突然想到,五哥从小养在皇玛嬷膝下,他跟蒙古关系亲密,在收购羊毛上能帮上大忙。”


    顿了顿,胤俄又微蹙眉心地补充了一句:“等咱们赚了大钱,羊毛脂膏的生意做大了,单只我们两个可守不住这样赚钱的吞金兽,加上五哥才更有分量。”


    第130章


    小脸皱巴成一团, 九阿哥撅着嘴想了半天,最终才很勉强地被胤俄说服了:“好吧,我承认你说得对, 拉五哥入伙确实利大于弊。”


    话虽是这么说, 但九阿哥仍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脑袋耷拉着,像一棵缺水的小菜苗一样蔫头耷脑、萎靡不振。


    九阿哥心里其实并没有接受他跟胤俄合伙的生意里插进其他人,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不乐意将利益分润给旁人,还因为九阿哥独占欲很强,他压根就不想把这件事公开出去让外人知道。


    在九阿哥看来, 这是他跟胤俄之间的一个小秘密,是他们俩私底下偷偷经营的事业, 是独属于他们两个的东西。


    突然插入一个外人, 哪怕那个横插进来的“外人”是五阿哥, 九阿哥依旧“排外”,发自本能地排斥。


    胤俄多了解九阿哥啊, 把他的小心思摸得透透的。以他跟九阿哥的默契, 胤俄都不用认真去观察九阿哥的神情就知道他在别扭些什么。


    这几年相处下来,胤俄别的经验没有累积, 哄劝傲娇的经验却是十足, 当下就顺毛捋道:“九哥, 五哥就算入伙,也只是投股拿分红的散户, 咱们俩才是老板, 是幕后的庄家。”


    这话九阿哥确实爱听,他立马高兴起来,如逢甘霖一般地抬头挺胸, 笑得合不拢嘴地连连点头:“对对,我们才是老板,五哥就是个散户,除了拿钱分红以外什么都干预不了。”


    胤俄的话暗示了他们俩才是最亲近的自己人,九阿哥的独占欲被充分满足,被顺毛捋得十分舒服的他一改之前的排斥,甚至主动提议道:“要是钱还筹不够,不如我们再另拉人入伙。”


    胤俄慢慢点了点头:“就找七哥吧,七哥看似清冷,其实很仗义,是个好选择。到时候,就跟对五哥的章程一样,赔了算我们借七哥的,赚了就给七哥分红。”


    九阿哥此时心情好得飞起,才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想也不想地点头同意了。


    盘着的腿有些发麻,裹着被子的胤俄被厚重扎实的被褥整个罩住,费力地一阵鼓捣,几乎出了一身薄汗才成功换了姿势,由坐改趴,双手交叠托着头趴卧在床上。


    下巴搭在平放交叠的双手上,胤俄好笑地看着仿佛已经见到曙光、心中巨石彻底落地的九阿哥,残忍地道出事实:“九哥,我还没说完呢,咱们要解决的问题可不止前面那些。”


    “啊?”笑容凝固在脸上,九阿哥霎时僵成了一座雕像。


    半闭上眼睛,胤俄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话说得有些含糊不清,嗓音中浸透着满满的困倦:“咱们没人可用啊。”


    “九哥你想想,我们哪有人手能派去蒙古。碱矿找不到,羊毛收集不起来,生产加工的原材料都凑不齐,建作坊开工更是遥遥无期。”


    在胤俄的叹息声中,顺着胤俄的话往下思索的九阿哥跟着带上了痛苦面具。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由齐齐叹气。


    胤俄身边的人,也就一个贵妃为他挑的小林子派得上用场。


    永寿宫跟来西三所的旧人可信,但自小照顾胤俄的保母、嬷嬷只能照料好他的日常起居,代胤俄出面出宫做生意的事情指望不上她们——不是胤俄不相信她们的能力,是她们连出宫都难。


    胤俄搬到乾西三所后内务府分配过来的宫人才调.教了很短一段时间,能用不能信,胤俄除非脑子瓦特了,否则不可能现在就把羊毛跟脂膏生意交给他们。


    九阿哥跟胤俄的情况差不多,身边也没有什么人可用——他们俩的哈哈珠子倒是已经挑好了,可伴读都是挑的年龄差不多的勋贵子弟,最大的才比他们大三岁,真不到能出京去塞外办事的年纪。


    说到底,胤俄跟九阿哥才刚搬到阿哥所,还是被拘在宫里老实读书的年龄,身边的人员既没来得及、也没必要立刻配齐。


    比如从普通旗人中选拔,只忠心于他们的亲随侍卫就连苗头都没有。他们压根出不了宫去不了危险的地方,自然远不到需要亲卫保护的时候。


    被胤俄嗓音中浸透的困倦感染,九阿哥也开始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跟着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九阿哥早在刚爬上.床的时候就犯困了,后来胤俄拉着他谈心,又提起做生意的事情,这才让九阿哥兴奋起来打起了精神。


