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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阴湿管家今天也在觊觎少爷 65-70

65-70

    第66章 驯兽师


    【系统提示:检测到自定义配饰[暗夜之吻]】


    【是否将[暗夜之吻]赠予NPC斐尔?】


    乐晗取出那枚袖箍,看似平平无奇的样式,只在袖箍内侧,刻着一串细小字母H.Predawn。


    【是否为其佩戴?】


    斐尔呼吸一滞。


    他似乎能感知到系统正在进行的询问,身体僵紧,目光如同被牵引,紧跟着乐晗手中那条黑色细带。


    暗夜之吻系列,和那枚腿环同源,具有唯一绑定性。


    听到系统反馈的瞬间,男人瞳孔缩紧。


    乐晗已经俯身靠近,“有人告诉我,袖箍这种东西,起源于维多利亚时代,象征束缚与保护并存。”


    他缓缓说着,将黑色皮圈套上斐尔手臂,军服包裹的肌肉贲张,似乎随指尖上移,在视线巡检中愈发坚挺,每一寸都在蓄力。


    深色军服戴上袖箍,就和深色作战裤套上腿环一样,其实不细看并不明显,但这恰恰是彼此才懂的,明目张胆的秘密。


    以后每次亲密接触,都将看到这两样东西,它们或许摩擦,或许碰撞,发出皮革与皮革贴紧又分开时,那种黏腻的声响。


    咔哒,袖箍扣紧。


    乐晗抬眸,对上那双被墨意晕染的、深不见底的暗金瞳孔。


    视线交缠,钩子连着钩子。


    一瞬也不曾移开,他就那么一边看着他,一边慢慢低头,温热唇瓣轻轻烙印在那个袖箍上。


    眼底笑意盈然,“我的男人…果然戴什么都好看。”


    话音未落,局势瞬间逆转。


    斐尔猛地扣住那截细腰,将人狠狠掼进自己怀中。


    呼吸掠夺一切,不由分说压了下来,封缄所有话语,也吞噬多余思绪。


    【警告:亲密交互传感阈值超限!强制下线中…】


    驾驶舱内,光影剧烈闪烁了几下,终归一片黑暗。


    又“拉灯”了。


    乐晗手指抚上目镜边缘,似乎想把它摘下来,却在触及鬓角皮肤时,动作蓦地一顿。


    那片露出的皮肤正微微发热,他无意识抿了抿嘴唇。


    刚刚还占据视野的暗金瞳孔,仿佛被火焰燎过,燃烧着,在脑海变成另一双猩红眼眸。


    这还是确认斐尔身份以后,第一次在游戏里“亲吻”。


    乐晗当然知道那是凌逸。


    正因为知道,这感觉才微妙。


    不讨厌,甚至还有点……说不出的刺激。


    天降的网络情人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还对他觊觎已久,果然是小说世界,理清以后剧情竟意外的丝滑。


    好吧,确定是看上了,不论过程手段,那人成功招惹上他。


    既然如此……乐晗手指在自己唇上碰了碰,等待那阵心悸渐渐平复,随即得逞地一笑。


    力量足以抹杀深海巨兽又如何?


    现在只怕正在哪个地方,为他神魂颠倒,独自做些不可告人的、平息躁动的事吧。


    影子终究还是影子,无论多么强大,依旧需要依附于主人而存在。


    而他,才是执影之人。


    *


    凌逸终于切身体会到,惩罚之所以被称为惩罚,究竟有多难熬。


    从天堂到地狱也不过如此,前不久他还披着另一个皮囊,在那虚拟世界沉浸旖旎幻梦,不知天地为何物。


    现在却不得不站在包厢角落,与阴影一起被遗忘。


    目光所及,是那道无形界限,精确的三米零七厘米。


    这段距离能让他清楚看到乐晗的一切,却无法像过去那样,靠近过去。


    最煎熬的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双本该由他来的手,落在了少爷身上。


    “怎么想起来这里?”季希趴在旁边的按摩床上,侧头问。


    “累了呗,”乐晗闭着眼,“想来放松放松。”


    这是一家高级理疗会所,两人都只穿着宽松短裤,俯卧在按摩床上。


    理疗师的手游走在乐晗背脊,顺脊柱线条一路向下,细致揉按着腰窝和腿部肌肉。


    凌逸手指在身侧蜷缩,又强迫地松开,不知重复多少遍。


    四十二小时十五分钟。


    挂钟上的摆锤,一下比一下更重地敲打神经,他已经这么久,没真实触碰过他的少爷了。


    可他必须遵守惩罚规则,保持距离,未经允许,不得靠近。


    季希舒服得直叹气,刚想跟乐晗聊什么,忽然觉得哪里奇怪,才注意到角落还站着个影子。


    高大挺拔的男人,几乎整个融进阴影里,不细瞧都发现不了。


    季希皱眉,“凌逸今天怎么回事?站得那么远,怪吓人的。”


    乐晗一掀眼皮,又闭上,“他喜欢站着。”


    “…不对吧,”CP粉头嗅到危机,“该不会是你故意冷落他吧?”


    “喂,怎么说话的?你到底是谁的发小?冷落?我该跟他热络吗?”


    “你和凌逸是竹马,他还是你的贴身管家,你俩不热络谁热络?再说了,我和你是发小,等于他和我也是发小。”


    乐晗:“…什么乱七八糟的?以前怎么没听你等于?”


    “嗨…那不是…那啥嘛,”季希不管三七二十一,已经自顾自劝和起来。


    “不管凌逸做了什么,他肯定都是为你好,你就是太任性了,这脾气也就凌逸能无条件包容你,你看他现在眼睛都还没好全呢,你这么晾着人家,多不好…”


    “正因为眼睛不好,所以才站那里啊…”


    这时理疗师按到乐晗酸痛的部位,他轻轻“嘶”了一声。


    季希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立刻注意到凌逸向前迈了半步,手都已经抬起来了,却又硬生生止住动作,默默退回阴影里。


    “要不…要不还是让他过来坐坐?看着怪可怜的…”


    乐晗瞟起那双狐狸眼,季希立马噤了声。


    “…行吧,既然你这么坚持,凌逸,过来。”


    季希一脸立大功的表情看向凌逸,就听乐晗接着吩咐,“帮季少把投影打开,他觉得太无聊,想看电影。”


    季希:……


    凌逸从阴影中走出,像画个半圆似的,走在与乐晗为圆心,三米为半径的圆外。


    季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显然看不懂这是什么神奇走位。


    幕布缓降,柔和光线亮起。


    “二位少爷想看什么?”凌逸语调平稳,目光似乎落在投影界面,实则注意力全在那一个人身上。


    季希助攻失败,气馁地挥了挥手,“随便。”


    乐晗没有立刻回答,依旧舒适地趴着,享受腿部按压。


    凌逸就这样手持遥控器,站在幕布旁,一页一页向下翻阅影片列表,耐心等待主人选择。


    季希越看,心里越犯嘀咕,觉得这气氛说不出的古怪。


    忽然,乐晗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轻轻抬了抬下巴,“就那个,《驯兽师》。”


    凌逸翻阅列表的手指几不可察地一顿,依言选中了那部名为《驯兽师》的电影,按下播放键。


    低沉而富有张力的电影配乐,通过立体音箱震荡开来,片头过后,屏幕上很快出现驯兽师与猛兽对峙的场景。


    乐晗看得专注,当剧情进展到驯兽师将猛虎放出笼,用鞭子和食物交替引导它,却差点被咬断喉咙时,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意味深长。


    季希则看看屏幕,又看看乐晗,再看看沉默立在原处的凌逸。


    怪,太怪了。


    就在这时,他听见乐晗低低地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季希莫名毛骨悚然。


    乐晗望向屏幕,摇了摇头,语调轻快,“你看那野兽,关在笼子里时,看起来是不是还算乖?”


    “是啊,当然要乖,不然不得吃鞭子吗?”


    “但它实际呢?乖吗?”


    季希一愣,“应该…不吧,毕竟是野兽。”


    “所以啊,关着的顺从,不过是压抑本性的假象罢了。”乐晗端起旁边的果汁浅抿一口,才慢悠悠继续,“真正的驯服,从来不是靠关押。”


    “那靠什么?”季希被勾起兴致。


    “当然是——先把它放出来,让它彻底暴露野性,这样主人才能真正了解这头野兽究竟野到什么地步,否则,看到的永远是它乖顺的一面,就会渐渐丧失防备,万一哪天它失控了,主人岂不危险?”


    季希:…我去。


    很有道理。


    “那先放出来,然后呢?”


    “然后?”乐晗唇角翘了翘,“当然是…教它喝血吃肉,然后在它最肆意忘形的时候,对准它的弱点,给予它深刻教训,只有这样,它才会从骨子里记住,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凌逸:“……”


    季希不明觉厉,连连点头。


    电影里那头老虎,犯错咬伤了主人,那根带血的鞭子正在抽打它的野性。


    乐晗托腮看着,似乎饶有兴致欣赏电影,余光却落在幕布侧方,男人愈发站得笔直,宛如一尊俊美无俦的雕塑。


    会所门外,车子平稳停靠。


    乐晗瞥向为他打开车门的凌逸,“脸色这么难看?早说过不用你陪,偏要出来自讨苦吃。”


    凌逸退至一侧,看着他亲自安排的人帮乐晗安置轮椅,努力调整表情,“抱歉少爷,是我失态,影响了您的心情。”


    车程中,寂静无声。


    凌逸坐在副驾驶座,背脊僵紧,目光平视,只有偶尔从后视镜中快速掠过的一眼,泄露了他的情绪。


    直至回到青棠湾,也没能说上两句话。


    从前,乐晗但凡想要休息了,就会往软垫上一靠,暖光打在那张仰起的脸上,凌逸可以贪婪无死角地看着他,听他用那种温软带点撒娇的音调喊他,“凌逸,我要喝牛奶。”


    而现在,凌逸站在主卧门外,门内是只有他才被限制进入的绝对禁区。


    佣人端着托盘走来,上面放着睡前温好的牛奶。


    “稍等。”


    佣人闻言停下脚步,凌逸摘下一只手套,握住玻璃杯壁,眉心微蹙,低声询问:“温度似乎略高了点,蜂蜜配比呢?”


