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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90

    第81章 年夜饭


    过了腊八就是年,年味一日一日地浓了起来了。


    林窈兴致勃勃地开始采办年货,这是她在这里过得第一个年,心中自是满怀期待。


    这段时间,她精心挑选着各色年货,春联、窗花,还有各式各样的干果蜜饯,应有尽有。不论是镇上的宅子还是林家村的老宅,都被她装点得焕然一新,透着浓浓的年节气息。


    今天是过年前最后一天开店,后院里晾晒的腊肉和腊肠到了最佳状态,林窈取下一节腊肠和腊肉,准备做一顿腊味饭解解馋。


    “阿鱼,把米淘了下锅。”林窈将腊肠和腊肉搁在案板上,她把腊肠和腊肉切成薄片,肥瘦分明的样子看得人口水直流,“这腊肉得切薄些,做成腊味饭才香得透。”


    王小鱼蹲在灶前烧火,看着陶锅里冒出细密的白汽,忍不住问:“掌柜的,腊味是直接铺在米上吗?”


    林窈点头,“你别看这腊味饭做起来简单,吃起来可是香得很。”待锅里的米煮得涨起来,林窈掀开锅盖,把腊肠片和腊肉片均匀铺在米上,撒了把香菜,又淋了勺豉汁。“盖上锅盖焖一炷香,火要小,别糊了底。”


    不多时,锅里渐渐飘出腊味的浓香,混着米香漫满整个后院。林窈揭开锅盖,蒸汽涌出,带着独特的香气,站在一旁的王小鱼都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


    腊味的油浸进米饭里,染出一片片金黄,底下的米饭吸足了油水,颗颗饱满发亮。


    林窈拿起饭勺,把腊味和米饭搅拌了一番,这样不仅能让米饭充分染上腊味的香气,还能让人吃起来每一口饭里都有腊味,口感丰富。


    王小鱼挑着块腊肉放进嘴里,肉皮韧劲十足,瘦肉带着满满酱香,忍不住问:“掌柜的,这腊味年后摆上菜单不?”


    “自然要的。”林窈自己也盛了碗,饭粒沾着腊肠的油花,油润润的,“好多客人早就问起了。”林窈原本不打算做,但是之前做好拿去送个吴大强一家的时候被不少人看见了,不少人都要预定,甚至有人开价三十文一条,这送上门的生意哪有不做的道理。腊味做起来麻烦,耗时长,大量制作必然还要请人剁肉的,那她就把价格提高,如此两相便宜。


    正吃着,林诚带着林崧从码头回来,兄弟俩一进门就被香味勾到灶房。林崧踮着脚扒着灶台边,看着碗里油亮的饭,咽了咽口水:“二姐,好香啊!”林窈笑着给他舀了小半碗:“慢点吃,锅里还有。”


    林诚扒着饭,忽然说:“下午收摊后,我去买了几串鞭炮,守岁的时候放,热闹热闹。”林窈点头应着,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檐下的红灯笼被风吹得轻轻摇晃。时间过得真快啊。


    ~


    大年三十是一年的收尾,林窈今天要做的事情可不少。原本想着年夜饭留在镇上吃,自家几口人未免显得冷清,便打算把工坊和食肆的伙计们凑到一处热闹热闹,谁知去采买时撞见许之珩主仆,闲聊几句竟稀里糊涂应下一同过年。


    如此一来,就得做三十多口人的饭菜,这妥妥得按大锅菜备着,精细菜式就不合适了,得选些量大易做、适合流水作业的品类。林窈盘算半晌,定下每桌六道菜,五菜一汤,取“六六大顺”的好意头。


    许之珩已让人腾开武馆的大厨房,连自家厨子都带了来打下手。林窈这边也凑了不少人手,一群人浩浩荡荡往武馆去了。


    梁厨子早听说林窈厨艺精湛,自家郎君十天有八九天不在府中用膳,反倒常去林家食肆,今日一见才知对方这般年轻。他对自己的手艺水平非常清楚,因为半点也不嫉妒,乐呵呵拱手道:“林掌柜!久闻大名,我家郎君可是您那儿的常客,今日定要向您好好讨教。”


    “梁师傅过誉了。”林窈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忙转了话头说今日的菜式,“我打算每桌备一只盐焗鸡,这菜做起来快当,抹上盐焗鸡粉腌透烤熟便成,交给我店里的伙计就行。”


    林窈打算把汤煮上,汤耐放不说,小火煨着也不耽误滋味。她选了煎蛋萝卜汤,老话讲“冬吃萝卜夏吃姜”,这汤既养人又简便,便交由赵娘子带着素娘制作。


    过年少不了鱼,虽说店里的烤鱼颇受欢迎,林窈却不想年夜饭还上常吃的菜式,便打算做青花椒焗鱼。


    杀鱼的活计林窈一行人可不擅长,就交给了许之珩几人。他们拿起小刀,利落地去鳞、剖腹、剔内脏、刮黑膜,林窈看得啧啧称奇,不愧是习武之人,手法就是利落。她在旁叮嘱:“这黑膜得刮净,不然腥气重得很。”


    王小鱼蹲在边上摘花椒,她还是第一次见新鲜青花椒,忍不住问:“掌柜的,真要放这么多?这不得麻得没知觉?”


    竹篮里的青花椒还带着清洗过后的水珠,凑近闻闻,一股清冽的麻香直冲鼻腔。“就得靠它提味呢,新鲜花椒只要不咬破,劲儿没这么大。”林窈结果处理好的鱼,在鱼身两侧划了几刀,深至鱼骨却不切断,展示给许之珩等人看,“这样才能腌得入味,焗的时候也容易熟透。”


    她往陶盆里倒了半碗米酒,撒上盐、姜片和少许白胡椒粉,抓着鱼身反复揉搓,确保每道刀缝都浸到调料:“腌半个时辰,让鱼肉收紧。”趁这功夫,她捣碎青花椒,切了大把葱段、姜片和蒜片,又备了些泡好的粉丝铺在盆底,“这粉丝吸了鱼汤才叫绝。”


    半个时辰后,林窈取来砂锅,锅底铺一层葱段姜片,将腌好的鱼平铺其上,撒匀捣碎的青花椒,淋两勺菜籽油,盖上锅盖小火慢焗。“这鱼得用砂锅,保温好,能让花椒的麻香慢慢渗进肉里。”她往灶里添了几块木炭,“火不能大,得慢慢焗,听着锅里滋滋响,花椒味儿变浓了就差不多了。”


    砂锅渐渐冒起热气,青花椒的麻香混着鱼肉的鲜,从锅盖缝里钻出来,勾得人直咽口水。王小鱼忍不住问:“掌柜的,不用加水吗?”


    “不用,”林窈听着锅里的声响,“鱼肉本身的汁水、油脂,再加上米酒的水汽,足够焗熟了,这样才够鲜。”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锅里的滋滋声渐渐变缓,林窈掀开锅盖的瞬间,一股浓郁的麻香扑面而来,鱼身已经焗得金黄,青花椒的绿色点缀在上面,格外诱人。她撒了把葱花,用铲子轻轻推动鱼身:“好了,小心烫。”


    焗鱼下锅时,众人已着手处理排骨。林窈打算做蒜香排骨,这是她前世最爱的排骨吃法。


    林窈把斩好的排骨倒进大陶盆里,泡出血水泡,去除腥味。


    泡排骨的空档,她把大蒜剥得干干净净。满满一竹筐蒜瓣堆在案上,白胖滚圆的。“蒜香排骨,蒜可不能少。”


    排骨泡透了,她捞出来控干水,倒进大盆里,先淋了两勺豉汁,抓匀了让每块排骨都挂上酱色。接着倒入大半碗切好的蒜蓉,又撒了把白胡椒粉和少许糖,“糖不用多,提鲜就成。”


    林窈倒上半锅菜籽油。“这排骨得先炸一遍,外酥里嫩才好吃。”她试了试油温,见油面微微冒烟,便让王小鱼帮忙把排骨一块块放进锅里,“小心些,别溅着油。”


    金黄的油花四溅,肉香混着蒜香慢慢飘出来。林窈拿着长筷子不时翻动,“火别太急,中火炸到外皮金黄酥脆就行,内里还得带点粉红,等会儿还要再炸一遍。”


    炸好的排骨捞出来控油,滤掉锅里的油,只留少许底油。她把剩下的蒜泥倒进锅里,小火慢慢煸出香味,直到蒜泥变成浅金色,再把排骨倒回去,翻炒得每块排骨都裹上蒜泥,最后撒了把葱花,“成了!”


    刚出锅的蒜香排骨油亮亮的,外皮泛着焦脆的金边,裹着金黄的蒜泥,咬一口下去,先是外皮的酥香,接着是排骨的鲜嫩,蒜香在嘴里层层爆开,却一点不冲,反倒衬得肉香更浓。


    她让伙计们把排骨分装到大盘里,盖上棉垫保温,“这菜热乎着吃才香,等会儿上席前再用小火回锅热一下就行。”


    清泉镇邻水,虾也是年夜饭必不可少的一道菜。林窈要做避风塘炒虾,这菜的关键在面包糠,虽然这里没有现成的面包糠可以用,但是却可以用馒头做成面包糠。


    她把馒头放进锅里,不加水不添油,烤至金黄,取出后用擀面杖碾成细粉,简易面包糠便成了。考虑到有年纪小的孩子不会剥虾,她还备了滑蛋虾仁。


    荤菜都备好,只剩一道素菜。林窈选了油麦菜,经霜打过的油麦菜带着几分清甜,便是平日里不爱吃青菜的林崧,也能吃上几棵。


    把荤菜都做好了,就剩下一个素菜,林窈做的是油麦菜,被霜打了过的油麦菜多了一丝清甜,就是平日里不爱吃青菜的林崧也能吃上几棵。


    众人一直忙活到辰时才把所有的菜做好,馆的大堂早已被伙计们收拾得亮堂。几张方桌拼在一起,墙角燃着的炭火盆噼啪作响,将寒意驱散得干干净净。


    “开席咯!”林窈喊了一声,孩子们放下手里正在玩的玩具,乖乖走到桌边,大人们也纷纷落座。


    林窈给自己装了一碗汤,热汤下肚,通体舒畅,她扭头看见林崧正捧着小碗,乖乖地嚼着青菜,其余众人也吃得畅快。推杯换盏间,她忽然觉得这忙碌了一早上的疲惫,都化作了心口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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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腌笃鲜


    整个春节,林窈不是吃就是睡,偶尔上山溜达几圈,大半日子还是赖在屋里歇着,腰身不知不觉就胖了一圈。


    眼瞅着初春的脚步越来越近,林窈琢磨着该做身新的春装,只是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春雨一场接一场,后山的竹林里,春笋正借着这股潮气嗖嗖地长。她住的地方本就属江南,春天不吃腌笃鲜,总像缺了点什么,更别说这些笋采下来,还能腌成风味十足的酸笋!


    春天里除了笋,山里的蘑菇也不少。去年秋日采的地扣菇做成菌菇酱,虽也算鲜香,却终究比不上新鲜蘑菇的滋味好。


    “阿窈,这回还是采多少收多少?”张大爷问道。


    林窈点头:“没错。不过乡亲们也可留些自家吃,蘑菇晒干了能存许久,是囤粮的好选择。”


    柳大婶颇为认同地应和,“是这个理,野菜也能采些晒着,荒年里能顶大用。”


    众人一听这话,知道又多了条赚钱的路子,纷纷散了回家取工具。林窈望着他们的背影,还是扬声叮嘱:“山里险,莫往深处去。还有,若是谁为了抢蘑菇春笋动了手脚,往后我可再不收他家的山珍了。”


    嘱咐完,林窈一家也扛着工具上了山。


    今儿难得雨停,空气里浮着雨后森林的清润气,林窈深吸几口,浑身都松快。林崧在旁学着她的模样,大口吸气又用力呼气,肚子一鼓一收,活像只圆滚滚的气球。


    “阿窈想采蘑菇和春笋?”林诚问。


    “哪用得着。”林窈摇头,既然已经跟乡亲们收了,她便懒得再操心,“咱们去摘香椿芽和蕨菜。”


    林崧一听,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拍着小手道:“香椿芽!我记得阿姐做的香椿炒蛋可香了,上次我一口气吃了三碗饭呢!”他说着,还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


    林窈失笑,伸手拍了拍林崧因为春节变得更圆鼓鼓的肚子:“你这小馋猫,就知道吃,你看你的肚子,明日开始回武馆,你可得好好练习。不过香椿芽确实要趁新鲜摘,再过些日子长老了,可就没有这么鲜嫩了。”她说着,从背篓里拿出一把小镰刀,“蕨菜长在阴湿的坡上,摘的时候要注意脚下,别摔着。香椿树在那边,记得只摘顶端的嫩芽,别把树枝都折了,得给树留着再生的余地。”


    香椿芽长得高,就交给林诚去摘,她就带着林崧去采蕨菜了,几人忙活一上午,背了一篓子野菜回家。


    回到家时,院里已有人提着蘑菇春笋在称重,刘大壮、张平、张安几人忙得脚不沾地。林窈看了眼收来的春笋,带着点湿泥,鲜灵得很,挑了两颗便进了灶房。


    江南的春天,怎么能不吃腌笃鲜!


