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d6653365211这个账号,在苏木看来,貌似是个疯子。
他在心里做出了如上判断。
每次苏木开直播,主要是应门卫大叔和部分粉丝要求,继续他很认真的叉车教学或者分享一些工厂日常时,这个id6653365211就会像设定好程序的幽灵一样,准时出现,然后开始他那一套固定的捣乱流程。
首先,是礼物轰炸。
不是那种几毛钱一块钱的小心心小星星,而是平台上最贵,特效最浮夸,持续时间最长,提示音最响亮的虚拟礼物。
一个接一个,不带停歇,绚丽的动画特效瞬间占满整个手机屏幕,将苏木那张清瘦的脸和身后的厂房背景完全淹没。
金色的雨,七彩的虹,炸开的礼炮,飘飞的羽毛……应有尽有,活像一场声势浩大的电子烟花秀。
然后,就在这片浮夸的视觉和听觉轰炸中,一条弹幕会慢悠悠地,却异常醒目地飘过,用的是那种深藏功与名的口吻:礼物够了吧,主包去休息吧。
苏木最开始完全懵了。
他搞不懂这个人想干什么。
给他刷这么多昂贵的礼物,就为了让他下播去休息?
而且,这个id似乎铁了心要包养他的直播时长,有一次甚至在他下播后,通过私信,说把苏木接下来半年的直播量刷够,让他尽管休息。
这种用钱砸人,强行干涉他人行为的做法,让苏木感到极度不适和莫名其妙。
更麻烦的是,苏木最初对直播软件的功能不熟悉,根本不知道在哪里关闭礼物特效和提示音。
于是,每次这个id一出现,他的直播就彻底进行不下去了。
屏幕被礼物特效糊得严严实实,他自己都看不见自己的脸和评论区其他留言,效果可想而知。
往往坚持不了几分钟,就只能在一片尴尬和混乱中匆匆下播。
苏木本来想试着躲开这个6653365211,结果发现无论哪一个时刻,他都在。
后来,他实在受不了了,花了点时间,研究了这个直播软件的设置,找到了关闭礼物动画效果和礼物提示音的选项。
世界瞬间清净了。
然而,id6653365211显然没有就此罢休的打算。
发现礼物轰炸失去了视觉和听觉上的干扰效果后,这个人迅速改变了策略,开始进行另一种形式的骚扰,刷屏式提问和评论。
不是那种正常的,关于叉车技术或工厂生活的询问,而是一些没头没脑,甚至有些越界的,带着强烈个人情绪和挑剔意味的语句。
一条接着一条,速度极快,几乎占据了整个评论区,让其他观众的留言瞬间被淹没。
苏木一开始还回应,比如看到id6653365211说“主包不许笑”,他会下意识地收敛一下因为和网友互动而自然流露的浅淡笑意,然后一本正经地对着镜头问:“为什么?”
说完自己都觉得有点傻。
id6653365211:笑得太好看了。
苏木:“…………”
但当id6653365211开始评论他的衣着时,苏木就觉得不对劲了。
id6653365211:衣服有点透。
那天他穿的就是一件普通的浅灰色纯棉短袖工装,出了点汗有点贴在身上,绝对谈不上透。
接着,问题开始变得更加莫名其妙。
id6653365211:为什么在室外工作?
id6653365211:为什么不配一个安全员?
变相的找茬。
其他观众很快就不满了。
屏幕上的评论区一开始原本还算和谐,偶尔有技术讨论,更多是善意的调侃和闲聊。但这个id6653365211一来,画风就彻底变了。
持续不断的礼物特效本身就引人侧目,加上那刷屏式的,语气古怪,内容越界的评论,迅速引起了其他人的反感。
——这谁啊?钱多烧的?刷礼物了不起?能不能别刷屏?
——说话好奇怪,管得真宽,主播爱在哪工作关你屁事?
——主包别理他,当空气就好。
——烦死了,把这人踢出去吧!拉黑拉黑!