    “温度是严格按照您要求的四十五度,两分钟前量的,另外蜂蜜也用量匙确认过。”


    凌逸沉默点了下头,知道自己教导出来的佣人不会出错,也知道此刻询问纯属多余。


    可他就是控制不住,关于少爷的所有,哪怕最微小的细节,都忍不住想要关切。


    重新戴上手套时,凌逸才意识到,之所以觉得牛奶温度偏高,是因为他的手,现在太凉了。


    不止手,整个人都像暴露在极寒里。


    “…给少爷送去吧。”凌逸侧身让开通道,目光却不由自主追随那只杯子,直至佣人的身影停在床边。


    乐晗正靠坐在床头,漫不经心划拉平板,随意端起牛奶。


    如果是以前,凌逸会在佣人站的那个位置,还要更近一些,等待乐晗喝完牛奶,适时递上热毛巾,或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为他擦拭指尖或唇角,窃取一点小小的福利。


    但现在,他只能站在门口,看着那颗在梦中描摹过无数次的艳丽唇珠,沾上乳白奶皮,又被舌尖舔掉,然后挂着奶液的杯子被放回托盘。


    这些都再与他无关。


    佣人端起托盘准备离开,当那只空杯从身侧经过时,凌逸下意识瞥去。


    杯沿残留着一点湿润痕迹,他喉结难以自抑滚动,眼神晦涩难明,亵渎的念头在暗里滋长。


    右手手臂有了一丝极细微的、想要接过那只杯子的倾向。


    可就在这时,凌逸感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倏地抬眼,正对上乐晗不知何时投来的视线,就维持刚才的姿态,慵懒地靠着床头,明明哪里都没动,只有那双漂亮的黑眸似笑非笑。


    可这一眼,就瞬间浇熄了所有僭越的冲动。


    凌逸立刻垂下头,欠了欠身,刚想说出“少爷晚安”,却听对方先一步开了口。


    “昨天游戏里,斐尔反应慢了半拍。”


    凌逸身形一僵。


    乐晗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就在我…叫出你名字之后。”他故意停顿,“你说,会是什么原因?”


    凌逸沉默片刻,“少爷…叫了我的名字?”


    第67章 又见袖箍


    不错嘛,还挺机灵,这都没上套。


    乐晗一笑,“是啊,遇到点麻烦,习惯性…就想叫你。”


    “……”凌逸垂眸,“游戏角色都是数据形态,行为延迟是有可能的。”


    “也对,”乐晗随手将平板放在床头桌上,“我还以为,斐尔被吓了一跳呢。”


    像利箭正中靶心,凌逸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眼睫垂得更低了。


    难道少爷已经…全猜到了?


    这个念头让他额前发烫,那如果他选择坦白,承认斐尔就是他,少爷会不会…会不会原谅他?


    可万一这只是更高级的试探呢?如果他承认了,少爷会不会觉得被愚弄,会不会连游戏里那点假象都收回?


    现实已经被他搞砸了,不能再失去唯一的希望。


    毕竟凌逸很清楚,斐尔,和少爷印象中的自己,堪称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无论他们如何合二为一,都意味着其中一方彻底在欺骗。


    这个事实,像座大山压垮了坦白的勇气,尤其还是现在这种安全感极度缺失的状况下,根本不可能迈出那一步。


    “游戏里…目前没有惊吓这种反馈。”最终,凌逸听到自己的声音,“何况少爷只是叫了我的名字而已,他应该…不会觉得有什么。”


    乐晗静静看了他几秒,那目光仿佛带着重量,压得凌逸有些喘不过气。


    “说的也是。”良久,乐晗收回视线,扯开被子,“去休息吧。”


    凌逸躬身行礼,带上门的瞬间,才想起忘了说“晚安”。


    高大挺拔的男人忽然像被卸去浑身力气,转而靠向墙壁,缓缓闭上眼。


    惩罚仍在继续。


    那大概还是最轻微的一种。


    因为多数时候,甚至仅需只言片语,再加一个温馨日常,就比任何试探更像凌迟。


    比如早晨,凌逸站在卧室门口,等到乐晗出来,看他打着哈欠,轻轻拍了拍手,语气亲昵地唤:“阿逸——”


    这两个字让他心跳失序,刚想回应……


    下一秒,那只黑猫就不知从哪个角落窜出,“喵”一声,轻巧跃上膝毯,尾巴一卷,当着他的面在那温暖的位置卧倒。


    “还是我们阿逸最乖了,是不是?”乐晗低头,手指轻轻梳理小猫背上的软毛。


    那只可恶的黑猫又馋又黏人,一边享受爱抚,一边发出讨厌的咕噜声,甚至伸出爪子,粉色肉垫搭在少爷手腕上,还拿脑袋蹭他掌心,像在炫耀。


    “……”


    凌逸不止一次听到自己理智的弦被绷紧,濒临断裂的声音。


    少爷呼唤的“阿逸”,不是他。


    他嫉妒,嫉妒那只猫,那只顶着他名字,肆无忌惮占据他可望而不可及的位置,享受他不被允许的亲近的小东西!


    他嫉妒到想直接拎住它的后脖颈,把它提起来,然后自己取而代之。


    “凌逸。”


    乐晗清冷的声音将他从危险妄想中拽出,这一次,是连名带姓、毫无温度。


    “站得太近了。”


    凌逸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竟真向前挪动半步,鞋尖已然越过那道界。


    他立刻后退,退回原本的位置不够,还自我检讨般离得更远了些。


    乐晗没再看他,继续对膝上的小猫说话,“阿逸今天想吃什么?”


    然后,才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吩咐,“早餐送到书房就好,另外,阿逸该驱虫了,买完药,放那儿我来弄。”


    甚至还要为这只顶替自己名字、夺走主人宠爱的猫,买驱虫药,并且连将药递到手上的资格都没有,只能亦步亦趋跟随。


    “…少爷,今天的复建…”他忍不住出声提醒,嗓音因长时间沉默而略显沙哑。


    “教练约了?”


    “…是的,十点会准时到。”


    凌逸不是没想过让教练“借故”到不了,但这种伎俩放在当下,意图过于明显,与明目张胆无异,何况……


    “行,那你去上班吧。”


    乐晗头也没回,书房门就关闭了。


    凌逸又一次被独自留在空荡荡的走廊,晨光照亮整个宽敞的别墅,却照不进他眼中深渊,愈发望不见底。


    即便没有教练,即便他不用去上班,乐晗也会自己复健,不会再让他陪在身边。


    以往的温馨日常,就这样被抹去得了无痕迹。


    没有疾言厉色,只用一个名字、一只宠物,就让他尝到从云端跌落的滋味。


    而那辆定制轮椅,也不再有事没事出故障,载着乐晗穿梭于各个房间,辅助他完成简单私务。


    凌逸再也没机会碰触他的少爷,不仅不被允许靠近,连照顾起居的资格都尽数收回,换下来的衣服,被佣人收走,直接投入专用洗衣机。


    和喝过的牛奶杯一样,仿佛特意为杜绝某些藏私的可能。


    哪怕不是在少爷眼皮底下,凌逸看着它们,也不敢伸手去碰,因为那是绝不可再犯的“小心思”。


    幽灵被隔绝在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光在眼前流动,却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堪比极刑,绝非玩笑。


    但它还不算最残忍的,更残忍的,是现实与虚拟的落差。


    现实里,他是被勒令远离、连一只猫都不如的管家,而在另一个世界,他是被对方热烈需要、什么都能做、什么都能说的……虚拟情人。


    “斐尔。”


    仅仅一声呼唤,银发金瞳的影子便应声凝实,单膝点地,仰头注视他的神明。


    乐晗会极其自然地伸手,不像指令,更像邀请,任由斐尔将他抱起,在驾驶舱这个私密空间,双人驾驶又解锁了新模式,一方可以直接坐在另一方腿上,后背紧贴胸膛。


    “主人今天想去哪里?”


    斐尔轻吻乐晗耳垂,低声询问,姿态依赖而臣服,还有几分小心翼翼又急不可耐的索取意味。


    乐晗并不在意他的小动作,放松向后倚靠,将自己全然交付。


    界面里,凤凰弑令仿佛本尊化身,动若风雷闪电,静如拈花拂柳,飘逸身法帅人一脸。


    明明是操控机甲激战的场面,他却游刃有余,一边收割敌人,一边言语挑逗。


    “这双人驾驶模式,真有意思。”


    “还有更有意思的,主人想尝试吗?”


    “尝试什么?”乐晗明知故问,指尖在操控板上划过凌厉弧线,引爆一片绚烂火光,“还不都是让你占便宜,我才不要。”


    “您也可以占回来的…”斐尔声音埋进他颈窝,像在细细嗅闻着不可能闻到的虚拟体香。


    而那条戴着袖箍的手臂,因用力而鼓起,环住乐晗腰身,将他揉进自己身体里。


    战斗的急转、俯冲,每一个动作都带来更频繁、更紧密的肢体贴近,耳鬓厮磨,呼吸交缠。


    不像主仆,不像战友,就是一对在热恋中、恨不得将彼此化入骨血、整天黏在一起都嫌不够的情侣。


    无限趋近负距离的接触,与那三米界限对比,简直残忍。


    虚拟世界中每一次打情骂俏,都像在凌逸脆弱的神经上反复拨弄。


    让他既甘心沉溺,又不甘沉溺,明知饮鸩止渴,却无法抗拒,因为他需要填补的空白越来越多。


    过去,凌逸还能与自己较量,毕竟斐尔再好,也不可能拥有那些实实在在的亲近。


    但现在,他彻底败给另一个自己。


    虚拟与现实间赖以存在的平衡,被打破。


    凌逸终于还是被困在了自己的谎言里,而乐晗则站在岸边,看着他在这由他自己亲手酿成的苦海中沉浮。


    惩罚的第一阶段收官,就到该伸出树枝捞一把的时候了。


    “凌逸?”


