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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100

    第91章 会错意


    吃完面,林诚搬了几张竹凳到院角的柿子树下,“许公子坐吧。”


    夜风带着草木的潮气吹过来,驱散了些许屋内外的焦糊味。枝头的柿子挂得沉甸甸的,青中带黄,在月光下像盏盏小灯笼。


    初秋夜的有些凉,林诚搓了搓手,瞧着靠在林窈怀里的林崧,轻声道:“前几日赵娘子还说要给崧儿做双新鞋,这下怕是要耽搁些时日了。”


    许之珩靠着树干,顺着话头应道:“等镇上安稳了,让她慢慢做便是,也不急在这一时。”他顿了顿,看着林诚和林窈,忽然笑道,“说来咱们也认识些时日了,总叫我许公子反倒生分,你们若是不嫌弃,叫我阿珩便好。”


    林诚愣了一下,随即爽朗地笑起来:“那我便托大,叫你一声阿珩了。”


    林窈也觉得“许公子”三个字确实见外,点了点头,轻声应了句:“阿珩。”


    许之珩听到这声称呼,眼底的笑意深了些。


    林窈没再说话,低头瞧着怀里的林崧。这孩子许是累极了,眼皮耷拉着。她轻轻拍着他的背,哼起小时候听来的童谣,调子简单,却让周遭的气氛都柔和了几分。


    剩下的二人瞎聊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林崧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迷迷糊糊地往靠在了林窈手边。“困了?”林诚伸手把他抱起来,“我先送他回去睡,崧儿今日怕是吓坏了,得挨着人才能睡安稳。”


    林诚抱着林崧进了屋,院子里只剩林窈和许之珩。


    风吹过柿子叶,沙沙作响,倒比刚才多了几分安宁。


    林窈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一夜惊悸下来,浑身上下都累得不行,她打了个哈欠:“我也得睡会儿了,不然明日铺子都开不了。”


    她站起身,看向许之珩:“你呢?可要回自己家去?”


    许之珩却摇了摇头,目光扫过隔壁黑漆漆的院墙:“回不去。”他轻声说道:“今夜我本不该出现在镇上,这会子怕是有人盯着。”


    林窈一愣:“盯着?”


    “嗯,”许之珩解释道:“隔壁院子里藏了人,是冲我来的。得等他们走了,我才能回去。”


    林窈这才明白他为何要暂避,她看了看他手臂上的伤,又瞧了瞧漆黑的天际,犹豫了一下道:“那要不要到屋子里休息?你伤着了,总在院里耗着也不是办法。”


    许之珩闻言猛地抬头,月光恰好落在他脸上,能看见他满脸的错愕。他喉结滚了滚,声音都带上了几分不自然:“这、这不合适吧。”


    林窈被他这反应弄得莫名其妙:“有什么不合适的?”


    “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许之珩的声音更低了,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窘迫,“我若是进了你的屋子,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他越说越声音越小,耳根子腾地一下就热了。


    林窈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想岔了,又气又笑地瞪了他一眼:“许之珩,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她指了指林诚方才进去的方向,“我是说让你去阿兄那屋歇着,他那屋宽敞,正好能容下两个人。我把崧儿抱到我房里去便是,左右不过是借个地方躺躺,哪来那么多规矩?”


    许之珩这才明白自己闹了个天大的误会,脸上像被火烤了一样,从脸颊一路烧到耳根。好在天还没亮透,浓重的夜色遮住了他发烫的脸,不然此刻怕是要窘迫得钻到地底下去。


    他连忙干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失态,声音都有些发飘:“是我想多了,多谢林小娘子体谅。那就依你说的办。”


    林窈没再理他,转身往屋里走。


    许之珩望着她走进屋的背影,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心里又窘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进了屋,林诚已在自己房里铺好了两张草席。林窈从林诚怀里接过熟睡的林崧,轻手轻脚地抱回自己房间。


    林诚递给他一个枕头:“委屈你了,暂且凑合一晚。”


    ~


    林窈是被院子里的说话声吵醒的。


    她睁开眼时,天已大亮,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床沿。林崧还在熟睡,小脸红扑扑的,想来是昨夜受了惊,此刻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微微蹙着。


    院子里传来林诚的声音,带着几分意外和欣喜:“大壮哥?有功哥?你们怎么来了?”


    刘大壮的嗓音洪亮,“我们听说镇上遭了匪,天刚亮就赶紧赶车过来了!你们没事吧?”


    林窈心里一暖,连忙起身,轻轻掖了掖林崧的被角,快步走到院门口。


    只见院子里停着一辆驴车,刘大壮和林有功正站在那里,脸上满是焦急和关切。


    “我们没事,让你们担心了。”林诚关上了门,“快进来坐。”


    林有功一见林窈,快步走上前,“没吓着吧?昨儿夜里听逃回来的人说镇上乱得很,我和大壮哥连夜就想过来,愣是被叔伯们拦着说天亮再走安全些。”


    “我没事。”林窈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知道他定是担心了一夜,“劳你和大壮哥跑这一趟。”她下意识地扫了一眼院子,没看到许之珩的身影,真是个来去无影的人。


    林诚在一旁像是看出了林窈的疑惑,低声解释道:“阿珩天没亮就走了,说是还有事要办,让我跟你说一声。”


    刘大壮也跟着走进院子,想起路上的景象,忍不住咋舌:“乖乖,这流匪可真够狠的!我们一路走来,有几间铺子都被烧得只剩架子,路上还有不少散落的东西,看着就吓人。好在你们这儿没事,都平安。”


    林有功把布包递到林窈手里,又从车上搬下一个陶罐:“这是婶子们凌晨起来烙的饼,还有罐腌菜,你们先垫垫肚子。我娘还说,要是镇上住不踏实,就回村里去,你们家院子我们每日都有人收拾呢。”


    “多谢有功哥,也替我谢谢婶子们。”林窈接过布包,指尖触到还温热的陶罐,心里暖烘烘的,“我们这边还有些事要处理,等安稳些就回去看大家。”


    林有功眉头微蹙:“镇上虽暂时安稳了,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流匪要是再来,你们这屋子可经不起折腾。”


    刘大壮也跟着点头:“是啊,昨夜那动静,想想都后怕。村里虽说偏些,可四面环山,真有啥事也好躲。”


    林窈捧着温热的陶罐,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她认真地说道:“有功哥,大壮哥,我倒有个想法。咱们不如趁这几日有空,去附近的山里找找地势合适的地方,若是能寻着隐蔽又易守难攻的去处,就简单搭个庇护所。”


    “庇护所?”林有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万一再出事,咱们就往山里躲?”


    “嗯。”林窈点头,“镇上的屋子多是连片的,真要是来了流匪,跑都没处跑。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咱们熟悉山路,山里树多林密,找个有水源又能瞭望的地方,提前备些干粮和水,就算遇到危险,也能多条活路。”


    林诚沉思片刻,觉得这主意可行:“阿窈说得有道理。去年去后山砍柴时,我好像见过一处山坳,背风又隐蔽,旁边还有条小溪,说不定合适。”


    刘大壮拍了拍大腿:“这主意好!我对附近的山熟得很,哪块地势高,哪条路好走,我门儿清!要是真要搭庇护所,我来领路!”


    林有功也来了精神:“那我回村后跟叔伯们说说,多找些人手。砍柴、运料这些力气活,村里有的是壮汉。搭成了,也能有个应急的地方。”


    林窈看着他们赞同的样子,心里踏实了不少:“不用太复杂,先找好地方,简单搭几个能遮风挡雨的棚子,再清理出几条隐蔽的退路就行。”


    送走刘大壮和林有功后,林窈兄妹三人就如往常一样“各司其职”了。


    经历了昨晚的混乱,不少店都没开,街道上行人寥寥。林窈往自己的铺子走去时,偶尔能看到几个官兵在巡逻,神色肃穆。


    快到食肆时,她就看到阿柱正扒着门缝往外瞧,只露出半个脑袋,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左看右看,一副警惕的模样。


    “阿柱。”林窈走上前,扬声喊道。


    阿柱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缩回脑袋,看清是林窈后,才松了口气:“掌柜的,您没事吧?”


    林窈看着他这副惊弓之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不用看了,流匪都被抓住了,官府正在街上巡逻呢,安全了。”


    阿柱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把门完全打开,拍了拍胸口:“可吓死我了,昨晚那动静,我守着铺子,心一直悬到嗓子眼,就怕有人闯进来。”


    林窈走进食肆,就见阿福从后面跑了过来。


    “掌柜的,您来了。”阿福看到林窈平安无事,脸上露出喜色,问道:“今日还开店吗?我看街上好多铺子都关着门呢,怕是没什么客人。”


    林窈一边往里走一边说:“开,越是这种时候,大家越需要口热乎饭。把灶台拾掇干净,该备的食材都备上,像往常一样就好,毕竟这烟火气,最能抚慰人心。”


    阿福用力点头:“哎,好嘞!”——


    作者有话说:隐在暗处满堂:好大一股自作多情的味道,是谁呢?[问号]好难猜啊~[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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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 藕夹


    匪乱过后,清泉镇沉寂了好一阵子。


    头几日,街道上总是冷冷清清的,开门营业的铺子寥寥无几。偶尔有行人走过,也都是行色匆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官兵们依旧在镇上巡逻,只是频次渐渐少了些,街角巷尾还能看到损毁的房屋,提醒着人们那夜的惊心动魄。


    林窈的食肆每日都按时开门,起初客人不多,多是些相熟的街坊,来买些热乎的吃食,顺便聊几句近况。


    店里众人也渐渐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只是干活时仍会时不时地望向门外,像是生怕再出什么乱子。


    林诚和林窈则趁着空闲,跟着刘大壮和林有功去了后山。他们找到了林诚说的那处山坳,果然如他所说,背风隐蔽,旁边还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流过,确实是个搭建庇护所的好地方。


    沉浸式荒野建造庇护所是林窈以前很爱的助眠视频,本以为这回能用上一些自己在视频里学到的小技巧,但是她忘记了林家村里几乎家家有猎户,这古人搭建庇护所的技术也是非常好。


    几人商量着,先简单清理出一片空地,伐了些粗壮的树干,搭起了几个简陋的棚子,又开辟了两条通往山外的隐蔽小路,打算等镇上再安稳些,就召集工坊的人手把庇护所完善得更牢固些。


    日子一天天过去,官府开始组织人手修缮被烧毁的房屋,街道上渐渐有了些生气。


    那些关门歇业的铺子,也陆陆续续重新开张了,清泉镇慢慢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林窈站在食肆门口,看着眼前这熟悉的景象,心里很是高兴,她还是喜欢这样热热闹闹的。


    “新鲜的莲藕哟!刚从塘里挖上来的,脆生生甜津津的!”


    林窈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老汉挑着两筐莲藕,正慢悠悠地走过来。老汉裤脚还沾着泥点,显然是刚从田里赶来。那两筐莲藕码得整整齐齐,藕身粗壮,看着就十分新鲜。


    这么新鲜的莲藕,无论是做成藕夹还是藕粉,都是极好的,林窈连忙喊道他:“老人家,等一下!”


    老汉听到喊声,停下脚步,“姑娘,您要买莲藕?”


    “嗯,”林窈点点头,打量着筐里的莲藕,“您这莲藕看着真新鲜,怎么卖呀?”


    老汉连忙说道:“十个铜板一斤,都是今早刚挖的,保证新鲜!”


