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不要 她在考虑要如何将他扯碎的……更……
喜欢, 好甜……
只吃一点怎么够?
她喜服都穿上了,不做点什么,怎么能对得起她卉炽给她做的这身衣裳?
李景夜见宋碧冼的眼睛里一点点染上欲望, 瞳孔中腾起兴奋的艳色。
“咚咚——咚咚——”
李景夜能听到自己心脏震颤着跳动的声音。
那心跳声好大, 仿佛就跳动在他耳边, 疯狂警示着危险。
她今日,不一样……
有些不想再控制的凶,眼神也更骇人了。
那直勾勾盯着的他的眼神,像是恶狼锁定了必死无疑的猎物, 盯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她似乎在耐心从容地思量,考虑着要如何将他扯碎的……更完美些。
于是李景夜便被撕扯成这副模样。
李景夜内心无比满足,身体却阵阵抽痛着。
他那用来保护自己, 最后一道脆弱的壳,被人温柔又强势地拨开, 不知满足地吞噬着, 一点一点,往深处咽动。
*
为了这场盛大的婚礼,全上京的白鹭都在昼夜奔忙。
纪青鸾更是因为自家大将军的大婚,抗下了一切军务,忙得脚不沾地, 嘴上都起了燎泡。
卉炽近日夜夜宿在书房,她神采奕奕,为这场楚国的终局期待已久。
她不是自大之人,即使盯李景仪已久, 也不会对其放松警惕。
她每日下朝后都会坐在金座上,与养的一众心腹反复推敲,婚礼时会发生的情况。
如果事情顺利, 她不介意留李景仪的夫君一个全尸。
*
“哭什么?你的身体可不是这么说的,感觉到了?我们很合适。”宋碧冼往前又进了一步。
哭?
他哭了吗?
李景夜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满心滚烫,心跳想要破开胸腔跳出来。
他只知道自己内心深处的空洞全被宋碧冼填满,堵的胀痛,堵地想让他发狂。
可能他真的哭了……
他幸福得,好想哭。
那些想象中的粗钝疼痛,似乎也没那么难捱。
*
多玛与辰辉两人,自从多玛平安进京后,便恢复了各自本来的身份。
兄弟二人因为出嫁,暂时共住在楚宫外廷。
辰辉已经在宫中学了许久的规矩,教起多玛来也有模有样。
只是多玛实在好动,总是学了前面的忘了后面的,辰辉教了许久,才勉强让多玛理清楚大婚当天的规矩。
好在这场婚礼根本没多少人在意他兄弟俩。
辰辉摇头,其他的事,他等婚后无事再继续教多玛吧,还好,宋将军根本不在意这些。
*
宋碧冼还在抱着李景夜不停地抚慰:“乖,这几日已经让你适应过了,只让它每次多进一点,不要害怕,嘶……你放松……对,很乖,好孩子……”
李景夜张着嘴,开合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他似乎被某种巨大地难以言喻的刺激扼住了声带,连空气都稀薄了起来。
他不应该去看的,却怎么也转移不开目光。
李景夜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夜夜寸寸深陷,与宋碧冼神魂嵌合。
“嗯……真乖……我的好孩子,现在可以哭出声了喔……真是漂亮……”宋碧冼低哄道。
*
已是深夜。
多玛将茶碗往桌上一放,挫败地坐在椅子上。
他已经学着敬了十几次茶,每次,都会被辰辉挑出错来。
好在月亮已经升高,今天过完了,他不用继续练了。
“你带上你的小弩,好好藏在婚服下面别掉了。若是那天出了什么意外,就往宋将军身后逃,明白吗?”辰辉每天都会这样叮嘱多玛。
“嗯,好呀。”多玛一口答应,从不质疑哥哥的决定。
因着辰辉一点就透,卉炽也乐得教导他,于是卉炽便将大婚时的布置,多少透露了给辰辉些。
辰辉的思维方式与普通的中原男子不同,并不看重成婚仪式,而且在草原上,只有生死才算大事。
他不会因为自己的婚礼,被设计成阴谋丛生的博弈场而委屈。
他只会关注自己跟随的妻主,能否达成自己的目的。
*
李景夜觉得天地都在旋转晃动。
他像只被温潮海浪吞没的鱼,被宋碧冼掀起的浪潮翻涌着摆弄,永不停歇。
李景夜听到自己在不能自抑地放声鸣叫,想用手捂住自己不成体统声音,却一次次被宋碧冼凶狠无情地掰开,惩罚性地,将他吞进更深不见底的深渊里。
当他就快要凌顶,宋碧冼却突然停下,坏笑着故意问他:“等我娶了别人,你可怎么办?”
李景夜颤抖地哭着,没想到宋碧冼会在这个时候,质问他的心。
他情急之中不小心咬破了自己的舌尖,鲜血从他唇角滑下,伴着一声轻如蚊呐的:“不要……”——
作者有话说:感谢天使:睡醒说点小鸟话X1 的营养液~
希望你们能懂我的用心,我尽力了……真的
第72章 美味 李景夜真的……被养的太美味了。……
宋碧冼听见了, 但也装作没听见。
平日里的那些温柔和忍让,在这一刻,全都不见了。
她凶狠地吞吃着, 一定要连着他的血肉, 都搜刮入最深处, 紧密细致,一滴也不剩。
她总是要在李景夜最受不得的时候,提起他的谎言,让他一步步溃败, 除了求饶和由着她索取,什么都忘了。
李景夜甚至无瑕顾及羞耻,只一味地哭求她慢一点, 然后被宋碧冼把玩着,撕扯着, 在屋中各处承受她所有的不满和责罚。
他被宋碧冼摆弄得理智全无, 只能随着她一起放纵,淹没在她狂热肆虐的情潮中。
*
很快就到了大婚当日。
清晨,李景夜一身青紫还未消退,就被宋碧冼从床上捞了起来。
宋碧冼那无视掉地上那些被扯坏的稀罕料子,给自己最心爱的宝贝, 一点点穿上新的袍纱。
她扶着他的藕臂,将她的娇娇托起来,强硬地带他下床来为自己穿衣。
她从头到尾只想娶得只有他一个,婚服必须要他来亲手给自己穿上才行。
李景夜散着一头墨发抬首, 潋滟的眸子里一片熟艳之色。
他的眼神中还在不自觉地盈动着——里面满是承受不住的惧怕与食髓知味的娇媚。
像生气,又像撒娇。
像要被欺负哭了,又像是在期待更多。
袍纱很薄, 隐隐能看到他身上细密斑驳的印记,让他显得更是万般娇弱,楚楚惹人怜。
他像朵刚经历了狂风暴雨的兰花,虽然看着蔫败萎靡,内里却被滋润的娇艳欲滴。
糜烂着新生,生涩且娇艳,他蜕变成了更美味的盛宴,正等待着主人新一轮的采收与喟叹。
宋碧冼知道他到底有多美味。
她留恋的视线在他身上每一处痕迹上攀爬,回味着品尝时,那细腻的口感与嫩滑的甜味。
她真的很想反复品尝,可她若再吃下去,李景夜怕是腰都要累断了。
她得缓缓。
身上突然一热。
咳咳……
她又想了。
怨不得她没有定力,是李景夜真的……被养的太美味了。
人前柔弱人后艳浪的金枝玉叶,偏偏又被故意喂药成这样的体质……
不得不说,前楚帝手段虽然下作,但确实很懂女人最隐秘的喜好。
她也实在豁得出去,将自己的儿子养成这般模样,供人亵玩。
李景夜有些腿软,他站得摇摇欲坠。
这两日,宋碧冼收了他所有的常服,弄来了很多成对相配的红衣。
他没有丝毫机会出得门去,只能穿着这些越换越不得体的衣服在内室的房间里,没日没夜地被从宋碧冼吃干抹净。
李景夜从桌案上取了改好的喜服,他转身有些急,头晕目眩中被宋碧冼扶住,站稳了身子。
宋碧冼将李景夜揽在怀里抱稳,替他揉了揉酸痛的腰肢,亲了亲他的侧脸,笑道:“是我的错,我的小菩萨,下次我一定轻些。”
“……”
李景夜愤恨地睨了宋碧冼一眼,他轻轻打了下她的臭嘴,使劲拽了拽她的耳朵,并不理睬她。
她每次都说轻,每次都是。
实际上,还不是又重又深,要把他弄晕过去也不停?
李景夜仔细地为宋碧冼穿衣梳头,为她佩上冠冕、绶带,为她戴上头饰与簪花……
*
宋碧冼从来没穿过这么层衣服,佩上这么多装饰,即使卉炽都是全套全套地赐下来,她也从没一次穿齐整过。
李景夜为她穿的仔细。
因为宋碧冼不喜黄白之物,也不喜欢累赘,除了没动必戴的金冠外,他没用圣上赐下来的金饰。
宋碧冼今日穿戴的这些耳饰手镯玉指环,都是李景夜一点点从宋碧冼累成山的私库里,为她精心挑选搭配好的。
每一样都价值连城,有市无价。
即不会显得不隆重,也不会显得敷衍。
李景夜帮宋碧冼穿会儿衣服,就要缓两口气。
对比没事人一样神采奕奕的宋碧冼,他实在是好累,心理和身体的双重折磨,让他实在有些吃不消。
他身子虽然没有看上去那么弱,但也实在跟不上一个正值壮年的狼王胃口大开。
每当李景夜伸手想要逃跑,宋碧冼都会捏着他的手腕,在凶狠的顶撞中,一根根挑开他的手指,再用那双闪烁着兴奋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视着他痛苦挣扎,又极度快乐的混乱表情。
李景夜知道宋碧冼在找各种借口惩罚他,不管他怎么做,她都要将他里里外外,啃噬个干净。
她就喜欢看自己被她逼到逃无可逃,被她逼到乱七八糟,只知道哭喊着叫她名字的样子……
每每当他被她折腾得太惨,想要发火与宋碧冼翻脸,她总是旧事重提,问他:“我的娇娇,你喜欢谁?嗯?”