    凌逸微微一怔,才发现自己竟在乐晗面前走了神。


    “抱歉,少爷…您刚才说…”


    “我在问你,觉得这东西怎么样?”


    凌逸喉结颤了颤,矛盾的目光落在乐晗手中那条黑色细带上。


    刚才就是这个东西,让他差点在名为嫉妒的炼狱里丧失理智,因为这和斐尔在游戏里收到的那份“礼物”,一模一样。


    他神色镇定,“我觉得…挺特别的。”


    其实不然,那就是一条普普通通的袖箍!


    “是吧?我特意问Sadan的人要了设计授权,定做的,今天终于送到了。”乐晗将袖箍举到光线下仔细端详,“看起来果然还不错。”


    凌逸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声音涩然,“少爷怎么突然想到做袖箍?”


    “我那天送了斐尔一个这样的商城道具,他很喜欢的样子,就觉得现实里做一个也不错。”


    乐晗手指抚过袖箍内侧,那里有两个大写字母,他视线在凌逸紧绷的面容上不着痕迹一落,“等哪天和他在现实里见面了,我打算把这个送给他。”


    凌逸:“……”


    这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折磨,已然无法形容。


    那根袖箍一点也不“普普通通”!


    才短短半分钟,它就在他眼里升华,变成求而不得的无价之宝。


    内心甚至忍不住呐喊:不必等“哪天”,他现在就能戴!他想要!想要得心都在疼,可他什么也不能说。


    乐晗将这些挣扎尽收眼底,袖箍卡扣被打开,他两手各执一端,似乎在考量什么。


    “就是不知道戴着合不合适,感觉斐尔的身材应该跟你差不多,或许…”他故意顿了顿,“比你还好一点。”


    凌逸没忍住,手在身侧攥到一半,又极尽克制地展开,却半点没放松,指节因过度挤压发出声响。


    “不然你过来,帮我试试看合不合适。”


    凌逸闻言瞳孔一缩,心跳到了嗓子眼,“少爷,三米…”


    “这次是我允许了。”


    这么多天以来第一道特赦令,凌逸屏着呼吸走上前,在乐晗面前半跪弯身。


    乐晗好整以暇看着他,不再说话。


    凌逸抿了抿唇,“少爷,需要我…脱外套吗?”


    “不然呢?不脱怎么试?难道还要我动手帮你?”


    “…抱歉,”凌逸感觉嘴唇更干了,却不敢伸出舌头去舔。


    手套搭上制服纽扣,一颗一颗解开,挺括的黑色布料从白色衬衣表面滑落,动作略微缓慢,让他像一件被对方目光层层剥开的商品。


    不止右侧手臂,整个肩背都绷紧了。


    少爷在看他。


    这个认知让凌逸有些难堪,又更加兴奋,明明衬衣还穿在身上,却仿佛被那种眼神看得一丝不挂,而且还是他自己,亲手把自己献祭到少爷面前。


    他很想知道,自己现实中的皮囊,在乐晗眼中能打几分。


    那句,“他的男人”,究竟有没有可能…


    可当乐晗俯身,那条袖箍朝他靠近时,这些胡乱发散的心绪又全都顾不得去想了。


    凌逸原本以为乐晗让他试戴袖箍,是让他自己戴,万万没想到,他的动作,竟像是要亲手帮他戴!


    那双朝思暮想的手,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指尖传来些许温度,可太快了,凌逸起初不敢相信,导致反应不够及时,没能细细体会这短暂靠近,那双手就已经收了回去。


    轮椅滑退,直接到三米开外,乐晗歪着头打量,“看起来效果不错。”


    凌逸强忍住抚摸袖箍的冲动,状似自然地整理了一下衬衫袖子,在动作掩饰下,指节飞快掠过那个装饰物。


    曾经有一天,也是试戴袖箍的场景,有个请求他没能说出口。


    ——“少爷,能不能…亲手帮我戴一次?”


    如今这个愿望,竟然借着另一个自己的光,以这样一种方式实现了。


    “少爷…”


    凌逸知道自己作为替身模特,这时应该尽职尽责,比如询问是否需要换个角度展示,或者…试戴结束,属于别人的东西,就该主动摘下来了。


    可嘴唇翕动,又没舍得。


    乐晗目光依旧在那条手臂上打转,同样流畅饱满的肌肉线条,衬衫和军礼服的感觉却很不一样,白衬衫与黑细带搭配,视觉冲击果然让人惊艳。


    而看现在的凌逸戴袖箍,和看先前的斯文管家,因为心态变化,感觉更大不相同。


    以前那是色令智昏,现在……应该叫秀色可餐。


    所以乐晗刚才让轮椅拉开了距离,否则他觉得自己大概率……会忍不住伸手上去摸几下。


    毕竟是他的男人,不摸白不摸。


    但如果现在这样做了,那也太不值钱了,乐晗不露痕迹眨了眨眼,“这条就给你吧,你戴过的,我再送给他也不合适。”


    凌逸的心跳漏一拍,不知该为这意外的赠予感到窃喜,还是该为那个“他”感到愤懑。


    可心跳尚没平复,就听见乐晗接着说:“我再给他订一条一样的,不过…”他拖长了尾音,目光扫过凌逸,“估计size得买大一号…”


    “少爷觉得他比我大?”


    这话不经思考冲口而出,话音落下的瞬间,凌逸自己都愣住了,意识到问了什么。


    乐晗也怔了怔,微微睁大眼睛。


    空气寂静,两人互相看着彼此,视线交缠、碰撞,直到凌逸率先无法承受,有些狼狈地侧头躲开。


    乐晗像是听到什么极其有趣的事,低低笑出声来,支着下巴,眼神困惑又无辜,“我是说他的体型,凌逸,你…在想什么?”


    “……”耳根漫上热意,凌逸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多不合适,简直是不打自招。


    就算是体型,他也绝不可能胜过我!


    内心还在坚持,凌逸喉结艰难滚动了一下,到底再说不出任何辩解的话,觉得自己确实草木皆兵。


    乐晗看着他这副窘迫隐忍的神态,又有些手痒,眼底闪着狡黠的光。


    真能忍啊,凌逸。


    都已经被拆穿表象了,底下还披着如此冷静自持的一层伪装,也不知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这层假面才会彻底被他撕破。


    是不是就算把笼门打开,里面的野兽也不会窜出来?


    …不然,先开一条缝试试吧。


    第68章 真艳遇


    乐氏主宅灯火通明,这场小聚名义上是家族内部联络感情,但到场的不止乐家各支亲戚,更有几家关系紧密的世交。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在为即将正式回归的真少爷,小范围铺路。


    乐秉国夫妇携陆雪宋周旋于宾客间,言谈流露出满意认可,很显然,他们各方面考核结果都不错。


    与之相比,乐晗的处境就比较尴尬,他表面乖顺,安静地待在一边,无论投向他的目光是怜悯、审视,还是轻慢,都一概笑脸相迎。


    笑得真心实意,因为他的确不在乎了。


    但在旁人看来不过是强撑体面,不得不故作姿态。


    “…要我说,乐晗这张脸确实没得挑,”不远处的议论声隐隐传来,“…现在可不一样了…不如物尽其用,找个好人家…”


    季希正要起身,就听身边人喊了一声——“来杯酒。”


    乐晗从路过的侍者那儿端酒,果然成功转移了季希注意力,这是他今晚第三次“偷”酒成功。


    季希打发走侍者,气鼓鼓坐下来,“你还有心情喝酒?”


    “其实他们说得也不错,趁还在这个圈子里,是该把艳遇对象赶紧定一定了。”


    “不是,你认真的?”


    “当然,”乐晗晃着酒杯,满足地喝了一口,“不然以后怕是遇不到档次这么集中的了。”


    语气半真半假,表面自嘲,心里却美滋滋,凌逸被禁令束缚在数米之外,这些美酒他终于可以畅饮,那人再也管不到他了。


    季希显然被请求代为监督,但他哪是乐晗的对手,三言两语被忽悠过去,一旦开了戒,之后更是一而再再而三,不出多久,乐晗就喝得眼波流转,双颊绯红,满足得飘飘然。


    看着好友脸上明显的醉意,季希心里警铃大作。


    偏偏这家伙还目光迷离地在场内扫视,微醺的神态配上几分恰到好处的忧郁,在有心人眼里简直就是赤果果的暗示。


    四周已经频频投来意味不明的目光。


    这只醉狐狸,就算不主动找艳遇,艳遇也会闻着味儿上门来勾搭。


    季希赶紧推着轮椅转到隐蔽处,“说得对!是该定定!不过嘛,艳遇这种事,讲究个知根知底、顺手贴心…最好是那种一直在你身边,对你的一切都了如指掌,随叫随到,还绝对不会出错的…”


    凌逸站在几米外,恪守距离,好似无动于衷。


    “这是终身大事,可不能乱来…”


    季希叨叨个不停,乐晗不耐烦听了,“别在我面前晃,晃得我头晕。”


    他把人四两拨千斤拨到一边,眼神迷离:“你挡着我看帅哥了。”


