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分食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李景夜听年笙这么说, 立马起了想要询问的意思。
他稍稍放低了戒备,可手,并没有就此从刀柄上拿下来。
年笙讲, 半个多月前, 就在事发当天的夜里, 他曾去过崖底。
山谷里危险太多,崖上也曾摔下过不少人。
因为年笙曾见过有幸运的、从崖上摔下来只断过一条腿的人,所以每次有人跌下山崖,他都会找过去看看。
如果救治及时, 说不定还能活。
可那天在打仗,两国交战,谁也不肯放弃寻人, 僵持了很久之后才撤走。
待两边的人都撤干净,天都黑了。
年笙只好摸黑, 去了山崖底。
他本想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却发现跌下来的人,尸体都被狼咬成了一块一块,救不回来了。
年笙吞咽了口茶水,后怕道:“那些狼……应该不是谷里长大的,它们的体型长得……太大了。”
他很幸运, 似乎是在它们吃饱之后才闯了进来,并没有被狼群袭击,顺利地撤离了。
“听说那位厉害的将军是狼群之首,我回去后, 查了一下典籍杂书。”
年笙有些不忍开口,“家中藏书里,兽医也略有涉猎。书上写, 狼群似乎在有机会争抢头狼的位置时,偶尔会发生同类相食的情况……如果——”
“啪——!”
李景夜将铜钱用力往桌上一拍,粗暴地打断了年笙的猜测。
他愤怒地将手往前一拱,表示告辞,转身就往山谷的更深处走去。
不会的!
这人胡说!
那些狼那么听她的话,不会趁着她重伤,就试图篡位!
远处的白狼,从休憩的灌木丛里扑出来。
它回头看了坐在原地的年笙一眼,动了动鼻子轻嗅,似乎闻到了王身上熟悉的味道。
它的狼眼幽幽地扫了跛脚男人一圈,却没有找到它想要的答案。
它只好转头,加速跑动,去追已经走远的王后。
李景夜越往山谷里走,速度越快。
他深受年笙的那番话影响,霎时心急如焚!
万一……
不!
他得再快些,不能让这山谷里陌生的虎豹豺狼,啃食掉她的身体!
*
“轰隆隆——!”
山谷里天气变化无常,刚才还是晴天,不一会儿后,天上竟下起了雨。
李景夜浑身被大雨淋透,他弯着腰,拿着竹棍伸手前拨,一刻不停地分开齐膝的野草,仔细地翻看地上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李景夜越找越慌乱,生怕自己晚了一刻,就会害得宋碧冼连全尸都不能保住!
是他丢下了宋碧冼,自己一个人离开!
他不能再将她丢在这荒外,让她就这样被众狼分食!
李景夜想起了手腕上的木哨,宋碧冼教过狼群的,它们可以听懂的!
“咻——!咻……咻……”他将手腕的上木哨放进口中,使劲地吹着。
但雨下的太大,口哨很快就进了水,没法轻易再吹出响声了。
李景夜连忙用湿透的衣袖抹去木哨上的雨水,可不管他怎么擦,雨水都会不停地灌进去,阻挠口哨发声。
他擦不掉,擦不掉!
他连一个哨子都吹不好!
李景夜突然崩溃,开始不顾一切地大喊大叫!
“出来!畜生!都出来!你们做了什么!你们到底吃了什么!出来!”
如果真的要吃,那就让他一起被撕碎吧!
不要留他一个人,不要让他自己孤独地活在这世上!
“宋碧冼!你在哪!宋碧冼!”
李景夜一头墨发全都紧紧贴在身上,他在大雨中呐喊,雨声盖过了他的叫声,根本传不远。
只有白狼,只有它,听到了李景夜的声音。
它乖巧地踱步过来,静静地跟在李景夜身后,宁愿淋成落汤狗,也不回去树下躲雨。
李景夜找不到宋碧冼,也找不到狼群。
他将怒火全都转移到白狼身上,突然扔开手里的竹棍,赤手空拳地,就要去袭击白狼!
白狼见王后一脸凶相地冲过来,拔腿就往躲雨的树下冲去!
只是没等它跑几步,李景夜就被杂草中的碎石绊倒,摔到地面上,没了动静。
李景夜几个日夜都没有好好休息,今天更是滴米未进。
他身体本就不强健,这么急火攻心地一折腾,还淋着大雨,直接就摔在地上,昏了过去。
白狼看王后很久都没有起来,只好跑回去,用鼻子拱动李景夜的手肘。
只是,任凭它怎么用吻突将李景夜的手肘拱来拱去,都没法让他清醒过来。
“呜……呜嗷……”
白狼围着李景夜绕圈,它没了办法,只能咬着李景夜的衣服,用力地将他往可以躲雨的地方拉扯。
没等白狼拖动几步,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人走了过来。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来人深深叹了口气,将李景夜一把抱起,揽进了怀里。
下雨遮蔽了味道,但白狼认得出这是谁的身影。
它甩了甩浑身甩不干的雨水,亦步亦趋,跟着来人离开这里。
第92章 娇气 “都这样了,还想着换衣服呢…………
“滴答、滴答……”耳边是雨滴拍落屋檐的声音。
不同于结实的瓦房, 这里的屋顶似乎不太那么结实,让人很担心大些的雨点,会不会砸坏铺了层茅草的房顶。
李景夜醒来时, 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衣裳, 他的鬓发被仔细地擦至半干, 均匀地铺晾在床头。
他还没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但嘴中微微的苦味,让他一时间像是回到了以前他在楚宫里,那些不知道宋碧冼就在身边的日子。
李景夜瞬间坐起!
他慌乱地下床, 来不及穿上鞋子,光着脚便跑出了房门。
一开门,外面还下着雨。
他站在门边, 一眼便望得到草庐的全貌。
一共就这几间草屋,李景夜一间一间地翻找过去, 直到找到最后一间灶间, 都没有看到他心心念念之人的身影。
没有、没有、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
“是丢了什么吗?现在还在下雨,需不需要我帮你找?”
有几面之缘的年笙,从李景夜搜的第二间房里一瘸一拐地追出来,过去把瘫坐在灶间门口的李景夜扶起。
年笙往灶间里正在烤火晾毛的白狼瞅了一眼,转头对李景夜道:“山中湿冷, 石板路滑,先回去穿好鞋袜吧。”
他十分自然地伸手,想将失魂落魄的李景夜牵回去。
李景夜很生硬地躲开年笙的手,他不喜欢被触碰, 身体先于意识躲开了年笙,表示自己可以:“抱歉,我只是不习惯。”
“没事没事!是我唐突了!”为了缓解尴尬, 年笙急忙摆摆悬在半空的手,“我常年捣药干活,手指实在粗糙,贵人不愿也是正常!”