李景夜竟从没察觉,宋碧冼的心眼儿原是这么小的。
之前对于这些事,她都是轻轻揭过的,只有在榻上的时候,锱铢必较,连他多看了哪个管事一眼,她都要拿着它,追根究底一番。
李景夜觉得她真的好凶,非要一点点将他心里每一寸的秘密,都不择手段地剖开。
她会如夜色般深深、紧紧地缠着夜夜,把他压在窗沿上,不停追咬着问他:“到底喜欢薛常鸢哪一点?她真的可以喂养的起你?像这样?”
宋碧冼总是拿那些他心虚的事情问他,她不会管他哭得多惨,只会舔着他的泪水发狠,问他:“娇娇喜欢的到底谁?说话!”
夜夜被她把持着,找不到宣泄之地,他只能崩溃地、一遍遍地大声说爱她。
床笫间情话当不得真。
他希望她不会当真。
即使他说的……是真的——
作者有话说:一些碎碎念:(抱歉抱歉,我是话唠,不喜可直接跳过。)
今天是放松心情后的书写,会有觉得更香吗?
我有的觉得耶,我会觉得慢慢写出来的,感情更细腻动人。
前阵子被赶榜掏空了脑子,加上总是被强制,每天都在想怎么切的更稀碎一些,以保持饭香味。
盒喵是个很低能量的人,这么一搞,体力和心力都感觉到了负担,以至于坐在电脑跟前就心跳加速……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的更新时间和节奏都乱的一团糟。
写文是我喜欢做的事情,我不能为了争取榜单把它变成痛苦。
所以盒喵选择慢慢调整,按照自己的节奏和状态,慢慢做到隔日更,固定时间更,这样你们也舒服一些。
第一本书狼狈的更新经验,让我深刻地记住了存稿的重要性!!!
等更《犬牙》的时候,我一定存个五六七八万的再更!
感谢天使:没有就算了x1 75905070x1 的营养液~
第73章 催妆 她就像那种桀骜不驯、万事随心的……
迎娶正夫的婚服非常繁琐, 光是将衣服头发搭理好,就耗费了李景夜不少体力和时间。
他用尽了心思装扮去装扮宋碧冼,以凸显她的野性俊美, 勃发英姿, 仅有的那一点私心, 全都藏在她金冠里那根,不起眼的赤红发带上。
即使那发带是用贡缎做的,也在这满是金银穿花绣线的衣服里,显得非常普通。
它上面, 只简单地用同色系的针线,绣了些吉祥如意的花纹,发带尾还串了一些圆滑莹白的小东珠。
那东珠并不是宋府的东西。
而是李景夜在自己的私物中仔细挑出来的, 父君留给他的一串上好东珠。
他将它们一颗一颗拆散,在佛堂中供奉了数天, 烧了平时存的千遍佛经后, 才虔诚地将它们绣在她发带尾,希望可以抵消一些宋碧冼的杀孽,保佑她平平安安,身体康健。
这东珠,本是父君生李景夜时为他串来, 哄小孩视线注意用的。
这些珠子都不大,略值些银子。
父君留下来的东西稀少,他总是异常珍惜。
即使在宫中最为难熬时,也没舍得将它送出去打点变卖。
李景夜今日将它送出去, 全当自己一点微不足道的心意,希望宋碧冼能喜欢。
他还在发带正中的龙凤呈祥图案背后,为她一针针绣上了喜乐平安, 百年好合的花体字。
这是李景夜背着宋碧冼偷偷绣的,从头到尾都没让她瞧见。
他也不想让她知道,自己会去为她费这番心思。
人都走了,没必要再给她平白添这么多念想。
于是这发带,就那样安静地隐身在宋碧冼满身价值连城的配饰里,心甘情愿地做颗陪衬的小草。
李景夜当时只是想着:“如果这跟发带能得宋碧冼青眼,说不定还会被她常常拎走系着。”
可等今日扎上去一看,他突然有些后悔坠那些东珠了。
宋碧冼向来不喜欢这些无用的装饰,等今晚她把这金冠发带粗暴地拆了,又该丢它们进私库高阁里吃灰。
……算了。
既然送了她,就任她处置吧。
李景夜端过铜镜轻举,让宋碧冼做最后的确认。
他望着宋碧冼一身火红衣袍,通身华贵耀眼,竟一点都不觉得哪里违和。
她就像那种桀骜不驯、万事随心的野兽,因为本身就足够美丽,所以平常并不在意自己的毛发是否打结,脸庞是否溅血。
只有在一生中最重要的求偶时刻,她才终于肯注意仪表,打理好自己皮毛,以表示对生命中最重要伴侣的欢迎与尊重。
李景夜的眼眶突然很酸。
他低头,不想再去想象宋碧冼骑着良马名驹去接新人时,一路会是多么得风光。
梁人出门迎亲前会喝出门酒,以祝愿婚事圆满,一路顺遂。
李景夜转身放下手中的铜镜,取了早就准备好的酒水来,亲手端到宋碧冼面前。
宋碧冼垂眸望着杯中酒。
她早就从白鹭那得到消息:李景仪想尽办法,给李景夜送了壶来路不明的酒进府。
漱十也多次提醒她,千万不要去喝李景夜端上来的酒水,就算不是穿肠毒药,也肯定是掺了什么脏东西在里面。
毒酒……
她的娇娇,她的宋怜,真的舍得吗?
宋碧冼见李景夜今日着实安静,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连她的动手动脚都毫不在意了。
她笑了声,干脆地接过李景夜手中的酒,突然道:“若我说,我从未后悔过灭楚,也从未后悔过杀你亲姐,屠你全族,你现在……是不是依然想让我去死?”
宋碧冼盯着一脸震惊的李景夜,抬头,将杯中酒液饮尽!
“啪——!”
空酒杯落地而碎。
李景夜被宋碧冼一把拉过来,按在桌上,轻撩两把唤醒夜夜,深深狠狠地吞了进去!
宋碧冼如野兽般低低地沉吟,压在他的上方,重重地吞咽,“嗯……早就想穿着这身衣服干你了。”
“我的好娇娇……告诉我,这酒里……掺了什么?”
她下压地愈发的近,似乎还并不满足两人间严丝合缝的距离,非要将他嵌进骨血中,与她融在一起。
李景夜被宋碧冼扑倒,他的身体已经习惯宋碧冼的贪婪,毫不听从他的理智,昂扬着迎接。
他神色紧张地回想:“我明明把毒药倒掉了,换成了自己的催妆酒,这里面掺了什么?她很难受吗?”
李景夜在电光火石之间来回推敲着,不断问自己,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他明明是派宋府的心腹去大报恩寺,挖出了父君给他出嫁用的催妆酒,什么时候会被李景仪逮住机会,往里头掺东西?
人,是宋府的;酒,只有他和父君知道!
酒不应出什么纰漏才是!
李景夜正万般懊悔着,只听宋碧冼餍足地抬头吻他,道:“嗯……酒味儿不错,后劲好大,真是让我越发想要欺负你了。”
“你好白,又娇又润,腰还软。要是就这么怀了,是不是……就不会跑了?”
宋碧冼穿着繁重的婚服,凶蛮地咬着他,她用力地捧着李景夜整个身子,喘息着问他:“薛常鸢就那么好?她是能到这里,这里,还是……嗯!这里?”
李景夜不知道宋碧冼为什么跟突然变了个人似得,开始说些不曾说过的糙话。
甚至在忘情时,问他要不要现在吃下孕果,想不想被她弄到怀孕?
这样……就谁都抢不走他了。
“唔!”
他害怕地痉挛着,惊骇地大睁着眼睛!
不要!不要!
他就要走了!就要摆脱这一切!
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怀上她的孩子?
就当李景夜以为,这就是宋碧冼会对他做出的最恐怖的事情时,这头恶狼又在他耳边幽幽地道:“你说……若是我将薛常鸢捆来,亲眼看着我一口口吞下你,她还会……接受你么?”
宋碧冼穿着一袭红衣,嘴里说着狂傲又决绝的话语:“我要让所有人都明白,你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死人!”
知道害怕了么?
你这个没良心的小骗子——
作者有话说:写感情戏会比较短,剧情会长些。
这样比较容易修,太长的话不知道修哪才能放出来……哈哈哈…(干笑)
估计你们都习惯了,马上就会看字数猜内容了……感恩理解~
感谢天使:不更事x15 的营养液~
第74章 妻主 “不要这样,怜郎什么都听妻主的……
孕果是新人大婚之夜时, 男子会服下的一种药物的果实。
只需要长期服用一段时间后,便会将男子的身体调理成易受孕的状态,之后也不用再服。
李景夜在这几日的折腾里, 都没有吃这些东西。
可若是宋碧冼真的不管不顾地要给他吃下孕果……
以她那卖力又凶狠的劲头, 几次下来, 便能让他彻底受孕,在身体里留下她的血脉!
更何况,宋碧冼还说要捆了薛常鸢……
这怎么可以!?
李景夜生怕宋碧冼会拿着薛常鸢的命来要挟他,让他二选一。
他哪个都不能选!
“不要……求求……你, 我不想怀孕……不要薛常——啊……”
李景夜被宋碧冼的话吓得眼尾通红,他不停挣脱着,却被宋碧冼紧咬着不放, 不断逼上最高处。
墨发如瀑地散在地上,李景夜白皙又美丽, 像位快被拆烂的神明。
他双眼失焦, 激烈地颤抖身体,低泣地祈求着另一位凶煞之神的怜惜与饶恕。
宋碧冼一想到自己要被逼着娶个小屁孩回来,就很不爽。
即便是假的,她也非常讨厌配合这种无聊的戏码。
更何况她还从白鹭那里得知,李景夜有想要偷偷逃跑的先兆!
跑?
她若将这小骗子做昏过去, 他还能不能跑了?
“我的娇娇,不要以为我娶了别人就会放过你,你还要……为这桩自作主张答应下来的婚事负责。等我今夜回来……就带着你去我的正夫跟前欢好,你觉得怎样?嗯?”