    林窈看了看两筐满满的莲藕,说道:“您这两筐我全要了。”


    老汉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确认道:“姑娘,您说真的?这两筐可不少呢。”


    “真的,”林窈肯定地说,“我这食肆正好需要,您帮我挑到后厨去吧。”


    老汉脸上顿时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连声道:“哎,好嘞!多谢掌柜,多谢掌柜!”他挑着担子,脚步都轻快了不少,跟着林窈往后厨走去。


    到了后厨,王小鱼几人看到这么多新鲜的莲藕,都有些惊讶。林窈解释道:“这莲藕新鲜,正好可以做几道新菜式,肯定受欢迎。”


    老汉帮着把莲藕卸下来,林窈让阿福称了重量,付了钱。老汉接过钱,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对着林窈作了个揖:“掌柜的真是好心人,这下我可以早点回家了。”


    “不客气,”林窈笑着摆摆手,“您慢走。”


    看着老汉挑着空担子高高兴兴地离开,林窈转身回了后厨,目光落在那堆新鲜的莲藕上,心里盘算着除了凉拌藕片和莲藕排骨汤,还能做些什么新花样。


    “素娘,把这些莲藕多清洗几遍,尤其是莲藕上的淤泥,可得洗干净了。”林窈一边说着,一边挽起袖子,“赵娘子去剁些肉馅来,要肥瘦相间的,顺便切点葱姜末。”


    王小鱼在一旁好奇地问:“师父,这是要做啥新吃食?”


    “做藕夹。”林窈拿起一根莲藕,用刀削去外皮,露出里面雪白的藕肉,“这莲藕脆嫩,夹上肉馅炸一炸,外酥里嫩,肯定好吃。”


    说话间,她已经将莲藕切成了厚薄均匀的片状,每片之间都留着一点相连的地方,像个小夹子。赵娘子也把肉馅端了过来,里面已经拌好了盐、豉汁、葱姜末,闻着就香喷喷的。


    林窈拿起一片莲藕,用筷子夹起肉馅,小心翼翼地塞进藕片中间,再轻轻按了按,让肉馅均匀地分布在里面。她的动作熟练又轻巧,不一会儿就做好了一大盘藕夹。


    她又调了一碗面糊,里面加了鸡蛋和面粉,还撒了些五香粉,“等下把这些藕夹裹上面糊,放进油锅里炸。”


    灶膛里的火烧得极旺,很快就把油烧热了。林窈拿起做好的藕夹,放进面糊里滚了一圈,让藕夹均匀地裹上面糊,然后轻轻放进油锅里。


    藕夹下锅,不一会儿就在油锅里慢慢变成了金黄色,散发出诱人的香气。王小鱼都忍不住凑过来看,眼睛里满是期待。


    “先尝尝味道怎么样。”林窈拿起一个刚炸好的藕夹,吹了吹,递给王小鱼。


    她接过来,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酥脆的外皮一咬就碎,里面的肉馅鲜嫩多汁,莲藕的清甜中和了肉馅的油腻,味道好极了。她连连点头:“太好吃了!”


    来端菜的阿福也忍不住拿起一个尝了尝,“是啊是啊,太美味了,客人们肯定喜欢。”


    林窈看着他们吃得开心,自己也拿起一个尝了尝,满意地点点头:“嗯,味道不错。”她夹出几块藕夹,切成小块,“阿福,把这些藕夹端出去,给客人们尝尝鲜。”


    阿福连忙端着藕夹出去了,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客人们的赞叹声。


    “这是什么新吃食?太好吃了!”


    “给我来十个!”


    “我也要,我也要!”


    林窈把最后一批藕夹放进油锅,看着它们在热油中慢慢变成诱人的金黄色,才满意地擦了擦手。


    “阿鱼,剩下的这些莲藕你帮我装到篮子里,我带去工坊。”林窈指了指墙角那堆处理干净的莲藕,“教他们做些藕粉,这东西能卖个好价钱。”


    王小鱼手脚麻利地把莲藕装进篮子,又找了块布盖上:“要不要我帮您提着?”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你们看好铺子。”林窈拎起篮子,快步往工坊走去。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林窈走在街道上,能听到两旁铺子传来的吆喝声,清泉镇的热闹劲儿又回来了。她心里想着藕粉的做法,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了些。


    到了工坊,张平正指挥着工人搬运食材,张安则在核对账本。看到林窈进来,两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东家,您怎么来了?还带了这么多莲藕。”张平擦了擦额头的汗。上工的时候,张平和张安坚持叫林窈东家,理由就是林窈年纪原本就不大,若是他们在工人们面前不拿出恭敬态度,难免被外人看轻,反倒会给她添麻烦。林窈觉得这话在理,便也依了他们,工作时该有的规矩从不含糊。


    林窈把篮子放在地上,掀开布:“这些莲藕新鲜,我想着教你们做藕粉,这东西可值钱了。”


    张安连忙放下账本凑过来:“藕粉?就是那些大户人家爱喝的?这东西真能做出来?”


    “当然能。”林窈拿起一根莲藕,“你们看,先把这些莲藕再仔细清洗一遍。然后切成小块,放进石臼里捣碎。”


    她的话刚落音,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精瘦的工人就应声上前:“东家,我来洗吧,保证洗得一干二净!”


    林窈抬眼一看,认出这是万春生,万春来的兄长。


    她记得万春来刚来食肆的时候,性子腼腆,干活虽踏实却总有些放不开。但这位万春生却截然不同,很是机灵,一看就比妹妹老道不少,也更懂人情世故。


    “好,那就麻烦你了。”林窈笑着点头。


    万春生立刻应下,手脚麻利地抱起一堆莲藕往水井边走去,还不忘招呼旁边两个工友:“愣着干啥?东家教咱们做新营生呢,还不快搭把手?”


    林窈看着他主动揽活、带动旁人的样子,心里了然,这是想在自己面前刷脸呢。


    她并不反感这样的人,相反,她非常欣赏主动为自己争取表现机会的人,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乃人之常情。


    最近风味馆刚开张,刘旭被调去跑堂,万春来也被派去后厨帮忙,两处人手都有些紧张,若是万春生真有本事,倒也能派上用场。


    她继续给工人们演示:“捣碎后用纱布过滤,把藕浆收集起来,剩下的渣滓就不要了。藕浆要沉淀一段时间,换几次清水,直到水变清亮,底下的就是纯净的藕粉了。”


    张平跟着指挥:“都仔细看着东家怎么弄,学会了这都是吃饭的本事!”


    林窈又接着说:“沉淀好的藕粉要放在通风的地方阴干,不能暴晒,不然容易结块。晒干后用石碾磨成粉,过几遍细罗,这样冲出来才细腻。”


    张安认真地把步骤记下来,“东家,这阴干大概需要多久?磨成粉后装在什么里卖合适?”


    “阴干大概需要三天,磨成粉后我让人去订做些陶罐,上面刻上‘林记’,一罐装半斤左右。”林窈想了想,“定价一百三十文一罐,咱们这是细作的东西,值这个价。”


    万春生洗好莲藕回来,正好听到这话,凑过来笑着说:“东家这主意好!咱们这藕粉做得这么精细,肯定比别家的好卖!”一句话说得既捧了林窈,又表了自己的积极性。


    林窈看了他一眼,没接话,只对张平道:“明日会有新的莲藕送来,这些莲藕你们先用来练练手,做好了送去食肆”


    夕阳西下,林窈准备回食肆,走到门口时,招呼张平过来,问道:“那个万春生,平日里干活怎么样?”


    张平如实回道:“挺好的啊,干活踏实,手脚也麻利,跟工友们处得也和睦。”


    “嗯。”林窈点点头,“那等藕粉做好了,就让他负责送到食肆去吧。”


    张平立刻明白过来,东家这是打算重用万春生了,连忙应道:“好嘞,我回头跟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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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藕夹制作方法参考百度


    第93章 甜莲藕


    算来已有半个多月没有去武馆看孩子们了,林窈看了看灶房里剩下的莲藕,灵光一闪,莲藕除了可以做成藕夹和藕粉,还可以做成甜莲藕。这东西软糯香甜,孩子们定是喜欢的。


    她挑了些体型粗壮、藕节短粗的莲藕,这种莲藕淀粉含量高,炖出来更绵密。先用清水将莲藕表皮的淤泥冲洗干净,再用仔细刮去外皮,露出内里新鲜的藕肉。


    接着林窈将莲藕切成大小均匀的段,每段约莫三寸长,放进清水里浸泡着,防止氧化变黑。


    王小鱼在后厨收拾碗筷,见她又对着莲藕忙活,凑上前问:“师父这又是要做啥新奇吃食?”


    “做甜莲藕,送去武馆给孩子们当零嘴。”林窈一边说着,一边往砂锅里加水,“甜莲藕得用冰糖慢慢炖,炖到藕肉便深红色才算好。”


    她把泡好的莲藕段放进砂锅,又抓了一把冰糖撒在上面,还切了几片生姜放进去,说是能中和莲藕的凉性。盖上砂锅盖,用小火慢慢煨着。


    约莫一个时辰后,林窈掀开锅盖,一股浓郁的甜香飘出。原本洁白的莲藕已变成深红色,汤汁浓稠,用筷子轻轻一戳,便能轻松穿透藕肉,看着就软糯无比。


    “真香啊!”王小鱼凑过来闻了闻,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甜莲藕闻着就好吃,孩子们肯定抢着吃。”


    林窈盛出满满一大碗,又往里面浇了些汤汁待甜莲藕彻底放凉,找了个食盒装进去,又在上面盖了块干净的棉巾保温,便提着食盒往武馆走去。


    武馆里,宋米站在院门外罚站。


    林窈一进门就看见了她,“这是怎么了?”


    “昨夜里偷摸溜去厨房拿了块饼。”许之珩的声音从院里传来,他正站在台阶上,脸上没什么怒意,“说了罚站半个时辰,还差一刻钟呢。”


    宋米这才小声嘟囔:“我饿醒了……”


    “饿了不会跟师父说?凉了的东西吃了又该闹肚子了。”许之珩扬了扬眉,目光扫过林窈手里的食盒,语气松了些,“行了,看在阿窈姐姐的面子上,剩下的时辰免了。”


    宋米立刻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先规规矩矩地对着许之珩鞠了一躬:“多谢许师父。”又转向林窈,谄媚地喊了声“阿窈姐姐,这是什么?”


    “这是我刚做的甜莲藕”,林窈打开食盒,藕段浸在浓稠的糖汁里,甜香像张了腿一样,不停地往人的鼻子里钻,引得宋米咽了咽口水。


    林窈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不禁失笑,“走,到院子里和大家伙一块吃。”


    许之珩看着她的背影,弯起了嘴角,她没有纠正他的称呼,是不是代表着他们更近了一步?


    若是林窈知道他的心思,定会笑得直不起腰。她好歹做了二十几年现代人,成天“公子”“小娘子”地称呼,反倒让她不自在。如今能直接叫名字,才最是舒服。


    刚进内院,正在嬉闹的孩子们就都停了下来,齐刷刷地看向林窈和宋米,眼睛里满是惊喜。


    “林姐姐!”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喊道,声音清脆响亮。


    金玉从一旁走过来,“林小娘子你可算来了,孩子们念叨你好些日子了。”


    “给孩子们带了些甜莲藕,大家一起尝尝。”林窈打开食盒,孩子们顿时欢呼起来,一个个围了过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食盒。


    林窈示意大家排好队,然后拿起干净的竹签,串起甜莲藕挨个分给孩子们。


    “谢谢林姐姐!”每个孩子拿到甜莲藕后,都甜甜地道谢,然后找了个地方乖乖坐下,小口小口地品尝起来。院子里瞬间安静了不少,只偶尔传来几声满足的喟叹,以及孩子们小声交流的话语。


    林窈看着孩子们乖巧的模样,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她转身从带来的篮子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陶罐,走到许之珩身边,递了过去:“这是我工坊新做的藕粉,用温水调开再冲沸水,就能变成细腻的糊糊,你尝尝看。”


    许之珩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藕粉,又抬眼看向林窈,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怎么对我这么好?”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几分试探,心里暗暗期盼着能听到一些不一样的答案。


    林窈没多想,只觉得他不仅是林崧的师父,还和自己在生意上往来甚多,送点东西是应该的,便笑着说:“因为我们是朋友啊,朋友之间互相惦记不是应该的吗?”