他将两只手都背到身后,表示不会再随便碰李景夜。
李景夜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是介意这个。
可他没有心力再解释了,也没有力气再多说一句话。
他的头很痛,不知道是因为得了风寒,还是因为终日念念,却怎么也得不到回响。
李景夜只得略过这事,一言不发,像只木偶一样,跟着年笙走回房。
回房途中。
李景夜没注意到年笙袖子里中的手,不受察觉地碾动了两下;也没注意到,年笙眼角的余光,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
年笙一瘸一拐地走在前头,没有让李景夜察觉到他阴恻恻地打量。
*
没有什么宋碧冼,此处是年笙在山中的居所。
年笙也说了,这里就住了他一个人。
李景夜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他回程避雨时,见李景夜摔倒在大雨里,顺带将李景夜带回了草庐。
李景夜听着年笙的解释,眼中的最后希望,瞬间熄灭。
他似乎停止了思考,慢吞吞地回房,慢吞吞地脱下了湿漉漉的袜子。
他不知道自己的衣服在哪,又不能光着双脚没规矩地满屋寻找,只好用布巾擦干净双脚后,安安静静地上床,铺盖好,将自己团成一团。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还没有下完。
中间,年笙又敲门进了李景夜的房间一趟,留下了一个安神的小香炉和一碗刚煎好的药。
头更痛了。
李景夜双眼麻木地望着屋顶。
他感觉到年笙进门后似乎冲他说了什么,又似乎……没说什么。
算了,无所谓了。
李景夜感觉自己的脑子开始混沌,他已经什么都不在意了。
屋里静悄悄的,满室飘着香炉里逸散出来的药香气。
一安静下来,李景夜心里便空的发慌。
他在头痛中努力地转移着注意力,缓慢地转动着眼珠,视线静静略过周围所有的物品……
许久之后,他想起了身上干净的衣服,大概率是年笙的。
李景夜有洁癖,一想到身上的衣服是其他人的,就难受的浑身发痒。
他轻轻拉扯身上的衣物,想要脱掉,又苦于没有别的衣服给他换洗。
李景夜的眼皮,在考虑着要不要换衣服中,愈发沉重,最后终于沉沉地阖上,在纠结中睡着了。
房门再次轻轻地打开,一个女人的身影走了进来。
她端着桌子上微凉的药汤,来到了李景夜身边。
她摸了摸李景夜的微烫的额头,先将手中苦涩的药汁灌入自己口中温一会儿,再嘴对嘴地给他喂药。
女人一口一口地喂药,喂完后给李景夜擦干净唇角,仔细地将他的身体放平。
她给李景夜掖好被角,然后熟练地轻拍他的身体,用哄睡的声量轻轻道:“都这样了,还想着换衣服呢……娇气。”
女人轻拍着李景夜,小声告诉他:“衣服都是新的,被褥也是新的。呵……怎么会让你用别人用过的东西?好好睡吧……”
她一直轻轻拍打着他,直到见睡梦中的李景夜稍微舒展开眉头,她才回身,将一直端着的碗,放回桌上。
离开前,她犹豫地看了看桌子上的熏香,终是脱下外袍上床,认命地将李景夜揽进了怀里。
她的心肝这么娇气,又这么囫囵地睡着了。
不守着他退烧,她不放心。
第93章 乞求 “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李景夜夜里果然发起了烧, 他皮肤白,浑身都烧成了透粉色。
他大口呼吸着,一边含含糊糊地叫着宋碧冼的名字, 一边像个树袋熊一样扒在枕边人的身上, 不肯松手。
李景夜眼神失焦, 整个人是迷蒙的。
他分不清自己是做梦还是烧糊涂了,也看不真切身边的人。
他只是凭借那份身体的熟悉感,坚信身边的人就是宋碧冼。
他想,不管自己是做梦还是烧坏了脑子, 只要能见到宋碧冼,他愿意做个疯子!
生病的人尤为脆弱。
李景夜又哭又求地让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抱紧他,一直在重复说:“对不起……”
他早就被卸了一脸伪装, 哭得梨花带雨,鸦羽似地长睫颤动着, 接连不断地掉下一串晶莹的泪珠来。
宫里的人早就教过李景夜要如何哭, 才更动人。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缠着宋碧冼的脖颈,下意识用自己被公公夸赞过更好看的那半张脸,对着宋碧冼。
为了怕她突然消失,李景夜一双长腿不停地往宋碧冼身上搭, 他将自己越贴越紧,小心翼翼地大胆试探,直到将人牢牢圈住。
李景夜是混乱的。
他本能地,用自己学过的所有能留住女人的方式, 往宋碧冼身上使。
他是一个皇子,不会下作地上来就玩欲望那一套。
他是尊贵而稀有的,血统高贵的, 就算是被皇室专门培养出来的御用玩物,也称得上贵重精致,举世无一。
他不会自降身价,反而会矜持地抬高自己,以保证献给饲主更大的满足与操控。
即使李景夜的双眼已经因高热烧的看不分明,他也会抬眸,用柔软又乖顺的目光注视过去,让宋碧冼感觉到——她是他的全部。
安静而顺从,矜贵而羞赧。
他愿意将她放在自己最看重的责任与尊严前面,愿意为得到她的倾心而低头乞怜。
“不要走,我错了,不要走……求你……”
他高贵圣洁,却甘愿降落在你的手心。
依赖,信任你,将你当成他的全世界。
李景夜从来都是纯洁的,神圣的。
不同于那些低级的,只会撩拨情欲的勾引手段,他操纵的,是更高级的攀附:是走下神坛的全然交托,是只对你敞开的依赖脆弱。
起初他无奈献身的举动,是不得已的选择。
后来他沉沦欲海的摆动,是心虚的补救。
现在的他,仿佛这世上最破碎最美丽的人。
他完全地将所有弱点都袒露在你跟前,丢弃一直坚持的,不顾一切地跑下神坛,央求你的收留。
“我好想你。我找了你很久很久,你不要不要我,好不好……”
没有一个有征服欲的女人,会不吃高岭之花甘愿臣服这一套。
她们爱看贞洁烈夫被自己规训身下,更爱看宁折不弯的天骄尊严破碎,心甘情愿地将自己奉上。
李景夜是货真价实的金枝玉叶,他见过各种各样站在权力巅峰的女人。
现在,他愿意折断自己的尊严、一切;愿意献上所有,只求可以降落在宋碧冼身边,做她一个人的所有。
“你想做什么我都依你,只要你愿意要我。”
他收起了傲慢和尖刺,主动将自己调教成温顺而盲目的奶猫。
为了得到主人的倾心,他可以舔舐她、崇拜她。
他愿意让她抚摸最柔软私密的肚皮,对她予取予求,只为变成她一个人独宠的宝贝。
李景夜气度,他的一颦一笑,都不会让人忘记他天生尊贵。
这样高贵的人,所要求的,只是宋碧冼本就毫不吝啬的宠爱。
“我没有不要你。说什么傻话?我一直都宠你。”
宋碧冼控制不住地吻了吻李景夜的唇,擦去他的泪痕,温声安抚他恐慌低落的情绪。
这一吻,李景夜仿佛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
他捧着宋碧冼的手放到唇边舐咬,缱绻暧昧地揉捏着她的指节,望向她的眼神,甜腻得几近拉丝。
他眷恋地将宋碧冼往自己心口上放,甚至按着她的手,引导她去享受他的身体。
心理的满足,他已经给了。
身体的满足,也不能落下。
他要给她最好的,他要让她知道他是最好的。
李景夜黑发如瀑地匍匐在宋碧冼身上,他放弃了那些规矩和矜持,亲自拉开衣领,引导她的双手往里探进去。
他要与她肌肤之亲,他要她摸摸他,他要她明白自己这颗心,都给她了。
他非要严丝合缝地跟她靠在一起,长腿要一直顶入宋碧冼的□□,他要整个人都要嵌进她的怀里。
“宋……妻主抱抱我……”
他不停地求宋碧冼抱紧他,说他不会再走了。
“我不要自由,不要薛常鸢,不要跟你分开。”
李景夜似乎是魇着了一般,不断呢喃道:“我要永远跟你在一起,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好、好。”
宋碧冼怔怔地听着李景夜一遍一遍地剖白内心,她用力地抱紧他,李景夜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她掌下李景夜的皮肤滚烫,细腻又柔软。
他的胸口因为高烧缺氧不断地起伏,像一尾为了她从水中脱离上岸的鱼。
李景夜滚烫着,却义无反顾地扑向她,全然不管自己的身体已经烧成了什么样子。
他唯一的话语就是祈求,祈求她原谅他,祈求她疼疼他。
李景夜受过最高级的媚术训练,每一个字的语气与低吟,都会精准地踩在女人的心尖上。
他神智不清,却还是本能地很慌!