    她取下一块过年吃剩的咸肉,用温水反复擦洗几遍,直到表面的盐霜都化去,才切成厚方块。鲜肉选的是带骨的肋排,肥瘦相间得正好,切成和咸肉差不多大小的块,和咸肉一起放进冷水里,加了两勺料酒和几片生姜,开火焯水。等锅里的水冒泡,浮起一层灰白色的浮沫,她把肉捞出来,用温水冲洗干净,沥干水分备用。


    林诚已经把春笋处理好了,削去外皮,露出嫩白的笋肉,切成滚刀块泡在清水里。林窈把笋块倒进沸水,加了少许盐,焯上一炷香的时间,这样能去掉笋里的涩味。捞出来过遍凉水,笋块愈发显得莹白如玉。


    趁着炖肉的间隙,林窈把蕨菜放进沸水焯烫,等蕨菜变软,捞出来用凉水浸泡,换了三次水才沥干,用刀切成小段放进瓷盆里。


    “崧儿,帮我把蒜捣碎。”林窈一边说着,一边往盆里加了两勺豉汁、一勺香醋,又从坛子里舀了一勺自制的辣油,这辣油是用茱萸调的,闻着虽香,终究比不得真正的辣椒油。


    林崧捧着沉甸甸的蒜臼子跑过来,里面已经捣好了蒜泥,在武馆练了一段时间,力气大起来之后,哥哥姐姐做事的时候他也总想帮忙,所以林窈总是分一些小活儿给他干,每次都干的可起劲了。


    林窈把蒜泥拌进蕨菜,用筷子拌匀,最后撒上一把切碎的葱花,淋上一勺滚烫的香油,香气肆意。她用筷子夹起一根尝了尝,微微眯起眼:“嗯,酸辣爽口,正好解腻。”


    砂锅里添上井水,刚漫过锅底就架在火上。等水微微发烫,先放进咸肉,小火慢慢熬出油脂,直到锅里积了一小汪猪油时,再下鲜肉和焯好的春笋。林崧踮着脚趴在灶台边看,见阿姐往锅里撒了把葱段,又丢了两颗拍碎的生姜,却没放别的调料,忍不住问:“不用放盐吗?”


    “咸肉本身就够咸了。”林窈用长柄勺轻轻推了推锅里的食材,“这汤要的就是鲜,放多了调料反而会抢味。”说话间,砂锅盖缝里冒出丝丝热气,带着肉香和春笋的清甜,林崧吸了吸鼻子,馋得直咽口水。


    趁着炖汤的功夫,林窈开始处理香椿芽。她把香椿芽放进清水里仔细清洗。洗干净后放进沸水焯烫,等颜色变成鲜绿,立刻捞出来过凉水,挤干水分切成碎末。


    碗里磕了八个土鸡蛋,用筷子搅打均匀。她往蛋液里加了少许盐,又把香椿碎倒进去拌匀。铁锅烧得冒烟,倒上两勺菜籽油,油热后倒入蛋液,蛋液入锅迅速膨胀,带着香椿的清香勾得人口舌生津。她用锅铲快速翻炒,把蛋块炒得金黄松散,盛进白瓷盘里,翠绿的香椿碎嵌在金黄的蛋块中,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好香啊!”林崧凑过来,伸手想抓一块,被林窈轻轻拍了下手,“等会一起吃。”她把盘子放在灶台上,转身去看砂锅。


    砂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地冒着细泡。林窈守在灶台边,隔一会儿就掀开锅盖看看,用勺子撇去浮在表面的油星。一个时辰过去,锅里的肉已经炖得酥烂,用筷子轻轻一戳就能穿透,春笋吸饱了肉汁,原本清亮的汤也变成了奶白色,浓郁鲜香。


    “差不多了。”林窈熄了火,却没立刻开盖,“再焖上一刻钟,让味道收得更足些。”


    等砂锅盖再次掀开时,浓郁的香气填满了灶房,飘到了院子外,连院子里的林崧都循着味儿跑了进来。正在收拾春笋和蘑菇的刘大壮几人也狠狠吸了吸鼻子,闻着这味道,刘大壮更觉得肚子空空如也,“真香啊,不知道阿窈又做了什么。”


    饭菜很快摆上了桌,中间是一大盆奶白的腌笃鲜,旁边放着一盘凉拌蕨菜和一盘香椿炒蛋。


    林窈招呼几人坐下吃饭,林诚先喝了一口腌笃鲜,鲜美的汤汁滑入喉咙,“好喝!”


    刘大壮见状也给自己舀了一碗,忙活了一上午,这一碗汤下肚,感觉都值了,“方才光在院子里闻着都叫我馋得很,这一喝,果然是极其鲜美!”


    “喜欢便多喝些,管够!”林窈刚刚也喝了一碗,味道确实不错,但她更喜欢酸酸辣辣的凉拌蕨菜,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吃得嘎嘣脆。


    吃过午饭,林窈就要开始处理春笋,收回来的春笋,一部分要运到店里用来做腌笃鲜,另外一部分她想要用来做成酸笋。春季也是盛产田螺的季节,更不用说村里还靠近溪流,这田螺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有酸笋,又有田螺,那她就可以做她心心念念的螺蛳粉!林窈光是想着就觉得美滋滋的。


    刘大壮几人把上午收来春笋堆在墙角,足有半人高。这些春笋是特意挑的粗壮款,笋壳青中带紫,用指甲掐一下笋肉,能留下深深的印痕,这样的笋水分足、纤维嫩,最适合做酸笋。


    “做酸笋得先把笋晒半干,去些水汽才不容易坏。”林窈剁掉笋根的老硬部分,翠绿的笋壳被她从顶端轻轻一撕,褪到根部,露出笋肉,带着股清冽的草木香。林崧蹲在旁边帮忙捡笋壳,把那些完整的笋壳叠在一起:“阿姐,这些壳留着能做什么?”


    “等会儿用来垫坛子底,隔潮。”林窈头也不抬地说着,把剥好的春笋切成两指宽的长条。她特意把靠近笋尖的嫩段和笋根的粗段分开,“等腌好之后,嫩的酸透了能直接炒,粗的适合炖肉。”


    林诚搬来竹匾放在院子中央的晒架上,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在竹匾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兄弟俩把笋条一根根摆上去,林窈叮嘱他们不能叠压,得让每根笋都晒到太阳。


    林崧踮着脚把最嫩的笋尖摆在最上层:“快点晒干,快点变酸,我想吃酸笋炒鸡杂。”他虽然没吃过这道菜,但是光是听阿姐说,他就很期待那酸辣脆爽的口感。


    晒到日头偏西,笋条的表皮微微发皱,摸起来少了些水润。林窈把笋条收进大盆里,用清水冲洗掉表面的浮尘,沥干后倒进一口大陶缸。陶缸是去年腌菜用的,内壁还留着淡淡的盐渍,林诚用沸水烫过几遍,此刻还带着温热的水汽。


    “关键是这坛老酸水。”林窈从灶房角落抱出个小坛子,揭开坛盖的瞬间,一股酸辣的气息涌出来,带着发酵味道。她把老酸水倒进陶缸,又往缸里添井水,刚好没过笋条,再撒上两把粗盐,用长木棍搅匀。


    林崧看着如此多的粗盐,好奇地问:“要放这么多盐吗?”


    “得多放些才不容易坏。”林窈用干净的石头压住笋条,防止它们浮起来氧化变霉,“盐少了会发臭,盐多了又太咸,得刚好让水尝着有点齁才行。”她边说边把上午留的笋壳铺在缸口,再蒙上两层透气的棉纱布,最后用陶盖轻轻压住。


    “得等多久才能吃?”林崧蹲在缸边,鼻子还凑上前闻了闻。


    林窈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最少要等半个月。等坛子里冒出泡泡,酸香味变得浓郁了,才算成了。”她指了指缸沿的排水槽,对着刘大壮说,“每天记得往槽里添点水,这样能避免变质。”


    第83章 酸笋


    食肆开门那日,林窈干劲满满,除了要推出腌笃鲜,她还要做螺蛳粉!她实在是太馋这一口了,正好半月前腌制的酸笋也成了。


    酸笋这东西,爱者恨不得日日不离口,厌者闻着味就想吐。这还是无人吃过酸笋的古代,她打算循序渐进,先做些试吃品,再慢慢打开市场。


    一罐罐酸笋早已运到他们在镇上租住的房子,今日林窈只带了一罐到店里。刚掀开陶盖,一股张扬的酸辣气就涌出来,裹着发酵后的刺激味道,在空气中漫开。


    “什么坏了?怎的这么臭?”王小鱼捂着鼻子,目光急切地四处搜寻。


    万春来也放下手里的柴火,起身帮忙查看。


    林窈忙摆手:“没东西坏,是这酸笋的味道。”


    王小鱼凑近闻了闻,立马捂着鼻子后退几步:“师父,这笋还能吃?”


    “怎就不能吃?”林窈夹出一碟子酸笋,“这就跟腌酸菜似的,闻着冲,吃起来香着呢!我给你们炒碟五花肉尝尝。”


    王小鱼皱着眉,眼睛瞪得溜圆:“可这味儿比酸菜冲十倍!闻着就像……就像……”剩下的话没说出口,林窈也懂,只笑了笑,端着酸笋进了灶房。等做好了,他们自会知道酸笋的妙处。


    林窈把酸笋用清水淘洗两遍,挤干水分切成细条。五花肉选的是带皮三层肉,切成薄片,放进碗里加半勺豉汁、少许淀粉,抓匀腌着。


    铁锅烧红,倒上猪油,油刚冒热气就把五花肉倒进去,逼出透亮的油脂,吵到五花肉边缘也卷成了金黄色,她把肉片扒到锅边,留出中间的热油,扔进两颗拍碎的蒜和茱萸,呛出香味后立刻倒进酸笋条。


    酸笋一进热油,那股本就浓郁的味道更是瞬间炸开,王小鱼下意识又往后缩了缩,却被另一种奇特香气勾得没退远,酸笋的鲜辣裹着五花肉的脂香,竟生出种奇异的味道,香臭香臭的。


    林窈快手快脚地翻炒,让每根笋条都过一次油,再把五花肉扒回来一起拌炒,撒上半勺糖中和酸味,最后淋了勺酒去腥。


    “尝尝?”林窈夹起一筷子,举到王小鱼嘴边。


    王小鱼虽因那股臭味有些抵触,却也亲眼看着制作过程,此刻闻着似乎没那么难闻了。王小鱼心一横,闭着眼张开嘴,牙齿碰到酸笋,就被那脆爽口感惊喜得睁开了眼,更不用说,这酸味的酸辣混着五花肉的肉香,是她从未尝过的味道!一点也没有想象中的怪味,反而风味十足,这一定格外下饭!她嚼了几口,转身舀了一打完饭递过去:“师父!再给我来一大勺!”


    林窈笑着把菜盛进粗瓷盘,酸笋混着油亮五花肉,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王小鱼扒着米饭,她自认跟在林窈身边已经吃了不少好东西,但今天吃到的这道菜实在是惊艳,一口接着一口停不下来,“真是臭香臭香的,这比红烧肉还下饭!”


    旁人见她吃得欢,也纷纷动筷试吃,一尝便被牢牢抓住胃口,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盘子里的酸笋比肉吃得还快。


    林窈见大家喜欢,端着预留的另一碟酸笋炒肉去了前厅。


    果不其然,她刚一露面,就有客人捂着鼻子喊小二:“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东西坏了?怎这么臭?”


    阿柱左右四顾,并未见什么异常,唯独看见掌柜的端着一碟子炒肉出来了,而且那臭味似是从碟子里飘出的,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林窈自然也听到了客人说的话,几步就走到他身边,那客人也察觉了臭味是从她手里端着的肉传出来的,忙捂着鼻子往旁边挪了挪,林窈在他桌旁站定,说道:“这是酸笋炒肉,是本店开春新菜。这酸笋虽然闻着臭,但吃着可香了!今日第一天推出,特地做了一碟子给大家试吃!”


    店里有熟客,自然也有初次来的新客,熟客信得过林窈的手艺,新客却不然。不巧的是,方才喊臭的,正是慕名而来的新客,只是头回上门就遇着这等“怪味”,不由得对食肆名声起了疑:“店家好生奇怪!我瞧你家吃食本还不错,怎拿些臭东西糊弄人?这味儿闻着就像坏了,如何能吃?”


    他这话一出,不少人附和。林窈却不慌,早料到会如此。她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送进嘴:“各位客官请看,这菜绝无问题。这臭味是酸笋独有的风味,若是信得过我,不妨一试。”


    “林掌柜,给我来点!”许之珩抬了抬手,招呼道。


    林窈循声望去,见许之珩和金玉坐在靠窗的桌前,桌上还摆着冒热气的腌笃鲜。她忙舀了两大筷子酸笋炒肉,盛在干净小碟里递过去:“尝尝。”


    许之珩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细细嚼了片刻,眉头微微扬起:“这味道初闻的确冲,但嚼起来酸辣脆爽,竟有种奇异的层次感,配着五花肉,倒是解腻得很。”他又夹了一筷子,就着桌上的米饭吃了,“确实如林掌柜所说,是独有的风味。”


    一旁的金玉早馋了,他本就是林窈的忠实食客,这一口没吃够,便央着许之珩点了一份。


    有人带头,几个常来的熟客也动了心。徐木今日也带着徒弟来吃开工饭,瞧见有新菜,便也乐得凑热闹:“许公子都敢吃,我也试试!”他夹起一块五花肉放进嘴里,肉的肥油混着酸笋的酸辣,竟一点不腻,当下拍着桌子道:“嘿!这味儿绝了!林掌柜,给我来一盘这个,再打两斤酒!”


    旁边的书生也犹豫着伸出筷子,起初只是小口抿了点酸笋,眼睛顿时亮了:“酸中带鲜,辣里藏香,用来佐餐再好不过。”他平日里最讲究吃食,此刻却忍不住多夹了几筷子,“林掌柜,这酸笋是如何做的?竟有这般风味。”这问题一出口他就察觉不对,哪有问厨子秘方的,忙致歉。


    林窈不甚在意,见有人捧场,她终于松了口气,笑着解释:“这是用春日的新笋腌的,得等上半月才能出缸,讲究的就是这股发酵后的酸香。”


    方才质疑的客人见状,也按捺不住好奇心。那带头的客人干咳两声:“既然诸位都说好,那我也尝尝,若是不好吃,可别怪我砸场子。”他夹了根酸笋放进嘴里,刚嚼两下,脸上的嫌恶就变成了惊讶,“咦?这味道竟这般独特!”他说着,忙叫店小二:“快给我添碗米饭!”