宋碧冼说着, 又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
“呵呵,你不是说我禽兽不如?确实,这么小的孩子, 实在没办法下口。
只能辛苦辛苦我的娇娇,替他来补偿我的新婚花烛夜。
他不是一直追着你问我为什么喜欢你?
你就大方让他看看,清楚清楚缘由。
我的娇娇,自然是谁也比不上的媚浪,该软的软,该硬的……也硬实的紧……嗯……”
李景夜身上香汗淋漓,周身腾起了密药的香味。
他听到宋碧冼越说越荒唐,直接主动攀上她,献出自己的柔唇,大胆而热烈地亲吻她。
不要!
他怎么能被人看到自己这副样子!
李景夜为了逃跑和求饶,用上了所有学过的承宠技巧。
他甚至主动抱上宋碧冼的身子,特地在她耳边动情轻喘,婉转娇啼,怯生生地求她:“不要这样做,怜郎什么都听妻主的。”
宋碧冼顿了一刻,他叫她什么?
妻主。
她弯了弯唇角,狠狠地吻上李景夜,一边缓慢地吞咽夜夜,一边用温柔到极致的语气地问他道:“娇娇说什么?再叫两声听听?”
李景夜看着宋碧冼灿如星子的狼眸,即使她野性不驯,冷傲孤寂,但万千世界依然流转在她眼中。
她是那样得飒爽自由,权力富贵,皆不停驻在她的眼中。
是她让自己国破家亡,也是她将自己救起。
是她让自己自由独立,也是她操控着自己的命运。
她让他又爱又恨,让他日思夜想,让他……好想陪着她,走完这一生。
“妻主……”李景夜动情地唤她。
宋碧冼失控了!
时快时慢,折磨地李景夜受不住地直哭。
“妻,妻主……饶了怜郎……”
他真的要被宋碧冼的狂风骤雨拆碎了,连同心中那些无处躲藏的爱意,都被她一点、一点碾压出来,吐白个干净。
若是可以,他好想,好想跟她一直在一起。
可他能怎么办?
李景仪今日,就会联合吴国起事!
他已经跟李景仪做了这么多里应外合的事情,传递了这么多军机密报,就算宋碧冼不杀他,卉炽也一定不会放过他!
是他对不起宋碧冼,她会在塞外受伤,全是他害的。
若她今日也受伤了,也都是他害的……
他也好想把一切都告诉宋碧冼。
但他说完之后,有什么脸面求饶,又有什么脸面待在她身边,求她继续爱他呢……
他是个彻彻底底的小人。
恨不能彻底,爱也不敢分明。
他害怕面对宋碧冼,也不想看到宋碧冼脸上展现出失望决绝的表情。
这对已经陷进去的李景夜来说,比杀了他,还要让他无法面对!
他努力地克服着自己想祈求宋碧冼的垂怜的心,将自己所有的媚态与眷恋都摆了出来,去迎合宋碧冼永不满足的欲念。
他想让自己有尊严地离开,想让自己最起码能在她面前,保持最后的体面,让自己最后留在她心里的,是他最美好、她最喜欢的一面……
宋碧冼欣喜若狂地感受着,李景夜态度的转变。
她摸着他消失的守宫砂,很满意地重重将他纳入自己欲念的最深处,把自己的汹涌的爱意……兜头盈了他满身。
他已从里到外,都是自己的味道。
这朵受她灌溉的黑心小白花,已经被她喂的很叼了。
离了她,怕是再也不会满足——
作者有话说:凌晨还有一更
感谢天使:夏夜寒霜x5 的营养液~
第75章 离开 “如果不出意外,她应该平安。”……
琅院外, 等候的礼官来回踱步。
她快急死了。
即使全套的喜服穿的慢,梳妆要花费不少时间,也不应该现在都没收拾好。
再拖下去, 耽误吉时是小, 总不能让陛下等着臣子, 真是大逆不道!
几个礼官火急火燎地在琅院外面候着,宋府门前更是停着长长的婚仪队伍,没一个人敢踏进院子,来催这位杀人不眨眼的煞神。
开玩笑!
眼前这好几匹巨狼, 都在院子里绿着眼睛蹲守着,谁敢进去啊!
进去给狼加餐?
宋碧冼心情算不上好,所以这次吞食地尤为狠重, 不好听的糙话也说了许多。
她一会儿说问李景夜什么感觉,一会又按着他不许他去, 十足十得混账彻底。
待宋碧冼终于肯放过李景夜, 已经没什么时间再洗漱。
她恶劣又蛮横地撕开李景夜身前的衣服,扯了块料子下来,随便擦了擦两人身上,直接把那污了的碎布团起,胡乱地塞在衣袖里, 离开了。
“别……”李景夜咬唇,看着宋碧冼把那脏东西带走,实在没力气起身拦她。
他只能疲惫不堪地躺在厚厚的地毯上,在屏风的缝隙间, 看宋碧冼推门出去。
门一开,清晨的光便洒在宋碧冼火红华贵的衣袍上。
她凛冽地沐浴在曦光里,朗目疏眉, 衣袂翻飞,回头冲他神采飞扬地笑了一声,道了句:“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就这样,离他而去。
李景夜逆着光,看不清宋碧冼出门时的表情,脑中只想着这是最后一面了,他要再多看看她。
他微抬了身子,想要动身将视线追上去,却突然察觉自己腰间多了件东西。
他低头,发现身上竟挂了套金色链条穿成的守贞锁。
这守贞锁,通身都是由金丝编成的细链做的。
金链先是从他的腰跨间环了一圈,再贴着要锁住之物的曲线坠下,松松垮垮地缠绕在上面。
链条做工精致,上面还镶坠了各色细小的宝石盈盈闪耀,很是漂亮。
金物很软,这锁并不结实。
显然装饰大于实用。
“……”
李景夜脸上一阵翻红,心道:“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有心思弄这些。”
他心中啐着宋碧冼不要脸,却也没去抬手扯断那链子,只披着宋碧冼那身换下来盖在他身上的睡袍,躺在原地休息,恢复些体力。
李景夜再讲究礼仪规矩,这几日里也被宋碧冼那混不吝的东西按着,在这屋里各处滚遍了。
轮脸面?
他早就在她跟前丢尽了……
该还的,他都还了。
宋碧冼想要的爱意,他也在这几天里,给得很干净了。
他若不是要走,怎会忍她那般荒唐?
他甚至配合她的喜好换了那么多衣服,连她让自己喊什么乱七八糟的荤话……他都一一照做了。
他把自己整个人都给她了。
他不欠她了。
李景夜回忆着宋碧冼临走前威胁他的话,苦笑。
她说……她若是发现他跑了,便抓他回来锁着,干到他出不了这个门,只能在家等着她受孕。
那他可千万不能被她抓住。
这种惩罚方式,岂不是要去掉他半条命?
*
琅院外的众人,终于迎得了宋碧冼出来。
礼官激动地看这姑奶奶大步出来,急忙喊着乐师就要奏乐。
宋碧冼见她喊人,一眼瞪了回去,她的眼神凶恶冰冷,吓得那礼官大气也不敢出一下,立马偃旗息鼓,闭嘴低头。
宋碧冼佩刀出了宋府。
她利落地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往皇宫方向而去,只留身后那长长的婚仪队伍,紧赶慢赶地追在她后头。
宋碧冼去皇宫,不是要去迎娶多玛。
她知道李景仪今日举事,为了保护卉炽,镇压乱军,她要进宫里,静候乱局开场。
“宋将军,恭喜恭喜!”
有来进宫庆祝的同僚见宋碧冼穿婚服进宫,凑上前去与她道喜。
今日圣上纳妃,将军大婚,是双喜临门的好日子,楚宫内外都挂了红绸,设了宴席,与民同庆。
宫里的禁卫都佩上了红绫,乐师和舞姬也早早就位,一时间外廷里吹拉弹唱,共待吉时,好不热闹。
宋碧冼觉得有些烦躁,冷淡地瞥了对方一眼,转头就去勤政殿找卉炽。
被瞥的人后背一凉,搞不明白这宋碧冼怎么在
大喜的日子里,脾气还这么差?
她后来才察觉了一丝异常:这还没到吉时,宋将军先不去迎新人,来这内廷面圣作甚?