    许之珩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里的期待渐渐黯淡下去,轻声应道:“嗯,朋友。”


    一旁的金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连嘴里的莲藕都忘记嚼了。


    直到林窈收拾好食盒回食肆,金玉才回过神来,八卦地凑到许之珩面前,“郎君,你莫不是心悦林小娘子?”


    许之珩耳根微红,“是又如何?”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廊柱后探出头来,正是不知何时跑过来的林崧。他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甜莲藕,圆溜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看许之珩,又看看金玉,小脸上满是好奇。


    “师父,您心悦我阿姐?”林崧理直气壮地问道,显然是听懂了他们的对话。


    许之珩干咳了一声:“小孩子家懂什么,别乱说话。”


    金玉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拍了拍林崧的脑袋:“崧儿真是个机灵鬼,什么都听见了。”


    林崧眨巴着眼睛,走到许之珩面前,仰着小脸认真地说:“我知道心悦是什么意思,就是想娶我阿姐对不对?”


    许之珩被一个小孩子问得哑口无言,他看着林崧那双清澈无邪的眼睛,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金玉笑得更欢了:“崧儿,你觉得你师父如何?要是他想娶你阿姐,你同意吗?”


    林崧歪着脑袋想了想,掰着小手指头说:“师父会教我们练武,还会给我们买糖吃,挺好的。但是,”他话锋一转,“阿姐好像并不喜欢师父呢。”


    许之珩听到这话,心里又是一闷,刚刚被林崧撞破心思的窘迫,瞬间被浓浓的失落取代。他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林崧的头发:“大人的事,你还不懂,快去跟其他小朋友玩去吧。”


    林崧却不依不饶:“我懂!白师父说,要是心悦一个人,是会经常提起他的,但是她很少提起你哦。”


    许之珩:“……”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直接。


    金玉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


    “白易这小子怎么什么都跟孩子们说。”许之珩瞪了金玉一眼,他转身就想走,却被林崧拉住了衣角。“师父,”林崧仰着小脸,眼神诚恳,“我会帮您说好话的,让阿姐多想想你。”


    许之珩看着林崧那副小大人的模样,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好好好,多谢你了。”


    林崧这才满意地松开手,转身就要蹦蹦跳跳地去找其他小朋友玩。


    许之珩忽然想起什么,连忙拉住他,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崧儿,刚刚我们说的话,不能告诉你阿姐,知道吗?”


    林崧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不解:“为什么呀?”


    许之珩故作严厉地说:“不为什么,你要是告诉了你阿姐,以后每日就加练一个时辰的马步。”


    林崧一听“扎马步”三个字,小脸立刻垮了下来,扎马步可是他最讨厌的事了,每次练完都累得腿发软。他连忙使劲摇头:“我不说,我不说!师父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许之珩这才松了口气,“去玩吧。”


    林崧如蒙大赦,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金玉看着许之珩这幅模样,凑近了些说:“再过几日就是林小娘子的生辰,郎君既然心悦她,何不趁这个机会准备些像样的礼物?说不定能让讨得她欢心呢。”


    许之珩闻言抬眼看向金玉:“你怎么知道阿窈的生辰?”他从未听林窈提过,连自己都还没来得及打听。


    金玉朝院子里努了努嘴,只见林崧正和几个孩子在你追我赶。“林崧那小子,前几日在学堂上缠着白易教他画画,说要画一幅最好看的画送给阿姐做生辰礼,不过那几日郎君在府里养伤,也难怪你不知道。”


    许之珩听罢,转身就出了武馆。


    金玉心里暗喜,郎君总算开窍了,知道赶早去挑礼物,将军和夫人要是知道了定然欢喜。他按捺不住好奇,下意识地跟上,想看看郎君会选些什么新奇玩意儿讨林小娘子欢心。


    谁知许之珩压根没往首饰铺或绸缎庄的方向走,反而一路朝南,越走越偏,路过胭脂水粉铺子的时候,他也没停下来。


    许之珩带着他七拐八拐,在城南那条铁匠扎堆的巷子找到了一家不起眼的康家铁器坊。


    康岚原是军中的工匠,一手锻造技艺出神入化,据说能打造出削铁如泥的宝剑。可后来不知怎地,得罪了前来监军的皇子。皇子下令将他按军法处置,还是当年将军念他是个人才,暗中保下他,让他隐姓埋名躲到清泉镇,做起了普通铁匠,平日里只打些农具铁器糊口。


    “不是吧……”金玉有些哭笑不得。康叔这儿除了镰刀、锄头、铁锅,最多有几把打制的匕首长刀,哪有能送给姑娘家的物件?


    郎君这个榆木脑袋——


    作者有话说:金玉:[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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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章 生辰


    林窈生辰这日,几人回了趟林家村。


    “比上次来更像样了。”林窈打量着后山的庇护所,心里踏实了许多。这地方位于两山之间,地势低洼,不易被发现。唯一的隐患就是雨季容易积水,如果遇上暴雨,甚至可能会出现泥石流。但在这附近,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比这块地方更适合躲藏的了。


    兄妹三人刚走出后山,就迎面碰上了两个人。


    林德茂背着个空柴篓,佝偻着腰,花白的头发乱糟糟贴在头皮上,看见林窈三人时,眼里的仇恨就要化成实质溢出,“呸,杂种。”


    朱氏跟在他身后低着头走,听到林德茂的声音,抬头见是他们,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林崧年纪小,却也懂这两个字的意思,当即攥紧了拳头,小脸涨得通红:“你不准这么说我们!”


    林诚一把将林崧拉到身后,看向林德茂的眼神里带着隐忍的怒气:“阿爷,您说话放尊重些。”


    “尊重?”林德茂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干裂的嘴唇扯出个难看的弧度,“你们也配?若不是你们这几个野种搅家宅,老大一家能被流放?我林家能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他越说越激动,往前走了两步似是还想动手,却被林诚拦住了,只能站在原地喘粗气,嘴里的污言秽语却没停:“当初就该让你爹喂狼,省得现在生出你们这些个碍眼的!”


    朱氏原本只是眼神空洞地站在一旁,直到林德茂的骂声越来越难听,她的嘴唇动了几下,还是劝了一句:“老头子,别说了。”


    “我不说?我憋了一肚子气!”林德茂猛地回头瞪她,唾沫星子喷了她满脸,“老大可是你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他被他们害得如此下场,你就这么大度?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朱氏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默默别过脸,用袖子擦了擦脸颊,又低下头去。


    林窈自始至终没说话。她懒得理林德茂,轻轻拍了拍林诚的胳膊,示意他不必动气,又拉过还在气鼓鼓的林崧,声音平淡无波:“走吧。”


    林德茂见他们要走,气得跳脚,抓起地上的小石子就往他们背上扔:“滚!都给我滚!”


    林崧回头望了一眼,见朱氏还低着头站在原地,林德茂还在跳着脚咒骂,忍不住小声问:“阿姐,他们也跟我们一起去庇护所吗?”


    林窈摸了摸他的脑袋,没有回答。


    林诚走在一旁,侧头看了眼林窈,见她望着前方的山路没作声,便接过话头:“庇护所本就不是咱们兄妹独有的。”


    林崧眨了眨眼,没太明白。


    林诚放慢脚步,耐心解释:“当初动工的时候,就是大壮哥带着村里的青壮年一起修的。凿石头、运木料、垒墙壁,哪样都少不了众人搭手。而且山里的日子难,光是野兽就不少,单靠咱们三个,就算把庇护所盖得再结实,也撑不了太久。”


    林窈这时才开口补充:“这件事村里的人大多心里有数,知道这处地方是为了应付万一。这些日子陆陆续续有人往里面囤粮食、存柴火,都是默认了将来若山匪真的进村了,咱们就往哪儿跑。”


    林诚点头:“若是真到了那一步,不能不带他们。”


    “为什么呀?”林崧皱起眉头,想起刚才林德茂骂人的样子,心里还有些气,“他们那么凶。”


    “因为庇护所的事,村里没人不知道。”林窈捏了捏他的头上的小啾啾,“从选址到动工,前前后后几十号人出力,消息早传开了。若是真有山匪来了,他们两个老人留在村里,要么被山匪杀死,要么就是他们被山匪逼问,把庇护所的位置说出去。到时候不光咱们,整个村子的人都要遭殃。”


    林崧似懂非懂地点头,脸上满是纠结:“那把他们带去,他们还会骂人吗?”


    “会。”林窈望着脚下的泥巴路,声音轻了些,“但至少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能看着他们,不让他们惹出乱子。这不是心软,是为了所有人都能安稳。”


    回到家,林窈舀了盆温水,洗去脸上的黏腻,冰凉的水激得她精神一振,方才在山里的沉郁也散了大半。


    “阿窈,面好啦。”林诚端着个粗瓷大碗从灶房出来,碗里卧着两个圆润的荷包蛋,上面撒着翠绿的葱花,看着味道很是不错。“今年这面是我自己擀的,你尝尝看。”


    林窈接过碗,筷子挑起面,吹了吹送进嘴里,面身筋道,汤底是用骨汤熬的,鲜而不腻。她很是惊喜,看向林诚:“比去年的更好吃了,手艺见涨啊。”


    林诚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你喜欢就好。”


    林崧这时从自己屋里跑出来,手里举着张画纸,脸上是藏不住的得意。“阿姐!生辰礼物来啦!”他把画往桌上一铺,下巴抬得高高的,“你看我画得怎么样?白先生说我进步可大了!”


    画上是个站在槐树下的女子,穿着月白色的裙子,林窈认出那是自己常穿的那件。旁边歪歪扭扭写着“阿姐生辰吉乐”六个字。只是线条歪歪扭扭,脑袋画得像颗圆滚滚的汤圆,眼睛更是只有两个黑墨点,要说像,倒也真谈不上。


    可林崧一脸“快夸我”的神情,手指还点着画里的槐树:“你看柿子树,是不是和咱家里的一模一样!”


    原来画的是院子里的柿子树,她还以为是食肆旁边的槐树呢。


    “画得真好。”她抬起头,眼底盛着笑意,语气格外认真,“尤其是这衣裳的颜色,和阿姐身上这件一模一样,崧儿的眼睛真尖。”


    “是吧!”林崧立刻挺起小胸脯,得意地晃了晃脑袋,“白先生也说我画得好!”


    林窈还要再夸他两句,院门外忽然传来的敲门声。林诚起身去开门,只见刘大壮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许之珩和金玉,两人风尘仆仆的,显然是刚从镇上赶来。


    刘大壮:“刚在村口撞见许公子,想起你们有生意往来,一问果然是来找你的,我就顺路给领过来了。”他说着往旁边让了让,“人给你送到了,你嫂子还等着我吃饭呢,先走了啊!”


    林窈看向许之珩,刚要开口问来意,对方却先开口道:“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快请进。”林窈这才回过神,连忙侧身让他们进屋。


    进屋坐下,林诚给两人倒了水,许之珩开门见山地说道:“今日来,是给你送生辰礼的。”


    “生辰礼?”林窈有些意外,刚要摆手拒绝,“不必……”


    “先别急着拒绝。”许之珩打断她,他取出一个小木盒,递了过来,“你看看再说。”


    林窈接过来木盒,打开一看,是一把匕首。她抽出匕首,只见刀刃泛着冷冽的银光,刃口极薄,看着就十分锋利,这绝非普通铁匠能打造的。林窈眼睛亮了亮,她虽不懂锻造,却也看得出这物件的精良。


    许之珩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递过一块寻常物件,“这刀虽算不上削铁如泥,但防身足够了。”


    林窈她把匕首收回鞘中,认真道:“多谢你。我收下了。


    许之珩见她应下,眼底掠过一丝笑意,转头对金玉使了个眼色。金玉立刻把手里提着的两个食盒放在桌上。打开一个盖子,里面是酱鸭、橙子蒸蟹肉和莲房鱼包,另一个盒子里码着四色点心,酥皮层层叠叠,还冒着淡淡的热气。


    林窈虽然一直知道许之珩是珍馐楼的少东家,但是从来没去尝过那儿的吃食。以前不去是因为穷,珍馐楼的菜最低的都要一两起步,后来是因为忙,她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几瓣来用,哪里还有时间和精力去品鉴其他酒楼的菜。


    这些菜真是让她大开眼界。她一直都清楚她的食肆面向的是中下层老百姓,而珍馐楼则是主营高端人群。故而珍馐楼的菜式必定是做得极为精美,但是今日一见,还是让她十分佩服,这些菜式之精美,不是她这样一个小美食博主可以媲美的。


    许之珩看她这两眼放光的模样,就知道这些菜式选对了,“这些都是珍馐楼的招牌,我和金玉总去你那食肆蹭吃,今日也该轮到我们请你。尝尝看,比你做的如何?”