    季希又一次给凌逸使眼色,原本还想说什么,忽然一愣,是他的错觉吗?那尊冰山空调好像有些不对劲。


    阴影中的男人垂下眼,遮住眸中薄冷,不是那种原本就有的、收敛在沉静下的锋芒,而是一种更明晰、更具攻击性的气息。


    自打从小认识凌逸,季希都没见他有过这种状态。


    乐晗视线仍在场内逡巡,最终定格在一个穿深蓝西装、仪态出挑的年轻男人身上。


    上辈子也是在这场家宴,他这个失势的冒牌货被有心人盯上,一杯接一杯地灌酒,最后醉得不省人事,洋相百出,被架着往酒店带,当时乐暥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被带走,都没阻拦。


    心灰意冷下,乐晗几乎要自暴自弃,但最后关头,他还是在酒店房间把那个色胆包天的家伙揍得满地找牙,夺门而出后直接醉倒在了路边。


    但当他醒来时,却躺在另一间酒店的大床上,身上换了干净的衣服,除了宿醉头痛外没有任何不适。


    直到上辈子跳楼前,他都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把他从路边捞走,那时候他也没心情去调查。


    不过现在回忆……


    乐晗瞥了一眼角落的凌逸。


    “那个还不错…”他抬了抬下巴,“虽然看不太清,但骨架比例很好,想必不会差。”


    季希顺着他目光,看到是个蓝西装的陌生男人,顿时急得跳脚,“那人一看就不行!哪比得上…”


    他话没说完,乐晗已经对那位蓝西装公子绽开一个明媚笑容,瞬间就抓住对方频频往这边流连的视线。


    “你瞧,他偷看我好多次了,显然有那个意思,长相也合眼缘。”他睨着季希,语气轻飘得像在挑选橱窗里的甜品,“不然…今晚就他了?”


    季希倒吸一口凉气,心下狂吼:凌逸!你再不过来,白菜真要跟人跑了!


    被乐晗目光选中的男人,立刻在一众艳羡的注视下,受宠若惊地端起酒杯走了过来。


    他先是自我介绍,乐晗没听进去,只盯着他手中那杯色泽漂亮的鸡尾酒,对方非常懂事地将它递过来。


    “久仰乐少,赏脸喝一杯?”


    乐晗笑吟吟地,刚抬起手——


    戴着洁白手套的手横插进两人中间,接过那杯即将被碰到的酒。


    上一刻还在角落结冰的空调,这一刻已来到乐晗身侧,俊美脸庞面无表情,覆着一层寒霜。


    乐晗微微挑眉,“喝杯酒而已,怎么了吗?”


    “……”凌逸难得没回答他的问题,对着彼端错愕的男人略一颔首,“这位先生,我家少爷还在修养身体,不宜饮用高度酒。”


    “这样,那是我疏忽了。”蓝西装的男人立刻殷勤地召来侍者,端过一杯低度酒饮,正要再递过去。


    却又一次,被凌逸拦了下来。


    “抱歉,少爷的一切都由我经手,就不劳烦先生您了。”


    说完,他转身将酒杯放回侍者托盘,又礼貌地欠了欠身。


    看起来和平常没有两样,只是更淡漠一些,肩背笔直地立在乐晗身旁,周身气质温和沉静,像极其自律的机器。


    刚才一闪而过的那种怪异感,已经消失无踪。


    季希虽然很想喝彩,但也隐约觉得,现在的凌逸看上去更可怕了。


    像是极力压制,仍掩盖不住那种边角泄露出的危险气息。


    凌逸当然知道,自己这一举动不仅越过三米线,更不合乎他的身份,但他胸腔里翻涌的暴戾情绪让他无法回头,也并不想回头。


    他的手自然搭上椅背,“少爷,您想要什么我去为您准备,不要喝来历不明的酒。”


    男人脸色瞬间难看,“你一个下人,怎么说话的?这是你们乐家提供的酒,怎么就来历不明了?”


    周围,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蔓延。


    “凌逸。”


    凌清荣适时出现,警告地看了凌逸一眼:“董事长找你。”


    握着轮椅的手微微收紧,凌逸仍不愿退让。


    “交给我吧。”还是季希上前接过轮椅,打着圆场,“这家伙喝得神志不清了,我保证,之后绝对看好他。”


    他对凌逸压低声音,“你再不走,闹大可真不好收场了。”


    凌逸深深看了眼乐晗的侧影,终于松开手,他整理了下白手套,在众人各异的注视中挺直脊背离去,每一步都踏得隐忍。


    季希总算长舒了口气。


    乐晗依旧闲适地靠坐着,垂眸把玩袖扣,心情甚佳的样子,好似刚才发生的事与他毫无干系。


    他像是真醉了,但当那个蓝西装的男人试图再次搭讪时,不等季希阻拦,那双漆黑眸子慢悠悠抬起,凉薄地瞥去一眼,分明半分醉意也无。


    “这位先生,你口中的‘下人’叫凌逸,他有名字,是我的人。您看轻他就等于看轻我,这样,还指着我接受您的…好意?”


    不远处,那道修长背影蓦地一顿。


    “就是!”季希在旁搭腔,“都什么年代了,还搞阶级地位那一套!”


    同时心里腹诽:就算乐晗和凌逸玩什么主仆上下,那也是小情侣之间的play,跟你有什么关系。


    乐晗皱眉,狐疑道,“你刚才嘀咕什么?”


    “没…没啊,你听错了。”季希顾左右而言他,“哎你看那边!”


    人群簇拥处,乐秉国和乐暥正与宾客相谈,表情严肃,显然是在处理关乎集团利益的重要事务,凌逸站在侧首,也端着酒杯,陪同应酬。


    而另一侧,唐声晚正带着陆雪宋,与两位身份贵重的世交夫人亲切寒暄,言笑晏晏,铺展未来的人脉版图。


    虽然刚刚起了那个小波澜,但实际并没太多人真正在意这个角落发生的事。


    作为被搁置的旧物,乐晗乐得自在,不过,陆雪宋看来就没那么轻松了。


    虽然那张脸还是一贯清冷,可这位天性慕强的真少爷,面对这些繁琐应酬,内心究竟是如鱼得水,还是厌烦抵触?乐晗无从得知,也与他没关系。


    他悠悠喝了个小醉,等到宴席将散,季希也随父母离场,才操控轮椅朝停车场过去。


    途径某辆车时,他似乎“不经意”瞥见,那个跟他搭过讪的男人,正被一个容貌昳丽、眼神勾人的少年吸引,两人低声交谈几句,便一前一后走向与主出口相反、更为隐蔽的走廊深处。


    乐晗若有所思地一笑,那边等待他的司机迎了上来。


    手机响起,有电话打进,乐晗故意置之不理。


    等到了车旁,司机见他仍没有要接听的意思,主动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乐晗摇头婉拒:“不用了,谢谢,我等一会儿。”


    比预想中得还要快,才半分钟,余光里就出现某个熟悉的身影,乐晗轻声对司机道,“麻烦,扶我一下。”


    那道急促脚步转眼到了近前,乐晗刚朝司机伸出手,就有人更快地、几乎抢夺般将它接了过去,他整个人被打横抱起。


    “您要回去,为什么不叫我?”


    凌逸显然是跑过来的,制服都有些凌乱,额前碎发被夜风吹散,急促呼吸间溢出酒气。


    乐晗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却反而被更加严丝合缝地包裹,对方胸膛每一次呼吸起伏,都像是直接传递过来。


    “…谁啊你是?”他蹙眉。


    “少爷,您喝多了。”凌逸声音低沉,压抑了一晚上的情绪,此刻终于再难隐藏,他抱得很紧,手臂如同铁箍,勒得乐晗腰侧隐隐作痛。


    像是才辨认出来,乐晗顺势歪头靠在凌逸肩处,仰起脸,眼眸映着停车场的灯光,一半明亮一半迷蒙,“是你啊…怎么又过来了?”


    陆续离场的宾客中,有不少人注意到这一幕,依旧是带着各种意味的眼光,朝他们打量。


    但两人谁都没在意那些。


    乐晗抬起一根手指,点了点凌逸胸口,“现在人人都去关注真少爷了,你怎么不怕别人说你没眼力见,还往我这边凑?”


    “……”凌逸注视他泛红的脸,绷了绷下颌,呼吸隐隐变得更沉,更重。


    扣紧掌中肩膀,把人按在自己胸口,像是借此来平复,然后才动作轻柔地将乐晗安置在车后座,俯身为他系好安全带。


    乐晗却勾着他脖子,不依不饶,醉态慵懒地催促:“问你呢。”


    凌逸顿了顿,半晌才轻吐出一口气,目光凝在那两片被酒意浸润、仍在喋喋不休的唇上,嗓音微哑,“不怕,少爷最重要。”


    又低声补充,“乐晗少爷。”


    乐晗闻言,笑了起来,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凌逸的脸。


    多么清俊斯文的一张脸。


    要不是掌下那点胡茬的粗粝质感,要不是这热到发烫的体温,要不是刚才抱着他时,快把他掐断的力道……


    乐晗几乎要再次被这个男人的伪装给骗过去了。


    *


    “少爷,我帮您洗漱一下,这样睡会不舒服。”


    凌逸一路抱着乐晗,直到将他放在大床中央,却没有立刻撤开手。


    “不用你管。”乐晗侧过身,背对他,膝窝从凌逸掌中滑脱,“出去。”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凌逸仍跪在床上,维持俯身的姿势,呼吸轻得融入空气。


    多少天了,他终于又离他的少爷这么近了,他不敢出声,生怕乐晗回过神,提醒他那三米界限。


    而乐晗似乎醉得迷糊了,忘记他的存在,抱着枕头抱怨了一句什么,胡乱摸出手机。


    “季希!给我找个艳遇对象来!”