*
李景夜身上多少回来了些力气。
他从地上起身,揽着宋碧冼的睡袍,走到衣柜跟前,换上了身得体些的衣物。
今日府上大婚,府上的下人和府兵,大多都在前院里看戏班子唱戏,内院伺候的人更少。
李景夜给他们放了假,直到晚上宋将军拜见过陛下,将新人迎回来前,都可以去前院一同放松热闹。
李景夜如寻常那般带着自己的换衣衣物,走去温汤沐浴。
只是当他清洗干净身体,换好衣衫后,再也没从温汤里走出来。
李景夜打开了慧明和尚告诉他的府中暗道,带着早就藏好的行囊,举着火把,踏了进去。
楚国不止养了暗卫,还在这上京城里,挖了无数条错综复杂的秘密通道。
想来他的母亲,便是带着一众女儿,从宫中的密道中逃离的。
李景夜不知道卉炽有没有察觉这些秘密通道。
他不想管今日谁胜谁败,他只希望宋碧冼最后,可以平安活着。
他今日没有配合李景仪给宋碧冼送上毒酒,来温汤前,还把狼群都赶去楚宫的方向了。
这些狼认主,应该明白他的意思。
李景夜举着火把在黑暗的通道中行走,他向来怕黑,心里却想着:“如果不出意外,她应该平安。”
第76章 密道 她还是对他太好了……让这小骗子……
勤政殿。
卉炽一身赤金凤袍, 端坐在金座上。
她衣衫形制繁多,款式大同小异,除非换了颜色, 宋碧冼根本分不清楚她今天穿的哪身。
宋碧冼只知道卉炽今日穿的是身红底镶边的衣服, 脸上也比平时多描画了两笔, 显得比平时更白皙了些。
宫中今日的禁卫虽比平常多了一些,也在正常范围内,并没有令人感到异样,甚至外围的查验, 都比平日宽松了些,实在不像是有什么特别。
宋碧冼从宫外一路带刀进入宫内,受宠之重, 已经到了无人会前去查她的通行令牌的地步。
她畅通无阻地走进勤政殿,扫了一眼高座上卉炽百无聊赖的表情, 不问便知:一切皆在卉炽掌控之中。
她与卉炽相伴多年, 清楚卉炽越是成竹在胸,越是整个人一副懒散至极样子——像是已经站在了终点,只等待鲜血为她加冕。
卉炽就像只坐山观虎斗的慵懒大猫,一边看着自己养的恶狼入阵厮杀,一边谋划着如何将战局的利益最大化。
她不止会落井下石, 还要敲骨吸髓,将对方的败局也利用个干净才行。
宋碧冼从不打听卉炽在琢磨什么,她扯了头上的金冠和身上的喜服,一边走一边脱, 几步就走进了卉炽平常换衣休息的屏风后头。
宋碧冼刚入内,陆厌书就到了,他在宫中向来都蒙着黑纱行走, 与宋碧冼前后一红一黑地进来,对比实在明显。
“陛下,李景仪动了,城外发现了几处松动过的密道入口。”陆厌书走到卉炽身边,娇媚又恭敬地道。
卉炽心情不错地点点头,白鹭已经将宫中大部分的密道探明,对于哪些通道通往哪里,又能容纳多少人,她早已烂熟于心。
今日宫宴设在外廷,入宫受邀的大多都是她从梁国一路带来的肱骨之臣,这些重臣加在一起,绝对称得上能控制梁国的半壁江山。
是以,卉炽今日用自己和这些重臣为饵,请君入瓮。
李景仪就算察觉了这是一个圈套,她也舍不得放弃这个诱惑。
就算她不能将卉炽一击毙命,只要能将梁国的重臣屠戮大半,也足够使梁国内乱,逼得卉炽退回梁都。
陆厌书听到了屏风后面细小的动静,猜到宋碧冼也在,俯首,又吐出一个消息:“李景夜……还是跑了。”
“呵……”
卉炽玩味地看向屏风,对屏风后面的宋碧冼高声道:“孤说什么了?孤是不是早就说过,这种玉面狐狸……养不熟的呀……”
听见卉炽的嘲讽,宋碧冼在屏风后换衣的手并未停下。
她冷着脸,拨出金冠里那根发带,一边用力地将它缠在护手内,一边在心里生气腹诽:“看来我还是对他太好了……早知道这小骗子还有力气出门,就该把他干得更狠些,吃得更深些,做到他爬都爬不起来!”
宋碧冼穿上软甲,随便扎了个马尾簪上金冠,将喜服重新套在外头,冷着一张“生人勿进,死人也别死在她跟前”的脸,出了殿门。
这些善于玩弄人心的人,真的烦。
她一看到那对狼狈为奸的老狐狸弯着眼睛,不停嬉笑的样子,便一刻也不想在殿里多待。
宋碧冼没离开多久,御前伺候的公公便弯着腰进来,提醒道:“陛下,未时快到了。”
未时才将到下午,选此时做吉时,也是多方斟酌过的。
虽然宫中亥时才会下钥,但圣上纳君和将军大婚的仪式都十分繁长。
加之这是破楚后,宫中第一次大宴,一些被蒙在鼓里的功臣勋贵,不知道会在这种日子里豪饮成什么样子。
尤其几个酒品不太好的大人,说不准最后还要派人抬回去,自然是选得越早越好。
这次乱局,只有卉炽与几个心腹重臣知晓。
他们的位置特别安排了人在周围保护,礼服里也暗中多穿了护甲。有的人,甚至因为外廷不会轻易搜身的缘故,在袖子里佩了匕首。
这些能跟着卉炽一路颠簸来到上京的大臣,都是跟卉炽一路南下,行军打仗过来的,多少都有些自保能力。
李景仪今日最容易下手的机会,自然是仪式进行期间,或酒足饭饱之后。
此时众人的心理最为松懈,最能出其不意地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卉炽优雅起身出门,袍袖下也戴了玄色的精铁护手。
陆厌书摇身一变,换了身宫侍的衣衫发饰,他低头捧着卉炽的佩刀,毫不起眼地跟在卉炽后头。
他那通身的妖娆劲,竟收得一丝也无,好似打小就在宫中谨小慎微地伺候,胆小又普通。
*
上京城门因这双喜临门的日子,正在戒严中,不准任何人进出。
李景夜入密道后不久,便遇到了前来接他的慧明。
两人将火把熄灭,只提了只不甚明亮的灯笼,在诸多分叉的通道中,悄悄行进。
密道里曲折幽深,多是死路。
若不是慧明前来寻李景夜,单凭他自己,只能被困在这复杂的通道里等死。
慧明在二人前进过程中,一旦听到不同的通道深处穿来的脚步声,就会把灯笼罩起来,让李景夜屏息凝神,伏低身子,随他隐入黑暗里。
李景夜能听到那些脚步声中夹杂着盔甲碰撞的声音。
这些人装备充足,步伐齐整,显然是专门训练过的军队。
他们有好几次,都差点与那些赶去楚宫刺杀的人,迎头相遇!
慧明原来,应该是个十分厉害的暗卫。
他们有次在黑暗中,险些与那些人转角相逢,慧明当即一把抓起李景夜,携着他飞速后撤,躲进隔壁的死路,这才避开那些举着火把潜进的士兵。
李景夜在黑暗中紧紧握着宋碧冼送他的刀。
他看着那些暗中涌动的人潮远去,竟回想起楚宫被破那夜,他从殿门上看见的森森鬼影!
他在跳动的火光中看清了那些人可憎的面目,她们眼中的残暴,一如半年前殿门窗上大梁士兵!
李景夜面色微沉,突然怀疑起自己的对错。
他从来都没考虑过复国的正确性,只理所当然地觉得李景仪想要争回的,不过是李氏原来的东西。
他在宋碧冼出事前,源源不断地给李景仪提供着他在狼啸和白营里的一切见闻,甚至将自己推断出的城防布置和巡防路线,都悉数道明。
他只当这一场李氏成王败寇的博弈,从未细想过,这些士兵进宫得胜后,会给无辜的人造成多大的伤害……
不!
这原本就是李氏的国家,李氏的宫廷。
李景仪应该不会纵容她们肆意抢掠,应该不会……
李景夜的后背出了一身冷汗,他突然害怕自己引回来的,不过是另一外一头野兽罢了。
记忆深处的模糊场景,突然清晰!
他倏然回想起母皇,当初为什么将这个女儿早早封出了府去!
这位看似温和的皇姐,曾凌虐过御兽园里几只走兽,甚至将它们的皮活剥了,尸体以一种诡异的模样,穿着铁签,埋进御花园的花坛里。
母皇知道这事后,召问李景仪缘由。
她那时尚小,六岁的孩子还不会伪装自身,只说那些猫儿狗儿不听她使唤,她便将它们或剐了,再用铁签将它们从地上钉成跪伏的姿势,让它们分清楚尊卑。
母皇不喜这个女儿残暴狠辣,不择手段,于是等李景仪刚一成年,便先将她踢到宫外去了。
李景夜那时更小。
他能知道这事,还是在李景仪被分出宫去时,听父君的心腹说与他的。
李景夜此时想起这些来,也顾不得楚宫里的人会被如何了。
他没有按照李景仪的话照做,没有配合她加害宋碧冼,惑乱将军府,若他一旦被她抓住,肯定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
等到密道中再次安静,慧明半掀开灯笼的微光,继续带着李景夜静静往前走。
李景夜沉默地确认着身上佩的所有武器暗器。
比起宋碧冼,他更不能待在这种危险的人身边。
他已经理不清复国的对错了。
但是他知道,自己绝不能落入李景仪手中!
*
“新人礼成!”
礼官在台下擦着汗,她终于顶着小命不保的压力,把这位“活阎王”,从礼台上给送走了。
这位宋将军的大婚,也是难搞。
她一不拜天地高堂,二不肯夫妻对拜,只肯勉勉强强地对陛下行个半礼,连新婚夫婿的红绸,都不愿意上手去牵一下。
礼官本以为宋将军这回,肯定会惹得陛下会凤颜震怒。
没想到陛下看了礼部的折子,只批了个“全随宋将军喜好”,折磨得礼部上下将婚仪的流程反复修改了十几遍!
说来也是奇怪了,那些平常盯着陛下和臣子一举一动的言官不知道为何,齐齐没了声响,一点都没为这不合祖宗规制的大婚,提出半点异议。
礼官本想提醒宋将军仪式还没全走完,让宋将军先将新婚夫君送进宫中准备的临时喜房休息,她话还没说出口,便听到四周猛然传来了响亮的喊杀声!
“杀——!复我大楚江山!”
宋碧冼在礼官露出惊讶的表情间抽刀上前,她随手扯掉一身喜服,指着同样震惊的多玛对那礼官道:“立马带着这小孩儿往后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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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玩物 他根本不用知道怀孕了要怎么办。……
城门戒严, 地下密道里曲曲折折。
李景夜跟着慧明,两人从内城走到城外,在弯弯绕绕的密道中走了许久, 才从一片荒山野草中出来。
通道外是一片树林野地, 几个坟茔零零散散地立着, 不远处新立的一片坟头旁,还插着稀稀拉拉的白幡。
此时正值午后,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阳光被层次拢起, 周围一片光线暗淡,幽静诡诘。
李景夜不是第一次出门了,他之前跟着霍岚远赴边关, 也不是没有进过乱葬岗。
是以他出密道后,乍然一见这种僻静之地, 心里虽有些忐忑, 但人还算镇静。
慧明看了一眼自小怕黑的李景夜,他没想到李景夜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成长快速,从身不由己的羸弱金丝雀,蜕变成了一个心性果决的坚强之人。
“阿弥陀佛。”慧明突然唱了句佛号。
若是承云还在,看到自己儿子如此自强, 不知会是欣慰……还是心痛?