    林窈看着满桌的吃食,哪还不明白这是他怕自己拒绝的托词。她笑着挑眉:“那我可得好好尝尝,要是比不过我的手艺,往后珍馐楼可得常来我这儿学本事。”


    林诚已经取来碗筷,给几人分了碗筷。林崧在一旁,看着食盒里的点心,馋得直咽口水。林窈给他夹了一块东坡酥,又对许之珩道:“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到时候我定给你做顿大餐,再给你备上一份生辰礼,算是回礼。”


    “三月初六。”许之珩眼底的笑意更深了,这就是他要的效果,感情不就是在你来我往中培养出来的嘛。从现在开始,她会一直惦记着他的生辰,这怎么不算在她心里有了一席之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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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章 征税


    日子重新回归平静,很快就到了朝廷征收田赋的时候。


    本朝采用的是两税制,一年缴纳两次税,夏秋各一次,夏季可采用“折变制度”,官府允许以等价钱、布、绢、草代替粮食,但是秋季主征收粮食,以物代粮的方式便行不通。


    林家二房只有两亩田,按照惯常每亩田缴纳两斗粮食的赋税制度,一共只需要缴纳四斗粮食。


    今年的秋赋告示贴出来时,村口的老槐树下围满了人,有识字的人念出田赋新规时,人群里瞬间炸开了锅。


    “一亩田赋一石?”林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了揉眼睛凑到告示前,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没错,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他又往下看,竟是又看到了身丁税的内容。


    按照往年的规矩,男子二十岁为丁,六十岁为老,二十到六十岁的男丁需缴纳身丁税,或是交钱,或是交绢一丈,与两税同时缴纳。可现在布告上明明白白写着,自布告发出后,男子十五岁便为丁,税也涨到了绢三丈,或是等价的货币。


    林诚赶着驴车往村里走,刚进林家村,他就直接把驴车赶到了里正家院外,勒住缰绳停下,朝着院里喊道:“里正爷爷,里正爷爷在家吗?”


    里正正在院里编竹筐,听到声音放下手里的篾条走出来,看到是林诚,笑着问道:“诚哥儿,从镇上回来了?店里可还好?”他还以为是林家食肆又缺什么食材了,毕竟这几回林窈和林诚来找他都是让他组织上山采摘的事情。


    林诚跳下车,脸色凝重地说:“里正爷爷,今年的赋税改了。”


    里正看他面色严肃,收敛起面上的笑容,连忙把他往屋里带:“进屋说。”


    潘氏和林有功都在屋里忙活,见林诚跟着里正进来,还一脸严肃的样子,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林诚坐下后,喝了口茶水,定了定神便说:“今年的田赋,一亩要缴一石粮。”


    “什么?!”林有功的声音一下就拔高了,满脸的不敢相信,“一亩一石?这怎么可能?”


    一旁的潘氏也不敢置信:“一石!这让咱们咋活啊?”


    里正眉头紧锁,沉默了片刻,突然想起了之前林窈跟他说的那些猜测。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愁容。


    林诚看他叹气,又接着说:“还有身丁税也改了,男子十五岁就算丁,税也涨到了绢三丈,或者等价的货币。”


    这下,里正一家彻底惊呆了,屋里静得落针可闻。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对坐在一旁的孙子说:“有功,你去把家里的锣拿出来,在村里绕一圈,敲锣通知大家,都到晒谷场聚集,就说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林有功虽然也很震惊,但还是点了点头,赶紧跑去拿锣。不一会儿,锣声就在村里响了起来。


    里正看着晒谷场里渐渐聚满了人,原本喧闹的场院随着他的出现,慢慢安静下来。他清了清嗓子:“乡亲们,今天叫大家来,是有个消息要宣布。”里正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沉重。继续说道:“朝廷今年的秋赋改了规矩,一亩田要缴一石粮。”


    “一石?!”人群里立刻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刚才还十分松弛的气氛紧绷起来。


    里正没有理会大家众人的声音,把身丁税的改动也说了。


    这话一出,晒谷场炸开了锅。


    “十五岁就成丁了?我家三郎才刚满十五啊!”


    “这哪是征税啊,这是要逼死咱们啊!”


    “我家才三亩田,这一下就要缴三石粮,家里的存粮怕是都不够!”


    “这大半年挣的那点钱,怕是全都要填进去,还未必够啊!”


    林家村的人们这大半年来,跟着林窈采山货、做腌菜,不少人家都挣了些钱,口袋里有了些富余,原本都觉得今年的赋税不算什么,甚至有人盘算着缴完税后,给家里添点新物件。可现在听到这税收的新规矩,所有人都傻了眼。


    晒谷场里一片混乱。原本因为日子有了盼头而神采奕奕的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赋税新规弄得满面愁容。


    林窈站在人群的边缘,静静地听着里正的宣布,听着乡亲们的哀嚎,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一石就是一百二十斤,而往年田赋一亩才二十五-四十斤,这一下子就翻了好几倍。在场的人都是种地的,谁都清楚一亩田的产量有多少。就算是风调雨顺的好年景,一亩田最多也就收两百多斤,江南地区精细耕作也不过二百五十斤。缴了一百二十斤的田赋,剩下的粮食连一家人撑到明年秋收都难,更别说还要留种子、应付各种开销了。


    也许皇帝的命令并没有这么苛刻,可粮食从老百姓手里缴纳给当地官府,再一层层运输到都城,中间要经过多少官员的手?那些官员层层贪污盘剥,为了确保统治者最后收到的粮食不少,自然就要在一开始就把征收的数量提高。这样一来,所有的苦难最终还是落到了最底层的老百姓身上。


    经过一年多的经营,这些田赋和身丁税对于林窈一家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林家村的其他人却是足以压垮他们的重担。


    从晒谷场离开后,林窈拉着林诚,又赶着驴车回到了清泉镇。


    驴车径直停在了镇上那家她常去的粮食铺子前,还没等下车,林窈就愣住了,铺子门前竟然排起了队,队伍虽不算长,但也比起平日稀稀拉拉买粮的人要多得多。


    她让林诚看好驴车,自己快步走到铺子前,凑到一个排队的大娘身旁问道:“大娘,这是咋了?怎么这么多人买粮?”


    大娘看她年纪小,耐心说道:“娘子你还不知道吧?赋税一下子涨了许多,今儿来买粮的都是家里粮食不够缴税的。这掌柜方才还说了,所有粮食每人最多只能买一石,价钱还涨到了平时的两倍!”她叹了口气,“但愿过了这一遭,田赋能改回去,要是年年都如此,我们还怎么活?”


    粮食店大多背靠当地大户,他们的消息一向更灵通,如果只是临时性政策,不至于这么严格限购。现在是每种粮食每人限购一石,过不了多久,粮食铺子大概就会彻底关门,把粮食储存起来,以应对不时之需。她原本还想着多买些粮食,越多越好,可照现在这情形,别说多买,能不能买到都成了问题。


    林窈当机立断,转身回到驴车旁,对林诚说:“阿兄,你现在马上去工坊,找到张平、张安和万春生,让他们带上工坊所有能调动的钱,领着工坊里的伙计,分头去镇上所有的粮食铺子买粮,不管价钱多少,有多少就买多少,买到的粮食直接运回工坊仓库,切记动作要快!”


    林诚虽然惊讶,但也知道事情紧急,重重地点了点头:“我这就去!”


    林窈又想了想,觉得镇上的粮食恐怕不够,还得去府城看看。她叫住他,严肃地说:“阿兄你安排好镇上的伙计后,再带上两个手脚麻利的帮手,立刻赶去府城。到了府城,还是买粮,不管价格多高,能买多少就买多少,把粮食尽快运回来。路上注意安全。”


    “好,我明白了!”林诚知道这事关系重大,不敢有丝毫懈怠,应了一声就匆匆去安排了。


    一通安排下来,林窈一行人最后采购回来的粮食堆满了工坊,她看着工坊里满满当当的粮食,心里终于安稳了一些。


    林家村这边,张大爷看着屋里的一窝男丁,愁得饭都吃不下。他今年五十四,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是张平和张安的爹,二儿子也有两个儿子,大的今年十四岁,小的十二岁。


    这两个孙子虽然今年还不用缴纳身丁税,但过两年也得算上他们一份。从前他常以自家的男丁最多而自豪,但是现在,他们一家是村里缴纳身丁税最多的一户,今年缴十丈绢布,明年十二丈,后年就是十四丈!


    张家饭桌上的气氛极为压抑。桌上的菜也显然不如前几日丰盛,就连平日里吃的糙米饭都换成了大豆饭。


    三孙子张胜扒拉着碗里的黄豆,犹豫了一会,说道:“要不我去镇上找点活干?”他今天也去晒谷场听了赋税的事情,知道从明年才是他也算成丁,总不好在家吃白食,“我去问问阿窈妹妹工坊还招人不,说不定能挣点钱。”


    “我也去!”一旁的小孙子张利也跟着说,他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家里的难处,“我能帮着扫地、挑水,啥活都能干,多少能挣点钱补贴家用。”


    张大爷看着两个懂事的孙子,心里一阵酸楚。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也罢,也只能这样了。你们去问问阿窈,要是工坊真要人,就好好干,别给人家添麻烦。”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张平和张安的声音:“阿爷、爹、二叔,我们回来了!”只见张平和张安肩上扛着几个沉甸甸的麻袋,鼓鼓囊囊的,看样子装的都是粮食。


    “你们这是买粮了?”张大爷看着这么多粮食,眼睛都瞪大了。


    张平把肩上的麻袋放下,擦了擦脸上的汗,“是啊,买了不少呢。”


    张大爷更加惊讶了,“这么多粮食,不会把你们这几个月的月钱都花光了吧?”家里正是缺钱的时候,他们怎么还买这么多粮食?张大爷的脸色不由得沉了下来,心里有些生气。


    张平看出了张大爷的不满,连忙解释道:“您别生气。现在不买,以后恐怕有钱都买不到了。您是没看到,镇上的粮食铺子都开始限购了,每个人最多只能买一石,而且价钱涨了一倍还多。阿窈也买了很多,堆满了整个工坊呢。”


    张安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阿窈说,这赋税一下子涨了这么多,肯定会有很多人家粮食不够,到时候粮食说不定会更紧缺,价钱也会涨得更厉害。我们现在多买点,至少能保证家里有粮吃,不用愁着没粮食缴税。”


    大孙子说的话,张大爷没听进去多少,但是听到二孙子提到阿窈也囤了不少粮食后,脸色明显缓和了不少,跟着阿窈干,总归是错不了的。


    张平看着阿爷脸色的变化,给张安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眼神,还得是阿窈有说服力。


    张家有两个在林家工坊做管事的孙子,手头还算宽裕,这般折腾下来虽肉痛,却还能撑得住。可村里其他人家,就没这么幸运了。那些没能跟着林窈做事的,或是家里壮劳力少的,面对骤然翻倍的田赋和身丁税,手里的粮食和绢布连零头都凑不齐。


    这还只是林家村的光景。放眼全国,像这样拿不出粮食和绢布的人家,怕是数不胜数。


    从赋税新规贴出的这一日起,大燕朝表面的平静注定要被这沉重的赋税撕开一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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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章 香酥鸭


    林家村。


    柳婶坐在床边,借着月光,看着对增收赋税一事一无所知、睡得正香甜的儿子,默默流泪。


    丈夫走得早,这些年她把自己当男人使,靠着村里分的四亩地,起早贪黑地劳作,硬是咬着牙把两个孩子拉扯长大。


    可如今,赋税突然涨了这么多,四亩田要缴四石粮,还有身丁税等着。吴铜今年正好十五,恰恰是要缴纳身丁税的年纪。这两样加起来,就是打死她,她也拿不出来。


    缴不上税,等待他们的就是死路一条。


    柳婶的目光落在吴铜熟睡的脸上,这孩子许是做了什么好梦,嘴角还微微上扬。


    横竖都是死,与其让孩子跟着自己被官府折磨死,倒不如现在就走得干脆些。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在她心里疯狂蔓延。她颤抖着手,慢慢伸到吴铜的脖子上。


    睡梦中的吴铜似有所感,眉头皱了皱,竟是缓缓睁开了眼睛。他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的母亲,“阿娘不乖哦,不睡觉明日不带阿娘去赶集咯!”