    一时之间,小碟里的酸笋炒肉被分食一空,不少人开始打听这道菜何时正式售卖。林窈笑道:“今日只是试吃,明日起,酸笋炒肉,还有以酸笋作为作料的螺蛳粉都会上菜单,各位客官要是喜欢,明日可得早点来。”


    制作螺蛳粉,除了酸笋,最重要的就是田螺。


    如今正值春日,河道里的田螺多得很,只是村里主要劳力都下地播种,剩下的多是孩童。村里的河道虽浅,往深处却连着岷江支流,水深陡增,万一有孩子为摸田螺溺水,她可担待不起。


    林窈回了趟林家村,和刘大壮一齐召集村里的小孩儿,说了摸田螺换钱的事。孩子们一听,摸田螺居然能换钱,乐得找不着北了。他们平日里就爱在小溪里抓鱼摸虾,春日里也摸田螺,只是家里的大人说这田螺肉少难处理,都不愿意做,所以摸来的田螺大多被他们当石子扔着玩。


    林窈见孩子们高兴,心情也轻快,叮嘱道:“田螺摸得越多越好,但得注意安全,不可往水深处去。”


    刘大壮在旁板着脸:“对,我会守在小溪后端,谁要是敢往深处去,阿窈就不收谁的田螺。”


    孩子们连连点头,争先恐后地保证绝不犯规。林窈见差不多了,便让他们去摸田螺。


    孩子们像脱缰的小马驹,挎着竹篮、提着小桶往溪边跑。春日的溪水刚没过脚踝,阳光透过水面,能看见一群群田螺吸附在石子上。


    “我这儿摸到个大的!”二柱子举着颗拇指大的田螺喊。旁边的小花不服气,把竹篮往他面前一凑:“你看我的,个个都这么大!”


    孩子们蹲在小溪边,小手在水里摸索。有的孩子嫌蹲着手酸,干脆脱了草鞋跳进水里,裤脚卷到膝盖,水花溅得到处都是。


    刘大壮站在溪岸的老槐树下,见有个半大的孩子往水深处挪了两步,他立刻咳嗽一声:“狗蛋!脚再往前挪一寸,今天的工钱就别想要了!”那孩子吓得赶紧往后缩,脚下一滑摔坐在水里,惹得同伴们笑成一团,他也不恼,爬起来抹把脸,继续在原地扒拉田螺。


    林窈坐在溪边的青石上,看着孩子们的身影嘴角就没有下去过。


    有个扎小辫的小姑娘举着半桶田螺跑过来,仰着小脸问:“阿窈姐,这么多够不够?”桶里的田螺层层叠叠,有的还在慢慢蠕动。林窈帮她把桶里的水倒出去些:“够啦,再摸半桶就能换五文钱了,能买两块糖吃呢。”小姑娘眼睛一亮,提着桶又扎进人群里。


    日头爬到头顶时,孩子们的竹篮、水桶都满了。有的实在装不下,就把衣角系成兜兜兜着田螺,一个个腆着小肚子往回走,裤脚滴着水,脸上却笑开了花。


    刘大壮挨个检查,见谁的篮子里混着小石子,就皱眉捡出来:“阿窈要的是干净田螺,下次再混东西,可真不收了。”那孩子忙不迭点头,手忙脚乱地把杂质挑出去。


    林窈和刘大壮把田螺倒进早就准备好的大木盆里,足足装了三大盆,螺壳上的青苔和泥沙在阳光下闪闪烁烁。她给每个孩子发了铜钱,孩子们攥着钱欢欢喜喜地跑了。


    寻常刚摸上来的田螺得养上两天让它们吐沙,但明天必定会有不少人来尝鲜,所以林窈想趁着这一波宣传的热乎劲,打响螺蛳粉的招牌。林窈用清水把田螺冲洗两遍,往盆里加入了足量的盐,“这盐水能让它们快些把肚子里的泥沙吐干净。”


    刘大壮搬来几块木板盖在盆上,防止夜里有野猫来捣乱:“明日我再守着,让孩子们接着摸,保准供得上你店里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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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螺蛳粉


    次日天刚亮,林窈就去看盆里的田螺。经过一夜盐水浸泡,田螺吐了不少泥沙,盆底沉着层细细的泥沙。她把田螺倒进清水里反复冲洗,直到换水时盆底再无沉淀,才捞出来沥干。


    灶房里,王小鱼正往灶膛里添柴,见林窈提着田螺进来,眼睛一亮:“师父,今天真要做螺蛳粉呀?”


    “那还有假。”林窈把田螺倒进大盆,拿起剪刀挨个剪去螺尾,“剪了尾,汤汁才能渗进去,吃的时候也方便吸肉。”她剪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堆了小半盆剪好的田螺。看着满满当当的田螺,她临时起意留出一半,打算做成酸笋炒田螺。


    一旁的赵娘子已经把猪筒骨剁成大块,焯水后捞进砂锅,添了足量的清水,烧开后转小火炖着,骨汤渐渐泛出奶白色。


    林窈把大半剪好的田螺倒进去,又抓了把八角、香叶、草果,用纱布包好扔进锅,“这骨头得炖够两个时辰,把骨髓里的香都炖出来,汤才够味。”


    趁着炖骨汤的功夫,林窈处理起另外一小半田螺。她把田螺倒进沸水焯烫,“这些做成酸笋炒田螺。”


    她往铁锅里倒了些菜籽油,油热后扔进几颗拍碎的蒜和茱萸,呛出香味后,先把酸笋倒进去翻炒爆香,再把田螺倒进去。


    “这道菜要大火快炒,这样螺肉才嫩。”她又加了两勺豉汁和少许糖,最后淋上一勺米酒去腥增香。翻炒片刻,一股酸辣鲜美的香气就弥漫开来,比螺蛳粉的汤味更浓烈直接。


    王小鱼在旁边看得直咽口水,林窈把炒好的酸笋炒田螺盛进青花瓷盘,红亮的汤汁裹着酸笋和螺肉,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这边刚做好酸笋炒田螺,砂锅里的骨汤也炖得差不多了。林窈捞出纱布包,往砂锅里加了三大勺辣油,用长柄勺慢慢搅开,红油顺着汤面晕开,香气顿时浓了几分。她又切了些姜片、蒜片和茱萸,在热油里爆香后倒进砂锅,连同田螺一起翻炒,再倒了米酒去腥,酒香混着螺香漫出后厨,引得前厅的客人频频问询。


    如今刘旭面对客人的询问已经应对得非常熟练,既能回答问题,又能顺带宣传:“这浓郁的味道便是掌柜昨日说的螺蛳粉,不过今日还做了道新菜,叫酸笋炒田螺!这可真是人间至味,让人吃过还想吃。只可惜今日运来的田螺有点少,掌柜说为了感谢诸位捧场,只要点了螺蛳粉,都送一小碟酸笋炒螺蛳,各位可要点上一份?”


    昨日尝过酸笋炒五花肉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等好事,争相点菜。其余不知酸笋为何物的人,则打算先观望一二。


    灶房里,螺蛳粉汤的制作已进入最后阶段。


    “酸笋炒过才够味。”林窈另起一锅,倒了比平日炒菜多两倍的油,油热后倒进切成细条的酸笋,酸辣气冲天而起。她不停翻炒,直到笋条油光发亮,才盛出来备用。


    腐竹和炸花生是昨晚就备好的。干腐竹用温水泡软,吸干水分后,切成小段下油锅炸,膨起来的瞬间捞出来,金黄酥脆,碰一下就掉渣。花生米则是用小火慢慢炒香的,撒了点盐,嚼起来嘎嘣响。


    砂锅里的螺汤已煮沸。林窈尝了尝汤味,又往锅里加了勺冰糖中和辣味。


    她把泡好的干米粉倒进沸水,用筷子搅了搅,等米粉煮得能轻轻掐断,立刻捞进冷水里过凉,这样吃起来更滑溜筋道。她把凉好的米粉装进碗,碗里已码好酸笋、腐竹、酸豆角和青菜,舀入滚烫的螺汤,再撒上炸花生和葱花,一碗色香味俱全的螺蛳粉就做好了,旁边还放着一小碟酸笋炒田螺,相映成趣。


    几人端着螺蛳粉出去时,有客人闻到味儿立刻皱起眉,捂着鼻子冲店小二喊:“你们店里是不是打翻了泔水桶?这味儿也太冲了!”


    王小鱼听得脸都红了,刚想辩解,就被林窈制止了。她把托盘往空桌上一放,朗声道:“各位客官莫怪,这是本店新出的螺蛳粉,里头的酸笋是春日新腌的,闻着是冲了些,但吃着香,今日头天卖,尝鲜价,只要三十文,外加增一碟酸笋炒螺蛳,各位客官要不要试试?”


    有个挑着担子的货郎刚进门,被这味儿呛得打了个喷嚏,听到林窈说赠送炒螺蛳,立马就凑过去:“姑娘说的是真的?我在岭南一带见过类似的吃食,就是这股怪味,吃着可带劲了!给我来一碗!”


    也有客人对此并不感冒,有位身穿绸缎的客人说道:“什么好东西要靠臭味吸引人?怕是卖不出去的剩菜吧。”


    “这位客官这话就偏颇了。”许之珩放下筷子,指了指自己碗里的螺蛳粉,这是林窈吩咐阿柱提前给他们这桌上的,“这吃食看着粗豪,实则讲究得很,骨汤熬了两时辰,酸笋腌了半月,滋味绝不是寻常吃食能比的。”


    货郎已经捧着碗吸溜起来,辣得满头大汗却舍不得停:“就是这个味!酸笋的劲、螺肉的鲜全在汤里,比我在岭南吃的还够味!掌柜的,再给我来碟酸笋炒田螺,配着吃才够爽!”


    隔壁桌的老汉被货郎吃得心痒,犹豫着对店小二说:“给我也来一碗尝尝,要是不好吃,我下回可就不来了。”等螺蛳粉端上桌,他小心翼翼地夹了根米粉,吹了吹送进嘴,眼睛猛地瞪圆了,这滑溜溜的米粉裹着滚烫的汤汁,酸辣里带着股说不出的鲜,嚼到酸笋时更是让人精神一振,哪里还有方才的嫌弃,“不得了,老夫从未见过闻着如此臭、吃着却这般香的粉。”


    那穿绸缎的客人见众人吃得热闹,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却还是梗着脖子道:“一群乡野村夫,什么怪味都当宝。”


    林窈面上的表情冷了下来,她原本想着每个人口味不同,有人接受不了酸笋的味道也属正常,可这人自己不喜欢便罢了,怎能这般贬低其他客人。她沉声说道:“咸鱼白菜,各有所爱。客官若是不喜欢这酸笋,不点便是,何故要贬低我的客人?食材本无贵贱之分,酸甜苦辣更是各有拥趸。乡野村夫又如何?他们靠双手劳作,吃得踏实,来得坦荡,比某些空有皮囊却心胸狭隘之人,不知体面多少。”


    这番话掷地有声,前厅里顿时安静下来。那穿绸缎的客人被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像是被人当众扇了耳光,硬着头皮道:“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一个开店的,怎敢如此顶撞客人?”


    “我开的是店,做的是买卖,却也容不得人在我这里轻贱他人。”林窈眼神清亮,丝毫没有退让之意,“我这店小,容不下您这顶顶尊贵的贵客,客官若是觉得受了委屈,大可另寻食肆。”


    许之珩在旁补了一嘴:“林掌柜说得在理。饮食之道,本就在于随心,哪有高低贵贱之分。方才这位兄台言语确实失当,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货郎也放下碗帮腔:“就是!我们吃得香,碍着他什么事了?我们就是乡野村夫又如何?他穿得光鲜,心眼儿倒不如我们这些粗人敞亮!”


    那穿绸缎的客人见众人都向着林窈,顿时没了底气,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什么来。他感受到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脸上实在挂不住,猛地甩袖起身:“哼,什么破店,狗眼看人低!”说罢,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林窈见他走得干脆,只以为是个挑剔的食客。她对着满堂客人拱手道:“让各位客官见笑了。今日这插曲扰了大家的兴致,稍后每桌送一碟酸笋炒田螺,算是我的赔礼。”


    阿福早就注意到这个人了,见他灰溜溜走了,凑到林窈跟前说:“掌柜的,他进店时就对咱食肆百般嫌弃,一会儿说店小,一会儿说桌子上有油渍。”阿福气不打一处来,“真是胡说八道,咱们店里的清洁都是春来姐仔仔细细做的,怎么会有油渍?我看他倒像是别家食肆派来拆招牌的。”


    “阿福小兄弟说得不错。”许之珩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柜台旁,把正在说话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林窈好奇地问道:“此话怎讲?”


    许之珩说道:“那人是香满楼的少东家李斯亮。”


    林窈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年前媒婆来说亲的事,撇了撇嘴:“原来是他。”


    “林小娘子对他很不满意?”许之珩见她表情不佳,问道。


    林窈摇头:“何来满不满意一说,我又不与他说亲。不过是觉得他好生无礼,怎地来别人食肆胡说八道。”她眼睛一转,笑出声来,“莫不是觉得被我拒绝了,面子上挂不住,来寻我的不快?那倒是真如你所说,心眼比针还小。”


    许之珩见她笑得没心没肺,不像介怀此事的样子,也跟着笑了笑。


    金玉在一旁看着,觉得莫名其妙:笑什么?不过说起来,郎君前些日子非要去香满楼,难道就是为了看看那李斯亮长什么样子?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他了。


    许之珩心情颇好地出了食肆,回武馆的路上还给孩子们买了麦芽糖。


    “郎君今日心情怎么这么好?”金玉忍不住问道。


    许之珩脚步一顿,“我不是每日心情都这么好吗?”


    金玉摇头:“不是,郎君从食肆出来之后,这嘴角就没下去过。”


    许之珩摇扇子的动作慢了下来,脑子里都是林窈今日与李斯亮说话时不卑不亢的模样,嘴上却说:“许是今日吃的螺蛳粉对我胃口吧。”


    另一边,落荒而逃的李斯亮自觉丢了面子,咽不下这口气,回到家里就大发脾气,杯盏花盆被他砸碎了一地。


    一旁的丫鬟小厮都不敢上前劝,只能偷偷去把平日里在李斯亮面前最得脸春桃请了过来,春桃如今名义上还是郎君的通房丫鬟,但是极得郎君宠爱,只怕日后郎君娶了正头娘子,便会抬她做姨娘。


    春桃在路上已经知道了今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到一地狼藉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郎君快消消气,仔细气坏了身子。”说着,轻柔地给李斯亮顺气。


    李斯亮一把挥开春桃的手,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气坏身子?我今日在那破店里受的气,比吃了苍蝇还恶心!一个卖吃食的贱妇,也敢当众顶撞我?还有那些乡野村夫,竟也跟着嘲讽我,真当我李斯亮是好欺负的?”