他会不择手段地求她,想到什么就用什么。
他的美丽与身体,就是他最大的手段和依仗。
他一定要利用好,卖力地讨他的妻主欢心。
他错了,他要挽回她!
所以他要让她尽兴,她想要怎么玩他都可以。
“好、好……我没有生气。疼你,只疼你,只有你。不哭了不哭了……再哭下去,我的娇娇要变成漂亮的小瞎子了。”
宋碧冼快要招架不住李景夜的泪水了,他再这么哭下去,她命都要给他了。
她早在很多年前,就对他投降了。
李景夜现在用这些小手段勾她,简直是想把她的三魂七魄都锁在自己身边,把她训成一个跟脚废物。
真是要命!
第94章 秘密 李景夜突然害怕起来,扭头就往门……
折腾了一夜, 李景夜终于退烧了。
年笙进来送饭的时候,见李景夜正坐在床上抱着自己发呆。
他见李景夜歪着头将自己埋在手臂中,眼尾还带着哭过的红。
“这是早饭, 这是药。药要饭前喝, 你自己可以吗?”
年笙喊李景夜吃药, 见李景夜没有反应,只得将药端了过去。
李景夜还是那副怔怔的样子,他看了看药碗,半晌都没有回答。
李景夜在走神, 他昨夜梦到宋碧冼了。
之前他也会夜夜做梦。
只是这次的梦,比他以往做的梦都要长。
李景夜将自己在床上团成一团,抱着自己双腿, 头枕在膝盖上。
他在想,是不是因为他生病了, 所以宋碧冼才愿意, 在他梦里待得更久些?
李景夜痴痴地望着身边的床铺,手指抓着自己被拥抱过的手臂。
梦里的拥抱,比原来的都更温暖。
是不是……
只要他不吃药,宋碧冼今天晚上,就会又来自己梦中?
他想试一试, 只是试试。
他只是一天不吃药,也不会怎么样,身体不会就这样变差,她也不会就这样不理他。
他只是, 试一试……
见李景夜一直在发愣,年笙只得将药和早饭都放在床边,叮嘱了两句便出门了。
于是李景夜偷偷把药倒掉, 抱膝回床,静静地等着天黑。
夜里,李景夜如愿以偿地生了些高热。
不同于昨晚,他今夜不知为何睡的很沉,谁都有没有看到。
“没有来……”他喃喃道。
第二天,李景夜开始乖乖吃药。
他在测试,测试自己怎么样,宋碧冼才肯多来他梦中待一会儿?
事实是李景夜没有再做过那么长、那么温暖的梦。
在梦里,每次都是他快要走近宋碧冼的时候,又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离开。
他用尽一切办法去追她。
可不管他怎么呼喊,宋碧冼也不肯回头看他。
梦里的宋碧冼越走越快,越走越远。
李景夜唯一一次抓住她,求她回身,她却怎么也不肯说话,慢慢转头,露出一张被野兽啃食得残缺不全的脸。
李景夜这才发现,自己追的是具跑动的尸体。
宋碧冼不是不想说话,而是舌喉具烂,已经不能不说话了。
她的头发和战甲沾满血污,蛆虫涌动在她支离破碎的碎骨上,多足的蜈蚣爬过她露了个大洞的胸口,从里面探了出来!
李景夜又惊又怕,最后泪流满面地从梦中醒过来,再也无法入眠。
每次他觉得宋碧冼在身边,他终于有机会弥补过错后,都会这样:充满负罪感地惊醒,独自面对空无一人的房间,认清现实。
“对不起,对不起……”
他错过了。
错过了低头的机会,错过了她。
李景夜不是没有怀疑过年笙是宋碧冼,但是身量对不上,年笙太矮了。
即使宋碧冼被打折一条腿,也不可能缩水那么多。
他不是没有试探过,还多次去主动摸年笙手上的茧子。
但是不对,都不对。
他熟悉宋碧冼的手。
它纤长、有力,舞刀弄枪磨出来的厚茧,跟年笙采药捣药的手完全不同。
不是她。
*
李景夜的风寒虽然好的慢,但还是好了。
他病中也没闲着,即使慢,他也已经翻遍了山谷,从遍地尸骸中……找不到她。
李景夜听镇上的人说过,如果人死后没有自己的墓,会变成孤魂野鬼。
他不相信她死了,又怕她真的死了,魂魄找不到归处。
于是李景夜只能拿着宋碧冼的旧衣服,在山谷中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给宋碧冼建了个衣冠冢,自己也带着白狼搬去荒无人烟处,为她守墓。
李景夜想她想得厉害。
他以为夜夜都能梦到宋碧冼,也可能是宋碧冼的灵魂在找他。
所以他建衣冠冢的另外一个希冀,是幻想着可以镇住宋碧冼的魂魄。
他希望能将宋碧冼引到自己身边来,让她在自己梦里留的更久一些……
宋碧冼不喜欢人多,也不喜欢群居。
住进深山的生活即使危险、即使麻烦也都没关系,他可以在她喜欢的任何地方等她。
*
即使住得远,但山谷统共就住了这么两个人,又都是男人。
时间久了,年笙和李景夜两个渐渐熟络,不管是谁去镇上一趟,都会帮另外一个人多捎带些东西回来。
这天李景夜从镇上回来,将东西送到草庐时,没有看到年笙。
年笙经常出门采药,不在家是常事,只是年笙院里另外一个小屋的门没关紧,李景夜进门时看到了,准备过去帮年笙把门关好。
李景夜走过去,下意识往屋里扫了一眼,无意中,看到一道通往地下的小门也开着。
他听年笙说过草庐里有地窖,里面存了一些或是珍贵,或是不太好贩卖的药材。
听是听过,但他还没见过。
李景夜鬼使神差地走进去,在密室里看到了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地窖里的壁灯亮着,上面刻着很多两个人的线条壁画。
起初,李景夜还以为壁画上记载的是某种武功招式,或者强身健体的行操姿势。
但他越往后看,越觉得心惊!