也好。
李景夜已经没了皇室的身份,若再如从前那般,只懂些魅惑君王的把戏,怕是只能在这乱世中飘如浮萍, 香消玉殒。
李景夜以为慧明只是慈悲之心发作,才对这些坟墓说话,也就没有出声询问。
他今日穿了身方便行走的暗色常服, 谨慎地走在慧明身边,留心观察着四周。
李景仪今日入宫起事,应该暂时没有精力来管他如何,但她一向是个将事情做绝的性子,未必不会留人过来抓他。
慧明耳聪目明,两人没走多久,他便发现四周都有人接近,两次改道,皆有人寻来。
他们被一群黑衣人围得越来越小,最后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一名温温柔柔的美夫郎,从一众黑衣人身后走出来,问道:“成颂,你想去哪?要出门,怎么也不跟姐夫说一声?”
李景夜抿唇,看着面色尚有些许苍白的皇姐夫齐澜。
他这位皇姐夫的肚子已经扁平,想必已经平安诞下了孩子。
齐澜的身孕,在楚国国灭之前没有透露出一点消息,没人知道他肚子里的孩子月份到底多大。
李景夜上次看到齐澜时,确实摸过他的肚子。
但他没有怀过孕,也没有与宫中其他有孕的后君有来往,根本不知道怎么估算月份。
没有人教过李景夜怀孕等等的这些知识。
后宫有些能力的宫君们,都知道李景夜被圣上喂过药。
他们早就清楚了李景夜的命运,只当他是个惑主的狐媚子,祸国的妖君。
这种用途的美人,不会有人舍得让他服下孕果怀孕。
他只会被辗转在不同权力巅峰之人的手中,成为沦为被送来送去的珍贵礼物。
即便他有了,也只会被流掉。
除非他的第一个女人决定护他一生,也有那个护他一生的能力。
不然,他根本不用知道怀孕了要怎么办。
皇室的人,私下荒唐的多了。
但她们不会让一个不干净的花瓶,生下来路不明的人的孩子,混淆她们尊贵的血脉。
金枝玉叶又如何?
也不过是个更稀奇些的玩物罢了。
齐澜笑盈盈地让周围的黑衣人散开些,对李景夜用长辈般怜爱的口吻道:“我那玉佩给了你这么久,也不见你联络我。正好我今日得空,便亲自过来来看看你,接你回去。”
李景仪本人自然没空来抓李景夜。
可生完孩子,为了孩子的安全,把孩子送走了的齐澜,刚好闲着。
李景仪之前便对自己这位王夫吩咐过,她道:“李景夜尚有祸国之能,就算用起来不太听话,抓住教训一番便是。他那张脸实在美丽,即便是毒哑了,也还有继续利用下去的价值。”
正巧吴国未继位的太女,有收集美人的喜好。
那人连夺妻之事都做得出来,想必也不嫌弃李景夜这种丢了身子的第一绝色。
李景夜被送过去后,不过就是会被玩弄得更狠些,多吃些苦头,不至于会累及性命。
如果李景夜还懂得皇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就更该为李氏江山卖命,用尽浑身解术去讨好他的新主人,继续为楚国传消息。
只要李景夜乖巧听话,楚国会在他身后给予他最大的支持,让他不管是在谁手中,都能过得左右逢源。
若他想得开,摸索到了“食人花”的生存之道,那他手上,也未尝不可紧握些政治筹码。
届时,他便可以与女人一般游戏花丛,在高位翻云覆雨,亲自挑选入幕之宾。
食色,性也。
女人么?
玩弄政治的同时,谁会不愿意哄两句这位美丽矜贵的诱人荡夫,与他一度良宵呢?
与他周旋,既能利益交换、各取所需,又能极尽快乐之事。
何不从之?
只要李景夜能想得明白,豁得出去,他未尝不能爬到权力顶峰,名垂青史。
所以齐澜才会听了李景仪的吩咐,出现在这里,将李景夜“回收”。
待他们将李景夜调教好后,会将李景夜送到更合适的人手里,发挥他最大的作用。
李景夜可是楚帝这么多年才培养出来的妙人。
就算破了、脏了些,也还是个价值连城的宝贝,哪能轻易放手?
“皇姐今日事成后,便是楚国之主。我已助她登位,再无用处。还请皇姐夫放我离去,让我能平平淡淡、终老此生。”
李景夜将那刻着青松的暗部玉佩扔回,对着齐澜行了个半跪大礼。
“成颂何必过谦?单凭这惊世美貌,你便不可能恬淡此生。”
齐澜接过玉佩,知李景夜去意已决,只得拍拍手,让黑衣人上前,强行将李景夜带走。
“阿弥陀佛。”慧明上前抵死相护李景夜,可就算他武功再高,双拳也难敌四手。
李景夜学的那些皮毛功夫,对付一下普通人还行,对上那些刀尖上舔血的暗卫,自然招架不了几招。
慧明很快负伤,李景夜的佩刀也几下便被敌人震掉。
若不是对方留他这一身珍贵的皮相有用,刀锋早已落下,划伤他的手臂,割断他的脖颈!
“嗷唔——!”
关键时刻,一道白影从树林深处疾跑而来!
它身形快速,风驰电掣地侧面冲到包围里,飞扑到李景夜身边,张嘴就撕咬那个抓住李景夜的暗卫!
“有狼!都注意!”这些黑衣人迅速分成两拨,一拨保护齐澜,一拨围捉李景夜。
昔日的小白狼已经长成了一头威武的巨狼,它牙关上下一合,轻易便撕扯掉对方胳膊上一大片肉下来!
“呜赫——呜赫——”
白狼吐掉口中血肉,兽齿间还残留着鲜血。
它四爪踏地,凶悍地挡在李景夜跟前,龇牙咧嘴地瞪视敌人,紧紧将李景夜护在身后!
周围不知何时又围了一圈兵丁,李景夜在赶来的人群中,见到了一脸平静的漱十。
漱十行动一向干脆,他带着兵丁冲上来,战局瞬间扭转。
齐澜在一片败局中想要轻生,被漱十一把擒住,抢先卸了齐澜的下巴,将其捆了起来。
李景夜扶起受伤的慧明,脸色苍白又紧张地望着漱十,心道:“漱十都出现了,那她……必然已经知晓自己逃了……”
漱十吩咐人看好齐澜,一如他第一次在楚宫推门而入时一样,面无表情走上前。
他不带任何感情地询问李景夜道:“真的想走?”语气之随便,好似在问:“你今天吃了么?”
李景夜望着漱十的眼睛,重重点了下头。
他真的累了,不知道到底要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宋碧冼?
又要用什么样的身份来看待自己?
他想离开这一切,或许只有一无所有,才让自己能在这国仇家恨中,得到片刻的喘息。
漱十见李景夜点头,在怀中掏出一份成套的身份文书和官凭路引,递给李景夜。
“这是将军给你准备的新身份。
她说她本来想等你答应跟她在一起后,亲自给你的。
可她努力过了,自觉问心无愧,发现感情的事,确实勉强不来。
她让我最后再问问你的意思,若你还不愿意留下,就让我把这些拿出来,代替她,当临别礼物送给你。”
漱十清了清嗓子,道:“将军最后让我传话给你,她说:‘祝你重获自由,来日一片坦途,得偿皆所愿!’”
她这是!
她决定放手了?
她不要他了……是吗?
李景夜瞪圆了那双潋滟双眸,难以置信地望着漱十。
他从未想过这么能吃醋,恨不得要将他日日锁在房间里的宋碧冼,愿意放他离开。
楚国灭后,前朝皇子李景夜已被贬为奴籍,押入宋府名下,李景夜的身份不能再用。
他没了户籍,成了黑户,也就不能轻易地进出城池。
他早就做好了一路逃亡留宿荒野的准备,甚至已经决定找一处乡野山林隐居,过上躲躲藏藏的日子。
他没想到自己千辛万苦求来的自由,在彻底得到那一刻,会令他这么心碎……
宋碧冼缠他缠得那么紧,放手……居然也放得那么干脆。
她说了那么多的狠话给他听,最后,还是就这样,轻飘飘地放过他了。
这是她留给他最后的温柔和爱意。
他应该高兴的,不是吗?
可他为什么那么疼?
他为什么觉得自己的心,痛得好像连带着身体都一并碎开了,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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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祝他 如果这是李景夜想要的自由,她可……
李景夜好想回头, 想跟宋碧冼说明白他喜欢她。
但他要是真的回去了,就更理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他真的很想求宋碧冼继续爱他,疼疼他, 惯着他, 可他……已经快要找不到自己了。
他是谁?
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要以什么面目, 去爱她呢?
他的皇姐已经带兵赶去皇宫,踏在了与她你死我活的路上。
不管李景仪是失败伏诛,还是成事为王,他都与宋碧冼彻底对立, 成为了两个世界的人。
况且……她还成了婚。
还是他逼她答应的。
李景夜突然不敢去拿漱十手里的东西。
好像他一旦拿了,就会失去宋碧冼所有的偏爱和在意。
原来被人放弃,是这么痛苦的事情。
是他, 先放弃她的……
不!
他一开始就没表现出过要接受她的样子。
是她一厢情愿地坚持到现在,一直等着他, 宠着他, 甘之如饴。
她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爱他呢?
即使他一遍遍地拒绝,对她拔刀相向,对她严词厉色……
好疼,真的好疼啊,宋碧冼。
我终于明白你有多了不起地在爱我, 在我失去你的这一刻。
李景夜颤抖地接过宋碧冼最后的礼物,将它珍之重之地捧在心口。
他要怎么回头?
一切,都面目全非了啊……
“咻——啪!”
城内上空,突然响起白鹭的信号。
宫中, 乱了!