    春桃蹲下身慢慢收拾碎片,声音依旧柔得像水:“郎君何必跟那些粗人置气。他们这辈子也就配啃着窝窝头,在小馆子里争口舌之快,哪比得上郎君金尊玉贵。”


    她捡着地上的瓷片,眼角余光瞥见李斯亮的脸色稍缓,又接着说,“那林掌柜不过是个乡野女子,懂什么规矩?怕是见着郎君衣着光鲜,故意说些硬气话来撑场面,想在那些穷酸面前显能耐呢。”


    “显能耐?”李斯亮冷笑一声,抓起桌上的茶盏又要摔,却被春桃轻轻按住手腕。


    “郎君仔细想想,”春桃拿过茶盏放回桌上,“那小店能有什么根基?不过是仗着几样新奇吃食哄骗乡邻。郎君要是实在气不过,日后不去便是了,或者找几个人去给她捧捧场,她不是喜欢管客人说什么吗?一个她管得过来,一群呢?”


    春桃早有听闻老爷为郎君请了媒婆,向林窈提亲。今日郎君突然说要去那小娘子开的食肆瞧瞧,她本还担心郎君见到那娘子年轻貌美,动了心改了主意,要娶回家。那她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郎君尚无正妻时,老爷姑且还能容她,若是娶了正妻,且不说正妻能不能容她,就是老爷也不会让她再留在府里,免得扰得家宅不宁。她定不能让老爷如愿。


    李斯亮眼睛一亮,方才的怒火渐渐变成阴鸷:“你说得是。对付这种小人物,何需我亲自动手。一个卖吃食的,还敢管起客人说什么,真当自己是金枝玉叶了?”


    他捏着春桃的下巴,语气狠戾,“我定要让她知道,在这镇上,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开店的。”


    春桃顺势靠在他怀里,声音娇嗲:“郎君英明。”


    翌日,食肆开门的时候,阿福开始还以为是昨日的螺蛳粉打响了招牌,所有来的人多,原本他是很是高兴,结果这些人是来踩场子的。


    张鸥一行一共八人,坐了两桌,坐下就各自点了一碗螺蛳粉,又点了酸笋炒螺丝和酸笋炒五花肉,桌上满满当当的,全是酸笋做的菜。


    张鸥夹起一筷子酸笋炒五花肉,嚼了两口,就吐在桌上,“小二,你们这酸笋是用泔水腌的吧?闻着怎么一股馊味?”他嗓门洪亮,刻意让周围几桌客人都听见。


    旁边的跟班立刻附和:“就是!我看这螺肉也不新鲜,说不定是从臭水沟里摸来的,吃坏了肚子可怎么办?”


    阿福气得脸通红:“我们的酸笋都是用井水腌的,螺肉也是孩子们从干净溪里摸的,天天换水吐沙,怎么会不新鲜!”


    “哟,还敢顶嘴?”张鸥猛地一拍桌子,“小爷我吃过的山珍海味比你见过的都多,还能骗你?赶紧叫你们掌柜的来,就说有客人嫌菜不新鲜,让她亲自来赔罪!”


    林窈听见动静,解下围裙擦了擦手,从后厨走了出来。她扫了眼张鸥那桌,自以为是初次品尝酸味,不知道它的味道便是如此。她语气平和:“这位客官觉得哪里不新鲜?”


    张鸥见她是个小娘子,气焰更盛:“哪里都不新鲜!这酸笋一股子怪味,螺肉嚼着发苦,我看你就是故意拿这些破烂玩意儿糊弄人!”


    这下,林窈的脸色变了,“小店的菜都是当天新鲜制作的,这酸笋的酸味是发酵后独特的风味,而郎君所说的螺肉的苦味更是不可能会有,这些田螺在下锅前都在后院用清水养着,绝不会用不新鲜的田螺。”


    张鸥哪里管她说什么,猛地一拍桌子:“你个小娘子嘴巴倒厉害!我说不新鲜就是不新鲜!”他冲身后的跟班使了个眼色,“给我把这些破烂玩意儿都掀了,免得再糊弄人!”


    几个跟班立刻咋咋呼呼地站起来,伸手就要去掀桌子。阿福和阿柱一直站在林窈身旁以防不测,见状一把按住桌沿,林窈怒不可遏:“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敢砸店?”


    “砸了又怎样?”张鸥梗着脖子,“你这店用馊菜糊弄人,就该砸!”他话音刚落,就有个穿短打的汉子进了店,张鸥的跟班立马拦住:“这家店用馊了的酸笋做菜,吃了准拉肚子,你还敢进?”


    汉子愣了愣,看看张鸥一行人凶神恶煞的模样,又闻了闻店里的酸香味,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走了。


    紧接着又有几个客人想来吃饭,都被张鸥一行人连哄带吓地赶走了。有熟客看不下去,皱着眉道:“你们这是干啥?林掌柜的菜干净得很,我们吃了这么久都没事。”


    张鸥斜睨着他:“你算哪根葱?怕不是跟这店家一伙的,收了她的好处帮着骗人?”


    另一个跟班更是口出秽言:“也不瞧瞧自己穿的啥,怕是吃不起正经饭菜,才来啃这馊酸笋!”


    熟客被骂得涨红了脸,终究还是忍了忍,摇摇头走了。店里的客人本就不多,被这么一闹,很快就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张鸥一行人在空荡荡的店里。


    林窈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这些人是故意来捣乱的,就是想搅黄她的生意,“你们到底想怎样?”


    张鸥翘着二郎腿,慢条斯理地剔着牙:“不想怎样,就是看不惯你用馊菜骗人。要么你现在就关门大吉,要么就乖乖给小爷磕三个响头赔罪,小爷或许还能饶了你。”


    “休想!”林窈毫不犹豫地说道。


    赵娘子在后厨听到动静,把小满交给王小鱼,悄悄往后门溜去报官。只是当她带着衙役回来的时候,店里早已没了那几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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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 将计就计


    曲中到得食肆,一股酸馊气扑面而来,他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面上却依旧端着公事公办的神色:“林掌柜,方才可是有人来闹事?”


    林窈将方才的事端细细说了,曲中心里已有了计较。虽也倾向于是有人故意来捣乱,但官府办案最重实证,如今人已跑没了影,只能先按林窈描述的样貌,去周遭打听打听。


    不过方才听林窈说及那酸笋,曲中倒生出几分兴致。正好也已到下值的时间,他索性在店里坐下,点了一碗螺蛳粉,外加一盘炒螺蛳。


    今日店里的生意被张鸥等人搅得做不下去,灶房里还剩了不少田螺。林窈给曲中做了份超大份的炒田螺,权当谢他这一趟奔波。


    曲中初时还有些担心味道,但是吃了一个之后,一口一个田螺,嗦得停不下来。不得不说,这酸笋的味道着实霸道,闻着虽冲,吃起来却格外香。只是这气味太过浓烈,怕是吃完这顿饭,身上的衣裳都得尽数换掉。“林掌柜,你们有没有想过另开一家店,专门做这酸笋?不然其他客人进来吃饭,难免要沾一身味道。”


    “正有这般打算,不日便会开张。”林窈应道,“我们租了孙家面馆的铺子。孙大爷年纪大了,儿子在富贵人家做了账房先生,前些日子添了个大胖孙子,便回去含饴弄孙了。等新店开业,捕头可要前来捧场,到时候会有新菜式呢!”


    曲中闻言点头:“定会去的,倒要瞧瞧林掌柜又琢磨出了什么新鲜吃食。”


    曲中走后,林窈让伙计们关了店门。


    天色尚早,她取来自己做的碳笔,将方才带头闹事的张鸥模样画了下来。王智在一旁看着,不由得啧啧称奇。他原先见林窈说要画像,却不研墨,只拿了支碳笔,还当她是闹着玩,没承想画出来竟如此惟妙惟肖。


    林窈画了三幅画像,分别交给阿柱、阿福和林诚,让他们分头去打听。


    闲着也是闲着,林窈买了五斤红豆,往武馆去了。她到的时候,正好是孩子们训练完,自由活动的时辰。


    一进武馆,张大山就先瞧见了她,大喊一声:“林姐姐!”其余孩子闻声看来,顿时一哄而上,将她团团围住。林崧这个亲弟弟倒是被挤到了最后。


    许之珩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篮子,“这里面是什么好吃的?”


    “红豆,用来做豆沙包。”林窈看着孩子们笑问:“有没有人想吃又香又甜的豆沙包?”


    孩子们的眼睛瞬间亮了,像一群小馋猫围着林窈打转。


    “我要吃!”


    “林姐姐,我能吃两个吗?”


    叽叽喳喳的声音里,唐乐仰着满是汗水的小脸,露出自己缺了一颗牙的嘴巴:“林姐姐,豆沙包是软乎乎的吗?我牙掉了。”


    林窈蹲下身揉了揉他的头发:“是呢,刚出锅时还冒着热气,掰开里面是甜甜的红豆沙,一点不硌牙。”


    许之珩把红豆拎进武馆的小厨房,回头见林窈被孩子们缠得脱不开身,笑着解围:“都围着林姐姐做什么?还不快去洗手,不然一会可吃不上豆沙包。”


    孩子们嚷嚷着一声散开,像一阵风似的冲向水井,争先恐后地洗手。


    许之珩跟着林窈进了灶房,“需要我帮忙做什么?”


    “帮我烧火。”林窈把红豆倒进盆里淘洗,“红豆得先泡两刻钟,再煮得烂烂的,捣成沙才能用。”她一边说着,一边往盆里加清水。


    张大山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进来,扒着门框看:“林姐姐,我能帮你捣红豆吗?我力气大!”他说着还攥了攥拳头。


    “当然能,不过得等红豆煮烂了才行。现在要先做包子皮。”林窈笑着点头,“大山,把其他人都喊进来,咱们一起做豆沙包。”


    张大山乐得蹦了个高,往外跑:“都来都来!林姐姐让咱们一起做豆沙包咯!”


    孩子们像一群欢快的小雀儿跑进了厨房,把不大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


    林窈把发好的面团往案板上一放,面团白胖胖的,满是细密的蜂窝眼。“来,咱们先学揉面。”她揪下面团分发给孩子们,“像这样来回搓,把面团揉得光溜溜的。”


    孩子们立刻学起来,有的把面团揉成了长条,有的捏成了圆疙瘩,还有个小不点直接把面团往脸上贴,引得众人笑成一团。


    “林姐姐,我的面团会喘气!”一个孩子举着手里的面团喊,面团上被他戳了个小洞,正往外冒热气。林窈笑着帮他把洞捏上:“这是酵母在干活呢,等会儿蒸出来才会松软。”


    许之珩在一旁捣豆沙,眼睛却总偷瞄林窈手把手教孩子们揉面。她正手把手教孩子们揉面,脸上沾了些面粉,像只小花猫似的,他不由得笑出了声。


    林窈听见笑声,还以为他也被孩子们的天真举动逗乐了,抬头时,却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许之珩慌忙移开视线,林窈也没多想,继续低头揉着面团。


    石臼里的红豆泥还冒着热气,红糖融在里面,甜香混着面香,把整个厨房都被这香甜的气息充斥着。


    唐乐最心急,搓着面团直嚷嚷:“啥时候才能包豆沙啊?我闻着红豆香都快流口水了!”


    “这就来。”林窈把面团揪成大小均匀的剂子,擀出圆皮递给孩子们,“把豆沙放在中间,像这样捏褶子。”她捏着皮边轻轻一拧,就转出个漂亮的螺旋顶,“记住要捏紧,不然蒸的时候会漏馅哦。”


    孩子们学得有模有样,有的捏出三个褶,有的捏成个圆团团,宋米还在包子顶上按了颗红豆当装饰。


    许之珩也拿起个面皮,舀了勺豆沙放在中间,手指笨拙地往中间凑,结果皮破了个小口,豆沙顺着指缝流出来。


    “你们师父这是给包子开了个小天窗?”林窈递过块湿布让他擦手,“还是我来吧,你帮着把包好的摆进蒸笼。”


    许之珩看着林窈修补自己做的那个“失败品”,又看看林窈手下那些圆滚滚的豆沙包,忽然觉得这比练一套拳还费功夫。


    他拿起孩子们包的歪瓜裂枣,小心翼翼地摆在蒸笼里。


    第一笼包子快要蒸好时,灶房门口已排起了长队。


    林窈掀开盖子的瞬间,豆沙包冒着热气,孩子们不约而同地都咽了咽口水。几个年纪小的忍不住踮起脚,小手扒着灶台边缘想往里瞧。


    “别急,刚出锅烫得很。”林窈拿起竹筷,小心翼翼地把豆沙包夹进铺着棉布的筐里。刚出锅的包子圆滚滚的,孩子们捏得歪歪扭扭的包子,更显憨态可掬。


    “每人一个,分着吃。”林窈把筐往孩子们中间推了推,“大山是哥哥,先给师弟师妹们分。”


    张大山虽馋得紧,却还是听话地分发。


    宋米拿到豆沙包,双手捧着包子吹了又吹,轻轻咬了一小口,甜丝丝的豆沙在舌尖化开,她眼睛弯成月牙:“比镇上糖糕铺的还甜!”


    林窈拿出许之珩做的那个递过去,自己也取了一只。许之珩接过那个被他揉坏又修补好的包子,皮上还留着不太规整的褶子,咬一口,松软的面皮裹着绵密的豆沙,甜香在口中漫开。


    “怎样?”林窈看着他,眼里带着点期待。


    “好吃。”许之珩嘴角噙着笑意,“孩子们怕是往后要天天盼着你来了。”


    林窈吹了吹手里的豆沙包,不在意地说道:“这有什么,我有空就来。”她一边吃着,一边看着对面排排坐着吃包子的孩子们,心情也轻快了不少。


    ~


    林家食肆今日依旧早早开了门。午饭时分一到,许多不知情的客人照旧来店里吃饭。


    张鸥几人果然也来了,像甩不掉的跳蚤,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阿柱瞧着他们那副得瑟模样,恨不能拦在门外,可想起林窈的嘱咐,还是强压下火气,如对待其他客人一般,将他们迎了进去。


    那几人见阿柱敢怒不敢言,越发认定林窈拿他们没办法,嚣张地啐了阿柱一口:“一只看门狗,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张鸥坐下后,故技重施,点了一桌子酸笋做的菜。阿福看着菜单,面露犹豫,张鸥见状立刻嚷嚷起来:“怎么?林家食肆如今是不让客人点菜了?”