    柳婶在察觉吴铜动作时立马就收回了手,强挤出一个笑容:“娘想给你盖盖被子,盖好了就睡。”


    吴铜翻了个身,就要继续睡,嘴里还念叨着:“菜菜卖了钱给阿弟和阿娘做新衣裳……”


    柳婶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轻轻拍着吴铜的背,哼起了从前哄他睡觉的歌谣,声音哽咽,却努力保持着平稳。


    柳婶节俭,就算入夜了,只要不是特殊情况也不会点灯,也正是因为如此,吴铜没有看到她布满泪痕的脸。


    猛然增加的赋税也让清泉镇的百姓压力倍增,不少家庭都在缩减开支,能在家吃口糙米饭就绝不会下馆子。林家那两间原本宾客盈门的食肆,如今变得门可罗雀,正午时分也只有零星几桌客人。


    林窈看着食肆两个手掌都数得完的客人,眉头紧蹙。


    午饭时间过后,林诚把工坊和螺蛳粉点的伙计都带到了食肆里。


    林窈看着这十几号人,说道:“这阵子店里的生意,大家都看在眼里。”


    林窈开门见山,目光扫过几人,“赋税加重,百姓手里没钱,食肆的生意怕是很难再好起来。我决定,先把两间店和工坊都关了。”


    这话一出,众人脸上都露出慌乱的神色。


    “师父,这、这就关了?”王小鱼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她是一直跟着林窈从摆摊到开食肆的人,她知道林窈有多重视这些店,哪怕是自己都在这上面花了十二分心血。


    林诚在一旁补充道:“大家别慌,关店只是暂时的。等过了这阵子,世道平稳些,说不定还能再开。


    可这话并没有让众人安心多少。阿柱、阿福、素娘和赵娘子四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担忧。


    他们都是林窈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签的是死契,按理说生是林家的人,死是林家的鬼。可如今店关了,他们没活干,难道真要白吃掌柜的粮食?


    “掌柜的,”阿柱率先开口,“店关了,我们能干些什么?总不能天天闲着,白占着掌柜的便宜。要是没活计,我就去山里砍柴,或者去码头扛活,总能挣口饭吃……”


    林窈打断了他的话,“你们想多了。”林窈放缓了语气,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我当初买下你们时就说过,这世间没有人生来就低贱,你们既然跟着我,我就不会不管你们。”


    食肆生意不好,每天还要准备食材,这样硬撑着也是赔本,倒不如休息一段时间,静观其变。


    但是林窈看着面前几人忐忑不安的神情,就知道他们还是没法心安理得地呆在食肆里。


    她思索片刻说道:“你们若是觉得占了我便宜,那便每日到林家村寻我,替我上山挖野菜,如果不愿意的,也可以呆在食肆或者工坊里,我不强求。”


    有活要干,他们就有价值。众人听到这样的安排,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当然这些都是对和林窈买来的人说的,至于王小鱼和王智两个自由身,就不是她能随意安排的了。


    王小鱼自然也是跟着林窈跑,她是师父的徒弟,自然是师父在哪,她就去哪。


    至于王智,他必然是不会留下的。


    他在这做帐房本来就是个幌子,如今那边局势越来越紧张,要不了多久就图穷匕见了,他再留在这个小镇子也没有意义了。所以就算这丫头今日不提这茬,过不了几日,他也要走了。


    不过在临走前,他还得替自己的老友带点的吃的去。总不好空手去见人,他做这些都是为了那个流落在外的老父亲,可不是他自己想吃。


    王智这么想着,便也就开口了:“阿窈啊,你这食肆里还有些啥现成的吃食不?我瞅着你做的那些腌菜、酱肉都挺不错的,想着带点走。也不是我自己嘴馋,是要去投靠个老友,总不能空着手,带点这些家常吃食,也显得亲近些。”


    林窈看他一脸坦然的样子,心里了然他大概是有了离开的打算,相识一场即是有缘,应道:“有呢,库房里还存着些刚腌好的酸豆角和酸笋,还有腊肉和腊肠,都是些拿得出手的东西。”


    王智闻言,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不用太多,够吃两顿就行,你这手艺,带出去准保让人夸。”


    把王智要的东西包好,林窈看着食肆里剩下的菜,决定做顿大餐,给大家鼓鼓劲。


    越是艰难的时候,越是需要打鸡血。


    林窈在灶房转了一圈,里面还堆着不少没来得及处理的新鲜食材,有前几日刚买的五花肉、鸡、鸭、鱼,还有些蔬菜。她拍了拍手,对众人说:“店里剩下这些菜放着也是放着,今儿我给大家做顿大餐。”


    阿柱第一个欢呼起来:“太好了!我好久没吃过掌柜做的菜了!”素娘和赵娘子也跟着笑起来,眼里的愁绪消散了不少。


    两家店剩余的食材都被归拢到了一起,万春生和万春来一个煮螺蛳粉,一个炸臭豆腐。五花肉交给素娘做成红烧肉,鱼和蔬菜就交给赵娘子处理。


    林窈则带着王小鱼开始折腾起了今天的重头戏——香酥鸭!


    灶房里的鸭子都是她每日亲自去采购的,肉质饱满,用来做香酥鸭再合适不过。她先把鸭子放在清水里浸泡片刻,去除血水。


    一个时辰后,林窈把鸭子放进烧开的水里焯烫,水面上很快浮起一层浮沫。


    她用勺子撇去浮沫,将鸭子翻了个身,让它均匀受热,片刻后捞出,用冷水冲洗干净,再次擦干水。


    接着,林窈准备给鸭子定型。


    她用竹签将鸭腿和鸭身固定住,避免油炸时变形,随后把鸭子挂在通风处晾上半个时辰,让表皮变得干爽。“表皮越干,炸出来才越酥脆。”她对王小鱼说道。


    晾好鸭子后,林窈往炒锅里倒了大量油,今天要做的鸭子可不止一只,油少了做出来味道就差了。


    林窈把鸭子放进锅,慢慢油炸,直到鸭身金黄泛红,表皮呈现出酥脆的质感。


    “现在要复炸一次,才能让外皮更酥。”林窈说着,把炸好的鸭子捞出来沥油,待油温升高后,再次将鸭子放入锅中,快速炸上片刻就捞出。


    最后,她往鸭身上撒了些椒盐粉。一只只香气扑鼻的香酥鸭就做好了。


    这香酥鸭还没端出去,浓郁的咸香飘满了后厨,林窈闻着味道,并不是很满意,可惜没有孜然粉,总觉得少了点风味。


    林窈让阿柱和阿福把前厅几张桌子拼在一起,组成了一条长桌,指挥着众人把做好的菜放在长桌上,大家虽不解,但也照做。


    很快,长桌上很快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菜肴。红烧、烤鱼、酸菜鱼、螺蛳粉、臭豆腐、香酥鸭……


    林窈看着这一桌菜,满意地点点头,“今日吃自助餐,大家可以自由选择喜欢吃的菜,吃多少,拿多少!开吃!”


    香酥鸭是长桌上的焦点,刚才灶房里的味道大家可都闻到了,这不,一上桌就被备受欢迎。咸香酥脆的鸭皮轻轻一咬就能听到的脆响,咀嚼间鸭肉的油脂更是增香不少。


    她看着众人狼吞虎咽的样子,原本因关店而沉重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大家慢点吃,今日做的菜多得很。”林窈笑着说,“今儿个咱们就放开了吃,吃饱了才有力气想以后的日子。”


    王小鱼一边啃着鸭翅,一边点头:“师父说得对!等过了这阵子,咱们再把店开起来,到时候肯定比以前更热闹!”


    日子一天天过去,缴纳赋税的期限越来越近,可各地能缴齐赋税的人家寥寥无几。


    官府的催缴文书一封封下发,催缴的差役也越来越凶,动辄便是打骂,甚至强抢百姓家中仅存的粮食和财物。


    终于,在一个秋意萧瑟的清晨,西北边境的一个小村落里,一个被差役抢走最后一袋口粮的汉子,举起了手中的锄头,朝着差役狠狠砸去。这一锄头,像是点燃了引线,瞬间引爆了积压在百姓心中的怒火。


    “反了!反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越来越多的百姓拿起了家中的农具,跟着那汉子冲了出去。他们没有武器,没有盔甲,只有一腔被逼迫到绝境的愤怒。


    很快,这股起义的火苗便像燎原之势般蔓延开来。从西北边境到中原腹地,各地都燃起了起义的烽火。


    这些揭竿而起的人里,有不少是真的被苛捐杂税逼得走投无路,只想为自己和家人讨一条活路的百姓,他们喊着“均田赋,减身丁”的口号,攻官府,杀贪官,一时间声势浩大。


    但也有一些人,是趁乱而起的土匪流氓,他们打着起义的旗号,实则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所到之处,百姓苦不堪言。


    大燕朝的朝堂之上,皇帝震怒,接连下旨派兵镇压,可起义的浪潮一波高过一波,官兵疲于奔命,却始终无法彻底平息。


    一时间,大燕朝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之中。


    这一夜,林窈坐在院子的摇椅上,望着黑压压天际,心情是从未有过的沉重。


    前几日她去镇上药铺买药时遇到了许久未见的吴镖头。


    半月不见,他竟是又受伤了,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押镖的路上遇上了小股流匪进村打劫。


    吴镖头看不过眼,带着弟兄们和流匪干了一架,所以流匪人数不多,他们虽然受伤了,但也成功抓出了这群流匪的小头目,把他扭送到官府的时候,那小头目还嚷嚷着他大哥可是屠了一个村的人,迟早会给他报仇。


    林窈听得心惊,余杭郡离他们不过是三日的路程,她从药铺回来后,立刻就把这件事和里正说了。


    里正当即拍板,明天,他们就要举村迁移到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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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章 全村迁移


    林窈坐在院中的摇椅上,正思绪飘飞。


    迁移的事压在心头,一想到要在山里过未知的日子,她便忍不住忧心。


    忽觉一颗圆滚滚的枣子落在身上,紧接着又是一颗、两颗、三颗……


    “谁?!”林窈起身四望,一转身就撞进了一双眼眸里。


    许之珩坐在她家的墙头上,手里还抛着几颗红枣,见她看来,挑眉道:“尝尝?来的路上摘的。”


    林窈脸上的愁绪散了大半,“你怎么来了?”