类似的言论开始出现,起初还是零星几条,很快就多了起来,矛头直指id6653365211。
直播间的氛围被搅得有些乌烟瘴气。
苏木看着这些留言,他不想因为一个人,破坏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还算轻松的交流环境。
但直接拉黑……他又有点犹豫。毕竟对方刷了那么多昂贵的礼物,虽然行为讨厌,但似乎也没做什么实质性的坏事?
纠结再三,他决定先尝试沟通,点开了私信界面,发了条消息过去:你好,id6653365211,你在直播间的发言,有点影响其他观众了。能不能稍微注意一下?只要你不乱说话,正常交流,我就不拉黑你,可以吗?
很快,私信的回复来了。
速度很快,几乎是秒回。
id6653365211:我没有说错啊。
id6653365211:你为什么要听别人的话?别人的意见很重要吗?还是你真的想拉黑我。
id6653365211:你变了?
苏木:……我把你刷礼物的钱还给你吧,你看,平台还要抽成,我拿到手的没多少,算清楚退给你。
他想,钱货两清,或许就能让这个奇怪的家伙消停了。
id6653365211的回复再次秒至,斩钉截铁:不要。
不等苏木反应,下一条又来了:你缺钱可以跟我说。
惊悚得可以。
atm奴吗?
他关掉了私信界面,跑去门卫室请教大叔。
“大叔,你说,这种人是不是特别奇葩?他到底想干嘛?”
门卫大叔正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他这表现,不像是一般粉丝砸钱求关注,倒像是……想要占有你,这都是在划地盘呢,你遇到疯狂粉丝了。”
“占有我?”苏木重复了一遍,觉得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更加诡异了,“那我应该怎么办?”
大叔回想了一下:“我之前搞直播,也遇到过类似的。隔壁村一个婆娘,四十多了,看我直播跟别人连线打pk,她就跟疯了一样,在评论区骂人,还私信骚扰跟我连线的女主播,后来……”
大叔顿了顿:“后来她还跑到厂子门口来堵我,说要跟我好好谈谈,把我给吓得,好几天没敢开播。”
大叔看他脸色不好:“不过没事,你别怕,你一个大男人,身强力壮的,怕什么?还能把你吃了不成?我当时是觉得丢人,懒得跟她纠缠,你这情况……”
大叔想了想:“要不,你先别理他,冷处理?”
苏木拿出手机,找到了id6653365211的主页。手指在加入黑名单的选项上悬停了几秒,然后,按了下去。
屏幕提示:操作成功。
id6653365211消失了。
苏木以为这场莫名其妙的闹剧终于可以告一段落。
然而,这份清净维持了没多久。
很快,一个新的,id6653365985出现了。
id6653365985发来一条私信。
照片的中心,摊开着好几张崭新的,排列整齐的电话卡,不止一两张,粗略数去,至少有七八张。
紧接着,文字信息来了。
id6653365985:不要拉黑我,我有很多张卡的,你拉不完的。
id6653365985:我以后不乱说话了,你把礼物打开,我每天给你刷一点钱,就满足了。
苏木:……好吧,要是超过了我不会让你刷了。
苏木觉得,这个人的手机卡,和江冉简直有得一拼。
说起江冉,苏木才忽然意识到,江少爷最近几天,竟然出奇地安静,那些换着号码打来的,带着怒意或纠缠的电话,那些通过瘦猴或其他渠道旁敲侧击的打听,似乎都戛然而止了。
难怪,苏木觉得自己好久没拉黑人了。
苏木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心里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释然还是失落?他说不清。
或许,江少爷这是终于把他给忘了?或者找到了新的,更有趣的消遣?这样也好。省得麻烦。他本来也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
只是这念头飘过时,还是泛起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涩意。
其实,很久以前,苏木也曾经鼓起过勇气,想要朝着那份看似遥不可及的光亮靠近一点点。
他记得很清楚。
那是大二还是大三的一个周末,他通过中介,找到了一份报酬不错的家教工作,给一个住在市中心高档小区的高中生补习数学。