    阿福咬着牙应道:“自然不是。只是客官点的菜多,小的脑子笨,怕记不住,才反应慢了些。”


    灶房里,王小鱼很快把张鸥要的菜做好了。菜端上桌,张鸥吃了几口,果然又如昨日一般,突然提高嗓门,污蔑店里的菜不新鲜。


    店里的客人正埋头吃饭,被这突如其来的嚷嚷声吸引了注意,不少人都停了筷子。


    吴大强夫妻今日难得出来,想着来食肆照顾林窈兄妹的生意,没承想一来就遇上这事,他皱着眉看过去:“怎么就不新鲜了?我们吃着都没问题,偏就你的出了问题?”


    张鸥斜睨着他,把嘴里的酸笋吐在地上:“老夫在这镇上住了一辈子,这铺子从前还是我的悦来斋!我可以担保,这食肆的吃食绝无问题!倒是你,带着一群人在此吵吵嚷嚷,到底安的什么心!”


    悦来斋是清泉镇的老字号,向来价格公道、质量上乘,不少人都是吃着悦来斋的糕点长大的。有了吴大强作保,店里的客人也安心了不少。


    林窈一直在柜台处站着,等着张鸥对他发难,见张鸥又要口出狂言,她当即提高声量对着店里其他的客人说道:“本店的吃食绝无问题!不过我这自说自话,客官必定信不过,各位且……”


    话还没说完,林家食肆的门突然被撞开,一群衙役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为首的人大声喝道:“谁是掌柜!把她给我拿下!”——


    作者有话说:许之珩:孩子们期待,我也期待[捂脸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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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借势宣传


    林窈往前一步道:“我便是掌柜。”


    四周原本还能安稳坐着看热闹的客人见官差来了,都放下碗筷,不敢再妄议。


    为首的衙役是个三角眼,斜睨着林窈上下打量:“有人报案,说你这食肆不仅售卖馊坏吃食,害得人腹痛不止!还敢殴打前来讨公道的苦主!”


    刘珂话音刚落,张鸥立刻就接话,捂着肚子佝偻着腰,龇牙咧嘴地哼唧:“官爷您瞧瞧!小的就是那苦主!方才吃了她店里的酸笋,这肚子就疼得像被刀割一般,想让她赔些汤药钱,反倒被她店里的伙计推搡辱骂,简直是无法无天!”


    他身后那几个跟班也跟着起哄,捂着肚子装模作样地呻吟,一时间店里乱糟糟的,倒真有几分真假难辨的架势。


    林窈目光扫过张鸥那张扭曲的脸,心头冷笑,面上却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差爷,此人昨日便来店里闹过一回,今日又来,皆是说我店里的吃食不新鲜。只是昨日我店伙计前脚刚到官府报案,后脚这位客官就肚子不疼了,胃也不难受了,跑得比谁都快。”


    刘珂听到这话,表情有一瞬的不自然,却很快掩饰了过去。


    林窈走到张鸥身旁,拔高了声量,目光里满是嫌弃,面上却带着疑惑:“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何有人明知店里吃食‘有问题’,还连着来吃两日?”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挑衅似的看向还在装肚子疼的张鸥,“这位客官莫不是这脑袋,被门夹过?”


    店里的食客哄堂大笑,张鸥的脸色越发难看。


    门外,许之珩刚走到食肆,正要迈进去,听到这话,他脚步一顿,停在了食肆外。金玉也跟着停下了脚步,嘿嘿一笑,“郎君,林小娘子这嘴可真损。”


    今日原是他出摊替人写信的日子,刚走到半路,就见县衙那个劣迹斑斑的衙役气势汹汹地往林家食肆去。他本还担心林窈应付不来,没承想她竟这般游刃有余。


    他没有再往里走,只在不远处支起摊子静观其变。金玉忍不住问:“郎君不去帮帮林小娘子?”


    许之珩摇头,一边洗笔研墨一边道:“她可没你想的那么弱,且看着吧。”


    林窈见张鸥和那衙役马上就要对她发难,立马正色道:“既然这位客官不惜自伤身体,也要说我家食物有问题,想必是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正义之士,那便更不能让他白白受苦。正好今日官府的差爷在此,诸位且做个见证。”


    “我已差人去请广元堂、济世堂、仁心堂的医师来,既为这些客官诊治,也查验食肆所有食材!只是几位差爷来得突然,食肆食材放置分散,为避藏匿嫌疑,我等不敢擅自搬动,还劳烦差爷随我到后院,烦请将怀疑的食材清点出来,我的伙计自会搬到前厅。”林窈说道。


    刘珂闻言眉头紧蹙。他原是收了妻弟的银子,在衙门里给他通风报信。今日前来,只因有人报官说他兄弟张鸥在林家食肆被打,他这才亲自跑一趟。如今看来,那报官之人分明是林掌柜叫人假扮的,只是现在一时倒有些骑虎难下。


    “哼,故弄玄虚!”刘珂梗着脖子道,“难不成还怕你耍花样?去,跟她去后院瞧瞧!”


    林窈不慌不忙,转身往后院走,阿柱几人紧随其后。后院里码着一排排陶缸,墙角堆着新鲜的蔬菜,井边还放着刚清洗好的螺蛳,样样收拾得干净整齐。


    衙役们翻来翻去,也没找出半点不妥,刘珂的脸色越发难看。他掀开了其中一坛酸笋,酸臭的气息扑面而来,顿时眼前一亮,“把这些臭东西都搬出去!还有其他食材,全都搬出去!我就不信这家店一点问题都没有!”


    林窈见他揪着酸笋不放,反而笑了:“差爷有所不知,这酸笋本就是这般滋味。闻着虽冲,吃着却香,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客官专程来尝。”


    刘珂哪里肯信,只当她是垂死挣扎,冲着手下嚷嚷:“少听她胡扯!都给我搬!但凡有一样东西带馊味,就把她带回衙门受审!”


    衙役们不敢怠慢,七手八脚地搬起陶缸和食材。刚把酸笋坛子抬到前厅,那股霸道的酸香就弥漫开来,“诸位客官都来瞧瞧!”林窈提高声音,指着陶缸里的酸笋,“这便是今日用的食材,色泽鲜亮,酸味纯正,若是馊了,怎会是这般模样?”


    有常来的客人凑上前看了看,点头道:“没错,我昨日来吃也是这酸笋,味道正得很!”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广元堂的陈大夫带着药箱进来了,后面跟着济世堂和仁心堂的医师。


    林窈赶紧上前迎接:“有劳三位郎中。这几位客官说吃了小店的吃食腹痛不止,还请各位仔细瞧瞧。”她特意把镇上大医馆的大夫都请来了,为的就是避免被人说她收买医师。


    李郎中是镇上的老医师,行医几十年,一眼就看出这些人是装的,却还是依着规矩搭了脉,又翻看他的眼睑,夹起桌上还没吃过的酸笋闻了闻,最后对着三角眼摇了摇头:“这几位郎君脉象平稳,气息匀和,哪有半分腹痛的迹象?这酸笋也是好的,绝无馊坏。”


    另两位医师也跟着查验,结果如出一辙。


    张鸥慌了神,但还是嘴硬,“那其他食材呢,这里这么多食材,一一都得验过!”


    “这位公子说要验食材,那就从这坛酸笋开始吧。”林窈指着最大的那口缸,“这是今早刚开封的,里头还有大半坛,医师不妨取些尝尝?”


    李郎中捻起一根酸笋,放在鼻尖轻嗅,又用指甲掐了掐,质地脆嫩,汁水饱满,当即点头:“是正经法子腌出来的笋子,虽味道怪异,但绝无腐坏。”


    另两位医师也分查了其他食材,查了半晌,别说馊坏的,就连不新鲜的都没见着。


    张鸥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眼瞅着再闹下去只会露馅,却仍不死心,指着灶台边的铁锅嚷嚷:“那锅呢?说不定是锅没洗干净,才让人吃坏了肚子!”


    这话一出,连旁边的客人都忍不住笑了。阿福立马冲进灶房把锅取了出来:“我们灶房的锅,饭前饭后都要用碱水刷三遍,比家里的饭碗还干净!不信你自己看!”


    张鸥看着这情形,后背直冒冷汗。他原还存了侥幸心理,没成想林窈的店竟干净得挑不出半点错处,这下怕是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刘珂见状,知道再闹下去只会自讨没趣,“行了,便算你们是被诬陷的吧。”说罢,狠狠瞪了张鸥一眼,转身就想走。


    “差爷留步!”林窈上前一步,声音清亮,“今日之事,三位郎中已有定论,食材已验过,郎中也请来了,是非曲直自有公论。这些人几次三番来店里闹事,污蔑我店声誉,若今日不给个说法,往后谁还敢来小店?”


    周围的客人也跟着喊道:


    “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把他们抓起来!”


    刘珂被众人堵得进退不得,正左右为难,忽听门外有人朗声道:“何事如此喧哗?”


    众人回头,只见曲中带着两个捕快走进来,目光扫过满堂乱象,最后落在刘珂身上。刘珂无视了张鸥祈求的眼神,忙道:“曲捕头来得正好!这伙人……”


    “我都听见了。”曲中打断他,看向林窈,“林掌柜,多亏了你的画像,方才我已查到,张鸥几人昨日在赌坊输了钱,是收了隔壁镇香满楼少东家的指使,来此捣乱。”


    曲中对捕快道:“把张鸥等人带回衙门,再去请李掌柜问话!”又转向刘珂,语气沉了几分,“刘捕头,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回头自己去趟主簿房说清楚。”


    刘珂喏喏连声,灰溜溜地带着衙役走了。


    闹事的人被带走了,食肆外还聚集着不少前来看热闹的人,林窈自然不会放过这大好的宣传机会。


    林窈走到门口,对着围观的人群拱手笑道:“多谢各位乡亲今日驻足,方才的事想必大家也瞧见了,广元堂、济世堂、仁心堂的三位郎中都验过了,我家食肆的酸笋、螺蛳还有各色食材,全是新鲜干净的,绝无半分馊坏。”


    她扬手指了指刚被衙役押走的方向,声音清亮:“方才那几位,原是受人指使来捣乱的,如今已被官差带走问话。县太爷的人也在后院查过了,我林家食肆样样都经得起查验。”


    人群里有人嘀咕:“我就说林家食肆的味道正,哪会有问题?”


    有人接话:“可不是嘛,我前日来吃了螺蛳粉,回去还惦记着呢!”


    林窈趁热打铁道:“各位乡亲若不信,尽可进店瞧瞧。后厨的门敞着,食材都摆在明处,随时能看。今日为谢大家捧场,凡进店点酸笋吃食的,都送一碟新腌的酸豆角!”


    这话一出,围观的人顿时动了心。本就有不少人是闻着香味来的,又亲眼见了官差和医师作证,哪还有什么顾虑?几个年轻汉子率先迈步:“走,尝尝去!我倒要看看这酸笋到底有多香!”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跟着涌进店门,转眼间,方才还空着的食肆就坐满了人。


    金玉远远看着,一边研墨一遍赞叹,“林小娘子真是厉害,这么快就转危为安。”


    “能在乱局里找到生机,确是难得。”他将笔搁在笔山上,目光掠过食肆门口那抹利落的身影。


    金玉往那边探了探脑袋,见店里的伙计忙得脚不沾地,忍不住咋舌:“林窈娘子委实好运,这可真是因祸得福了!方才那些看热闹的,这会儿怕是都成了食客。你看那桌穿蓝布衫的,我前日去刘记酱菜铺买菜干时,还听见他们在门口说酸笋难闻呢!”


    许之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见几个汉子正埋头嗦粉。他收回视线,将写好的家书仔细叠好,递给等候的老妇人,又淡淡道:“不是运气,是她心里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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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章 臭豆腐和臭屁醋


    自从张鸥闹事被化解之后,林家食肆的口碑直线上升。林窈趁热打铁,每日都大肆宣传马上就要开一家新食肆,主营各类臭味食物,名为风味馆。


    林窈把螺蛳粉的销售转移到了风味馆,可又怕菜单太过单调,便琢磨起了臭豆腐。


    这日天刚蒙蒙亮,林窈就带着阿柱和阿福几人忙活起来。后院石磨旁堆着好几袋黄豆,都是她早先囤下的粮食。这一批用完,她打算再采购新的囤着。“先把黄豆泡上。”林窈指挥着,将黄豆倒进大陶缸,倒满清水,“得泡到豆子鼓胀,用手指一捏就碎才行,约莫要泡上个大半天。”


    等黄豆泡发好,已是午后。阿福从码头牵回小灰,套上石磨。“磨得细些,浆汁才够嫩滑。”林窈不时用木勺刮下磨盘边缘的豆渣,“阿柱,把浆汁倒进布袋里。”


    阿柱早已支好木架,将装着豆浆的布袋悬空挂起,两人合力攥住布袋两端,使出浑身力气挤压。初挤的浆汁十分浓稠,挤到后来渐成浅乳色,直到豆渣变得干散不沾手,林窈才点头:“行了,把豆渣倒出来,再用沸水冲一遍,多挤些浆汁出来。”


    二次挤压出的浆汁稍淡,却带着同样的豆香。林窈将所有浆汁倒进大铁锅。待浆汁沸腾泛起细密的泡沫,她不断搅动,防止锅底结焦。“火候得盯着,太急了容易糊,太慢了又出不了豆香。”


    等浆汁滚得恰到好处,林窈迅速将其舀进陶缸,又取来石膏粉调成的水汁,一边缓缓倒入一边用长木棍搅动。“搅十五到二十转就停。”她盯着缸里的浆汁,“得看浆汁的反应,要是滴点水进去能融开,就还得再加石膏汁。”试了两回,见水珠浮在浆面不沉,林窈才停了手,“等着吧,再过两刻钟就成豆腐脑了。”


    果然,缸里的浆汁凝结成嫩生生的豆腐脑,用勺轻轻一舀,颤巍巍的如凝脂一般。


    林窈取来方形木盒,内壁铺好棉布,将豆腐脑一勺勺舀进去,铺满一层就撒些盐,再铺一层,直到把木盒装满。


    “这豆腐得压得比寻常吃的硬些,却又不能像豆腐干那样紧实。”她盖上木板,压上块沉甸甸的青石板,“压上两个时辰,把水分沥透了才行。”


    次日清晨,压好的豆腐被切成四四方方的小块,整齐地码在木质架子上。那架子有十几层,层间留着空隙通风,林窈拿着盐罐,均匀地往每块豆腐上撒盐。“盐得够,才能引出鲜味,也能防坏。”


    她又取来个小瓷碗,里面是溶了霉菌的清水,指尖蘸着水,轻轻往豆腐上一弹,细密的水珠便均匀落在豆腐表面。这菌种是做毛豆腐的菌种,是她特意提前买了一板豆腐发的霉菌。


    将摆满豆腐的架子搬进通风的房内,这里不见阳光直晒,温度适中,最适合发酵。林窈仔细关上门,只留条缝透气:“等个两三天,长出一寸长的白毛就成。”


    第三日傍晚,林窈推开房门,只见每块豆腐上都覆着层雪白的霉菌,毛茸茸的,像一个个挤挤挨挨的小馒头,“成了。”她眼露喜色,指挥着将豆腐搬到院里。


    院子里早已备好的大木桶,用沸水冲开桶里的青矾。林窈将豆腐块整块放进桶里:“这要泡上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王小鱼几人捞出豆腐,晾至微凉,再浸入早已备好的卤水里。那卤水里有花椒、八角、桂皮,还有些林窈特意加的秘方香料,黑褐色的卤汁泛着醇厚的香气。“春秋泡三到五个时辰,夏天两个时辰就够,冬天得六到十个时辰。”她看了看日头,“今日天热,泡两个时辰正好。”


    夕阳西下时,林窈捞出浸透卤汁的豆腐,块块乌黑油亮,用冷开水冲去表面浮卤,沥干水分。“到这一步,基本的臭豆腐就成了。”她拿起几块,“不过还能再加工加工,有的人爱辣,就刷层红油,有的人喜香,就撒把芝麻。”


    阿柱凑过来闻了闻,皱着眉又忍不住吸鼻子:“这味道比酸笋还怪哩,真能有人爱吃?”