    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让凌逸眼中温柔的涟漪瞬间凝固。


    听到电话那头的回复,乐晗更不高兴,任性又蛮横地抬高音调,“你不是资源很多么…管那些干什么…脸?脸不重要,关了灯都一样…身材好就行。”


    “别废话!我要现在,立刻,马上!”


    季希大概被砸蒙了。


    “喂?人呢?怎么不说话?”乐晗不满,威胁他,“限你十分钟,找不到人——我就从通讯录里随便挑了!”


    “祖宗哎你别激动!我我我我现在就给你找!”


    “…这还差不多,”乐晗扔掉手机,趴回枕头。


    他嘟嘟囔囔,像得不到糖果而闹脾气的小孩,仿佛已经完全忘记了凌逸还在房间里。


    凌逸原本以为乐晗只是在开玩笑,甚至故意用这种方式敲打他,却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真的要找别人?


    他的少爷,打算跟另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


    撑在床单上的手套,平整布料从中心开始,一点点揉皱,那些狰狞痕迹朝四周扩散,宛如一朵被折烂的纸花。


    西装内袋,手机传来轻微震动,被它的主人直接摁灭,关了机。


    那道沉默的影子缓缓从床上立起,像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转身走向门口,却并不是拉开门。


    咔哒,门被反锁。


    灯也被关掉,房间陷入昏暗。


    那轻微的一声让床上的人动了动,“来了?”乐晗略微侧过身,眼睑半红不红,轻声小气地哼哼,“很快嘛?”


    几乎听不到脚步声,但能感觉有人靠近床边,一道阴影笼罩下来,淡淡酒香弥漫开,与环境中的助眠熏香一触即分,泾渭分明两种味道。


    “嗯?还喝了酒?”


    “……”


    对方一直沉默,乐晗缩起鼻子,直到那人俯身,如同捕猎的猛兽,覆盖上他,将视野完全占据。


    看不清来人的脸,他也似乎真对此毫不在意,带着“验收货物”的挑剔,将手抵在那面坚实的胸膛上,按了按,“胸肌手感不错啊…季希真懂我,身材确实好。”


    说着,手指就开始动作,像拆开礼物包装,兴致勃勃剥去外套,袖口褪下时,碰到对方因支撑而格外硬挺的大臂。


    “呵…”乐晗低笑,“连装备都配齐了?”


    指尖勾住那根袖箍,轻扯。


    啪的一声,皮革弹动肌肉,寂静里格外清晰。


    隐约中,有什么东西也在同时被扯断,但那个声音,乐晗听不见。


    他不慌不忙,从领结开始,一层层卸掉对方武装,顺便奖励般,抚过那些紧绷的、线条流畅的肌理,感受掌下瞬间的颤栗和滚烫的温度。


    “少爷…”


    压抑到极致、沙哑不堪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像是终于耐不住痛苦,濒临破溃。


    乐晗仿佛直到此刻才终于“认出”身上的人,动作一顿,抬起那双醉意朦胧的眼,恰如其分表露“惊讶”。


    “…怎么是你?”


    乐晗半支起身,却被一条腿卡了进来。


    “谁准你靠这么近的?我命令过不许靠近三米,今天都犯多少次错了?”


    男人没有回应质问,抬起手,摘掉眼镜。


    这个动作让他无形中透出极端的危险和压迫性,那双彻底显露的深邃红眸,在黑暗中亮得骇人,盈满吞噬一切的欲.望。


    而裹着手指的白手套,从来代表保守与洁净,此刻却在缓慢探入。


    丝绸质感冰凉,与温热皮肤形成鲜明对比,乐晗轻吸一口气,“凌逸,你胆子不小啊。”


    那道暗哑但清晰的嗓音再次传来,“可我正是…听了少爷的话。”


    白手套临时停靠,继续探索更隐秘的路线。


    “我的话?”乐晗微微眯眼,没有阻止这个试探,昏暗中神色看不分明。


    凌逸俯身,靠近他耳畔,灼热的、带着酒气的吐息缠绵在颈侧,自脉搏流连,嘴唇没完全触碰,仅隔着空气擦过。


    “是少爷您说,要驯服野兽,就得先把它放出来,让它暴露本性…”


    “所以?”


    “所以少爷接下来,是否该喂它…‘喝血吃肉’了?”


    第69章 奖金翻倍


    后颈太过敏感,仅被呼吸一激,就仿佛带了电,酥麻从颈椎,直抵尾骨。


    …都怪他把弱点都暴露给了斐尔。


    “想喝血吃肉?可惜这头野兽,实在不太合我心意。”


    说着不合心意,但乐晗并没有坚决地推开他。


    这点默许如同火星,瞬间引燃了凌逸本就灼热的血液,他很清楚,少爷如果不愿意,没人能近身。


    所以……


    他壮着胆子,声音低哑,“那合少爷心意的,是什么样的?”


    白手套开始以优雅的步调,缓慢动起来,是侵略者,也是舞蹈家。


    “这样?还是…这样?”


    凌逸手臂收紧,将他渴望过千百遍的人更深地困在怀里,体会那种因他而起的、时而微弱时而剧烈的挣扎,和偶尔身不由己的贴近。


    乐晗仍在嘴硬,“勉勉强强,作艳遇来讲,硬件条件还算过关…”


    凌逸忍不住叹息,语气不再掩饰,那些难以置信、委屈与被逼到绝境的痛苦,都通过这句话倾诉出来,“少爷想要艳遇,为什么…不来问我?”


    他眼神隐隐癫狂,“为什么宁愿…去找外面的人?他们有我忠于您吗?有我…干净吗?”


    “你都敢在我面前耍小心思了,”乐晗忍着声音,“就一定很干净?”


    凌逸鼻尖轻蹭他耳垂,“我这个人,这颗心,都是为少爷一个人准备的。”


    情话张口就来,“要是我不信呢?”


    “少爷希望我怎么证明?”


    乐晗按住他的手,抛出诱饵,“坦白一个你的小秘密,证明你的‘忠心’。”


    “比如,今天为什么拦着那人?不过喝点小酒而已,我就算醉了也不会让谁讨到便宜,你怎么那么紧张,是不是以前发生过什么…类似的事?”


    凌逸喉结动了动。


    “再比如,你除了我的衣服、扣子,还藏过什么?两个问题,必须选一个回答,否则…你就给我滚下去…”


    凌逸呼吸明显重了几分,“您喝过的杯子,用过的勺子,还有…”他顿了顿,手套在那片平坦小腹,若有似无摩挲,“手套。”


    “……”乐晗凝眸看他。


    视线早已适应了黑暗,凌逸清晰捕捉到那双眼中闪烁的微光,蛊惑一般,他慢慢补充,“碰过少爷的手套,都会被留下。”


    “你留手套做什么?”乐晗问出口,才意识这问题实在不该问。


    而凌逸气息滚烫,已经在他耳边极轻地吐出两个字。


    乐晗顿时从脸颊红到脖颈,“变态!”


    可恶…偏偏该死的刺激。


    要不是早在隐私频道有过类似“经验”,否则这样语音和感官双重刺激,乐晗觉得自己恐怕当下就得交待在这。


    但他不能就此沉沦,他还有事没确认。


    刚才那两个问题看似浅显,却让乐晗确信,凌逸仍不能坦白“过去”,但愿意承认“现在”,这意味着斐尔必然与他——或者他们的“上辈子”有关。


    “凌逸,”乐晗稳住呼吸,“我不吃窝边草。”


    凌逸动作微顿,乐晗指尖抵住他胸口,直视那双暗流汹涌的眼睛,“你的根在乐家吧?能挖得干净吗?”


    乐家大概有凌逸的什么把柄,否则以他的能耐,为什么要受制于人。


    果然,乐晗清晰感受到手下的胸膛猛地一震。


    半晌凌逸轻声道,“能。”


    “只要少爷想,所有一切都能办到…”


    挖不干净就剪掉,让腐烂的根化作养分滋养玫瑰,新的根会重新生长,深深扎进少爷的土壤。


    白手套一点点侵袭。


    这感觉实在过于陌生,乐晗到底没有现实经验,他仍是上位者,仍想掌控一切,身体却在得到回复后的放松里,渐渐背叛了意志。


    只能被迫在追逐下微微颤抖,海浪击打礁石,持之以恒,而他则被逼到崖边,脚下是黝黑翻腾的海水,无法预估深度。


    “管家先生确实专业,”乐晗咬紧下唇,试图对抗感官,“这种时候还戴着手套,是怕直接来…会控制不住?”


    “是怕少爷会控制不住,毕竟…它是在为您服务的。”


    乐晗忽然转过脸,眼尾红透,语气挑衅,“那就让我见识见识…嗯!”


    凌逸听到一声几乎要冲出口又被强行咽下的细微呜咽。


    他凝视那张泛着潮红的脸颊,因情动而水光潋滟的眼眸,在对上他的刹那,立刻别向一边,仍在试图维持威严。


    是身为斐尔时,早已想象过的样子,不,还要更美。


    手套沾染了些许湿痕。


    在纯白布料上洇开一小片,像谁的泪珠淌下来。


    凌逸跪伏在乐晗身边,等他缓和,这短暂片刻又恢复了恭敬姿态,像最忠诚的仆从。


    乐晗弓着背侧躺,身体蜷缩进被子里,太刺激了,几乎要溺毙,只能在心底暗骂:…真是该死的舒服。


    他将发烫的脸埋进枕头,被凌逸用另一只手,温柔地从枕间拨出,“少爷,会缺氧的。”


    而后那只手覆上双眼,隔绝视线,“这样…好一些吗?”


    凌逸同样无法承受乐晗现在的目光,那会让他彻底丧失理智。


    “你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管家学院?”


    “…不是。”


    “那是哪里?”乐晗刚刚落了下风,意识到现在正是扳回一局的好机会,“你都敢做了…不说点什么吗?”