    许之珩轻哼一声,翻身跃下墙头,落在她面前,看到她这副笑嘻嘻的样子,心里有点酸酸的。


    从林家食肆宣布休业到现在,他们已经半个月没见面了。


    “听说你们要走了?”他开门见山,目光落在她身上。


    林窈点头:“明天一早就动身,山里安全些。”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许之珩追问,视线扫过院里打包好的行囊。


    林窈被他问得莫名,挠挠头:“差不多了呀,粮食、药草、还有些能用的工具都收拾了。”


    两人之间忽然陷入诡异的沉默。


    晚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林窈被这安静弄得有些不自在,索性主动开口:“你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


    许之珩一听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都大半个月没见到她了,要不是昨日偶然碰到大壮哥,听到林家村要迁走的消息,他还不知道呢。


    他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把身后的包袱解下来递过去:“自己看。”


    林窈疑惑地接过,入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码着几个小包裹,还有瓷瓶,“这是?”


    “陈千远给的。”许之珩语气淡淡的,“红布包的是治跌打损伤的,蓝布包的能防风寒,瓷瓶里是膏子,擦伤烫伤都能用。”他顿了顿,指着角落里几个小瓷瓶,“还有这个,蚀骨散,能……”


    “我知道!”林窈打断了他的话,转身在行囊里掏了掏,摸出个相似的小瓷瓶,“陈大夫之前就给过我啦,说关键时刻能防身。”


    许之珩见她早有准备,眼底的担忧淡了些,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林窈捧着包袱,手指无意间摸到底层,触到一块硬硬的、方方正正的东西。


    她好奇地往里一掏,摸出个巴掌大的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三枚银亮的铜管,顶端还嵌着红色的引信。


    “这是什么?”她拿出木盒里的东西问。


    “信号弹。”许之珩解释道,“山里不比村里,真遇到难处,就把这个点燃了往天上放。金玉看到信号,会带人去救你。”


    林窈条件反射地追问:“金玉来?那你呢?”


    许之珩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我若有空,自然会来。”


    林窈还想再问,许之珩却后退一步,跃上墙头:“走了。”眨眼间,身影就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万事小心。”


    “这就走了?”林窈望着墙头,撇了撇嘴。


    “跟谁说话呢?”屋里传来林诚的声音,他披着外衣走出来,刚才院里的动静吵醒了他。


    “阿珩。”林窈转身迎上去,把包袱里的东西一样样展开给林诚看,“你看,他特意给我们送了药和信号弹呢,如果有危险金玉会接应我们。”


    林诚点了点头,“阿珩是真心把我们当朋友的。”


    第二天天还没亮,林家村就陆陆续续有人出门。


    里正站在晒谷场上,借着灯笼的光清点人数。


    “都排好队!老弱妇孺站前排,壮丁在后头!”里正的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记住了,按之前分好的组走,每组间隔两刻钟,不许乱闯,不许喧哗!”


    林窈带着林诚和十几号伙计站在人群里,每个人背上都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


    林诚、阿柱、阿福和万春生几个小子走在最外侧,把女眷、老人和小孩护在中间。


    “师父,山里真的安全吗?”王小鱼小声问。


    林窈拍了拍她的手:“总比城里安全。”话虽如此,她的目光看向山林,心里沉甸甸的。


    第一批出发的是村里老人最年长的几户人家,由五个壮丁护送着,沿着村东头的小路往山里去。


    “第二组,准备!”


    林窈他们被分在第五组。


    等轮到他们动身时,天已经蒙蒙亮了。队伍里没人说话,只有一阵阵脚步声。


    林诚走在林窈身边,手里拄着根磨得光滑的木杖。这木杖是用来击打草丛,驱赶虫蛇的。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队伍来到一处狭窄的山口。


    这里是进山的必经之路,仅容两人并排通过,两侧是陡峭的山壁,上面隐约能看到两个身影,是里正提前安排好前来接应的人。


    “都打起精神!过了这山口,再走半刻钟就到地方了!”林窈鼓励道。


    好不容易过了山口,眼前豁然开朗。一片隐蔽的山谷出现在眼前。谁能想到,这两座山中间居然有一个月牙形的谷地。


    谷底的空地上,十几间用黄泥和茅草搭成的简易房子错落分布着。这些屋子是上个月里正组织村民突击盖起来的,墙是用黄泥夯实的,顶上铺的是茅草,看着虽然简陋,但也能遮风挡雨。


    当初商议建屋时,是林窈出钱,又让人从镇上运来必要的物资。


    那时大家都感激涕零,说定了林窈家人口多,又出了钱,该占三间最大的屋子,其余人家按人口多少分配,人少的就两家挤一挤。


    可真到了落脚的时候,人心就变了。


    林窈正指挥着阿柱他们把行李搬进最东头的三间屋子,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冷哼。


    “哼,真是好大的排场!”林德茂拄着拐杖站在不远处,他身边跟着的依旧是唯唯诺诺的朱氏,“我这当爷爷的,还要跟旁人挤一间屋,你一个小辈倒好,一口气占了三间!”


    林德茂这话一出,几个原本就对屋子分配心存不满的村民停下了手里的活,眼神在林窈和林德茂间来回看。


    住村尾的叶东也跟着帮腔:“窈丫头,不是我说你,这谷底就这么大点地方,大家挤挤也就过去了,你家十几号人,挤两间也够了吧?腾出一间来,也好让你阿爷有个落脚地不是?”


    王小鱼气得脸都红了:“当初说好的我们占三间,银子都是我师父出的,你们那时怎么不说大家伙凑凑钱?”


    “此一时彼一时嘛。”林德茂捋着山羊胡,摆出长辈的架子,“当初是当初,现在大家都落难了,就得有落难的样子,哪能还讲那些排场?再说了,我是你爷爷,你孝敬我不是应该的?”


    什么排场,三间房二十一个人住,他们都只能挤通铺。


    林窈放下手里的包袱,转过身来。她看着林德茂那张理直气壮的脸,又扫过周围那些或赞同、或沉默的村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早就该想到的。


    当初她出钱买木料,请工匠,商量着一起盖房时,这些人围着她说尽了好话,听得她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可现在,不过是要兑现当初的约定,就有人跳出来说三道四。


    她自然知道会有人不服,但没想到这些人这么快就按捺不住。


    果然,这就是人性。


    用到你的时候,把你捧得高高的,用不到了就想踩着你占便宜。


    如果不是当时时间紧、任务重,林窈绝对不会选择发动全村的青壮年来建造这个庇护所,以至于最后不得不在逃命的时候带上所有人。


    所幸她从来没有透过自己的底牌。


    林窈正要开口回怼,身后忽然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您这话就不对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方大余不知何时站到了人群边缘。


    他手里还拎着捆刚拾来的柴火,黝黑的脸上带着几分不赞同,“盖这些屋子的时候,您老既没出钱,也没出木料,连饭食都是包了。现在倒好,人家按当初说好的占三间屋,您倒跑来挑理了?”


    方大余一边环视周围人,一边继续道:“还有你们,哦,还有我,我们都没出钱,现在不仅安全了,还得了屋子住,难道不该偷着乐吗?”


    他问得直白,叫周围的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方大余是村里的孤儿,平日里沉默寡言,只知道闷头干活。当初林窈的食肆需要人做鱼丸,每次做丸子都数他搓得又快又匀,拿的工钱总比旁人多些。


    林窈和他不算熟络,只知道这是个踏实人,却没料到他会在这时候站出来替自己说话。


    林德茂被一个后生当众顶撞,面子上挂不住,吹胡子瞪眼道:“你个黄口小儿懂什么?这是我们林家的家事!”


    “家事也得讲道理。”方大余把柴火往地上一放,“当初分屋子时,里正说了,谁出钱出力多,谁就该占得宽敞些。阿窈的银子,难道不该多占两间?”


    他扫了眼旁边帮腔的叶东,“叶大叔刚才说挤挤就过去了,可我记得,当初村里分地时,您为了多占半尺地,还跟西头的张家大爷吵了一架呢。”


    叶东讪讪地走开。


    方大余的一番话,让不少心思不正的人暂时歇了乱七八糟的想法,毕竟谁也不想做第一个忘恩负义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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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章 香菇腊肉炒饭


    山谷里的日子,正如预料中的平静又单调。


    好在林窈早有打算,从镇上书铺搜罗不少开蒙书籍,现在正好用来打发时间。


    每日辰时,林窈就会带着一群伙计认字。


    买来的十几号人里,王春来和万春生能勉强识得几个字,剩下的都是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文盲。


    这群伙计性格各异,学起字来进度也各不相同,学习能力也相差甚远,林窈光是看着他们练字时不同的表现就觉得有趣。


    比如现在,阿柱正在抓耳挠腮,他性子活泼,总是静不下心来练字,写出来的字歪七扭八,就像蚯蚓在地上爬。


    素娘和赵娘子学得仔细,写出来的字一笔一划,看起来工工整整的。


    王小鱼一如既往地机灵,教过的字过目不忘,还能帮着林窈辅导旁人。


    林德茂远远瞧着,忍不住撇着嘴酸几句:“哟,真是闲得慌,教这些下等人识字有什么用?难道还能靠这字当饭吃?”


    林东也在一旁帮腔:“就是,有这功夫还不如多拾些柴火呢。”


    这样的情况几乎每天都会发生,林窈只当没听见,依旧每日准时开课。


    没过几日,村里就有妇人把自家孩子领过来。


    先是张大爷把自家两个孙子送了来,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村民带着孩子来听课。


    毕竟在外面上私塾要束脩,这可是免费的,谁也不会错过这样的好事。


    空地上的人越来越多,林窈面前排满了大大小小的脑袋。


    林德茂再来惹事生非时,就有村民不乐意了:“林大爷,要不是阿窈,咱们的孩子可没机会识字呢,您就别再说风凉话了。”


    林德茂讨个没趣,悻悻地走了,往后虽还有不满,却也不敢再当众嚷嚷,只像只讨人厌的苍蝇,偶尔在背后嗡嗡几句,林窈权当没听见。


    这样平静的日子过了约莫一个月。


    林窈正盘算着教大家算术,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谷中的宁静。


    那日午后,负责巡逻的壮丁回来了,他们脸上没了往日的轻松,取而代之的是凝重。


    带头的是刘大壮,语气沉重地说:“我们今日想着回咱们村子看看,流匪应当是来过了。我们远远的就瞧见不少人家的院子里的东西都被翻过了,门也都是敞开的。我们又去了旁边的村子,死了不少人。”


    想起刚刚看到的惨状,刘大壮忍不住一圈砸在一旁的树上,“那群畜生,连孩子都不放过!”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都充满了后怕。


    “幸好我们早早就逃到这山谷里了,不然遭殃的就是我们了。”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立刻引来一片附和。


    虽然庆幸自己足够幸运,暂时躲过一劫,但听到这样的消息,每个人的心情都不免沉重起来。


    那些死去的、遭殃的,都是和他们一样的普通村民,谁也不知道这样的厄运会不会哪天就降临到自己头上。


    里正看着大家低落的神情,清了清嗓子,沉声说道:“大家也都听到了,连我们这些偏僻的小村子都不放过,说明外头是彻底乱了。咱们也不知道还要在这山里藏多久,从现在开始,大家的粮食都省着点吃,能挖些野菜充饥就多挖些,千万不能浪费。只有省着点,咱们才能在这山谷里撑得更久。”


    众人听了里正的话,都默默点头。


    原本还算轻松的氛围变得压抑起来,每个人的心里都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林诚将林窈脸上的凝重尽收眼底。


    他走上前,拍了拍林窈的肩膀,故作轻松地笑道:“别愁眉苦脸的。咱们家虽然有二十几口人,但绝不会饿肚子的。”


    林窈抬眸看向他,眼里还带着几分未散的忧虑。


    林诚继续说道:“真要是粮食不够了,我就带着阿柱他们进山打猎,挖野菜、采野果,总能让大家填饱肚子,绝不会叫你们挨饿的。”


    他说这话时,语气轻快,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林窈哪里知道,林诚是怕自己心里难受,才故意说得这般轻松。


    她压下那些沉重的思绪,对着林诚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好啊,那以后可就指望阿兄了。”


    “还有我!还有我!”一旁的林崧听到他们的对话,立刻蹦跶着凑了过来,小脸上满是认真,“阿姐,我也能照顾你!等我再长大点,就去给你抓兔子吃,还能采好多好多野果子!”