    但今晚他们实在是熬得久了,在兴奋渐渐冷却后,胤俄跟九阿哥就有些撑不住,困意不停上涌,眼皮就像注了铅了一样直直往下坠。


    虽然不想承认,但胤俄和九阿哥确实已经习惯了在尚书房读书的作息,习惯了晚上不到八点就上.床睡觉,习惯了凌晨三点就爬起来学习。


    这冷不丁一熬夜,他们既不适应,正缺觉的年纪也受不住。


    已经形成习惯的生物钟威力无穷,困得不行的胤俄还有许多事情想跟九阿哥商量,但实在撑不住了,眼睛都快要睁不开。


    迷迷糊糊的,他们俩就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在床榻上歪七扭八地拱在一起,窝成一团。


    幸好他们一开始就把晚上守夜的宫人支了出去,不然就他们这“豪放”的睡姿,一晚上不知道要被纠正多少回。


    作息规律、从没熬过夜的人突然熬夜都会很不适应。胤俄跟九阿哥第二天凌晨三点被叫醒时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一想到大冬天外面冰天雪地的他们就死也不想起床,只想在温暖的被窝里躺到地老天荒。


    可惜尚书房的规矩摆在那里,只要没有康熙批的假期,就是太子也必须老老实实去报道。


    不管胤俄跟九阿哥有多抗拒,他们还是被挖出了被窝,顶着浮肿的小脸、眼下的青黑冒着大雪赶往尚书房,怨气比早八大学生深重一百倍,足以跟新年团圆夜加班的打工人相媲美。


    迈出乾西五所的大门时,身上罩着一口钟大斗篷的九阿哥被扑面而来的冰冷空气糊了一脸。


    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发出痛苦不已、不堪忍受的哀嚎声:“我不想去尚书房!”


    他想逃课!他宁愿被尚书房的师傅训诫,宁愿被康熙责骂惩罚,也不想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还要冒着大雪去尚书房学他根本不感兴趣的四书五经、名家经典。


    “我也不想去!”胤俄立刻响应九阿哥的哭诉,他揉了揉眼睛,垮着小脸一边打呵欠一边心怀怨念地碎碎念,“之前我逃课,汗阿玛怎么不关我禁闭呢?把我关在西三所啊,我愿意待在阿哥所哪里也不去!”


    落在胤俄身后一步紧跟着的小林子紧闭着嘴巴低下头,心里默默腹诽:寒冬腊月,能不出门谁不愿意啊!万岁爷英明神武,哪里会关您禁闭,关禁闭对十阿哥来说是惩罚吗,那简直就是奖励!


    走出乾西五所,路过空荡荡还等着十一阿哥入住的四所,位于拐角处、与幽深狭长甬道相邻的三所就出现在胤俄一行人的视野中。


    虽然脑子困得有些发懵,但刺骨的北风糊脸多少让胤俄清醒了一些,经过乾西三所时记起了昨天与九阿哥商量过的一件事情。


    小手从一口钟斗篷里伸出来揉了把脸,胤俄扭头看向小林子,让他安排人在三所里腾出一间屋子来布置成实验室。


    知道小林子不清楚什么是实验室,胤俄就简单介绍了两句,将自己的要求一一罗列出来,给小林子一个清单照着去办:他需要一张长桌做实验,需要储柜放不同的工具、材料、试剂,需要防护服和手套。


    至于烧杯、量筒、试管、酒精灯、蒸发皿、胶头滴管、温度计之类精细又琐碎的实验器具,小林子就是吊死在内务府也弄不到,胤俄就不为难他了,打算自己想办法。


    胤俄的打算是去拜访那些来自西方、沙俄的传教士,看他们有没有渠道弄到一整套的试验仪器。


    如果实在没有,那再找工匠现做——如今的大清确实做不到流水线生产玻璃仪器,但有图纸的情况下,拿水晶单独打磨一套还是没问题的,唯一的缺点只是成本太高、造价太贵。


    路上给还拿不准防护服和手套怎么做的小林子仔细科普了一番,等抵达尚书房时,昏昏欲睡的九阿哥踩着发飘的步子进了门,像一抹幽魂晃进了书堂。


    不专心的五阿哥最先注意到他们,紧接着就被走路摇晃、神情恍惚的九阿哥吓了一跳,刷地一声站了起来:“你们这是怎么了?”


    才熬一晚黑眼圈并不明显,但胤俄跟九阿哥睡眠不足,昨晚睡相又差,今天起床后两个人脸都肿了,脸圆了不止一圈,再配上发飘的步子、迷蒙的神情,乍一看就有些吓人。


    八阿哥的座位离得比较近,他为人又一向温润和煦、善解人意,此时也满脸关心地跟着询问:“九弟十弟,你们很难受吗,是哪里不舒服?”


    七阿哥离得远,慢了一步才靠过来,他神情清冷,眼中却漾出焦急:“我带你们去太医院。”


    胤俄心下一暖,但他们真没事,去太医院反而是大惊小怪,便连连摇头,稍稍提高嗓音道:“没事,我们就是昨晚没睡好。”


    三阿哥耳力灵敏,隔得有些远也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远远搭话调侃道:“我说你们怎么变成了脸圆的小猪,原来是昨晚没睡觉到处撒野去了。”


    三阿哥的幸灾乐祸不要太明显,五阿哥瘪着嘴瞥了他一眼,皱眉担忧地看向九阿哥跟胤俄:“真只是没睡好?这瞧着也太吓人了,要不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


同类推荐: 鸾春嫁给病弱木匠冲喜后侯门夫妻重生后逢春茎刺萌新病友,但恐怖如斯红玫瑰和白月光he了坏了,冲着我无心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