那家人很有教养,对他这个大学生很客气,每次去都会准备水果点心。补课结束,还会按照约定好的课时费,用信封装着现金给他,从不拖欠。
那天补完课,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不算大,但足以打湿衣衫。
苏木看着外面灰蒙蒙的雨幕,正犹豫着是冒雨跑去公交站,还是等雨小一点。
手机响了,是江冉,问他怎么还没回校。他问苏木在哪里,苏木老实说了自己在给人家做家教,报上了这个高档小区的名字和楼栋号。
电话那头,江冉似乎顿了一下:“我也住这个小区,几单元?我正好要回去拿点东西,你等着。”
没过多久,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轿车滑到单元门口停下。车窗降下,露出江冉那张在昏暗雨幕和车内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英俊的脸。
他朝苏木说:“上车。”
那是苏木第一次踏入江冉真正意义上的家。不是他偶尔租住的那个离学校近的,装修现代但总显得有些冷清的公寓,而是他父母所在的,承载着他成长痕迹的家。
房子很大,是那种苏木只在电视或杂志上见过的,带庭院和地下车库的独栋。
内部装修并不显得奢华夸张,而是充满了设计感和一种沉淀下来的,舒适优雅的质感。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好闻的香薰味道。
江冉的父母都在家,见到儿子带同学回来,很自然地微笑着打招呼。
江母气质温婉,说话轻声细语,问苏木要不要喝点热茶驱驱寒,江父虽然严肃些,但也朝他点了点头,问了句“雨大吗”,又让他们去玩吧。
他们对待苏木的态度,就像对待任何一个儿子带回来的,需要礼貌接待的普通同学,周到,得体,无可挑剔。
江冉领着他上楼。楼梯的扶手光滑冰凉,脚下是柔软厚重的地毯。
江冉的房间很大,整洁得不像一个男生的卧室,书架上是排列整齐的原文书籍和模型,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的油画,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过的,在雨水中显得格外青翠的庭院景观。
那一刻,站在江冉的房间里,看着窗外被雨水冲刷得一片迷蒙却依旧难掩精致的景色,闻着空气中属于江冉的,干净清冽的气息,苏木心里那点刚刚因为对方接他而升起的小小雀跃和隐秘的期待,像被这冰凉的雨水兜头浇下,迅速冷却,沉淀成一种更加清晰而沉重的认知。
很漂亮的房子。
很好的江冉。
教养很好的父母。
他只是一个偶然闯入的,浑身还带着雨水的旁观者。
他站在这里,却清楚地知道,自己这辈子,或许无论怎么努力,都很难真正赶得上这样的生活,这样的起点,这样的……世界。
那种差距,并非源于恶意或歧视,而是一种更加根深蒂固的,由出身,环境,资源所决定的鸿沟,无声无息,却壁垒分明。
后来,那点好不容易鼓起的,想要表白的勇气,也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熄灭了。
苏木有时候会想,其实不那么喜欢江冉就好了。
就只是像对待其他稍微熟稔些的同学,朋友那样,保持适度的距离,得体的来往,不过分靠近,也不过分疏远。
这样,或许就不会有后来那些辗转反侧,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那些患得患失的煎熬,以及……最后那场堪称灾难的失控与逃离。
可偏偏,就是有点太喜欢了。
他害怕,怕得要命。怕自己的靠近会让这份他视若珍宝的关系变了味,怕那些隐秘的心思一旦暴露,会引来江冉的惊诧,厌恶,甚至彻底的远离。
他见过江冉对那些过于热情,目的不纯的追求者,是怎样的冷淡与疏离。
他不敢赌。他宁愿维持着那份看似平常的同窗情谊,至少,这样还能名正言顺地站在他身边,说上几句话,偶尔收到他漫不经心却足够让他心跳加速的邀约或问候。
大学的时候,多好啊。天天都能看到。
在同一间教室里,江冉可能坐在前排,也可能在后排,苏木总能用眼角的余光,捕捉到那个挺拔的背影,或者侧脸,像一道自带光芒的风景,构成了苏木青春岁月里,最隐秘也最鲜活的背景色。