    林窈笑着拿起一块:“等炸透了就知道了,外酥里嫩,香得很呢。”她转头对阿福道,“明日风味馆开张,就把这臭豆腐摆出来,保准能成招牌。”


    灶房里,阿福已支起油锅,待油烧得冒烟,林窈将臭豆腐块一个个放进去。油花翻滚,臭豆腐在热油中渐渐鼓起,表面变得金黄酥脆,那股独特的味道混着油香弥漫开来。


    林窈将其捞起,控油片刻后放进碗里。她把豆腐戳出一个小口,把提前制作好的调料和香菜碎加入其中,“来,尝尝!”林窈先给王小鱼递了一块。


    经过酸笋的洗礼,王小鱼几人已经对她做的这些臭味食物见怪不怪了,但味道还是有些冲,王小鱼捏着鼻子凑过去,刚咬下一口,眼睛倏地亮起,外皮酥脆得直掉渣,内里却嫩得能流出汁来,辣油混着油炸豆腐的香气,还有香菜的清爽,那股子臭味早已化作勾人的鲜香,竟让人舍不得停嘴。


    “这玩意闻着冲,吃着真不赖!”王小鱼含糊不清地说着,又伸手去夹第二块。


    林窈夹了一块送入口中,这熟悉的味道让她幸福得眯起了眼,臭豆腐果然是无可替代的美味。


    剩下的臭豆腐很快被几人分食殆尽。简单收拾了一下灶房,林窈又开始捣鼓另一样吃食。


    她从库房里翻出个半人高的陶制醋坛子,坛口带着水密封的凹槽,是前几日特意托烧陶匠新做的。


    几人用热水把坛子里外烫了三遍,倒扣在架子上沥干水。素娘早就发现这个新的坛子的了,现在终于见掌柜拿出来用,好奇地问道:“这是要用来做什么?”


    林窈正用布巾擦着坛沿的水渍,调皮地眨了眨眼:“做臭屁醋呀。”


    “臭屁醋?”素娘愣了愣,“这名字听着好生奇怪的,是醋里头加了什么怪东西?”


    旁边的阿柱也挠起了头:“难不成是闻着像放屁的醋?那谁还敢吃啊。”


    林窈被逗得直笑,拿过个空碗舀了勺清水涮剩下的坛子:“这醋可是好东西,岭南人常喝呢。别看名字糙,用处可不少。夏天喝能开胃,吃撑了能消食,就连身上有瘀青、肝火旺,喝上些都能舒坦些,南边那些长寿的老人,好多都爱喝这个呢①。”


    “而且这醋得配着腌菜煮,酸劲一上来,吃完浑身通透,人就容易通气,大家便叫它‘臭屁醋’,就这么一代代传下来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检查即将放入坛中的米。


    今日天刚亮,她就去了早市,精挑细选了些颗粒饱满的粘米和糯米。“这醋的好坏,米是根基。”她掂量着手里的米,对跟着的王小鱼道,“糯米和粘米得按这个比例来,就这坛子大小,估摸着得三斤米才够。”


    林窈把米倒进大盆,用清水淘洗得干干净净,直到盆底再无杂质,才捞出来沥干水。灶房里的铁锅早已烧得通红,她将米一股脑倒进去,不停翻炒。“干炒得盯着火候,火大了容易焦,火小了又炒不透。”她手上动作不停,直到米粒在锅里渐渐染上一层浅浅的金黄,空气中飘出淡淡的焦香,才停了手。


    万春来看着炒得微黄的米,忍不住问:“掌柜的,这米不泡不煮,直接炒了就酿?”


    “这便是它的讲究处。”林窈一边将炒好的米倒进陶坛,一边解释,“干炒能激出米香,也能让发酵更匀些。”待米在坛底铺得均匀,她又提着桶山泉水过来,缓缓往坛里倒,直到水面没过米层半尺多高。


    “接下来就得靠时间了。”


    林窈取来粗布盖住坛口,再扣上带凹槽的坛盖,往凹槽里添满清水,“这水密封能挡住空气,又能让坛里的气透出来。”她指挥着阿柱把坛子搬到后院廊下,“这儿早上能晒着点太阳,又不会被直晒,正好发酵。”


    阿柱看着那坛米,挠了挠头:“就这么放三个月?”


    “嗯,期间可不能随便开盖。”林窈拍了拍坛身,“等三个月后开盖,保准是闻着臭、吃着香。”


    做好的臭屁醋一共有六坛,林窈取了一摊,送到了武馆,“这是臭屁醋,健脾消食,老少皆宜。”


    许之珩接过醋坛,问道:“今日只是来送这醋的?”


    林窈摆摆手,面上丝毫没有被调侃的不快:“怎么这么说?我这是惦记着孩子们,上回宋米不就吃积食了?送点醋给你们,他们要是又吃撑了,便可用来消食。”她话锋一转,“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我来找你是想问问买粮的事。咱们这平头老百姓预算有限,这粮食还要继续囤吗?”


    “林掌柜如今不说日进斗金,也是进账颇丰,这囤粮自然是越多越好。”许之珩调侃道。


    林窈白了他一眼,带着刚买的话本子往里院走去了。


    许之珩看着她的背影,眼里满是的笑意,转身将醋坛递给一旁的师弟:“拿去交给伙房,按林掌柜说的交代厨子。”


    内院的石榴树下,几个半大的孩子正围着石桌练字,见林窈进来,都脆生生地喊她。宋米攥着毛笔,鼻尖还沾着墨渍:“林姐姐,今日带了什么好吃的?”


    “今日没有吃的,倒是带了本新话本。”林窈扬了扬手里的册子,“写完字便给你们念。”——


    作者有话说:①和臭豆腐、臭屁醋的制作方式来源于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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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章 风味馆


    风味馆开张那日,热闹非凡。林窈延续了上一家店开业时的风格,在店门口架了一口锅,炸起了臭豆腐。


    不少街坊邻里听闻这消息,纷纷赶来,甚至还有些人从别的镇上特意过来,都想尝尝这传说中带着独特臭味的美食。人群之中,陈千远扭动着身子使劲挤到前面,脸上挂着笑容说道:“林小娘子,你这新馆子开张,可得给我们这些老主顾留个好位置啊。”


    “陈大夫放心,里头早就给您留好座了。”林窈笑着回应,夹起几块臭豆腐放入油锅里。臭豆腐一下锅,便在热油中翻滚起来,迅速膨胀,那股独特的味道更是不受控制地飘向远方,引得不少人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


    陈千远是个热衷于尝鲜的人,这臭豆腐的味道虽说闻着比酸笋还要怪异,但他丝毫不在意,反而好奇地说:“这便是林小娘子捣鼓出来的新吃食?味道真是浓烈。”


    林窈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大声说道:“正是,今日新店开业,凡是进店消费的客人,都送三块臭豆腐!”豆腐在古代本就是难得的吃食,白送的豆腐,哪怕是味道怪异的臭豆腐,只要能吃,就有人想着不吃白不吃,便纷纷前来凑热闹。林窈心里清楚,只要能打消大家对臭豆腐的抵触,往后就不愁销路。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口,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方才还捂着鼻子犹豫的人,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白送的豆腐,就算味道怪点,那也是实实在在的吃食啊。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往前挤了挤,大声问道:“林掌柜说话算数?花多少钱都有?”


    “自然算数。”林窈拿起长筷,将刚炸好的臭豆腐捞起,控油后码在碟子里,认真说道,“不管点一碗螺蛳粉还是一碟小菜,都送三块,童叟无欺。”


    汉子咽了咽口水,扯着身边的婆娘就往店里走:“走,尝尝去!反正不要钱!”他婆娘还在犹豫,却被他半拉半拽地进了门。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其他人也按捺不住了,纷纷跟着往里涌,原本松散的队伍不多时便排到了街口。


    进店的人越来越多,林窈一边往油锅里添臭豆腐,一边招呼着排队的客人:“都别急,人人有份!先来后到,小心烫着!”


    林窈正忙着炸臭豆腐,一把浑厚有力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恭喜啊!林小娘子,这才多久,你又开新店了!”


    她抬眼望去,只见是自开年之后就没再到店里的吴镖头,赶忙把炸臭豆腐的活计交给万春来,快步上前与他寒暄:“快请进,里头有座,许久不见吴镖头了。”


    吴镖头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笑着说:“刚去食肆,阿柱说你在这边开了新店,还有新奇吃食,这不,我立马就赶来了。”


    林窈引着他往店里走,穿过喧闹的人群,找了个靠里的空座:“吴镖头快坐下歇歇。阿福,给吴镖头来壶热茶。”


    吴镖头刚坐下,就被邻桌飘来的臭味勾得直吸鼻子:“这就是你说的新菜?闻着倒比京城的卤煮还臭。”


    “这叫臭豆腐,还有道螺蛳粉,都是南边传来的做法。”林窈指着邻桌客人碗里的吃食介绍道,“臭豆腐外酥里嫩,螺蛳粉酸鲜开胃,镖头要不要都尝尝?”


    “那必须得尝尝!”吴镖头爽朗地拍了下桌子,“你这丫头做的吃食,从来没让人失望过。”


    他端起阿福送来的热茶,猛灌了一口,才缓缓道,“说起来,也有小半年没来了。过年那会儿押了批绸缎去京城,没成想在苍岩山遇了山匪,好家伙,几十号人拿着刀就冲出来了!”


    林窈递给他一份刚炸好的臭豆腐,闻言道:“那可凶险了,没伤到吧?”


    吴镖头叹了口气:“我还行,就是胳膊被砍了一刀,养了三个多月才利索。可队里的弟兄们,有五个伤得重,到现在还下不了床,还有两个……没挺过来。”


    店里的喧闹仿佛瞬间远了些,林窈看着他泛红的眼眶,轻声道:“镖头节哀。”


    “无妨。”吴镖头摆摆手,挤出个苦笑,“干我们这行的,早就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这阵子不得空,就是忙着给受伤的弟兄抓药,还有安顿那两个弟兄的家眷。好在那批货最后保住了,东家给的抚恤还算丰厚,能让弟兄们的家人好过些。”


    林窈听得心里发酸,在码头摆摊时,吴镖头和他手下的镖师就没少光顾他们的食摊,他们被人诬陷时,吴镖头他们也曾出言相助。


    林窈转身对灶房喊:“阿福,把那坛新酿的米酒拿来,再给吴镖头做碗加肉的螺蛳粉,多放些酸笋。”她回头对吴镖头道,“今日这顿我请,就当给镖头接风。”


    “你这丫头,总这么客气。”吴镖头眼里的红意淡了些,指着碗里的臭豆腐,“这东西确实好吃,对我胃口。等弟兄们好利索了,我带他们都来尝尝。”


    “随时欢迎。”林窈笑着给他添茶,“吴镖头从前可押过京城的镖?”


    “怎么没押过?从前我们最爱跑的就是往京城去的镖,东家出手阔绰不说,路上还太平,谁敢劫官道的货?”他摇了摇头,“这世道怕是要不太平了。”


    林窈听后,并未接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点头。


    窗外的日头渐渐西斜,店里的客人换了一波又一波,风味馆开业第一天的流水就有十三两,是个极为客观的数字,但林窈却高兴不起来,原因无他,正是今日从吴镖头处听来的事情。


    吴镖头的货是在靠近京城地界被劫走的,能够在京城附近活跃的山匪背后必定有极强的靠山支持,京城都这般情形了,如今安稳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


    林窈心里装着事,一晚上都睡不安稳,第二日更是早早地就醒了。


    天刚蒙蒙亮,林窈就敲响了隔壁林诚的房门。“阿兄,今日赶集,跟我一起去采购些食材。”


    今日是镇上赶集的日子,她想去集市上看看,有没有猎户猎到了一些大物件,能用来做腌肉,以备不时之需。而且前几日做臭豆腐,几乎把她囤的黄豆都用光了,她打算去补充一下库存。


    “昨日听吴镖头说他们在京城附近的官道遇到山匪,我担心时局有变,便想着多囤些肉和粮食。”林窈一边往门外走,一边把昨天吴镖头遇山匪的事和自己的猜测简略说了说,“多囤些粮食总是好的,万一往后世道不太平,咱们也能撑得久些。”


    林诚闻言神色一紧,连连点头:“你说得对,是该多囤些。”


    两人赶到集市时,镇口早已挤满了人,摩肩接踵,喧闹非凡。林诚熟门熟路地往猎户聚集的角落走去,拨开人群,林窈则紧紧跟在他身后。


    “张大哥!”林诚老远就喊了一声。张猎户正蹲在地上给一只野鹿剥皮,见是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的林窈,笑着应道:“诚哥儿,这是你妹子吧?早就听说过镇上的林家食肆掌柜做的吃食新奇,今儿算是见到人了。”


    “是啊!我妹子做的吃食可是一绝!”林诚拍着胸脯,脸上满是自豪,“我们最近新开了一家风味馆,里头的臭豆腐、螺蛳粉都香得很,每日都排队呢!”