他清楚地分辨出壁画的上的两个人都是男人……
但,他们,为什么都脱去衣物,拉扯着上了床?!
“啊……”
李景夜看到这些记载,想起年笙阴恻恻的眼神!
他不敢去细想,年笙这些天,到底因为什么会如此照顾萍水相逢的自己!
他突然想起来,年笙第一次见到他的真容时,盯着他的脸,盯了很久。
那时,他听年笙自说自话地讲什么“易容久了会闷坏皮肤”。
之后没过多久,年笙便拿了瓶自己做的药膏送他涂抹,说是易容后的晚上多涂些,会更好看。
年笙为什么这么在意他的容貌?
只是欣赏和保护?
李景夜见壁画里的两个男人宽衣、沐浴、上床……
不!
年笙之所以与世隔绝,住在这里,是因为、因为……他是个断袖!
李景夜细思极恐!
他还没来得及离开,地窖深处,就传来了年笙的声音:“有人进来了?是怜哥吗?”
李景夜发现了年笙的秘密,他突然害怕起来,扭头就往门外跑去!
可他没跑几步,就被跛脚的年笙抓住了手腕!——
作者有话说:那什么,年笙不是断袖来着……不要怕!
第95章 如果 这身子会被别人沾染,他不如一死……
“不要!放开我!放开!”李景夜一脸惊恐, 想要甩开年笙。
他没想到年笙的力气竟然惊人的大,任凭他怎么捶打抓挠,年笙都没有松手。
壁画上的内容在李景夜脑海中迅速掠过, 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他怕自己说出那两个字会刺激到年笙, 只能用力地摇头, 反复着道:“我不是,不是!放开我!”
冷汗涔涔!
李景夜单手挣脱不开,只得挣扎着,再用另外一只手去扒年笙的手。
“我没什么都没有看到!我要走了!我的妻主还在家里等我!放我走!你放我走!”
宋碧冼!
宋碧冼救我!
宋碧冼你在哪?
你在哪?
你到底在哪!?
仿佛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景夜连日的担惊受怕和委屈,突然在现在一股脑爆发出来!
他的耳边轰鸣着,一切的一切都在跟他说:他完了, 他被抓到了!他这次一定逃不掉了!
不会有人再来救他!
他早就亲手弄丢了唯一一个会拯救他的人,他就应该万劫不复!
李景夜虽然最近过的平静, 但对宋碧冼的自责和思念, 已经将他逼至绝路。
他勉力地维持着自己的正常,紧绷的精神已经承担不起任何外力。
不管是谁,此时只要稍一施加刺激,就能让他完全破碎!
“怜哥,怜哥?李景夜, 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年笙顾不得继续装傻,喊出李景夜的真名想让李景夜冷静!
可李景夜根本不听他的,只是一味地求他放过自己。
年笙见李景夜瞳孔涣散,浑身都在战栗, 明白李景夜是被突然的刺激魇住了!
李景夜不断挣扎!
他惊恐万分地环顾越来越模糊的周围,捂着阵阵嘶鸣的耳朵原地蹲下!
他被困住了!
他根本听不到周围丁点儿的声音!
李景夜是混乱的,他脑中此时想的, 全都与宋碧冼有关。
他在想她不会来了!
宋碧冼不会来救他了!
他离开之后,在她身边等她回眸的男子那么多,他早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她不要他了!
她不会来救他了!
“宋碧冼宋碧冼宋碧冼宋碧冼……”李景夜像是突然入了魔。
他不断重复着宋碧冼的名字,好像他多念一次,就能多一分再见到她的可能。
“……已经完全魇住了。”
年笙见已经无法跟李景夜沟通,只能用力敲晕了李景夜,“抱歉,你还是先睡一会儿吧。”
年笙给昏过去的李景夜简单把了一下脉,塞了两颗安神的丹药给李景夜服下。
李景夜这根本不是病,想要治,还得是那个三天两头玩消失的女人肯露面才行。
年笙一会儿还要出门。
他怕李景夜会突然逃走,只得将人暂时安置在地窖里,打开机关给里面上了锁。
李景夜现在精神上受了刺激,不太安定。
他既然答应了那个难搞的女人照顾李景夜,就得把人看牢。
万一他给李景夜照顾没了,真不敢想那女人会给他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
他真是怕了她,他就没见过这么冷硬还死倔的人。
*
李景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出不去了。
他看着四周赤条条的线条壁画,一阵绝望。
如果这身子会被别人沾染,他不如一死,去地下给宋碧冼赎罪。
宋碧冼周围配得上她的人那么多,若真的让他做个小侍,他想,他也是愿意的。
只要那个人,是宋碧冼。
人在坚持不下去时,想法总是极端。
尤其是李景夜,他向来要做就做到完美,容不得自己糊弄半分。
宋碧冼留给李景夜防身的佩刀被年笙收走了,但他摸到了自己靴子里藏着的短匕首。
他回忆着宋碧冼教他的那些,面对敌人下刀放血的技巧,在手腕上轻轻一划——
鲜血,顺利地涌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感谢天使:75905070 x6 55252742 x2 梦丹青x1 有病,不想治……x1 请你开心咯x1 的营养液~
好感动!75905070天使一直来回看我!
安心,大纲是开文就拟好的,目前就是按部就班地写完。
本文5月内完结,不能再拖了!
我要写新坑!我要去存稿!
第96章 卑鄙 朦胧里,他似乎看见了宋碧冼走向……
李景夜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只是轻笑。
他又划开一道血口,邀功似得呢喃道:“你看,你教我的, 我还记得呢……”
那温柔的语气, 似是说情话般眷恋亲昵。
李景夜觉得身上越来越冷。
他身上温度, 随着血水外流,迅速降低着。
李景夜并不认为自己是在赴死,相反,他觉得自己是在赴一场期待已久的邀约。
既然在人间找不到宋碧冼, 那他便去另外一边,继续找。
李景夜的视野愈发晦暗不明。
朦朦胧胧里,他似乎看见了宋碧冼穿着一身红衣, 比当时娶临国皇子时还要美地走向他。
“你、你来啦……”李景夜的声音轻飘飘地,努力扯开了一个尽量完美的笑容。
他现在有点狼狈, 如果能选, 他希望,可以用体面的方式见到她。
你终于肯见我啦……
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有点丑?