后来毕业了,天各一方,看不到了。
苏木以为,新的环境,新的工作,他以为自己能把他忘掉,至少,能让那份喜欢变得浅淡,不再具有如此尖锐的杀伤力。
可是有一天,苏木在b市拥挤的地铁站里,被人潮推搡着,匆匆忙忙赶着去加班。路过一个地面出口时,目光无意间瞥向外面车水马龙的街道。
一辆颜色低调却线条流畅的车,正好缓缓驶过。和江冉当年常开的那一款,一模一样。
那一瞬间,毫无预兆地,苏木的脚步猛地顿住,周遭所有的喧嚣,地铁的轰鸣,人流的嘈杂,广播的通知声,仿佛都在那一刻急速褪去,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一股尖锐的酸涩,毫无道理地,汹涌地冲上了鼻尖和眼眶,视线瞬间就模糊了。
他慌忙低下头,快步钻进更深的人群里。
苏木那个时候就知道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了。
那次苏木留宿在江冉家。
“你随便坐,我给你看个东西。”
苏木当时心里还有些拘谨,闻言好奇地看着他。
江冉的房间很大,他走到门口,伸手按下了墙上的开关。“啪”一声,顶灯和壁灯都熄灭了,房间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庭院里朦胧的景观灯,透过被雨水打湿的玻璃,投进些许模糊的光晕。
然后,苏木感觉到江冉走了过来,一条柔软蓬松的羊绒毯子,带着干净的,阳光晒过的气息,轻轻盖在了他的头上,遮住了视线。
眼前一片温暖的黑暗。
“别动。”江冉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带着点笑意。
接着,苏木感觉到江冉也坐了下来,就在他旁边,两人隔着一层毯子,肩膀几乎挨着。然后,在两人之间的空隙里,一点柔和而稳定的光亮了起来。
那光不刺眼,是暖黄色的,照亮了方寸之间。苏木眨了眨眼,适应了光线,才看清,那是一本书。一本会发光的书。
书页的纸张似乎是特制的,散发着均匀的光,照亮了上面精美的印刷图案和文字。
柔和的光晕映在江冉近在咫尺的侧脸上,勾勒出他优越的鼻梁和微微上扬的嘴角。
那是他送给江冉的生日礼物。
那时候他们刚认识不久,关系说不上多亲近,但江冉过生日,请了不少人,也叫了他。
苏木不知道送什么好,他以前的生活里,几乎没有给同学送礼物的习惯和预算。他在网上看了很久,挑了很久,最后选中了这个书本夜灯。
不算特别贵,但设计巧妙,灯光柔和,他觉得……江冉可能会喜欢,至少,不会讨厌。
他记得自己把包装好的礼物递给江冉时,心里忐忑得要命,生怕这份礼物,会在这位少爷琳琅满目的生日贺礼中显得格格不入。
而此刻,这本他送的书灯,不仅被好好地保存着,甚至还充好了电,在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雨夜,被江冉特意拿出来。
“哇,”苏木听见自己的声音,“这……很漂亮。”
江冉转过头看着他,毯子下狭小的空间里,两人的呼吸几乎交缠在一起。
江冉的眼睛在书灯柔和的光晕里,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嗯,我平时都舍不得用的,但我有给它充电。”
苏木:“江少爷,你用吧,别舍不得,要是,要是用坏了,我再给你买一个。”
江冉看着他,说:“好。”
人能够送出自己最匮乏的东西的时候,是证明真的喜欢这个人。
当时的苏木,匮乏的或许不只是金钱和昂贵的礼物,更是一种坦然表达喜欢的勇气和底气。他送出的,已经是在他能力范围内,所能想到的,最用心,也最希望能被对方珍视的心意了。
江冉其实也给了苏木最温柔也最珍贵的回应。
就够了。
苏木还在回忆酸涩的初恋的时候。
id6653365985非常不合时宜地发了一个消息:主包,你在做什么?
苏木:我爸爸在打牌,我叫他回去吃饭。
id6653365985:叔叔平时喜欢什么?茶还是酒,你爸身手矫健吗?我是说如果把他珍贵的宝贝带走了,他会打人吗?
苏木心想这个985真的有病。
11、我有很多张卡的,你拉不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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