    “是为少爷专门学的,自学。”


    乐晗一愣,意识到所谓的自学代表什么。


    而凌逸已经又靠近了他,“少爷觉得,有哪里还可以…改进吗?”


    乐晗眼睛仍被覆盖,听到那声音,故意恶狠狠道,“你问我?这种事,该由你来想。”他懒懒笑了一声,“要知道,斐尔他——”


    凌逸动作陡然强硬,像要将这个可恨的名字抹杀。


    可达到目的后,又觉得不够,他俯下脸,灼热呼吸从乐晗微张的唇边艰难掠过,暗沉红眸锁住它们,嘴唇却只敢落在耳垂,“少爷…允许我施加一点外力刺激吗?”


    “…外力?”


    “比如,我能…碰一碰您的耳垂吗?用…嘴唇?”


    他问得小心翼翼,礼貌周到,仿佛请示能否在牛奶中多加一粒方糖,只为让它更甜,更合少爷口味,绝无半点私心。


    乐晗眼里沁出水雾,“试试?”


    得到许可,凌逸才轻轻含住那枚耳垂,舌尖绕着它吸吮舔.弄。


    牙齿交替刺激,力度不轻不重,如同知晓那里是所有感官的开关,低哑嗓音卷入耳膜,“少爷觉得,比起斐尔…怎么样?”


    “斐尔可比你…放得开…”


    明知是故意,凌逸还是被刺激到。


    “少爷是在质疑我的专业性吗?您确定…要拿我和他比?”


    不能在这种事上,拿男人和另一个男人比,这是基本常识,哪怕那另一个男人,其实就是他自己。


    因为那句挑衅,不仅两边耳朵、乃至整个脖颈,都被极为仔细的“照料”。


    上衣不知何时松散,露出半边柔韧漂亮的肩线与锁骨。


    白皙皮肤遍布深浅不一的粉色。


    另一人也没好到哪里去,衬衫被扯得完全敞开,胸膛像遭到什么猫科动物报复,都是抓咬的痕迹。


    如果不是凌逸过分冷静、堪称敬业的表象,这几乎与爱侣间最亲密的缠绵无异。


    但他偏偏恪守礼节,却提供着最超越礼仪的服务,每一个轻柔的吸吮、每一次湿热的舔舐,都精准落在神经末梢最密集、最让人难以招架的位置。


    当听到抑制不住、带着泣音的呜咽时,就像收到用户五星反馈,还会格外予以加强,真就像在完成一项工作。


    明明嗓音已经浊重不堪,被情.欲熏得变了调,仍会在每个间隙,体贴询问。


    “这里…可以吗?”“力度合适吗?”


    仿佛唯一宗旨,就是抛开所有个人私欲,只为让他的少爷得到最极致、最专业的体验。


    然而,乐晗看不见的是——


    凌逸额角不停渗出的细密汗珠,和死死抵进床垫的腿。


    那条西裤还完好的穿在身上,连皮带都没解开,褶痕锋利地陷进肌肉。


    口腔内壁被反复咬破,铁锈味弥漫开,血珠经过一次次吮吻,沾染在那些白皙战栗的皮肤上,再被他珍重地舔舐干净。


    这带着血腥气的亲密,让凌逸病态地生出一种,他们真正在彼此交融、你中有我,而不是他必须依靠自虐,来强行压制反应。


    这些乐晗都看不到,他的视野迷离失神,能看见的,只是在情潮浮沉中,上方那双愈发幽暗的眼睛,与斐尔的暗金色眸子,一点点重合……


    终于在今晚,变成了同一个人。


    *


    “少爷…晚安…”


    朦胧中,一个轻柔的吻落在眉间。


    宿醉带来轻微头痛,但还不至于影响思考。


    乐晗睁着眼躺在床上,窗帘紧闭,帘外日光已经大亮,整个环境都能看清。


    他转头,房间内一切稀松平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和每天睡醒时毫无两样,只除了身体似乎格外轻松。


    昨晚凌逸为他“服务”了,字面意思,事后还帮他擦洗身体更换睡衣,然后离开。


    这人真是……比他预想得还能忍。


    乐晗思索片刻,瞥了眼床头柜上的手机。


    一份报告已在今天凌晨发送至他的加密邮箱,报告显示,昨晚那个搭讪者,在酒店私人套房内被不明人士“教训”了一顿,过程干净利落,手法专业,没留下任何把柄。


    报告末尾还附有一张远景照片,来自摄像头拍摄,场景有些模糊。


    乐晗将其进行了特殊处理,照片角落里,正是那个将男人引开的貌美少年,他正走向一辆停在街角的黑色轿车。


    车窗降下少许,伸出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递出一个薄薄的信封。


    串联起来,形成闭环。


    乐晗当然不会随心所欲钦点谁来艳遇,那个蓝西装就是上辈子趁人之危想在酒店对他图谋不轨的家伙。


    所以凌逸不仅阻止了对方骚扰,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对方企图施加于乐晗的方式,反过来惩戒了对方。


    乐晗靠着枕头,指尖轻敲手机边缘。


    如果只为敬的那一杯酒,他先前已经喝了好几杯,再加上还有“惩罚令”,以凌逸的隐忍和理智,在酒会上当场阻拦已经反常,事后至多警告一番,也还算说得过去,但应当不至于动用这种报复手段。


    除非……


    除非,凌逸针对那个男人,不仅因为昨晚,更因为对方曾经做出过更过分的事。


    再加上凌逸回避那个问题。


    所以上辈子将他从街头救走的人……


    答案呼之欲出。


    乐晗缓缓睁开眼,看向窗外。


    片刻后他拨通了季希的电话,等那边终于慢吞吞接通,才打着哈欠开口,“早啊。”


    听筒里静默两秒,传来干笑:“早、早啊…”


    如果电磁波能传递心声,季希此刻的脑内剧场大概正在上演全武行。


    “你给我找的艳遇对象,”乐晗意犹未尽似,像在回味什么使用后体验,“说实在的…”


    季希揣度他语气,最初那点心虚立刻被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取代,“怎样怎样?初体验如何?”


    “体验啊…”乐晗漫不经心从被子里伸出一条腿,昨晚凌逸给他换了睡袍,他看着自己光溜溜的小腿,舒服地动了动脚趾,“技术生涩,不太行。”


    “什么?!”季希在电话那头差点跳起来,“不行?你说他不行!怎么可能?!”


    “就是不行啊,所以后来我换人了。”


    “换、换人?”季希声音瞬间拔高八度,“换成谁了?什么时候换的?我怎么不知道?!”


    “哦…为什么你该知道?”


    “呃…这个、那个…”


    乐晗优哉游哉地听着电话那头季希语无伦次。


    “不是,这么大的事!你换人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乐晗勾唇,慢条斯理地继续编,“就在刚开始啊,那位先生自称技术一流,结果连我衣服都解不利索,实在扫兴,就让他叫个朋友来帮忙。”


    季希在那边倒吸一口凉气,“所、所以是…三个人?!”


    “喂!想什么呢。”乐晗嫌弃他的脑洞,“当然是让不中用的那个走了,新来的这位…倒是很懂规矩,手法专业,服务周到,勉强能给个四星半吧…”


    扣了半颗,是因为那人有色心没色胆。


    “等等!”季希突然反应过来,“你昨晚不是喝醉了吗?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醉是醉了,但该记住的,一点没忘。”


    乐晗听着季希混乱的呼吸,仿佛能看到对方抓耳挠腮的样子,终于慢悠悠补上一句。


    “主要是那位专业人士戴的白手套…触感很特别。”


    电话那头突然陷入死寂。


    三秒后,传来季希崩溃的咆哮,“乐晗你个混蛋!你耍我!根本就没换人对不对!一直都是凌逸!”


    乐晗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把手机拿远了些,“现在才反应过来?季大少?”


    他像只耍玩毛团的猫,怡然地摇着尾巴,“不过…你怎么知道是——凌、逸?”


    “我…”季希一时语塞,强撑气势,“别废话!所以你俩…成了?”


    “成什么成,”乐晗轻描淡写,“根本就没怎么样。”


    “没怎么样?不、不是,等一下,什么叫没、怎么、样?”季希震惊。


    乐晗歪头,无辜道,“就是没怎么样啊。”


    “没怎么样到底是怎么样?!”


    “季大少,你确定需要我说得再清楚一点?”


    季希大约已经瞠目结舌,声音都结巴起来,“不…不会吧?你的意思是…没做?这都没做?!凌逸他还是不是男人?!这都能忍?!”


    “哦?”乐晗尾音戏谑,“听你语气…像是知道点什么内情啊…”


    季希:“……”


    “我的好发小,招了呗。”


    “这…我…就、就是…啊啊啊啊…对不起嘛!”季希终于破防。


    “我就是觉得你俩真的很…合适…反正、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凌逸他对你一往情深,你看着也挺在意他的…”


    他说了一大通,竹筒倒豆子,把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全招了,直到听见乐晗在电话那头哼笑,才猛地反应过来。


    “不对啊!”季希后知后觉哀嚎,“我干什么了我就招?!”


    虽然就在乐晗打来电话前,他确实刚和凌逸通过信。


    但当时他是这么问的:“昨晚乐晗让我给找艳遇对象,我找不着,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后来怎么样了?”


    凌逸沉默片刻,只回了三个字:“解决了。”


    季希假装好奇:“他找着艳遇对象了?是谁是谁?”


    凌逸低咳一声,语气似乎有些腼腆,“季少若没有其他事,我现在…可能有些忙。”


    当时季希还秒懂,以为一切尽在不言中,谁曾想……


    此刻,他绝望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愚蠢地自爆了卧底身份。


    一通电话搞定发小的乐晗悠悠一笑,“行啊你,是不是早就想把我卖了?”