漱十看到了讯息,立刻催促对李景夜离开。
“你走吧,带上小白。
它已经被宋将军带去做过狼群脱离训练, 彻底成为了你的属狼,不会偷偷离开你,擅自跑掉。
宋将军让你放心,她说她只要确定了你不想见她,就不会再让狼群找过去,打扰你的生活。
将军让你务必收下小白……她怕你不收,让我跟你强调她真的没别的意思,她只是,不放心你自己离开。”
漱十转身回城,他离开前有些犹豫,却还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与李景夜道了别。
“长殿下,您走吧。
趁宋将军还没有后悔,去找您想要的答案。
陛下那边,宋将军会想办法交代,白鹭这边,也有我拦着。
您也不用想什么逃与不逃,易容后把自己照顾好,安心在想待的城镇里住下便是。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逃,您又能逃到哪去?
她宋碧冼若想找一个人,就算要翻遍整个天下,也不会放弃,与您带不带上这只白毛狼,没什么区别。
去吧,去想清楚自己的答案。
趁将军现在抽身乏术,趁她还愿意放您,快走吧……”
漱十只告诉过李景夜他是楚人,却没告诉过李景夜,他曾经还是……被李景夜的父君苏承云,收养过的暗卫。
他在李景夜还小时,就与李景夜在楚宫里,见过面。
漱十也经历过逼不得已的背叛和不受自己控制的无可奈何。
他是所有人里,最能明白李景夜处境的那个人。
自从他被连廊连谢救走,漱十便被大势裹挟着,浑浑噩噩地背叛了自己国家与君主。
他为了自己国家,服毒自尽过,能被连廊连谢救回来,也只是个意外。
一切非他所愿。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成了暗卫反叛的契机。
当年,李景夜父君苏承云控制下的整个暗卫梅部,都因为连廊从他身上研究出的解药而弃暗投明,抛弃了用毒药操纵他们一生的楚国。
突然成为背叛自己国家的罪魁祸首,漱十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从一名被派到梁国的刺客,突然变成了楚国的叛国者。
他该死去,却又卑鄙地活着。
心中的坚持与秩序悉数被毁,他迷失在了巨大的漩涡里。
一时间,漱十感觉自己就像阴沟的老鼠,对不起楚国,对不起梁国,对不起自己,对不起苏承云……对不起所有人。
他能活下来这件事,好像是他渴望的,又好像,不是他想要的。
漱十一度陷入混乱,他搞不清楚,如果自己不是暗卫了,还能是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他要怎么活下去?
他不受控制地想要去死。
可他已经死过一次了,去死的滋味并不好受。
漱十挣扎着自毁,折腾的自己形销骨立后,一次次被连廊发现救回。
他不受控制地折磨着自己,也折磨着连廊这个大夫。
生活天翻地覆,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是他,又不是他。
他到底是谁呢?
他要以什么面目,继续活在这个世上呢?
漱十消沉了整整两年,最后才察觉自己内心深处,其实对还活着这件事,感到无比庆幸。
他若真的想死,根本不会在一个大夫跟前使劲作践自己。
漱十根本没有察觉自己已经喜欢上了连廊。
事后清醒了他才发现,自己那些跟在连廊身后疯狂试药的行为,其实是想要连廊注意他,喜欢他,救救他……
找不到自己很痛苦。
连自己的存在都分不清楚的人,根本无法去好好喜欢别人。
这种人,即使攀着别人施舍的爱意侥幸活了下去,最后也会因为攀附她人,变得患得患失。
这样的人,只会越发没底线地去讨喜欢的人的注意和欢心,直到扭曲成自己也不认识的样子,变得面目可憎,可怜又卑微。
漱十滑入过那样的深渊,他知道那是种什么感觉。
于是他主动请缨回楚宫营救李景夜,之后也一直待在李景夜身边。
他这样做,不只是为了还苏承云的养育之恩,还为了不想让李景夜变得跟他一样,在迷失自我中,将感情糟蹋的一塌糊涂,至今都不敢开口。
如果李景夜没法与自己和解,即使被宋将军强留在身边,两个人也只会相互折磨,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好在宋将军活的自由通透,清楚自己拦不住一个想走之人。
如果李景夜殿下真的要走,宋将军也只能让他真的去跑上一回,去追求他想要的清净。
宋将军愿意暂时放开殿下,给他时间,让他离开自己去想清楚,彻底解开心结后再回来。
漱十十分赞同宋将军的做法,所以才配合着,来演这出道别的戏。
白鹭不会放弃对前朝皇子的继续监控,宋将军也不可能真的就放手。
但如果这是李景夜殿下想要的自由,宋将军可以让这些统统“消失”——让所有纷扰,都悄声无息地隐藏进无人察觉的黑暗里。
*
漱十走了,李景夜扶起慧明离开,慧明却摇摇头,对他道:“李施主,和尚肋骨已断,此时负伤前行,怕是走不了太远。”
慧明在打斗间已经认出了漱十,他与承云都曾教导过漱十武艺。
即使不去辨认漱十那张多变的脸,也能从他的打斗方式中,猜出漱十的来历。
暗卫梅部已散,他也早已遁入空门,放下了往日一切。
“阿弥陀佛。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慧明与失去联络的漱十多年不见,今日见得漱十已寻得了自己的道路,内心也是宽慰。
昔日的孩子已长大,放下了心中执念,有了新的信念,可承云的孩子,却还在苦苦挣扎。
欲求菩提,先经苦海。
众生,皆苦。
他总要经历这一遭。
慧明拍拍李景夜的胳膊,宽慰他不必担心自己:“和尚听那位施主已经为你做了更好的安排,李施主,放心的去吧。和尚休息一下便回寺中,不用担心和尚。”
李景夜确定慧明不会因为他受到什么惩罚后叹了口气,只好将慧明留在原地。
慧明取下背后的斗笠,为李景夜戴到头上,“阿弥陀佛……李施主,烦恼即菩提,苦厄为渡舟。珍重,珍重。”
*
终是只他一人了。
李景夜头戴斗笠,身后赘着白狼,他按照漱十指引的方向下山,往漱十说的地方走去。
那是一处荒废的马驿,简陋的窝棚里栓着那匹宋碧冼送给他骏马。
李景夜检查了下马匹状况,马毛马掌被好好地清洁打理过,身上还绑了低调结实的鞍具和行囊。
他从马背上的行李外层翻出了一张兽皮——这是张手绘的山河风貌地图,上面用朱笔标了一些以他的喜好为标准,会去居住的城镇。
李景夜摸着地图上勾勾画画、气势恢宏的笔势,眼中倏然滚出热泪。
这是她的笔迹。
她早就将他所有的喜好记在心里,从地图上划了出来。
宋碧冼真的放手了。
所以她才会把这地图,也一并给他送来了……不是吗?
她以后不会爱他了。
她身边有了比他更合适的人。
虽然那人还小,但他活泼年轻,张扬热烈,与她一样自由又鲜活,是她明媒正娶的正夫。
她会呵护着那人长大,她早晚会喜欢上那人的,早晚……会忘了自己。
李景夜垂泪侧头,好似支撑不住自己般地,将脑袋抵上马背。
这都是他自找的。
原来他的得偿所愿,他的自由,是这么令他痛彻心扉的结果。
“唔——!唔唔——!”
草垛后突然有受困的人声传来,李景夜心中一凛,他擦掉泪珠,握着武器,谨慎地踱步到草垛后面……
草垛里藏着的,居然是被五花大绑的薛常鸢!
第79章 攻心 原来我的心,早就被你捞走了啊………
白狼早就窜了过去, 还故意地用狼爪拨弄了被捆成麻花的薛常鸢两下。
它早就闻到这个人的味儿了,也聪明地知道这是一个不讨王喜欢的人。
要不是王不让它在外面随便咬人,它一口, 就能咬烂这个人的脑袋!
李景夜拿出行囊中的小哨, 吹了两下让白狼退后, 然后自己上前抽出匕首,砍断绳索,为薛常鸢解绑。
白狼见小哨重新被王后绑在了手腕上,摇摇尾巴让开, 但身体还是紧紧贴着李景夜的小腿,不肯撤离。
它状似懒散无意地绕在了李景夜身后,实则侧头盯梢, 监视着薛常鸢的一举一动。
它在只有薛常鸢能看到的角度呲牙,警告她:如果你敢轻举妄动……就咬死你!
薛常鸢感觉自己已经被狼三天两头地威胁惯了, 已经没再有起初时的害怕。
她双手重获自由后, 拿掉了口中堵着的白布,从草垛中狼狈地站起来问道:“景夜,你怎么会在这里?”
*
薛常鸢在前两日的深夜里,就被宋碧冼从府中提溜了出来,扔到了这。
她被宋碧冼用狼, 堵在这荒山野岭里了两天两夜,昨日还被不认识的人抓住,捆成了个粽子,随意地扔在这草垛后面。
若宋碧冼讨厌她, 大可以让狼直接吞了她,而不是让她老实待在这里,啃早就备下的干粮。
薛常鸢觉得一切莫名其妙, 真是浑然摸不到头脑。
她搞不清楚这个“活阎王”早不来晚不来,非等大婚前几日才过来兴师问罪,到底是要作甚?
直到她等到今日宋碧冼大婚,李景夜突然出现在这里,薛常鸢才想到一个不可能的可能:宋碧冼,是要放他们两个人一起走!
宋碧冼疯了?
这又是为得什么?
是宋将军喜新厌旧,还要给旧人送上情娘?
她有这么好?
*
薛常鸢还记得那晚,宋碧冼如鬼魅般,带着白狼深夜造访。
宋碧冼看向薛常鸢的瞳孔里晦暗起伏,眼神深邃地犹如一头刚被放出囚笼的野兽。
薛常鸢从未如此清楚地明白,这是一头从未被驯服过的狼王。
当宋碧冼定定望向一个人的时候,那感觉,犹如被头狼突然锁定,恐惧如影随形!