*
李景夜在失血失温。
终于见到日思夜想的人后,他心中多日积压的害怕和委屈, 统统泛了上来。
李景夜靠在宋碧冼怀里,一只手臂娟娟着流血。
他只好用另一只完好的手,紧紧拽着宋碧冼,低泣着求宋碧冼抱紧他, 原谅他。
“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守了一辈子的身子。”
“没有人碰过我,没有薛常鸢!”
“如果你还愿意, 让我待在你身边,就算做个暖床的工具……也可以。”
李景夜神经恍惚,他以为自己真的死了,不管不顾地说了很多话。
但宋碧冼很沉默。
她什么话都没说。
宋碧冼任李景夜哭得眼泪鼻涕满脸,都是只是认真为他止血、扎绷带。
没有人比宋碧冼还熟悉刀伤。
她熟练地处理着伤口,接着帮有洁癖的李景夜梳洗。
宋碧冼从接到年笙的消息之后就立马往回赶,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
她一言不发地为李景夜换下血污的衣服,给他擦干身上的水,理好李景夜身上的衣服。
没多久,年笙回来了。
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宋碧冼一把抱起李景夜,带他去年笙那里看手。
“受伤了?”就这一会儿?
年笙见宋碧冼抱着人过来,疑惑地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看伤。
当他得知李景夜寻了短见,搭脉时的白眼,简直翻到了天上!
“……失血过多,好在人还醒着,死不了。”
他真是无语!
他就出去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李景夜就给他来了个大的!
还好他去把宋碧冼喊回来了,不然等他回来,人都凉了!
这两口子,真是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年笙刚想指责两句,发现屋里的气氛实在诡异。
这头,偏执寻死的李景夜突然乖得像个鹌鹑;那头,冷静沉稳的宋碧冼……似乎?在生闷气?
“……”
哦,是他多余了。
年笙立马去柜子跟前拿了几个瓶子,一股脑地扔给宋碧冼。
他不耐烦地赶人,道:“伤口都处理完了,药也吃过了。放心,他身上没染什么奇怪的蛊虫,带回去好好养着,别来我跟前晃!”
被认成断袖就够令人郁闷了,要不是他人喊得快,还要成为半个凶手!
他刚收了蛊王回来,累的要死。
早该躺在床上休息的他,还要拖着劳累的身体看诊不说,居然还被夹在两口子中间,看他们俩闹矛盾!
还有没有天理了?
走走走,抓紧走!
*
宋碧冼无言拎起药瓶,将李景夜稳稳抱起,一路走回房间。
李景夜安静又乖顺,任由宋碧冼摆弄自己。
他的视线追着宋碧冼的动作,一点都感觉不到自己身上有哪里痛。
宋碧冼让他伸手他伸手,让他张嘴吃药他张嘴吃药。
他是真的乖,乖得好像换了一个人。
现在的李景夜,已经察觉到自己没有死。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清楚自己还活着。
如果这是做梦,那时间过了这么久,他该醒来了。
如果这是在另外一个世界,那他没可能,还能感觉到自己咚咚的心跳!
可李景夜只能确定自己是活着的。
他现在精神不济,不能完全搞清楚,眼前的宋碧冼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李景夜分不清宋碧冼是人是鬼,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能看到她,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李景夜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不敢再哭再委屈。
他知道宋碧冼生气了,她在生气他没有照顾好自己。
他知道错了。
可他如果早知道,宋碧冼会在他照顾不好自己时出现,他一定会选择在更早的时间,对自己下狠手!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卑鄙,却又对自己的卑鄙,感到无法自抑地窃喜。
只要能见到她,就算让他断手断脚,他也愿意。
李景夜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宋碧冼,几近贪婪地在心里一遍遍描摹着宋碧冼的容貌。
他终于见到她了。
李景夜伸出那只完好的手,想去帮宋碧冼将垂下的发丝撩起,就在李景夜快要碰到宋碧冼时,宋碧冼一把抓住了李景夜,制止了他。
不知为何,宋碧冼突然放弃了较劲。
她不再生气,只是叹了口气,说出了他们相遇后的第一句话:“……睡吧,你现在需要休息。”
李景夜点点头,生怕宋碧冼因为他的不听话而消失。
宋碧冼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李景夜乖乖地把所有宋碧冼递过来的药和食物都吃完,紧紧抱着宋碧冼的腰,枕在她怀里装睡。
他听到了宋碧冼心脏跳动的声音,但他依然不敢确定,也不敢问出口。
你是活着的吗?
你真的来见我了吗?
我以后还能一直见到你,陪在你身边吗?
宋碧冼感觉到了肩膀上的热意,但她依然什么都没说。
她就这样静静地抱着李景夜,直到李景夜从装睡……转为真的睡着了。
宋碧冼轻轻拍着李景夜的后背,她轻柔又耐心,一如从前那般。
她希望李景夜在夜里,能睡得再安稳些。
她希望他不再做噩梦,梦里全都是两人从前耳鬓厮磨、小打小闹的日子。
第二日,李景夜照常醒来。
他看向身边,还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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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界限 “你到底是哪里不行?也没影响什……
李景夜有些慌。
直到他摸到自己包扎好的手腕, 看清楚上面扎紧的丑布结,才敢确定昨天的一切都不是他在做梦。
“不是梦,是她!她来过。”
李景夜感觉自己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他只能靠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证明宋碧冼来过。
他不知道宋碧冼为什么再次消失, 但好在,自己昨天睡着前求过宋碧冼,他求她一定要再来看他。
宋碧冼答应他了。
她说过她的承诺都算数,她向来说到做到。
或许宋碧冼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也或许宋碧冼真的不是人。
但只要她肯来,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
这点,李景夜想得很清楚。
于是, 他开始期待黑天。
李景夜像个找到了主人的瓷娃娃,他不再往山谷中去, 开始正常作息, 乖乖地吃药、换药。
他将自己重新梳洗干净,精心装扮好,望着窗外的日落,等着宋碧冼夜晚归来。
*
只是,李景夜有些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年笙。
他不止误会了年笙, 还直接“霸占”了年笙草庐的另外一个房间。
这让他白日里与年笙相对时,尴尬地手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摆放。
“解释一下,我不是断袖。”
为了不让李景夜难做,还是年笙主动挑起话题, 道:“我真实的身份是蛊师,采药是为了制蛊喂蛊。壁画上那些内容,是我们族中男子传递蛊王的一种方式, 没有旁的,也没有什么奇怪的风俗。”
年笙说他之所以观察李景夜,是因为自己随身携带的蛊王,对李景夜有反应。
“我的情蛊宝宝对你很感兴趣,我是说,你的身体。”
他很想知道情蛊为什么会关注李景夜,所以才尝试着靠近,想要研究李景夜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
年笙一上手搭脉就知道了李景夜是怎么回事,自然也就清楚自家的情蛊宝宝是看上了他那容易被催发的身体。
“这是个好苗子啊!”
年笙激动地想道:“这小两口,真的很适合做情蛊的温床。”
一个容易焦渴饥饿,另一个又有一副结实有力的好身体。
情蛊情蛊,当然是勤做多做,才能快快长大。
你俩都要住在这?