    林窈被他那副小大人的模样逗笑了,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迁到山里后,伙食下降了不少,林崧瘦了一圈,下巴都尖了些,手感远不如之前Q弹了。


    会想起第一次见林崧时,他瘦瘦小小的样子,林窈心里微微一酸。她摸了摸林崧的头,柔声应道:“好啊,那阿姐就等着崧儿给我抓兔子、采果子。”


    林崧得到肯定,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又蹦蹦跳跳地跑去和其他孩子玩了。


    林窈望着他的背影,她转头对身边的王小鱼说:“小鱼,今晚,咱们做顿好的,让大家都吃顿饱饭。”


    王小鱼不解:“师父,可是里正爷爷刚说要省着吃。”


    “吃了这一顿,咱们再开始节省。”林窈语气坚定,“大家这些日子心里都憋着一股劲,总得让大家好好缓口气。”


    王小鱼点了点头:“师傅说得对。”


    林窈所说的吃顿好的,其实算不上多奢侈。


    她心里清楚,粮食得省着用,只是想让大家在紧巴的日子里尝点荤腥,提振提振精神。


    因为提前做了准备,林窈的存粮可以说是极为丰富的,她看着面前的一大筐腊肉,心里有了主意,做香菇腊肉炒豆饭!


    这吃食看着普通,却能把肉香、菌香和饭香融在一起,而且有肉有菜有主食,一大锅炒出来,二十几口人分着吃正好,既省事又管饱。


    她先让阿柱把大豆提前泡上,又让素娘把糙米淘洗干净。等大豆吸足了水分,便和糙米按混在一起,加足清水倒进大陶罐里,架在火上焖。


    陶罐底下的炭火得烧得均匀,才能让豆子和米粒都熟透,还得时不时揭开盖子搅一搅,免得底下糊了。


    趁着焖饭的功夫,林窈开始处理配料。干香菇用温水泡发,泡软后捞出来挤干水分,切成细细的香菇丁,泡香菇的水却没舍得倒,澄去底下的沉渣,留着待会儿炒菜用。


    这些香菇都是之前做菌菇酱的时候剩下的,她那时也让里正提醒过村民,香菇晒干了可以保存很久,以备不时之需。至于有所少人听进去了,就不是她能管得了。


    腊肉是之前特意腌着备荒的,油脂亮晶晶的,林窈把它切成薄片,肥瘦分开摆放。


    一切准备就绪,大铁锅架在火上烧得冒烟,先放进腊肉的肥肉部分。


    随着腊肉入锅,金黄的油脂慢慢渗出来,空气中立刻飘起一股诱人的肉香,尤其最近在大家已经勒紧裤腰带过了许久,这肉闻着更香了。


    周围几个帮忙的伙计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连旁边玩耍的林崧都凑了过来,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锅里。


    “阿姐,好香啊!”林崧吸了吸鼻子。


    林窈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等会儿让你多吃两勺。”说着,她把香菇丁倒进锅里,快速翻炒起来。


    香菇丁吸足了油脂,散发出浓郁的菌香,再把刚才留着的香菇水倒进去,盖上锅盖焖片刻,让香味彻底融进肉里。


    这时,陶罐里的豆饭也焖好了。


    揭开盖子,一股混合着豆香和米香的热气扑面而来,用筷子搅一搅,颗粒分明,大豆煮得软糯,糙米也吸足了水分,透着淡淡的光泽。林窈把豆饭倒进炒着腊肉香菇的铁锅里,用大铲子使劲翻拌。


    最后,林窈在锅里加入盐和胡椒粉提味,翻炒了几下,确保味道均匀。


    不一会儿,一大锅香菇腊肉炒豆饭就做好了。盛在粗瓷碗里,油亮亮的饭粒上点缀着棕红的腊肉和深褐的香菇,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虽然用的是大豆混着糙米,不如纯米饭细腻,可咬在嘴里既有豆子的软糯,又有米粒的嚼劲,还带着腊肉的咸香和香菇的鲜美,吃起来格外满足。


    林崧捧着自己的小碗,狼吞虎咽地吃着,小脸上沾了不少饭粒也顾不上擦。


    林诚和伙计们吃得也很香。


    林窈看着大家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心里的沉重消散了不少。


    其他村民记着里正的叮嘱,今晚的饭食都简单得很。不少人家都是就着咸菜喝稀粥,或者煮锅野菜汤配着硬邦邦的窝头就凑活一顿。


    这般一来,林窈那边飘出的肉香就显得格外突出。那股子香气像长了脚似的,像四处飘散。


    叶东正在屋里啃着干硬的窝头,鼻尖忽然钻进一缕香气。他的鼻子用力吸了吸,随即狠狠咽了口唾沫,手里的窝头顿时变得难以下咽。


    这香味太勾人了,尤其是在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时候,简直像只小手在心里挠来挠去。


    他再也坐不住,循着香味一步步往外走,最后停在了林家三间屋子的不远处,那香味就是从那儿飘出来的。


    叶东看得眼睛发直,喉结又忍不住上下滚动了几下。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身旁也多了个人影,转头一看,竟是和他同样寻味而来的林德茂。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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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章 偷粮食


    叶东和林德茂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闪过一丝贪婪。


    那肉香像诱人得很,让两人觉得自己家中的食物越发难以下咽。


    “这丫头,真是不会过日子。”林德茂先开了口,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酸意,“这么多肉,就该省着点吃,哪能这么铺张?还把肉分给那些下等人吃。”


    叶东咽了口唾沫,附和道:“就是,咱们都勒紧裤腰带了,她家倒好,吃香的喝辣的。林大爷,您是她爷爷,按理说也该分您一份才是。”


    这话正说到林德茂心坎里。他哼了一声,脸上露出几分愤愤不平:“她眼里哪有我这个爷爷?当初盖屋子占了三间,如今有肉吃也不知道孝敬长辈,真是白养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觉得林窈过分,心里的贪念也像野草般疯长。


    叶东眼珠一转,凑近林德茂耳边,压低声音道:“您看,连跟着林窈的那些下等人都要肉吃,她家肯定还藏着不少好东西,咱们要不要……”


    “闭嘴!我是长辈,如何能偷小辈的粮食。”林德茂低声呵斥。


    叶东还以为林德茂居然良心发现,正稀奇着,就听到他话锋一转,随即说道:“不过我是她阿爷,她不来孝敬我,我就自己去拿点孝敬,全了她孝义,这不算偷。别去阿窈和她阿兄住的屋,那俩精明。”


    叶东脸上闪过一瞬的鄙夷,他自己不算什么好人,但他起码坏得坦荡,像林德茂这么虚伪又不要脸的人,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虽然心下鄙夷,但他也没有多说,两人的合作一拍即合。


    夜幕渐渐降临,谷地里的仅有的几盏灯火逐一熄灭。林家的人忙活了一天,加上吃得饱,早早都睡下了。


    叶东和林德茂借着夜色的掩护,猫着腰溜到林家房子附近。


    三间屋子并排挨着,中间的屋子是住的是林窈和其他女眷,左边是林诚带着几个伙计住的,剩下那间住的是伙计。


    两人对视一眼,蹑手蹑脚绕到最右边的屋前,这里住着阿柱、阿福几个后生,睡得沉。


    叶东试探着推了推门,门上闩了。


    不过他早有准备,叶东从怀里掏出一根细竹片,竹片插进门缝里轻轻一挑,就听一声轻响,门闩竟真的开了。


    他朝林德茂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推开门缝。


    屋里黑沉沉的,只能听到此起彼伏的鼾声。


    借着从小窗子透进来的月光,能看到墙角堆着几大麻袋,还有好几个竹篮挂在房梁上,隐约能看到里面搭着块油布,想必那就是肉。


    好家伙,藏了这么多!叶东两眼放光,心里乐开了花。


    林德茂也没想到林窈他们的存粮如此丰厚,整个人都亢奋起来了。他连忙示意叶东快动手。


    两人小心翼翼地解开一个装着米的麻袋,用带来的小布袋装了满满两袋。


    叶东还不满足,又盯上了那篮子腊肉,伸手就要去够挂在屋顶的篮子。


    林德茂拉住他,似乎怕他看不见,在黑暗中用力摇头,又指了指床上睡着的几人,示意他别拿腊肉,要是吵醒他们,就什么也拿不到了。


    叶东恋恋不舍地看了眼腊肉,最终还是跟着林德茂溜出了库房,轻轻带上门,又轻手轻脚地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回到屋里,叶东打开布袋,看着白花花的米,笑得合不拢嘴。


    林德茂也捧着自己的那袋米,心里既有些后怕,又有些窃喜。林窈存粮这么多,他只是拿点米,应当不会被发现的。


    第二天一早,朱氏就起来生火做饭。她打开装着米的袋子,看着袋子里那点可怜的米,还是像往常一样,抓了一把米扔进锅里,又添了大半锅泡好的大豆。


    林德茂揣着昨晚偷来的米,睡了个囫囵觉,一醒来就闻到了锅里飘来的豆腥味。


    他皱着眉头坐起身,看到朱氏正往锅里添水,顿时不满地嚷嚷起来:“又煮这个?多放点米!天天吃大豆,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朱氏手里的动作一顿,回过头看他,脸上满是无奈:“当家的,家里存粮真的不多了,米得省着吃。里正说了,外头乱得很,不知道要在山里待多久,咱们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省什么省?”林德茂梗着脖子,指了指墙角那个不起眼的草筐,“你去看看,那里头不是还有米吗?”


    朱氏一脸疑惑,她记得昨天米缸就快见底了,哪来的米?但还是依言走过去,掀开草筐上的破布一看,顿时愣住了。


    草筐里面赫然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布袋,打开一看,全是白花花的米,比家里昨天剩下的米多了好几倍!


    她每天做饭,家里有多少存粮,她心里一清二楚,绝不可能凭空多出这么多米来。


    朱氏转过头,看向林德茂的眼神里满是疑惑。


    林德茂被她看得有些心虚,眼神闪烁,不敢与她对视,连忙提高了音量,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看我干什么?这是晚辈孝敬我的!你尽管拿去做饭就是,啰嗦什么!”


    朱氏还是觉得不对劲,但看着林德茂那副恼羞成怒的样子,也不敢再多问。只是心里的疑惑并没有就此放下,家里的晚辈除了林窈,也没别人了,可林窈一家向来不待见他们,怎么会突然送来这么多米?


    她虽然心里犯嘀咕,但还是从布袋里抓了两把米放进锅里。不一会儿,锅里就飘出了混合着米香和豆香的气息,比往常的味道好闻多了。


    林德茂坐在灶台边,闻着这久违的米香,心里的那点心虚渐渐被满足感取代。


    他拿起一个粗瓷碗,等饭一熟,就迫不及待地盛了满满一碗,大口吃了起来。


    朱氏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的疑惑更深了,但她终究没再追问,只是默默地盛了一碗饭,小口吃着。


    林窈这边,一大早就被阿柱和阿福慌张的声音吵醒了。


    “掌柜的!不好了!咱们的米被偷了!”阿柱一进屋就倒豆子一样把今早的发现说了。


    林窈心里一紧,忙跟着他去了他们住的屋子。


    其余人都在屋里等着她来,看着堆放粮食的墙角,脸色都不太好看。


    几人都十分懊恼自己昨天睡得太死,竟然没有发现有贼溜进来偷了掌柜辛辛苦苦攒的粮食,掌柜昨日还给他们做了肉吃呢这么一想,他们就更愧疚了。


    但是林窈这回没有精力去管他们的想法,现在粮食就是命,谁有粮谁就能活命,偷粮食可不是一件小事。


    更可怕的是,一旦不止偷粮的行为开始蔓延,他们就是旁人眼人的肥肉,哪怕他们有二十几口人,也抵不过村里其他人


    阿福指着地上的麻袋,急声道:“掌柜的,您看!这米堆的尖儿没了!”