宋碧冼身上那种不受控制的野性和浓重的压魄感,辅天盖地张狂在夜色的阴影里,仿佛无时不刻提醒着薛常鸢——任凭自己再怎么机关算尽,长袖善舞,也不过是个终将迎来死亡结局的猎物。
宋碧冼的那双浅瞳闪耀在夜色中,它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薛常鸢,宛如看待一只死物般,静静地盯了床上的薛常鸢许久。
直到薛常鸢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宋碧冼才依身靠在她床头,淡淡地出声警告:“放你一马可以……以后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你最好心里清楚。”
“……”薛常鸢不明白宋碧冼到底在说什么。
这宋将军若是查到了蛊墨的事情,要对她兴师问罪,大可不必亲自前来。
只要这位位高权重的宠臣动动手指,随便使唤一个小小的京兆尹过来,便能将自己碎尸万段!
就在两人沉默间,宋碧冼身后的白狼突然跳上了床。
它在床板上围着薛常鸢反复绕行了两圈,最后贴到了离薛常鸢极近的地方,裂开嘴,露出獠牙,低声威吓了两声后,才缓缓地……探鼻嗅了嗅她。
薛常鸢惊魂未定,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畜生似乎,在记忆她的味道。
之后白狼一跳下床,薛常鸢立马就被宋碧冼像拎个小鸡崽般,拎出了府邸,扔在这荒郊野外。
*
直至今日,薛常鸢在这里见到李景夜后,才终于弄清楚宋碧冼深夜里那番“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的言论,到底在说什么……
她真是万万没想到,这人居然,会亲手放自己和李景夜离开?
薛常鸢捋清楚了前因后果,望着李景夜身后偷偷对她龇牙的白狼,苦笑。
她毫不怀疑,自己若敢在逃亡途中对李景夜动手动脚,这匹白狼,会毫不犹豫地,咬断她的血管!
薛常鸢状元之才,自然能言善辩。
她三言两语便解释清楚了自己的遭遇,略去了宋碧冼的威胁和刁难。
李景夜得知薛常鸢几日前,便被宋碧冼带到这里保护起来,他的心,霎时沉入谷底。
宋碧冼为他奉上了他想要的一切,可他却从头一直凉到了脚底,被巨大的恐慌紧紧围绕!
她放手了!
她非但不要他了,还为他安排好了以后!
这就是她以为的“为他好”?
他求仁得仁,应该开心才对。
可……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觉得宋碧冼如此残忍呢?
他为什么会觉得,她这是在亲手断掉他对她最后的……那一点念想呢?
宋碧冼能做到这个地步,可以说是把她的心,给他给的干干净净!甚至都能算是将自己温柔地铺到他脚底上,让他随意践踏!
她夜里是那么地凶狠,用尽了一切心思挽留他留下来,到最后的最后,她得到的……还是他的背叛!
即使如此!
她还是为他收拾好了一切,将他想要的,全都送到他面前来……
“哈哈……哈哈哈……”
李景夜突然掐着自己的心口,弓着背,摊坐在地上!
宋碧冼,你送的难过吗?心痛吗?
你以为,我会开心地得到幸福,对吗?
你以为做了你能做的一切,你放弃女人的尊严,甚至把薛常鸢送到我跟前!
是你伟大!你了不起!
可是宋碧冼……
我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啊!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你能听到吗!
我从始至终,在意的,都只有你!
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
不要再折磨我了!
如果这是你的攻心计,如果这就是你的想要的那颗心,那你已经达到目的了!
我确实看清楚了!
自己费尽心机要远离的,是何种霁月风光,对我全盘付出之人!
真是荒诞!
我到底做下了多少,伤害你而不自知的事情!
“哈哈、哈哈哈……”
李景夜宛如一个被抛弃的孩子,一边狂笑,一边在斗笠下、面纱里,哭得一塌糊涂。
宋碧冼,你知道吗?
原来我的心,早就被你捞走了啊……
原来一颗心完整地送出去,不会得到回应,是这种感觉啊……
好痛。
好痛。
你说,我就会从你心上捅刀子。
我原来不懂那是种什么感觉。
直到现在,我才体会到,被心爱之人捅刀子,是何种的痛不欲生!
哈哈!
是我活该!
都是我应得的报应!
我的心,会一点点地被你好,你的温柔,千刀、万剐。
原来到头来……只有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是我作茧自缚,再也回不了头……
*
“呵啊——!”
宋碧冼在宫中血战!
她头上的金冠早已脱落,刀身从一人身上抽出,又插入身边另外一人的胸口!
“将军!”
纪青鸾一脸血污地杀了进来!
她从敌人身上抽刀而出,鲜血喷溅了满手,她踹掉身边一人的尸体,抬手便往宋碧冼的方向,抛去宋碧冼在杀阵中惯用的兵器!
宋碧冼持刀回身,眼角余光瞥到了纪青鸾的动作。
她刚割断了一个人的脖子,来不急甩去刀身上的血迹,直接插刀入鞘,利落地接过了扔来的长枪!
宋碧冼横枪一挥,手握枪杆,用力磕开身侧袭来的刀刃,枪尾就势翻转,她持着枪刃两步上前,以迅雷之势,倏然挑开敌人咽喉!
鲜血瞬间迸溅,红缨霎时浴血!
刀,只是她防身的利器;枪,才是她杀人的武器!
战马嘶鸣!
竟有敌军能在宫中骑马,疾驰而来!
马上的敌人长刀高举,直劈宋碧冼头颅!
宋碧冼脚步一错,侧身避让,长枪顺势递出!
枪锋破空向前,径直刺入骑兵胸口!
她顺手一挑,将对方,直接翻落马下!
宋碧冼得手回撤,与纪青鸾相互交付后背。
两人拉开了自己与敌人的距离,与之对峙!
“是狼!狼来了!”
不知道是谁发出惊呼!
只见众狼奔袭!
几十只恶狼突然从宫墙外攀爬着,不断翻入楚宫!
“唔呜——!唔呜——!”
它们沿着宫墙疾跑,身手矫健地翻墙上瓦,循着宋碧冼而去!
待它们寻到了王的位置,纷纷从墙头簌簌跳下,嚎叫着,呼朋协伴,奔入战局!
“啾——!”
宋碧冼拇指捏住中指,送入唇边,吹响号令的口哨!
众狼抬头,它们看着王高举的手势,绿着一双骇人的眼睛,凶猛地,往她身边奔来!
宋碧冼指挥着狼群冲入包围,让它们一齐往自己身边聚集,与她一同死战!
在宋碧冼的身后,由禁卫拱卫的卉炽,也已披甲拔刀!
狼群不断向宋碧冼和卉炽的身侧集结,协同她们,在敌军乱阵中,厮杀出一个缺口!
宋碧冼在腥风血雨中带领禁军,护着卉炽,踏着敌人尸体前进,可眼前的敌人,却似永远也杀不完一般,不停往前蜂拥!
宋碧冼力量惊人!
她扛着巨大压力,冲锋在前,带领着禁卫突围,用一杆银枪,与纪青鸾不断往前突进!
直到许久后……
两人终于在狼群的助力下杀出重围,护着卉炽与外围往内冲杀的大军汇合!
*
宫内宫外,都乱作一团。
没人在意扮成宫侍的陆厌书,去了哪里。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便不见了踪迹……
梁国的大军,在宫外有条不紊地涌了进来,就算单论人数,也早已在这场乱局中占了上风!
随着时间推移,这场宫乱逐渐平息。
一切尘埃落定,李景仪一败涂地,只得隐身遁走!
她没想到卉炽这个疯子,竟然会让准备好的大军先去保护群臣,最后再自己冲出去,跟大军汇合!
李景仪从密道中带来的乱军,悉数被梁军俘虏。
纪青鸾与其他将军立即内外清查敌军,却到处都找不到李景仪的踪迹!
有人沉不住气,忍不住对麾下的将士大声吼道:“找不到?怎么可能找不到!每个密道都给本将军打开去翻!就算掘地三尺,也要给本将把李景仪找到!”
她们好不容易做了这个局,想要活捉李景仪!
她们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何时逮到了机会,将自己的主帅盔甲与亲信互换,就这么没了踪迹!
“将军莫急。”
一身宫侍打扮的陆厌书突然出声,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挟制着李景仪,从一个废弃的密道口附近,款款走了出来。
他笑意盈盈地旋开自己那把精致的千机扇,调出用扇子中隐藏的利刃,死死地,抵住了李景仪脆弱的脖颈,道:“人,这不就找到了?”——
作者有话说:终于修舒服了……
第80章 掌控 他是她的心肝,她会让他得偿所愿……
那些将军并不认识陆厌书, 但也曾听闻过陛下养的白鹭中,有不少胆识过人的男子被编入。
她们见陆厌书给出了白鹭的令牌,便都无言地跟在了陆厌书身后, 同他一起押着李景仪去面圣。
*
殿里的陛下还穿着一身盔甲。
卉炽刚擦掉了脸边的灰尘, 随手将毛巾扔给宋碧冼, 示意让宋碧冼也擦擦一张脏脸。
随后她转动脖颈,拉伸了下关节,坐回御座,恢复了往日风流倜傥的慵懒模样。
就这时, 一脸不屑的李景仪地被陆厌书押进殿中。
她狼狈地被接手的禁卫反缚双手,压跪在地上,没等卉炽张口问话, 自己便突然开始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卉炽!成王败寇,我没什么好说的!”
李景仪虽然被压地上, 但她不停地试图站起, 即使被禁卫踢折了双腿,将脸都一并按在地上,也没有一刻停止放声狂笑!
“卉炽!这一局,是我输了,我认输!哈哈哈哈!我李氏, 亡了!哈哈哈哈!”