    “我错了!晗晗!我真错了!”季希瞬间认怂。


    十分钟后,季希就这么因为和凌逸“勾结”的事实,被逼签下一系列丧权辱国不平等条约,包括但不限于:以后乐晗无论要做什么,季希都必须二话不说,全力配合,不得再有异议,更不得向凌逸通风报信。


    “乖,”乐晗满意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哭嚎,“还是我的好发小。”


    季希:QAQ


    电话挂断,轻轻的敲门声跟着响起。


    乐晗瞥一眼门,放下手机,随口说了声“进”。


    管家先生站在门口,一身黑色制服庄重得体,衬得他肩宽腿长,银丝眼镜架在耳后,面容一如既往恭谨沉静。


    “你是不是早就在外面了?”


    “是。”


    乐晗看向那双严格与门框平齐的鞋尖,“现在想起主卧室不能进了?”


    凌逸:“……”


    他腰线绷紧,一动不动。


    乐晗掀开被子,那件睡袍被他随手拢了一下,宽松地挂在身上,也没特意去扣紧腰带,凌逸眼神一滞,别开点视线。


    直到轮椅来到他对面,距他三米远。


    凌逸垂眸,视线落在乐晗光着的小腿和脚面,指尖忍不住动了动。


    “少爷,您没穿鞋,小心伤到脚…”


    “忘了,那你帮我穿?”


    这就是允许他靠近的意思。


    “是。”凌逸去床边取来拖鞋,回到原位,单膝点地,小心抬起乐晗一只脚。


    脚面经络分明,皮肤白得发透,能明显描摹出淡青色的血管,就这样填满他掌心,也同时填满他的心脏。


    从昨晚离开以后,就被掏空的灵魂仿佛又回来了,凌逸忍不住拿手指在圆润踝骨处轻轻揉按了一下,不敢太过明显,仅一下,就将手指归位。


    他微垂着头的姿态,谦卑克制到无可挑剔,那个用一只白手套和两片嘴唇令他身陷混沌的男人,宛如梦幻泡影。


    乐晗静静看着,表情莫测。


    凌逸能感觉那种打量的目光,沉沉的、不带温度。


    直到乐晗忽然弯身,唤了一声,“凌逸。”


    凌逸陡然一怔,“少爷。”


    “昨晚就是你所谓…放出笼的野兽?”他一脸不过尔尔。


    这件事是不可能揭过的,凌逸无法判断乐晗问这话的意思,更听不出他是否在生气。


    他咽了咽,选择隐晦而有余地的措辞,“野兽仍在笼子里,暂时不能把它放出来,它太危险,可能…会伤到您。”


    “是吗?那我还得感谢你,手下留情?”


    凌逸:“……”


    “不过能伤到我?那我倒真有点好奇,你那野兽,能有多凶猛了。”


    凌逸心脏猛地一缩,捕捉到乐晗说这话时,那种特别到近乎挑.逗的语气。


    根本无法不去浮想联翩……


    昨晚的一切,包括那通打给季希的电话,很可能都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局,目的就为逼他现出原形。


    而在妒火与愤怒驱使下,明知前方是悬崖,凌逸却依旧没能抵挡住诱惑,迈出一步收回半步。


    他的少爷,拿捏他的七寸,让他无处可逃。


    所以那份默许,甚至某种程度的配合,是否意味着……那些深埋心底、不敢宣之于口的妄念,终于将窥见一丝微光?


    他可以这么希望吗?


    乐晗好整以暇观察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挣扎与希冀,如同逗弄掌心的猎物,故意吊着,不肯说破。


    当凌逸再度欲言又止时,他给了他一个提示,“但越界就是越界了,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凌逸喉结颤了颤,抬头,目光直直迎上乐晗视线,“昨晚是我…起了私心,我不想将少爷让给别的男人,所以…我冒犯了少爷。”


    终于知道说真话了,乐晗弯起唇角,“诚实点了,有进步…”


    “少爷…”


    “竟敢以下犯上,还是得好好惩罚一下才行。”


    话音未落,他从凌逸掌心抽出了那只脚。


    凌逸顿时感觉掌心一空,连带心里也缺了一块,手指不由自主追随消失的温度,徒劳轻触,像渴望阳光的藤蔓尖梢,最终只能企及冰冷空气。


    某个相似回忆涌入脑海,上次少爷就是这样抽回脚,然后将他推入无底深渊。


    但下一秒,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整个肩膀从某个点开始发硬、发烫。


    乐晗抽出那只脚,却没有放下,而是轻轻抬起,踩在了他挺括制服的肩头。


    这个动作让睡袍下摆顺势滑落,露出一截线条优美的小腿,曲线一路延伸,没入轮椅柔软的坐垫深处,将明晃晃的白融成一片阴影。


    这件睡袍是昨晚凌逸亲手穿上的,为不打扰乐晗休息,他没有挪动他,只是替他擦洗,换上这件适合穿脱的睡袍。


    所以他很清楚。


    睡袍底下,是空着的。


    第70章 主人


    凌逸喉结剧烈滚动,是连他这样强大的自制力都无法压抑的反应,起伏弧度仿佛蟒蛇吞咽猎物,每一个细微处都暴露他的内心。


    那条腿架就在他肩头,随主人漫不经心的晃动,温热触感不时擦过耳廓。


    凌逸心跳变得异常艰难,几乎快要缺氧眩晕。


    他的少爷,简直……


    他太懂得什么样的惩罚最能让他煎熬。


    仅仅这一个动作,就让那身妥帖的衬衫西裤,绷紧到不够合身,在这个人面前,他总能轻易从正人君子,变成衣冠禽兽。


    “在看哪里?”乐晗唇角噙着一抹笑意。


    凌逸觉得自己无耻的想象,在那道目光下无所遁形。


    乐晗满意地看着他表情,脚底不轻不重地碾了碾,“昨晚,你没控制好手劲,把我弄疼了。”他俯视跪在身前的人,如同打量一件所有物,“今天罚你…”


    凌逸呼吸瞬间加重,视线不受控地胶着那片肌肤,在浴袍底下若隐若现。


    他略微直起身,喉结愈发难耐地滚动着,像被无形丝线牵引,微微张开嘴唇,全然献祭般的顺从。


    却忽然,凌逸身体一紧,感觉肩膀被轻蹬了一下,乐晗已经放下腿,轮椅往后滑出一段距离,两人间涌入空气,凌逸重新获得呼吸。


    但在看到乐晗远离他以后,更加强烈的窒息感又涌了上来。


    他忍不住,“少爷…”


    “是惩罚,你倒是当奖励了?”


    拉远后,乐晗话锋一转,“不过,你的服务我还算满意,所以我仔细想了想,也觉得斐尔再好,终究只能活在二次元,而且…还是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胆小鬼。”


    凌逸:“……”


    乐晗目光像羽毛,细密扫过凌逸的脸,那张脸原本就出色,现在越看越得他心意,真是好看得紧。


    他抛出那个极具诱惑的提议,“既然如此,从三次元的人身上找点有意思的事,似乎也不错,你觉得呢?”


    无论哪个次元,他们其实都是同一个人,而这个人还不确定他是否已经知道真相,却又出于不知名的原因不敢向他确认。


    这种认知上的错位,才让这个游戏更有挑战性。


    凌逸听懂了乐晗的暗示,他要他当斐尔的替代品,这无疑是另一种试探。


    他垂下眼睫,掩去眸底暗潮,声音沉而恭敬,“只要少爷需要,您可以…拿我当任何人。”


    轮椅重新来到跟前。


    “放心…奖金翻倍。”


    *


    从这个早晨开始,青棠湾唯一种满玫瑰的别墅里有了更多秘密。


    曾经还算清白的主仆关系,变得扑朔迷离。


    那位外表斯文有礼的管家,与少爷的物理距离从“三米”变成了“五米”,但化学距离……或者说看他的眼神,却恰恰相反。


    白天分离时还好,到了夜晚,那些不容置疑、浓稠得令人惊心的占有欲,任意一个试图靠近乐晗的人都能清晰觉察,再不加掩饰。


    似乎一直以来苦守的克制正在动摇,以极快的速度崩坏。


    渐渐地,那个虚拟隐私频道,也被活生生的、触手可及的现实频道所取代。


    凌逸会在晚上十点后被允许进入主卧室。


    从那些旖旎幻梦里,他看到遥远的一线光明,也让他无比清晰地正视了自己身处的黑暗,从尝到滋味的那刻起,就再也无法忍受像从前一样只是远观的日子。


    凌逸知道,仅仅是“服务”,他就已经上瘾。


    但他还没彻底脱离黑暗。


    从前他想将少爷拉向他的世界,可他的世界只有荒芜废墟,他想去往少爷的世界,去拥抱他的玫瑰,而不该是拉着玫瑰往暗处沉沦。


    乐晗有时会觉得,以凌逸的敏锐,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早已窥破他的双重身份。


    他们都只是在演一场心知肚明的戏。


    可有时,看着凌逸沉浸于角色,乐晗又会疑虑——这个男人,似乎还在守着某个更深、更不为人知的秘密,以至于需要在这种近乎自虐的扮演中进行自我催眠?