那可太好了!
等到夜深人静两个人办事儿的时候,他还能凑个热闹,让他的情蛊宝宝过去做个窝呢!
年笙突然想起了什么,迅速道:“哦,你放心,我跟那个女人不熟。我不过是捡她回来治了两天的关系,我和她交流的次数,还没跟你说的话多呢。”
促成好事的第一步,自然要撇清关系,为小两口的爱情扫清障碍。
年笙继续道:“她付了我不少报酬,偶尔也会在这留宿。你就放心住这,我给你们俩已经买好东西了。”
他笑眯眯地,脑中全都是:做!这么久不见面,给我大做特做!多做点好哇!
他的情蛊跟着孤身一人的他,已经饿了很久很久了,苦挨到现在,总算能吃口热乎的了。
*
每日从傍晚起,李景夜等待的心就跳得飞快。
他只得一遍遍安慰自己道:“她会来,一定会。她答应过我的事都做到了,她从不食言。”
果然,宋碧冼每天夜里都会如约而来。
她会赶过来陪李景夜用膳,给李景夜换药。
李景夜知道这是自己强求来的,所以不敢要求更多,他怕自己一张口,连夜里都看不到宋碧冼了。
他收起了那些高傲与任性,即便在屋子里做着自己的事,也会用余光去观察宋碧冼的一举一动。
他不想太粘人,担心会缠烦了她,可他又实在忍不住去确认她真的在自己身边,一遍一遍。
每晚入睡时,李景夜都会主动邀请宋碧冼,可宋碧冼借口怜惜他的身子,总是拒绝他。
李景夜道:“我想……”
宋碧冼道:“身子亏了这么多,乖,再等等。”
李景夜道:“嗯……那你再等等我。”
宋碧冼道:“好,等着你。”
每当这时,李景夜会先露出被丢弃般的、不知所措的神情,然后逼自己快速整理好表情,藏起失落的样子,乖顺地点头。
清晨,李景夜会紧紧抓着宋碧冼的衣角,直到被要离开的宋碧冼发现后,他才会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迫使自己松开手。
他怕宋碧冼消失,怕她离开,可他更怕她厌恶了他,不会再来。
李景夜突然觉得自己既像是宋碧冼偷偷养在外面的外室,又像花楼里苦苦等待与恩客见面的花郎。
不,他或许比他们都下贱!
他甚至不要钱地倒贴,还不敢要求宋碧冼再对他付出任何感情。
时至今日,这局面,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他该受着的。
李景夜不知道宋碧冼和他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于是他也只能困守着宋碧冼的划出来的隐形边界,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
宋碧冼还是会像原来一样抱着自己入睡。
他摸着宋碧冼是温热的,每天夜里都会数着宋碧冼的心跳入睡,以借此来确定:宋碧冼是活着的。
可每当李景夜想要再靠近一些,贴到宋碧冼面前时,宋碧冼便会立刻后退,突然拉开与他的距离。
李景夜张张嘴,他真的很想要问:“为什么?”可他还是忍住了,默默吞下这些令他痛苦的疏远。
他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缩在床上,安静地等着宋碧冼再靠回来,在他不远不近处躺下。
李景夜知道自己在宋碧冼跟前已经没有什么信任度可言。
他像个花光了宋碧冼所有信任和喜爱的小可怜,只敢眼巴巴等着宋碧冼给他,再也不敢有所求。
*
年笙和他的情蛊,等开饭等的心焦。
他的宝宝一天比一天虚弱,实在是等不下去了。
他之前找不到合适的苗床,宝宝都是靠吞掉对身体要求不高的小情蛊过活,每次吃饭,他都得远远地跑到镇上,折腾大半天才能回来。
现在他身边有了更好的食物,没道理再舍近求远,凄凄惨惨地凑合吃那些下等货。
没有更好的办法,年笙只得冲到宋碧冼跟前,以一个医者的身份,找她问问!
“你们两个到底要怎么样啊!啊?”
“你让我骗李景夜走,我试过了,他就是不肯走啊!人家非但不肯走,还每天辛辛苦苦地跑来谷里翻找你根本不存在的尸体,对你情深义重!”
“你也是!都露面了,每天还这么偷偷摸摸,看得让人心烦!”
“你们快点和好,你行不行啊!明明身上被吴巫下的那些蛊都拔干净了,也没有中什么影响功能的毒啊!到底是哪里不行?你说句话!”
年笙越说越觉得自己占理,他只是在维护两人和谐健康的夫妻关系,绝对没有半点儿私心!
宋碧冼扫了年笙两眼,将敷伤口的药粉从柜子里拿了出来,她撩开面前的发丝,露出自己仅剩的一只眼睛和一只耳朵——
作者有话说:cp粉头+1
年笙:喂?做了吗?开饭了吗?(情蛊)宝宝饿了!
感谢天使:吟吟x1 的营养液~
第98章 残缺 他貌美依旧,可以选个健全的人一……
“你觉得, 问题是出在哪里?”宋碧冼淡淡道。
她将眼耳处遮挡伤口的伪装随意剥下,露出尚未长合的黑紫色创口。
那些伤口的创面斑斑驳驳,边缘凹凸不平, 因为之前多次溃烂过的缘故, 还没有完全消肿长好。
不难想象, 她曾经经历过怎样的折磨。
如果仅是一次性造成的伤痕,根本不会破败腐坏成这个样子。
但宋碧冼面无表情地给自己敷着药,仿佛这些伤口根本不是长在她的身上,她也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一样。
“唉……”
年笙看着宋碧冼左眼处的空洞, 右耳处的残缺,想到她身上蜿蜒曲折没有好全的伤疤,张了张嘴, 没有说出话来。
其实之前的那一战里,宋碧冼并未坠崖。
她当时确实因内奸所害, 同狼群一起被逼上了悬崖。
可当宋碧冼下令遣散狼群各自逃脱, 准备跳下悬崖堵条生路时,她被吴国的人梯生生拉住,暗中抓走,囚禁了起来。
吴人带走宋碧冼后严刑逼供,却没有问出丝毫有价值的消息。
于是吴国的祭祀授意吴人, 用宋碧冼的肉身做容器,让蛊虫在她身体里厮杀!