卉炽无聊地眨眨眼,余光看到宋碧冼把整条白色布巾都擦成了血红色,有些跑神地心道:“那么多刀枪剑戟里闯过去……这狼崽子的脸,倒是都没受一点伤。”
卉炽一言不发地用手指点着黄金扶手, 懒散地托着下巴,静静看着李景仪在台下垂死挣扎,不停地被禁卫折断手脚。
虽然前楚帝并不喜欢李景仪这个女儿……
但是卉炽不得不承认, 李景仪这死到临头发狂的模样,真是跟楚帝赴死前,一模一样。
白鹭已经抓了李景仪的王夫,那被生下来送走的孩子也查出来是个男孩,没什么大用。
至此,除了暂时还活着的李景仪,李氏满门女子皆被她卉炽屠戮干净,斩草除根!
楚国李氏,灭了!
可……
太顺利了。
一切都太顺了,卉炽想。
虽然她布局了大半年,自己在今日,也险些被暗杀!
但就这么简单的结束,还是让她有种……
哪里被忽略的不踏实感。
李景仪还俯趴在地上狂笑着:“亡了!亡了啊……哈哈哈哈!亡了……又能怎样!我李氏没能坐稳的江山,怎么会让她人……就这么得到?做梦!”
“你以为我到现在……都没发现越族联姻的秘密么?哈哈哈哈!你猜吴国要是已经知道,你在为了对付它,准备着更好的武备,吴国的国主……会做出什么举动呢?”
李景仪挣扎得一头乱发,被禁卫按在地上不断地扭动。
“大楚和吴国接壤的边关要塞叫什么来着?惠城?”李景仪的语速加快,癫狂地分享着这个“好消息”。
“我要没记错的话……今日,聂彦珺该进城屠城了吧?
她这吴将天性残暴,向来风评不好,惠城被她拿下后,还能剩下什么,真是说不准呀,哈哈哈哈!”
“竖子敢尔!”卉炽捏紧了御座上的金扶手!
惠城是前楚和吴国接壤的城镇,多年以来,一直都相安无事。
卉炽没想到,李景仪居然为了扳倒自己,引狼入室,联合吴国侵略自己的国土!
她眼风一扫,一只暗中隐藏的白鹭便从殿中点头退下,寻消息去了。
防止她再说出大逆不道的话,禁卫动手去堵住李景仪的嘴,却被站在一旁的陆厌书阻止。
李景仪还在狂笑着,眼角却溢出了点点血迹,“……哈哈哈哈!瞧我这什么记性?我都忘了!就算惠城的人都被屠光了,陛下的加急战报送到,也要到明日了呢!”
李景仪癫狂地笑着,她的七窍都开始流血,口中更是咳出了好几口暗红。
众人都发现了李景仪的不对。
陆厌书上前拽过李景仪的手腕,搭脉片刻,对御座上的卉炽摇了摇头。
人不行了。
李景仪应当是在自己被抓之前,就服了毒药。
卉炽神色凝重,抬了抬下巴,命身旁的宫女:“宣。”
宫女点头,躬身快步至殿外,高声唱和道:“宣,诸臣进殿!”
“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李景仪不停地低笑,咳血,她见卉炽终于换了副表情,狂笑着扭身,畅快地躺倒在大殿上。
眼见李景仪就快死去,禁卫抬着她的双手,就要将她拖出去。
李景仪无所谓地被禁卫摆弄,侧头间,看到了站得离她很远宋碧冼,大叫道:“宋将军!宋将军呐!”
宋碧冼本不想理会李景仪,但她考虑到李景仪只可能因为李景夜找自己,也就抬脚走过去,让禁卫将李景仪拖到殿门外稍待。
李景仪见宋碧冼还是过来了,仰头无赖地笑道:“呵呵……你靠近点,本王抬头看你,累。”
宋碧冼不悦拧眉,最终还是屈尊降贵,压低了身子去听李景仪讲话。
“我那被调教好的皇弟,尝起来如何?
我母皇的密药下得可重,养得他都能采阳补阴了……
只要他尝过一回人事滋味,便会有瘾,你可要小心……别被、他、吸、干!”
李景仪七窍不断流着血,唇齿间都是血沫,人之将死,对亲弟弟的言语中却满是恶意!
“咳咳、哈哈哈……你以后可要看好了他。这皇家养出来的婊子,今日陪得了护国将军,明日便能爬上—— ”
“喀吧——”
一阵碎骨断裂声响起!
“噗——!”
李景仪人头落地!
听到殿外突然传来窃窃之声,卉炽从御座上抬头,只见宋碧冼收刀,面前只剩个李景仪的空了脑袋的身子!
脖颈处的断口,血流如注!
宋碧冼直接被鲜血溅了满脸,浑身像从血海中游了一圈回来似得。
“她话太多了。”宋碧冼回头望了眼卉炽,语气淡淡,算是跟卉炽解释自己为什么动手。
她本想抬手擦眼,突然注意到手臂上绑的发带掉了几颗珠子,卷了边,只好换了只胳膊,去擦脸庞上被溅的血污。
宋碧冼有些烦躁。
这一战,卉炽和白鹭本该算准了一切,却还是没能算到吴国会攻破边城这个变数。
边关告急,她还暗中放跑了李景夜和薛常鸢。
乍然被李景仪这样挑出痛处,她一时气闷,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李景仪的鲜血喷了一地。
卉炽脸色沉沉,没空没出声责怪宋碧冼,只是让禁卫抓紧退下去清扫。
*
现在已是入夜。
那些被惊吓了几个时辰的大臣,在短暂的休息后,由宫人们引在一旁举灯照路,陆陆续续地快步赶来。
殿内灯火通明,映得殿外也能看清。
众臣路过殿外,见宋碧冼一身浴血,又看到李景仪一分两半的尸体被当众拖了下去,不由得又躲地离这“煞神”更远一些,匆匆入殿站好。
大臣们还没到齐。
卉炽没有理会这些臣子进殿后对她的跪拜,只专注于跟陆厌书火速推算吴国进犯的时间。
倘若李景仪说的是真的,此时边关告急,战况怕是已经焦灼。
惠城地处边关要塞,失一城而失周郡,万不能丢!
陆厌书向卉炽写了几个可用之人的名字。
但……远水解不了近渴。
等他们收到战报探讨完,再命其他将军出发,根本赶不上让宋碧冼直接带狼啸启程,一路集结着兵力北上,来的要快!
卉炽余光看到殿门口的宋碧冼抬步走人,她顾不得帝王威仪,生怕这狼崽子这时还要没出息地为情所困,出声喊道:“宋碧冼!”
宋碧冼被卉炽喊停,视线扫过李景夜离开的方向,转身,弯腰恭敬道:“……臣,还分得清轻重缓急!去换个衣服就走。”
她少见得没有用我,显然已经认真了起来。
*
宫内的外廷,有专门供给宫中留宿的官员,洗漱休憩的地方。
宋碧冼脱了一身脏衣,步入浴池中清洗,带她搓揉身上的血污时,才想起来自己脖颈上,还坠着一把精致的小钥匙。
那精致的链条,细碎的宝石,显然和李景夜身上的守贞锁,是同一个款式。
她将小金链摘了,同那根沾了些血迹的发带仔细放在一起,准备洗完澡再来清洁它们。
漱十没多久,就进浴房来寻宋碧冼。
他隔着屏风,向宋碧冼回报李景夜的消息。
“……殿下虽有些心神不宁,但还是决定要走。”漱十道。
“殿下接受了宋怜的身份,带上了薛常鸢,已经往您安排好的路线上去了。”
宋碧冼没有出声,半晌后还是叹息着问了句:“他的药,全都装上了?”
漱十恭敬道:“是,全都放在了隐秘的夹层里。连大夫改进了小连大夫的药方,新方子也一并给殿下抄录了。殿下在狼啸时已经认识了大致的药材,他自己能配好。”
宋碧冼知道这件事,可她还是忍不住,要再问一遍。
她也不知道让漱十再说一遍有什么意义,只好摇摇头,让漱十退下了。
宋碧冼本来想着:“要跑的人早晚要跑,她若不惯着他跑这一回,李景夜永远会惦记着,时时都会想起。”
于是她索性让他跑了,等他吃吃苦头,知道外面凶险,她再将他接回来。
她以为李景夜的一切全都掌控在她手里,就算宠着他,闹一闹,也没什么。
她能暗中护着他逃跑,也可以暗中将他引回来,用一辈子跟他耗。
就算出了岔子,也不过被卉炽扔去边境再待几年。
自己的男人,自己总要惯着的。
但她们都没想到李景仪如此破釜沉舟!
她居然勾连吴国,宁愿舍弃掉原本属于楚国的惠城,也要狠狠在梁国身上,撕下一大片肉来!
“……呵。”
现在好了,宋碧冼想,她只得先赶去边关,待平定了战事,再回来抓这个小骗子。
薛常鸢,她已经送给李景夜了。
相信在流亡的途中,她的娇娇会发现,薛常鸢这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文臣,到底跟她这种武将,有什么区别。
她本来想着,若李景夜真的还是选薛常鸢,那她便……
呵?
他以为,她会认?
她认个屁!
宋碧冼伸手,去摸浴池旁那把小钥匙。
她的娇娇想跑,她便让他跑。
她的娇娇想要薛常鸢,她就送给他薛常鸢。
他是她的心肝,她会让他得偿所愿。
可你真的快乐么?
你要什么时候才肯承认,你早就爱上我了?
又是刺绣又是烧经的……
府里中暗里活动着这么多白鹭,你真当自己关起门来偷偷搞些小动作,就不会被人发现?
小骗子……
宋碧冼从浴池中洗好出来,她将发带用皂角和清水洗了,又将链子重新戴回了脖颈。
她出门前摸了摸细细的锁链环扣,低笑。
这套链子不会将李景夜束缚得很痛。
如果他忍不住了想带着它纾解,也能得到些快乐。
只要李景夜不会在自己不在的时候玩的太过火,夜夜就不会被勒到。
若是勒了……
那他就好好给她受着!
哪能又让他跑,还又让他爽的道理?
她赌他不会自己摘。
若是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她那些日夜操劳的努力,可都白费了啊……——
作者有话说:感谢天使:75905070 x1 夏夜寒霜x2 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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