    张猎户听得手里的剥皮刀都停了:“哦?竟有这么稀奇的吃食?我整天在山里打转,倒错过了这般好东西。等处理完这些野味,我高低得去尝尝。”


    林窈在一旁听着,轻轻拽了拽林诚的袖子。林诚想起正事来,不再侃大山:“张大哥,最近有什么货?”


    张猎户把剥皮刀往腰间一别,往草棚里努了努嘴:“巧了,昨天刚猎着一头三百多斤的野猪,皮毛都处理干净了,正挂在棚里呢。做腌肉最合适不过,肉质紧实,腌透了香得很。还有三只野山羊和一只野鹿,前儿个套着的,肉嫩得很。角落里还有十来只野兔子,皮毛都完整。”


    林窈眼睛一亮,这野兔子虽然肉不多,但是皮毛可以留下来做冬衣和毯子:“那太好了!我们就把这些都买下来,足够做一整年的腌肉了。”


    林诚点点头,看向张猎户:“张大哥,这些我们都要了,您开个价吧。”


    张猎户也爽快:“都是熟人,我不跟你多要。野鹿四十文一斤,野山羊三十五文一斤,野猪二十文一斤,野兔十五文一只,总共算下来,”他掐着手指头算了算,“给个整数,一贯五百钱就行。”


    林诚刚要说话,林窈抢先道:“张大哥,一贯钱太少了,这些东西值当更多,您厚道,我们也不能占您便宜。我给一贯八百文,您让人尽快处理好送到林家食肆,兔子的皮毛要保留完整,行吗?”


    张猎户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林掌柜真是实在人!行,就依你说的!我这就喊人来处理,保证两个时辰内送到!”说着,他扬声喊来两个伙计,吩咐他们把这些肉都处理干净,赶紧送去林家食肆。


    林窈点点头,和张猎户道别后,与林诚往粮食铺走去。


    粮铺掌柜正趴在柜台上打着瞌睡,听到脚步声,猛地抬起头,见是林窈和林诚,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哎呀,是林掌柜和诚哥儿啊,今日想买点什么粮食?”


    “李掌柜,我们来买点精米、小米和黄豆。”林窈说道,“前几日做臭豆腐,把囤的黄豆都用光了,得重新买点补上。”


    “没问题,我们这儿的黄豆都是新收的,颗粒饱满,保证好用。”李掌柜说着,就引着他们往粮堆走去,“你看这精米,色泽鲜亮,煮出来的饭香得很,还有这小米,熬粥最是养胃。”


    林窈抓起一把黄豆,放在手里捻了捻,颗粒确实饱满,没有杂质,满意地点点头:“李掌柜,精米和小米各来三百斤,黄豆来二百五十斤,再来点面粉,也来一百五十斤吧。”


    李掌柜愣了一下,有些惊讶地说道:“买这么多?林掌柜,你这是要囤粮啊?”


    “怎么会呢,最近开了新店,店里人多,消耗得快,多买点存着,省得老是跑一趟。”林窈随口找了个借口,打仗这没影的事,她不可敢乱说。


    林诚在一旁帮腔:“是啊李掌柜,我们店里和工坊的伙计多,这些粮食也吃不了多久。”


    李掌柜见状,也不再多问,笑着说道:“行,既然林掌柜要得多,我给你算便宜点。”


    “李掌柜爽快。”林窈笑着应道,“那就麻烦你让人赶紧装袋,送到食肆去。”


    林窈兄妹买完粮回到食肆时,在张猎户处买的肉已经送到了。院子里堆得像座小山,野猪肉、野鹿肉、野羊肉、野兔肉挂得满满当当,王小鱼几人正围着这些肉看,脸上满是惊讶。


    “掌柜的,你们这是把张猎户的铺子搬空了?”王小鱼瞪大了眼睛,指着那堆肉,“买这么多,怕是吃到明年都吃不完吧?”


    阿柱也附和道:“是啊掌柜的,这得花多少钱啊?咱们店里虽然生意好,也不用买这么多肉吧?”


    林窈笑着走到院子中央,说道:“这些肉是用来做腌肉的,能放很久。最近听些消息,怕是往后日子不太平,多囤些肉是好的。”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不光是肉,粮食我也买了不少。你们也都记着,回家跟家里人说一声,多囤些粮食,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阿柱挠了挠头:“掌柜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大事,未必会发生呢,就是防患于未然。”林窈不想说得太严重,免得大家恐慌,“你们放心,店里和工坊里的伙计,我都会备上你们的那一份,不会让大家缺衣少食的。”


    王小鱼这才松了口气:“回头我也多买些粮食囤点在家中。”


    林窈把肉分类好,递给赵娘子和素娘:“这些野猪肉和野鹿肉适合做腌肉,你们先去把它们处理一下,抹上盐和香料,挂起来风干。”


    林窈说道,“阿鱼,你去把这些野兔处理干净,我给大家做干锅兔肉。”


    “好嘞!”王小鱼高兴地应道,转身就往灶房跑。


    阿福也说道:“掌柜的,那我去把库房收拾出来,等会儿粮食送来了,好有地方放。”


    “去吧,仔细点收拾。”林窈叮嘱道。看着大家各司其职,忙碌起来,林窈心里也踏实了不少。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就算真的遇到什么事,也一定能扛过去。


    灶房里,王小鱼已经把兔肉清洗干净。林窈将野兔切成小块备用,接着从柜子里取出茱萸、干花椒、八角、桂皮、草果。又在盆中倒入些许料酒、豉汁,撒上一把盐、白胡椒粉,再加入几片老姜片和葱段,接着倒入适量淀粉,将调料与兔肉充分抓匀。


    “阿鱼,去把灶火生旺些。”林窈一边说着,一边将铁锅架在灶上。林窈先将姜蒜片放入锅中煸炒。接着,她把茱萸,连同干花椒、八角、桂皮、草果一同下锅,小火慢炒,香料在热油中翻滚,香味愈发浓郁。


    接着,林窈将腌制好的兔肉倒入锅中,快速翻炒,兔肉在锅中不断翻滚,渐渐变色。待兔肉表面的水汽炒干,她倒入两大勺自制的辣油,继续翻炒,将兔肉染成诱人的酱红色。这道菜得用郫县豆瓣酱才正宗,林窈一边翻炒,一边思考自制豆瓣酱的可行性。


    随着兔肉不断煸炒,香味愈发浓烈,林窈适时加入泡发好的香菇和木耳,这是她特意为这道菜准备的配菜,既能增添口感,又能吸收兔肉的香味。


    “阿鱼,拿个大盆来。”林窈喊道。王小鱼赶忙递上一个大陶盆,林窈将炒好的干锅兔肉盛入盆中,兔肉色泽红亮,葱与香菜点缀其间,香气扑鼻。“走,把这盆端出去,让大家尝尝鲜。”林窈对王小鱼说道。


    院子里的伙计早就闻到灶房里的香辣的味道,王小鱼端着热气腾腾的干锅兔肉走出灶房时,他们就都纷纷围了过来。


    干锅兔肉被放在院子中央的石桌上,林窈笑着说:“大家都忙活一天了,尝尝我做的干锅兔肉,趁热吃!”


    众人纷纷拿起碗筷,夹起兔肉放入口中,兔肉鲜嫩入味,香辣的味道让人胃口大开,大家一顿饭吃得很是尽兴。


    吃过饭,林窈把院子里的皮毛收了起来,用粗布仔细裹好,提着往绣坊走去。绣坊的汤娘子正在指导几个绣娘绣一幅寿比南山图,见林窈进来,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林掌柜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汤娘子,我这儿有些兔皮,想麻烦您帮忙做成披风和毯子。”林窈将布包放在桌上,解开绳子,露出里面几张完整的兔皮。


    汤娘子拿起一张兔皮,用手指捻了捻,又对着光看了看,点头道:“这兔皮质量不错,毛厚实,也没什么破损,做披风和毯子正合适。”


    林窈仔细叮嘱道:“披风不用做得太花哨,简单大方就好,领口和袖口用些耐磨的布料包个边,这样能穿得久些。毯子呢,尽量做得厚实些,尺寸大一点,能把人整个裹住才好。”


    汤娘子笑着应道:“林掌柜放心,这些我都记着。您打算什么时候要?”


    “不急,慢慢做,做得细致些就好。”林窈说道。


    走出绣坊,林窈抬头看了看天,夕阳正缓缓落下,给街道镀上了一层金色的余晖。她深吸一口气,思绪万千。以前只在电视里看过打仗,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经历这一遭,如今面临这样的情况,才真切地感受到什么叫人命如草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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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锅兔肉制作方法参考百度


    第89章 南瓜饼


    院角那装着臭屁醋的陶坛,足足放了三个月,终于到了能品尝的日子。林窈将坛子掀开,一股酸气当即涌了出来,带着点特别的味道,在院子里悠悠散开。


    坛里的醋呈淡淡的褐色,表面浮着层薄米膜,底下沉着的米粒,颗颗都泡得发胀。林窈舀起一勺,醋顺着勺边往下滴,那酸气里混着点臭味,闻着真让人想“退避三舍”。


    就像此刻的王小鱼几人,都躲在灶房里不愿靠近。


    王小鱼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嘟囔:“这味儿比茅厕还冲,师父咋就好这口?”


    阿柱原本还在吃赵娘子刚蒸好的肉龙,这会儿闻着这味道,连肉龙都咽不下去了:“前儿个掌柜说这醋能开胃,可现在闻着这味儿,我反而啥都不吃下了。”


    他们说话没特意避着林窈,她自然听了个正着。看来大家对臭屁醋的接受度实在不高,不过也难怪,这东西就跟帝都的豆汁儿似的,受众本就有限,想来这臭屁醋也差不多。林窈略一琢磨,决定把菜牌上的“臭屁醋”换掉,改成它的别名——“长寿醋”。


    古代人寿命普遍不长,长寿是每个人心底的祈愿。林窈取这个名字,正是想吸引大家的注意,同时她也叮嘱每个人,一定要提前告知客人“长寿醋”的味道特点。


    改了名的“长寿醋”被林窈盛在青瓷小碗里,摆在铺子门口的展示架上,旁边还特意贴了张红纸,写着“精粮佳酿,益寿延年”。


    正巧有个挑着担子的老汉路过,瞅见红纸上的字,脚步顿了顿:“这长寿醋是啥稀罕物?”


    阿柱照着林窈教的回道:“大爷,这是用精粮发酵三个月才成的醋,闻着是有点怪,喝着却酸得爽口,常喝能健脾消食、添福寿呢。”


    老汉犹豫着捏了捏胡子,最终还是走进店里,掏出两个铜板:“给我来半碗尝尝。”阿柱刚把醋递过去,老汉抿了一小口,眉头猛地一皱。本以为要挨一顿骂,没承想他咂咂嘴,又喝了一大口,抹了把嘴笑道:“这味儿冲是冲,过后倒有别的醋没有的劲儿!不错!”


    这头正说着,门口又传来动静。一个穿绸缎的妇人被丫鬟扶着走过,闻见味儿就捂了鼻子:“这啥东西这么臭?快躲开些!”丫鬟赶紧护着她往旁边绕,临走前还瞪了在门口处摆弄“长寿醋”的林窈一眼,像是被冒犯了似的。


    日头升到头顶时,架子上的醋才卖了小半坛,而且买的人大多是被“长寿”二字吸引来的中老年人。果然,“长寿醋”只能走小众路线。


    林窈对这个结果虽有点失落,却也很快调整过来。毕竟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岭南的吃食江南人吃不惯,本就正常。


    但要说一点不难过,那是假的。林窈走出风味馆,买了个南瓜,打算去趟武馆,和孩子们一起做南瓜饼吃,也好放松放松心情。


    林窈背着沉甸甸的南瓜走进武馆时,许之珩没像往常那样过来帮她接背篓。她又往校场走去,金玉才瞧见她,急忙跑过来接过她背上的背篓。


    林窈松了松被南瓜压得有点痛的背,又四处望了望,不光许之珩不在,吕大志也没影儿,便问道:“怎么就你一个?”


    金玉刚要回答,一把熟悉的声音从林窈头顶传来:“不是只有他,还有我呢。”


    林窈抬头一看,是正在树上吃桃子的白易。


    他从树上跳下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说道:“阿珩的商船出了点问题,他带人去讨说法了。”看到金玉手里拎着的南瓜,他眼睛一亮,兴奋地问:“这瓜要用来做什么?”


    “南瓜饼。”许之珩不在,林窈心里有点失望,他可是个顶好的帮手,不光任劳任怨,还养眼得很。


    “南瓜饼?”白易眼睛更亮了,几步凑到背篓边,伸手戳了戳那圆滚滚的南瓜,“这东西咋能做饼?”


    金玉摇头叹气:“白公子怕不是头一回见南瓜吧?”


    白易点头:“但我吃过南瓜粥。”


    林窈选了把趁手的刀,准备切南瓜:“这南瓜削了皮蒸熟,和着面粉揉一揉,煎出来外酥里软,甜丝丝的。”她转头对金玉说:“去把灶房的大盆拿来,再烧锅热水。”


    金玉应着跑开,白易却不肯闲着:“我来削皮!”说着接过刀,对着南瓜比划半天,结果削下来的皮厚得能当菜吃。


    林窈看得直摇头,接过刀重新处理:“还是我来吧,别等会儿这南瓜被你削得剩不下多少肉。”她动作利落,菜刀贴着南瓜皮切下,露出里面橙黄的瓜肉。


    白易伸手捏了块南瓜塞进嘴里,舌尖竟是甜津津的味道:“生的也好吃!”