祭祀想要借此折磨宋碧冼。
即使这样不能从宋碧冼口中再套出任何梁国的秘密,她们也想让宋碧冼像她的族人一样死去,用尸身做蛊王繁育的巢穴, 蚕食她的血肉,炼制蛊人。
毕竟她们几年前就尝试过,宋碧冼一族的身体用来养蛊, 真的很有效果。
只是卉炽养的那群白鹭可不是吃素的。
没过几天,宋碧冼便在白鹭的协助下杀了囚禁她的人,秘密逃了出来。
白鹭们找到了同样被祭祀一族迫害过、可以为宋碧冼拔蛊的蛊师年笙,将宋碧冼安置在年笙摆了机关迷阵的山谷药庐里。
年笙顺利地将宋碧冼身上所有的蛊虫拔除了,却无法修复宋碧冼已经被啃噬的部分,以至于宋碧冼只能顶着这幅残缺不全的躯体,不人不鬼地活着。
所幸两国之间因宋碧冼的生死不明,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一时半会也不需要宋碧冼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
战火暂时烧停,宋碧冼没想到李景夜会因为她假死的消息,跑到这里来。
她的死是个秘密,这一路有很多双眼睛盯着李景夜,不止白鹭,还有吴国。
她实在不好露面,也不太方便用这副样子露面。
宋碧冼知道,李景夜在山谷里找自己。
每次李景夜进谷之后,狼群的存在令那些眼睛失去了目标,她也便能远远地跟在李景夜后头,看着他一点点翻找自己不存在的尸体。
宋碧冼不想在这么混乱的时候跟李景夜相认,却拗不过李景夜一味作践自己的身体。
她叹息着将李景夜带回年笙的药庐,希望养好李景夜的身子后,想办法引他离开。
可是李景夜太执拗了,病好之后,居然又跑回深山老林里来给她守墓。
如果不是阴差阳错间,年笙发现李景夜不对劲的状态,宋碧冼根本不会主动出现在李景夜跟前。
只要她实力仍在,狼群仍然会奉她为王,并以她的伤口为勋章。
可人并不是狼,不会以伤口为荣。
李景夜依旧那么美丽动人,他理应重新选择,去跟个健全的人一起白头。
宋碧冼敷好药粉,想将伪装重新贴回,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应该给他选择的机会……”
“不!我不要!”
宋碧冼抬头,只见李景夜从内室不管不顾地跑出来,踉踉跄跄地挽住她的手臂,哀求道。
第99章 恶劣 关于她,李景夜只要知道他该知道……
李景夜跌跌撞撞地跑出来, 宋碧冼转头,快速掩藏起自己的伤口,连忙往李景夜冲过来的方向紧走两步。
宋碧冼张开怀抱, 伸手扶了扶跑太急的李景夜, 怕他摔倒。
待宋碧冼稳住李景夜后, 她皱眉往年笙那边看了一眼,似是在责怪年笙和李景夜串通好了,故意来套自己的话。
年笙坦坦荡荡地看回去,一副“他就是做了又怎样”的无谓样子。
“你别怪他。
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躲着我, 所以求年笙帮帮我,你要怪就怪我,都是我指使年笙做的。”
李景夜漂亮的眼眸里盈着泪光, 他一把抓住宋碧冼的手臂,拽着宋碧冼的衣袖, 急急道:“你什么样子我都不在乎, 我不要选择!我就要跟你,我愿意的!”
“我愿意的!
就算你残废了,再也好不了了,我也愿意跟你的!
如果你觉得我漂亮,那我就毁容!嫌自己是残废, 那我把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也割去!
这样,你是不是能让我跟你在一起了?
我割腕自杀时就在想,自己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跟你道歉, 没能求你原谅我,没能好好跟你在一起。
如果我不能同你一起,那我的后半辈子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这跟杀了我……又有什么区别?”
李景夜紧紧攥着宋碧冼的衣袖,一边流泪,一边哽咽地求她。
“我不要什么机会。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都让我留在你身边!不要离开我,不要推开我,求求你……”
宋碧冼一直轻拥着李景夜,在李景夜说话时顺着他的背,让他慢点说话。
宋碧冼耐心等这李景夜急急剖白完这一大段话,她并没有回应什么,只是轻柔地擦掉李景夜脸上的泪滴,腾出一只手,倒了杯水递给他。
宋碧冼轻笑了下,她失踪后已经很少笑了,却在此时笑着揶揄李景夜道:“我还没欺负你呢,怎么又哭得这么可怜?先喝口水,嗓子都哭哑了。”
宋碧冼将杯口抵到李景夜柔软的唇上,轻轻推了两下,李景夜却紧闭着唇,用那双被泪水洗过后更加潋滟的眼眸定定望着宋碧冼,就是不肯张嘴。
宋碧冼不会骗他,所以他必须要宋碧冼答应他。
宋碧冼总是这样,总是试图用关心他为他好的方式,转移他的注意力。
他不能妥协,不能就这样被宋碧冼蒙混过去。
宋碧冼见他铁了心要一个答案,脸上的笑容消失,叹了口气:“……”
宋碧冼浅淡的眸子对上李景夜直勾勾得视线,她最终还是败下阵来,随了李景夜的愿,压下眼眸,低声回了句:“随你。”
“嗯!”李景夜得到了承诺,眼中的执着一瞬间化成了三月的春水。
他主动地去捧宋碧冼手里的杯子,就着她的手,饮尽了杯子里所有的水,还讨巧地将杯底亮给宋碧冼看。
宋碧冼拍了拍他的后背,无声地夸赞他的乖巧。
李景夜不好意思地垂头,鸦羽般的长睫抖动,眷恋地用眼尾的余光瞟她,有意无意地勾动宋碧冼。
气氛有些过于黏腻了。
年笙随身装的蛊王正在罐子里哐哐乱撞,它已经感应到了李景夜就在附近。
它看中的温巢正情意萌动,它该开饭了!
再不给它吃饭,它要饿死了!
一直在边上沉默的年笙有点忍不了了,不禁出声暗示道:“咳……今天天气真不错啊,做点什么都挺合适的。尤其适合两个人关上房门好好互诉衷肠,你侬我侬,是吧?”
“我一会儿要趟远门,这两天药庐里肯定没有人,到后天都不一会有人。你们有什么话都可以慢慢说。”
宋碧冼多少清楚年笙养的蛊都是些什么习性,回头看了一眼年笙,警告他收敛。
“好了,你先回,我稍后就过去陪你。”宋碧冼安抚好李景夜,让他先回去等自己。
李景夜恋恋不舍地抬步,一步三回头地回望宋碧冼,直到李景夜的身影消失在门边,年笙才戳破了宋碧冼的假正经。
“现在你满意了?”年笙问道。
宋碧冼常年混迹在野外,耳力惊人,即使残缺了一边的外耳廓,听觉也没受什么影响。
要说宋碧冼不知道李景夜在偷听,年笙是不信的。
宋碧冼这番表现,分明是故意让李景夜知道自己受伤残缺,好试探李景夜的反应,他年笙在其中,不过是起了个递台阶的作用。
宋碧冼整理着自己刚刚匆忙间扣好的眼罩,她对着盆里的清水打理好自己,反问年笙道:“满意什么?”
宋碧冼的嘴角扯开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这副恶劣的样子,她之前没在李景夜跟前袒露过,以后也不会让他瞧见。
关于她,李景夜只要知道他该知道的那些,就够了——
作者有话说:更新啦!
抱歉最近因为突然搬家导致的一系列的事情影响了更新。
在此期间喵遇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但是最终还是选择息事宁人,没有选择法律途径硬耗。
好在损失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只是被伤害了需要点时间休息,现在才缓过劲来。
谢谢你们等我!我会打起精神来更新哒!