    这种平衡微妙而危险,在真假少爷正式亮相的宴会前夕,乐晗预感到,终于走向尽头。


    这场拉扯,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


    乐氏集团双子星大厦。


    建筑表面灯阵全开,有如盛大节日,流光溢彩。


    位于五十层的空中亭台宴会厅,人们欢声笑语,觥筹交错,正式欢迎乐家真少爷回归。


    乐晗坐在轮椅里,置身这片浮华喧嚣,神色从容平静。


    “看,冒牌货…”


    “乐家真是仁至义尽,居然还愿意养着他。”


    “听说亲生父母是那种上不了台面的…基因这东西骗不了人。”


    “现在也就剩个空名头挂着混口饭吃罢了。”


    这些声音,上辈子乐晗倒没机会亲耳听见,因为那时的他,连踏入这扇大门的资格都没有。


    没想到这回,却是荣幸置身其中,亲身体验这所谓上流社会的凉薄。


    但对乐晗而言,凉薄也有凉薄的好处,乐秉国和唐声晚用了些手段,让他那对贪婪的亲生父母彻底闭嘴,乐晗等着就是这个,省得还要像上辈子,脏了他自己的手。


    反正现在结果正合他意,万事俱备,只差最后一步。


    乐晗颇有耐性,静候登场时机。


    季希在人群中找到那个高挑身影,却发现凌逸这次站得比先前还远,几乎退到墙根。


    “你怎么站这儿?”季希挤过去问。


    凌逸垂下眼:“五米。”


    “因为那晚的事?”季希瞪大眼,“不是我说你,怎么临门一脚还…”


    凌逸投来复杂的目光,季希赶紧干笑两声,“我是说,多好的机会,你怎么不把握住?”


    沉默片刻,凌逸低声说,“不想有实无名。”


    季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家伙看着传统,没想到思想也这么传统?非得先有名分才行?


    “少爷值得最好的。”凌逸轻声补充,目光始终落在远处那人身上。


    就在这时,他眼神一凛,程淮栩正朝乐晗走去。


    “小晗,现在这样,我心里真不是滋味。”程淮栩俯身压低声音,“如果你愿意,程家的大门依然为你敞开,毕竟以后…怕是没这样的机会了。”


    听来毫不吝啬,却句句都是施舍。


    乐晗摇头笑了笑,“程少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们不是都试过,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程淮栩没料到事到如今,他还能拒绝得如此干脆。


    正要再说什么,一道冷冽声音传来,“程少。”


    程淮栩看见来人,不禁冷笑,“凌逸?我听说上次你拦了林少的酒,怎么?这次连我也要拦吗?”


    他神色轻蔑,意思很明显,那个蓝西装就算了,程家的地位岂是一个管家能挑衅的?


    “程少,”乐晗没什么表情地道,“今天在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还请保持体面,凌逸,站回去。”


    表面斥责,实为维护。


    “……”凌逸眼看他操控轮椅向场中央过去,立即跟上,又在五米外停下脚步。


    乐声渐散,乐秉国和唐声晚相携走上礼台,媒体镜头纷纷对准了他们。


    致辞讲稿都是提前写好的,对真少爷自然是亏欠、欢迎、希望,对假少爷也足够言辞恳切,宣称乐晗仍是乐家不可或缺的一份子,但字里行间的施舍感再明显不过。


    这种东西由高级团队代笔,要写出什么情绪,全看客户想怎么引导。


    所以“不可或缺”,也就是他还有利用价值,并非因为多年来朝夕相处的感情。


    乐晗垂眸凝视自己的手。


    那些交错掌纹就像交错的生命线,一瞬间,上辈子种种自脑海飞速掠过,他听到司仪叫了他的名字。


    轮椅流畅地穿过人群,原本喧闹的会场渐渐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于这位假少爷,却发现他姿态异常从容。


    乐秉国和唐声晚交换了一个眼神,司仪见状,立刻识趣地递过话筒。


    “感谢各位今日莅临。”乐晗清越的声音透过音响传遍宴厅,没有半分怯懦。


    全场鸦雀无声。


    台前,放着一份早已备好的讲稿。


    他似乎照着稿子念道,“借着这个机会,我首先要感谢父亲、母亲的养育之恩,感谢乐家对我的栽培…”


    场面话寥寥几句,给他发言的时间本就不多,乐晗抬眼,“多年来,父母对我寄予厚望,而我却屡次让他们失望,不仅没能达到期待,反而一再令他们蒙羞…”


    “如今发生这样的事,父母兄长依旧宽厚包容,但正因如此,我才更不能继续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份恩情…”


    他微微停顿,感受到无数目光中的惊疑,台下响起低低的议论,所有人都察觉到异样。


    “我的存在终究已经不合时宜,经过深思熟虑,我决定——离开乐家。”


    全场哗然!


    乐晗言辞听来恳切,语气却愈发犀利,“这是我唯一能表达感激的方式,乐家给予我的,已经太多太多。”


    在众人震惊的注视下,他将一页纸轻放在台面。


    “这是一份预约转账单,相信就在刚才,乐董事长已经收到一笔私人进账,这些钱全部来自我个人所得,名目可考,与乐家无关…”


    甚至游戏打赏的那些,他都在同时一并转了回去。


    不远处的乐暥猛地攥紧酒杯。


    在不停亮起的闪光灯和陆续望来的视线里,乐秉国不得不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眉目凝结,表情变得十分难看。


    “这些年乐家为我投入的全部花费,我已清算完毕,如有疑问可以核对,再有疏漏欠缺的地方,我也会随时补齐,当然…乐董事长看过这笔钱的数目,应当只多不少。”


    “除了这具身体来自亲生父母,其他一切,房产、股份…所有不属于我的,我分文不取。”


    这句话如同惊雷,他这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与乐家切割干净!


    乐秉国终于忍不住道,“小晗,你…”


    “父亲,”乐晗打断他,用上最后一个敬称,语气疏离,形如陌路,“过去承蒙照顾,值得感念,但从今往后——”


    他微微颔首,说出四个字,“各自安好。”


    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不是乐家抛弃他,而是他主动选择离开。


    “各自安好”四个字如同定音锤,在宴会厅沉沉回荡。


    那对夫妻脸色变了又变,万万没想到,这个他们以为会安心成为“棋子”、贪图乐家富贵的养子,竟一直在等待这样一个机会。


    众目睽睽,媒体在侧,所有路都堵死,话一出口,就再无法回转。


    他们一心考量陆雪宋,却独独没算到,问题会出在乐晗身上。


    在他们看来,乐晗本该是那个死死巴着“乐家少爷”名分不放的人!


    可现在,他不仅铁了心要走,言语更是暗藏机锋,如果强留,只怕现在当场翻脸、以后家宅不宁,唯有放手,才能换得“各自安好”。


    他不要施舍,不要禁锢,要的是彻彻底底的脱离,而这场为他“正名”的公开晚宴,成了他精心挑选、最完美的告别舞台。


    “现在起,我不再是乐家少爷了。”


    “各位还请宾主尽欢。”


    自始至终,乐晗都很平静,无论周围如何反应,视线也没在任何人身上停留,无差别宣告这份割舍,不为别人,只为他自己。


    就连季希都看得目瞪口呆,他早知道乐晗要走,却没想到他憋了这么久,是等着在这里以退为进,一击必杀。


    季希忍不住在心里为自家白菜喝彩!


    而另一边,程淮栩也从震惊中回神,意识到自己之前那番“施舍”,着实可笑。


    他转身拂袖而去,程淮栩身边的朋友见状,面面相觑,注意到仍怔然呆立的那道身影。


    “凌逸,乐晗自己都说不是乐家少爷了,你这份忠心,是不是表错了地方?也该醒醒,另谋高就了吧?”


    这话像朝平湖一角,投入一枚石子。


    “瞧瞧,有些人还把山鸡当凤凰呢。”


    “就是,凌逸既然是乐家的人,不去跟着真少爷…是不是太不识时务了。”


    “总得给人点缓冲时间吧,我觉得凌逸这下应该要表态了…”


    在这一辈圈子里,凌逸虽然不是少爷出身,但因为过于出众,也是经常会被拿来做标榜的风云人物。


    那些议论虽然压着声音,却足够被听见。


    不少人都暗自点头,在那些精于算计的人看来,凌逸此刻最明智的选择,确实是转向陆雪宋,当众向乐家表忠心。


    “……”凌逸垂在身侧的手随着那些话,一点点攥紧,指节用力到发白。


    但却并不是因为听见了那些话。


    他视线穿透迷雾,牢牢锁定那个即将离去的背影。


    乐晗要走,就在今天。


    这件事,他连一个字都没向他透露。


    这些晚上让他以为,他已经是少爷最亲密的人了。


    轮椅转向的瞬间,仿佛心有灵犀,乐晗侧过头,恰好撞进凌逸目光。


    那双震颤的眼里,有被隐瞒的痛楚、骤然得知去意的惊慌,还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决绝。


    凌逸动了。


    他迈出第一步时甚至带着些踉跄,像是生怕晚一秒那人就会消失。


    然而,当他真正靠近乐晗,近距离对上那双平静无波、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眸时,他的步伐又不自觉慢了下来。


    不是犹豫,更像克制,仿佛正在接近一件极为珍视的宝物。


    他慢慢在他面前站定。


    “少爷。”


    那些窃窃私语不知何时已彻底消失,又或者是凌逸根本听不到其它。


    乐晗神情疏淡,往常明艳的五官笼着一层薄光,清丽疏冷,如同只可远观的高山云雾,雾下是寒露玫瑰,倾城颜色。


    “我可不是什么‘少爷’了,乐家的少爷,都在那边呢。”


    凌逸却摇了摇头,极不明显,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什么意思。


    乐家的少爷在那边,我的少爷在这里。


    他的目光没离开过乐晗的眼睛,却在这时,垂下眼睫——依然不曾离开,只因为这个细节,让向下的目光更多了谦卑与服从。


    “抱歉,是我的称呼错了…”


    没有丝毫迟疑,左腿向前迈出半步,身体重心随之沉降,右膝弯折,触及身下地面。


    凌逸单膝跪地,挺直脊背微微俯身时,镜链垂落,折射清冷微光,却遮不住暗红眸底即将漫溢而出的炽热。


    心脏一声一声,加速跳动。


    戴着白手套的右手半握成拳,按压左侧胸口。


    他仰视乐晗。


    “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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