    “当心闹肚子。”林窈把削好的南瓜切成块,放进金玉端来的木盆里,“拿去蒸熟,记得多搅几遍成泥。”


    金玉刚把南瓜端进灶房,几个半大的孩子就从校场跑过来,围着林窈叽叽喳喳:“林姐姐,今天做什么好吃的?”“是不是豆沙包?”


    林窈从布包里摸出几颗麦芽糖分给他们:“今天做南瓜饼,等会儿谁揉面揉得好,多吃一块。”


    孩子们欢呼着散开。


    灶房里很快飘出南瓜的甜香,金玉端着蒸好的南瓜泥出来,孩子们抢着要揉面,结果面粉飞得满脸都是,把林窈逗得直笑。


    等面团被揪成一个个小剂子,按扁了放进热油里,甜香混着油香漫了整个武馆。白易守在灶台边,手里拿着双筷子跃跃欲试:“熟了没?”这模样带得好几个孩子也急巴巴的,宋米和林崧更是一人抱着林窈的一条腿撒娇。


    “馋猫。”林窈夹起第一批做好的南瓜饼沥了油,递给他们,“吹凉了再吃。”


    孩子捧着烫手的南瓜饼,一边哈气一边小口咬着。


    白易吃着南瓜饼,酥软的外皮混着绵密的内馅,甜得恰到好处,不由感叹:“好吃!阿珩回来肯定要后悔没赶上。”


    林窈看着大家满足的样子,心里那点失落早散了。孩子们围着灶台叽叽喳喳的声音,混着南瓜的甜香,让她觉得浑身都暖融融的。


    暮色沉沉,江临城外,一支由近百个流匪组成的队伍在官道旁的树林里停了脚。


    为首的络腮胡男人勒住缰绳,眯着眼打量城门处。从这里能瞥见一小片街道,几个挑着担子的小贩正匆匆往城里赶,竹筐里露出鲜红的果子与白胖的米糕。街边似有酒肆,门帘被风掀动时,能瞥见里头晃动的灯火和影影绰绰的人影,更远处隐约飘来丝竹声。


    他盯着那片热闹,眼睛一眨也不眨。忽然听见城楼上传来梆子声,两记清脆响过,守城的兵卒开始推动沉重的城门,一点点将那片繁华往内收。


    “他娘的,”王勤啐了一口,“这般殷实的地方,老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是头回见,就是那货郎担的货,也比我们这些乡下地方的要好多了。”


    他抚了抚腰间的弯刀,他身后的匪众们也跟着骚动起来,有人已经开始摩挲腰间的武器,还有人在互相推搡着,发出阵阵粗野的笑骂。


    “大哥,这城看着就富得流油!”一个瘦猴似的汉子往前凑了凑,小眼睛闪着精光,“咱们这么多人,今夜就摸进去,保准能捞个盆满钵满!”


    络腮胡正要点头,斜后方突然传来一声闷咳。一个戴着面具的汉子催马上前,声音粗哑地说道:“大哥,三思。”


    他抬手往城头指了指,城门上守着不少身着甲胄得士兵,那些玄色的身影每隔几步便有一个,手里的长枪在暮色里泛着冷光。“江南富庶地,朝廷的派了重兵把守。听说江临的守将是从北边调过来的,带的兵都是见过血的,与我们前些日子遇到的那些草包不一样。”


    瘦猴不服气地啐了一口:“兵多又怎样?咱们人也不少,夜里摸过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他眼角的余光斜斜剜向吕晓,心里头的火气直往上蹿。这吕晓不过是上次在乱军里救了大哥一命,才混进队伍没几日,今日头回跟着出来劫掠,就敢当众驳他的话。


    “你当这是山里的土寨子?”吕晓冷笑一声,“看见护城河上的吊桥没?夜里定是收起来的,我们如何悄无声息地过去?就算咱们泅水过去,上面的弓箭手也不是吃素的。”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远处黑黢黢的村落轮廓,“依我看,不如先去周边村镇转转。那些地方富户不少,守卫却稀松,抢够了粮食金银,再回来跟这江临城慢慢耗。”


    瘦猴他原以为大哥定会骂这新来的多管闲事,没承想王勤竟真的皱起眉,低头琢磨起吕晓的话来。这让他心里更不是滋味,明明自己跟着大哥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如今却要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外人压一头。


    王勤的目光在城墙上逡巡片刻,终是狠狠往马屁股上来了一鞭子:“娘的,就依你!先去附近村镇捞点油水,等老子养足了力气,再回来啃这块肥肉!”


    马蹄声再次响起,近百人的队伍调转方向,乱糟糟地朝着远处的村镇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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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流匪


    丑时的梆子刚敲过两响,万籁俱寂的夜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


    原本还在熟睡的林窈猛然被惊醒,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屋外就传来了阵阵喧闹,哭喊声、怒骂声、器物碎裂声混着杂乱的脚步声,像一锅被打翻的沸水,瞬间将整个镇子搅得鸡犬不宁。


    “阿窈!快起来!”林诚的声音在门外急促响起,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是流匪!他们进镇了!”


    话音未落,院门外就传来“轰隆”一声,像是哪里的院墙被推倒了。林窈手一抖,用来照明的火折子差点掉在地上,她顾不上穿鞋,赤着脚就往屋外冲。


    一开门就看见林诚正把八仙桌往门口挪,林诚额头青筋暴起,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林窈赶紧冲过去,两人合力将桌子死死抵在门板后,又把条凳、木柜全推过去,层层叠叠地堵在门口,连窗缝都用厚木板钉死。


    “有官兵吗?”林窈的声音发紧,耳朵里全是外面的哭嚎。


    “看不清,外头黑压压一片!”林诚死死撑着柜子,林崧吓得浑身发抖,双手紧紧抱着兄长的腿,连哭都不敢出声。


    突然,有流匪猛砸他们的门板,粗野地叫喊:“开门!再不开门老子放火烧了这破屋!”刀尖透过门缝戳进来,林窈瞳孔骤缩,忙拉着林诚后退。


    林诚抄起墙角的柴刀,“别慌!他们撞不开!”握刀的手却止不住地颤抖。


    这时,街口传来一阵整齐的呼喝,像是有大队人马奔来,紧接着是兵刃相击的脆响。门外流匪的叫骂声陡然变得惊慌:“是官兵!他娘的怎么来得这么快?”撞门的力道骤然消失,外面的脚步声变得杂乱。


    林窈贴在门板上听着,心脏狂跳不止。


    不过两刻钟的功夫,外面的哭喊声就弱了下去,流匪的叫嚣声也消失了。周遭突然静了下来。这种安静太过突兀,与刚才的沸反盈天形成了诡异的割裂。


    只有远处房屋燃烧声还在持续,火光把窗纸映得忽明忽暗,空气中飘来越来越浓的焦糊味。


    林诚松开抵着柜子的手,几尽脱力,他转头看向林窈,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谁也不敢确定,这突如其来的寂静,是真正的安全,还是暴风雨前更令人窒息的预兆。


    林崧突然哇地一声哭出来,像是终于绷不住那股恐惧。


    林诚赶紧把他搂进怀里,拍着他的背:“没事了,没事了……”可他自己也知道,这话连自己都安慰不了。


    林窈刚要去看看门外情况,院墙上一道黑影如同夜猫般翻了进来,落在院中,激起一阵尘土。


    “谁?!”林窈惊得后退半步,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下意识就要抄起林诚刚刚才放下的斧头。


    林诚反应极快,反手抄起墙角的顶门木棍,就朝那黑影抡过去。不料却被对方轻巧地侧身避开,木棍重重砸在地上,震得林诚虎口发麻。


    那黑影后退一步,抬手从怀中摸出火折子,橘红色的火光骤然亮起,映出一张沾着尘土却依旧俊朗的脸,额角还带着一道新鲜的血痕。“是我。”许之珩的声音不稳,显然是一路急奔而来,他收起火折子,目光快速扫过堵着门的桌椅,又看向林窈等人,“你们没事吧?”


    林窈这才看清是他,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腿一软差点站不住。林诚也愣在原地,“许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要在你这暂避一会,”许之珩没有直接回答问题,他席地而坐,从怀里掏出一瓶金创药,熟练地洒在手臂的伤口上。


    林窈这才注意到他受了伤,那道伤口划得不算浅,血珠正顺着手臂往下淌,在衣衫上洇出了一团深色的痕迹。她连忙转身冲进屋里,翻出几块新裁的软棉布。


    “先清洗伤口。”林窈蹲下身,将烈酒倒在软棉布上,抬头看向许之珩时,目光里带着关切。


    许之珩原想自己处理,但是心思一转,却微微颔首,抬臂配合着,任由她用浸了酒的布巾擦拭伤口周围的血污。烈酒碰到伤口时,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眉头紧蹙,额角竟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像是疼极了。


    林窈被他这反应惊了一下,手下的动作不由放轻了些,“我再轻点。”


    许之珩喉结滚了滚,借着低头的动作掩去眼底的笑意,只露出一个头顶,似乎是强撑着忍痛:“无妨……你继续便是。”


    林窈见状,一边替他清理伤口,一边轻轻吹着伤口,想要以此缓解他的疼痛,“忍一忍,很快就好。”


    “嗯。”许之珩应了一声,声音低哑,带着点委屈。此刻若是金玉在此,势必要说他装大尾巴狼。


    林窈一边替他包扎,一边胡思乱想。往日里见他总是沉稳可靠,哪怕遇到麻烦也不见慌乱,倒没料到他竟这般怕疼。她手下的动作愈发轻柔,嘴上还轻声安慰:“快好了,包紧些不容易发炎,过几日就没事了。”


    许之珩垂眸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嘴角悄悄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又很快隐去,只余下那副强忍疼痛的模样。


    林诚抱着林崧站在一旁,看着许之珩手臂上纵横的旧疤叠着新伤,心里暗暗咋舌,这许公子看着年纪不大,竟是伤痕累累的。他把林崧放到地上,转身往灶房走去:“我去烧点热水。”


    处理完伤口,林窈松了一口气,问起了武馆的孩子们。


    “武馆那边接到消息早,我让孩子们先躲进地窖,带了几个弟兄往这边赶。镇子西头烧得厉害,流匪被官兵追着往东边去了,你们这处暂时安全。”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窈依旧紧绷的脸,鬼使神差地说道:“不必担心,今日流匪进镇是我们一手促使的,他们不过是砸了几家店,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我们的人制服了。百姓受了惊吓,并无伤亡,明日官府便会拨资修缮。”


    林窈闻言脸上的担忧还未褪尽,又带上几分诧异:“你们促使的?”


    许之珩点头,他看向院外余烬未熄的方向,声音放轻了些:“吕大哥混进了那群流匪。他们自利州而来,一路上烧杀劫掠,无恶不作。我们收到消息,他们最近一直盘踞在附近山头,怕是早就盯着镇上的富庶。与其等他们选个更难防备的时机突袭,不如由我们引着他们撞进布好的网里。”


    林诚在一旁听得糊涂,忍不住插言:“可方才外面那般混乱,有的铺子都被烧了。”


    “烧的是早就搬空的旧铺,”许之珩解释道,“提前让人传了消息,西头那片的百姓昨夜都投亲靠友去了别处。砸的也多是些空屋,看着凶险罢了。”


    他没告诉林窈,这些都是做给真正藏在暗处的人看的,说多了反倒陷她于危险之中。


    这群流匪与京城附近的流匪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背后还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物在庇护他们。这次故意让流匪进镇,一来是为了剿杀这一支流匪,二来是想看看谁会在事后跳出来“安抚”,阻挠办案,催着县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又有谁会借着修缮的名义中饱私囊。


    林窈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原以为是天降横祸,没成想竟是一场暗流涌动的较量,而他们这些寻常百姓,不过是这场较量里的棋子。如今是遇到了把他们当人看的好官,若是遇到不择手段或唯利是图的官差,他们只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短暂的神伤过后,林窈很快就打起了精神。她既然无法选择生存的时代,便只能努力拼出一条活路来。


    “可要吃碗面?”林窈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语气已恢复如常。


    许之珩抬头看她,见她神色已恢复如常,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好啊,正好有些饿了。”他跟着起身,刚动了动胳膊,就“嘶”地抽了口冷气,那副刻意显露的疼意,比方才处理伤口时更甚几分。


    偏林窈这个没见过什么打打杀杀的现代人被他唬住了,转身就着扶他往灶房走:“怎么?牵扯到伤口了?”


    “不妨事。”许之珩摆摆手,却故意放慢了动作,“许是方才跑得急了,此刻才觉疼得很。”


    林窈原以为他只是到灶房取暖,毕竟流了这么多血,也不知道会不会格外畏寒些。


    她舀水烧锅时,却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回头便见许之珩正往灶膛里添柴,火光映着他侧脸的轮廓,竟显得格外赏心悦目。


    “我来吧,你坐着歇着。”林窈想接过火钳,却被他避开。


    “这点活还做得了。”他添了块干柴,“你和面便是,分工合作快些。”


    林窈拗不过他,只得取了面粉来揉。面团在掌心渐渐变得光滑,她望着蒸腾的水汽,心里慢慢踏实下来。不管是棋子还是别的,能活着,能在这样的夜里有口热饭吃,已是幸事。


    许之珩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递来一碗温水:“歇会儿,水开还得等片刻。”他目光落在她揉面的手上,“方才吓到了吧?”


    林窈接过水喝了一口,“还好,有阿兄在,然后你来了,我就不怕了。”


    许之珩眼底的笑意更甚,正要问她为何他来了就不怕了,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林崧像只小炮弹似的冲进灶房,活力满满的样子,哪里还有刚才号啕大哭的影子:“姐姐!好香!是什么呀?”


    他仰着小脸眼巴巴望着灶台。林窈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蛋:“是阳春面,等会儿给你卧个大鸡蛋。”


    “要两个!”林崧伸出两根手指讨价还价。林窈没有不应的。


    很快,四大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端上了桌。葱花飘在清亮的汤里,每一碗上都卧着金黄的荷包蛋,喝一口面汤,驱散了一夜的疲惫与惊惧——


    作者有话说:许之珩:她心疼我[捂脸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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