第100章 伤口 丑陋的皮肤,黑洞洞的眼眶,里面……
李景夜已经梳洗好, 换了一身白衣在房里等宋碧冼。
他知道当宋碧冼认真起来时,比起看他穿那些乱七八糟的衣服,更爱看他素白一身、不染纤尘的样子。
起先李景夜并不知道宋碧冼钟爱他穿白衣的缘由, 直到后来他才回想起:自己第一次与还是狼孩的宋碧冼相见时, 也是穿了满身的白。
李景夜对穿衣并没有什么偏爱的颜色。
只是宫中教导他的公公为他试过很多的颜色, 最后挑来挑去,还是选了白色,说这颜色更衬他。
本来李景夜逃离宋碧冼身边时,都已经打定主意再也不会靠这些宫中学来的手段, 什么穿衣打扮言行举止,再去取悦任何人。
只是连李景夜自己也没想到,他这决心下定后还没过几个月, 就又为了宋碧冼统统推翻。
如果他能靠着这些重新勾住宋碧冼的心,那他什么样的技巧都愿意去试!
即使是那些最寡廉鲜耻、他从未尝试过的……
*
夜色渐深, 宋碧冼带着一身冷意进门。
李景夜看宋碧冼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上手给他换手腕上的伤药,哄他入睡,内心焦急。
他不想宋碧冼刻意隐瞒之前受的伤,也不想贸然去掀开她的伤口,揭露她的不完整, 刺痛她的自尊心。
李景夜不知道宋碧冼的伤,到底有多严重。
他有注意到宋碧冼额前留长了头发,握刀的手也从惯用的那只,换成了另外一只。
李景夜早就有些隐约的预感, 但是他不敢去贸然触碰。
他是背叛过宋碧冼一次的人,已经不再坚信宋碧冼还会像原来一样,继续无法无天地惯着他。
于是李景夜的张牙舞爪和伶牙俐齿都不见了, 潋滟的眸子蒙上了一丝幽怨与惶恐。
现在的他,与其说变得像个可以被宋碧冼随意欺负的小动物,不如说更像个离开了宋碧冼就不能活的雏鸟。
李景夜几乎是将自己逼进了死胡同。
他想让宋碧冼相信他。
可他作为一个叛逃过的人,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张口,才能在心上人面前,增加一点点的可信度。
他着急,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安安静静地落泪,静悄悄地抽噎。
宋碧冼刚给李景夜的手腕包扎好抬头,就发现李景夜眼眶通红,晶莹的泪水不断从眼眶中滚出,涓涓地流过芙蓉面,克制地被他自己拭去。
美人垂泪。
宋碧冼心疼,但也更隐秘地疯狂心动。
李景夜终于也知道了这是什么感觉。
她等了李景夜这么多年,如今,李景夜也体会到了同样的心情。
宋碧冼发誓,她从未想过让李景夜也品尝这种苦楚。
只是阴差阳错间,他们对调了处境。
“本来想给你看伤口,可你现在就哭,一会儿看到更吓人的,要怎么办?”
宋碧冼用手去接李景夜的眼泪,故意逗弄他道:“不然不看了?晚上再做噩梦怎么办?”
李景夜闻言,立即抹掉泪珠,强撑出嗔意道:“没有,谁哭了。我没有。”
他捻着宋碧冼的衣角,可怜巴巴地央她:“只要你在,就不会做噩梦……你能给我看看吗?我不会害怕,真的!我只是想知道你伤到了哪里?有没有恢复……行吗?”
李景夜犹豫着要不要跟宋碧冼挑明:在他之前做得奇奇怪怪的乱梦里,宋碧冼甚至都变成了鲜血淋漓的骷髅、变成半狼半人的怪物。
他那时从梦中惊醒,只是因为痛苦自己离开了宋碧冼,恐惧自己被撕碎,而不是害怕她变成了各种各样的怪物后,对他这样那样……
李景夜突然抽出身上的佩刀,要往自己脸上划,他想借此证明自己不会在意宋碧冼容貌有损,身有残缺。
宋碧冼看见了,但她没有阻止李景夜,只是看着李景夜动作。
她给他佩刀,教了他那么多,不是让他拿来做这些。
刀锋贴上侧脸,李景夜对上宋碧冼平静的视线,突然感到仿佛有一盆冷水,对着自己兜头泼下!
他内心冷颤,一把扔掉了佩刀,终是没有对自己的皮肉下手。
李景夜反应过来了,宋碧冼教过他自爱。
如果他真的动手划破了自己的脸,让宋碧冼失望,那宋碧冼就更不可能对他坦白。
只会拿自己威胁别人的人,不够强大。
示弱是他的手段,他不能陷在自己羸弱的伪装中,忘记自己原本的模样。
他若只会哭哭啼啼,要如何让宋碧冼相信,他能打起精神接受她,照顾她,不惧怕她?
宋碧冼自己便足够强悍,她甚至不需要谁来陪她共度难关。
如果他连爱护自己、照顾好自己都做不到,更何谈照料宋碧冼的伤口,接纳她的残缺?
他要证明自己足够坚强,证明自己值得宋碧冼相信依靠,才有资格去查看宋碧冼掩藏起来的伤口,触碰她的脆弱。
宋碧冼见李景夜逐渐平静,找回了那个内心深处聪慧自强的自己,这才挑眉问他道:“冷静了?”
李景夜抬眸,眼中坚定又倔强的光盈盈发亮,他点头道:“嗯。”
漂亮的眼神。
闪耀地像她养的小狼崽第一次捕到猎物时,自信地耀武扬威得样子。
“想好了?一定要看?”这回,轮到宋碧冼踟蹰了。
李景夜攥紧手指,往宋碧冼跟前走了一步,不容宋碧冼再回避,定定道:“想好了,一定要。”
宋碧冼没说话,直接伸手,去拆自己伤口上掩藏起来的伪装。
李景夜看着宋碧冼撩开发丝,褪去纱布,一点一点剥开自己的伤口,露出它们原本的样子。
她右边的耳朵不见了,烧伤的痕迹沿着耳朵,攀爬蔓延到眼眶里。
丑陋的皮肤,黑洞洞的眼眶,里面已经没了星辰样浅淡透亮的眼睛。
李景夜捂着嘴巴,怔在了原地。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李景夜拼命地忍,也没能阻止它从眼尾滴落。
“我……我不是……”
李景夜去抓宋碧冼的手,他想解释自己没想哭,不是软弱不争气。
这是对我万般宠爱,千般呵护的心上人。
她在遇到我之前,闯破千军万马,踏过血雨山河。
可就在我逃离她身边的时日里,她被人挖走了一只璀璨如星的眼睛、一只聪锐灵敏耳朵,还被人用火,将面容烧成这样……
这得,多疼啊……——
作者有话说:感谢天使:泠然x20 75905070x35 吟吟x3 季卡x16 络九x1 是幽岫呀x2 数学请及格x2 夏夜寒霜x5 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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