    林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装着糙米的麻袋口敞开着,原本被特意堆成尖尖的米堆,此刻塌了一块,明显少了不少。


    其实,在住进这山谷之前,林窈就预料到了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


    在粮食供应得不到稳定保障的时候,人心容易浮动,偷粮食的行为很可能会出现。


    所以她特意叮嘱过每一间房的人,每天睡觉前都要把粮食堆成指定的模样,比如米和面粉这类粮食要堆成尖尖的形状,油布包裹的腊肉要在按照从长到短,猪皮朝外的方向摆放,这样一旦有人动过,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些方法,还是她上回被人偷了调料秘方后悟出来的。


    “昨晚你们谁最后睡的?没听到什么动静吗?”林窈问道。


    阿柱挠了挠头,有些懊恼地说:“昨晚大家吃得都挺饱,又累了一天,我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睡得特别沉,啥也没听见。”


    阿福也跟着点头:“我也是,一点动静都没察觉到。”


    林窈皱了皱眉,目光扫过被翻动过的麻袋,又看了看房梁上挂着的竹篮。幸好,腊肉还在,看来小偷是怕弄出动静,没敢去够。


    王小鱼看到少了的米,气愤地说:“太过分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偷粮食!”


    林诚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得知粮食被偷,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阿窈,要不要告诉里正,让他查查?”


    林窈摇了摇头:“暂时不用。现在没有证据,贸然查问只会打草惊蛇。”


    她转向阿柱和阿福,吩咐道:“你们俩也别声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把米重新堆好,仔细看着点,尤其是晚上,多留点心眼。”


    “好嘞,掌柜的!”阿柱和阿福连忙应道。


    林窈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这个小偷。


    她目光在四周了一圈,见周围没有其他村民,便朝着几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凑近些。


    几人人会意,连忙围了上来。林窈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和他们说了几句。


    阿柱和阿福听完,眼前一亮,用力点了点头,眼里的懊恼被兴奋取代。


    末了,她补充道:“记住,一定要沉住气,没我的信号,谁都不许轻举妄动。咱们不仅要抓住小偷,还要让他在全村人面前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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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章 中毒


    大家在进入山谷之前,都陆陆续续把自家养的鸡、鸭带进来了。


    林家也不例外,不过他们长时间不在村里住,没养什么牲口,进山谷前特意买了几只鸡,就是为了能在山里有蛋吃。


    这几天下来,鸡笼里已经攒下了不少鸡蛋。


    今天,林窈打算做鸡蛋炒饭和鸡蛋面。


    因为昨天说过,从今天起要节约粮食,所以鸡蛋就算是荤菜了。


    林窈一直觉得,鸡蛋真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食物。无论是蒸、炒还是煮、焗都好吃,更不用说来炒饭和煮面,那可真是香得不行!


    她先招呼素娘和赵娘子一起准备做面。素娘舀出几大碗雪白的面粉倒在大木盆里。林窈往面粉中间挖了个小坑,磕入几个鸡蛋,又加了少许清水,便开始揉面。


    揉好的面团盖上湿布醒了片刻,林窈拿起擀面杖,把面团放在案板上擀开。


    擀面杖在她手里灵活地转动,面团一点点变大变薄,最后成了一张薄薄的面皮。


    她用刀把面皮切成细细的面条,素娘和赵娘子在一旁帮忙抖散,防止粘连。


    这边面条备好,林窈才开始准备炒饭。


    她在屋外支起铁锅,先烧旺了柴火。等油热了,磕入十几个鸡蛋,用铲子快速搅散。


    金黄的蛋液快速凝固,变成蓬松的蛋块,滋滋地冒着热气,独属于鸡蛋的香气弥漫开来,让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接着,她倒入提前焖好的大豆饭,翻炒均匀。这次虽然没有腊肉和香菇,但蛋液裹着米粒,看着油亮亮的,格外诱人。最后撒上一把盐和葱花,简单的鸡蛋炒饭就做好了。


    “好香啊!”林崧凑了过来,深深吸了口气。


    林窈笑着给他盛了一碗:“快吃吧,今天就在外头吃,晒着太阳暖和。”


    把锅清洗好,林窈重复刚才炒鸡蛋的动作。鸡蛋炒熟煮后,她添了清水烧沸,把切好的面条下进去,很快就煮熟了。


    “面好了!”林窈把面条捞进碗里,招呼大家来吃。


    于是,林家的人都端着碗,在屋前的空地上围坐成一圈。大家吃得热火朝天,说说笑笑的,气氛比往常还要热闹。


    刘大壮扛着木柴路过,闻到香味,忍不住停下脚步,笑着打趣道:“阿窈家的伙食真不错啊,这鸡蛋炒饭闻着就香,还是跟着你混好啊!”


    林窈听了刘大壮的打趣,回道:“大壮哥这话要是被嫂子听到了,她怕是要以为你嫌弃她做饭不好吃呢。”


    刘大壮想到妻子那毫不留情的巴掌,脖子下意识地缩了缩。


    他嘿嘿笑了两声:“你这丫头,就别拿我开玩笑了。”还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可不能让你嫂子听见。”说罢,他扛着木柴,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看着刘大壮那急匆匆的背影,林家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师父,大壮哥可真怕嫂子啊?”王小鱼捂着嘴偷笑道。


    林窈也笑了:“这不是怕,是疼媳妇。大壮哥和嫂子感情好着呢。”


    吃过午饭,日头正好。


    村里的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或是找个背风的地方席地而坐,晒着太阳打瞌睡,整个山谷都透着一股慵懒的气息。


    就在这时,林家那边忽然传来一阵动静,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竟是一个接着一个人倒在了地上,紧接着又响起几声急促的喊叫:“中毒了!有人中毒了!”


    原本昏昏欲睡的村民们都被吓了一跳,纷纷朝着林家的方向跑去,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跑到近前,众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林家屋前的空地上,几个平日里最受林窈重用的伙计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正是阿柱、阿福他们。


    他们的嘴唇呈现出不正常的乌黑色,身体还在微微抽搐,没过一会儿,就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林窈站在一旁,脸色惨白,眼神里满是慌乱和无措。


    刘大壮最先反应过来,他快步上前,蹲下身查看了一下伙计们的情况,沉声道:“大家别围着了,快搭把手,把他们抬进屋子里躺着!”


    村民们这才如梦初醒,纷纷上前帮忙,将地上的伙计们抬进了屋里。


    村里没有懂医术的人,大家只能围在屋子外面,急得团团转,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有人看着屋里昏迷的人,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这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呢?”


    “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


    林窈听到这些议论,似乎是气极了,对着刚刚说话的人就吼道:“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今天的饭是我做的,做的时鸡蛋炒饭和鸡蛋面,大家都吃了!”


    她越说越委屈,突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转身就要往外跑。“不行,我得出去找人来救他们!陈大夫一定有办法的!”


    林诚见状,连忙一把拉住了她,眉头紧锁道:“阿窈,你冷静一点!现在外面那么乱,流匪横行,你出去太危险了!而且你知道陈大夫现在在哪里吗?就算知道,你能保证在他来之前,你和他都能平安无事吗?”


    林窈被林诚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愣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那怎么办?难道就看着他们这样下去吗?怎么办啊!”


    就在这时,里正也闻讯赶了过来。


    他走进屋里,伸手摸了摸他们的脉搏,脸色凝重地说道:“还有脉搏,人还活着。你们先别急,也许他们只是晕过去了,说不定过一会儿就醒了。”


    里正刚才在屋外隐约听到了林窈的话,此刻眉头紧锁,看向她问道:“你说今天吃的是鸡蛋炒饭和鸡蛋面?”


    林窈似是不明白里正为何突然问这个,但还是点了点头,带着哭腔回道:“是啊,可是大家都吃了,只有阿柱他们晕倒了。”


    里正低头沉思片刻,又追问道:“你自己吃的是面还是饭?”


    “我吃的是面。”林窈脱口而出。


    里正又转向周围林家的其他人:“你们呢?刚才吃的是面还是炒饭?”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纷纷开口回应:


    “我吃的面。”


    “我也是面。”


    “阿娘给我盛的面,说炒饭要省着点吃。”


    问了一圈,竟没有一个人说自己吃了炒饭。


    里正的脸色越发凝重,正要再开口,人群后排忽然响起万春生的声音:“里正爷爷,我吃了炒饭。”


    众人齐刷刷看向他,万春生往前凑了两步,解释道:“我虽然也盛了半碗,但只吃了几口就觉得有点反胃,跑去茅厕蹲了会儿,回来就好了,当时还以为是吃太快了,就没当回事。现在晕倒的,都吃了好多鸡蛋炒饭!尤其是阿柱,他最爱吃这个,今天足足吃了三碗!”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屋里昏迷的阿柱。


    万春来指了指躺着的阿柱:“您看,阿柱嘴唇上的乌黑最深,比其他人都重!”


    里正叹了口气:“这么说来,问题恐怕出在米上。”


    人群里,林德茂和叶东一直缩在后面,屏声静气地观察着动静。听到里正说林家的米有问题,两人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林窈听到里正的话,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眼泪刷刷地就落了下来,声音更是哽咽得不成样子:“难怪、难怪那个粮食铺的掌柜说这些米便宜卖我,感情是这些米有问题!是我害了他们啊!”


    她捶着自己的胸口,看起来一副满心悔恨的样子。


    周围的人看着她这副悲痛欲绝的模样,都面露不忍。


    素娘上前扶住她的胳膊,轻声安慰:“掌柜的,您别这样,谁也想不到会是这样,您也是被骗了啊。”


    “是啊,阿窈,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得想办法救人啊。”有村民也跟着劝道。


    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一个熟悉的、闷闷的声音:“我或许知道怎么救他们。”


    众人齐刷刷转头看去,只见方大余拨开人群走了进来。


    他的声音笃定:“放得太久的米会有毒,尤其是发了霉的。我小时候家里穷,米都省着吃,有次把米放得发了霉还舍不得扔,吃了之后就中了毒,上吐下泻差点没挺过来。”


    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那次运气好,遇到个游医路过,给我采了些草药,喝了几副就好了。我当时好奇,跟着游医学着认了些草药,要是他们真是吃了这种米中的毒,或许那草药能救。”


    话音刚落,他又皱起眉头,语气沉重地补充道:“不过也说不准,我听那游医说,要是吃得多了,耽误的时间太长,怕是就回天乏术了。”


    林窈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抓住方大余的衣裳,眼眶通红地哀求:“大余哥,求你了,带我去采草药吧!不管有多少希望,我都想试试!”


    林诚看她脸色苍白,状态实在不好,连忙劝道:“阿窈,你在家守着他们,我跟大余哥去采药。”


    刘大壮也上前安慰道:“我也去,多个人多个照应,能快点把药采回来。”


    林窈知道自己此刻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含泪点头:“那你们一定要小心。”


    三人不敢耽搁,匆匆拿了药篓和砍刀,快步出了山谷。


    林窈则浑浑噩噩地守在昏迷的伙计床边,叫人看着就唏嘘不已。


    林家原本是村里存粮最多的人一户人家,没曾想,居然买到了有毒的米,有人同情,有人幸灾乐祸。


    方大余几人走后没多久,人群里的林德茂突然捂着肚子,脸色发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急匆匆地往茅房跑。


    叶东原本没觉得异样,可看到林德茂这副模样,顿时也觉得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也慌忙跟了上去。


    林德茂从茅房出来,看到叶东正站在不远处等他,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慌乱。


    叶东急得声音都发颤:“怎么办?我今早吃了那米做的粥啊!”


    林德茂虽然也心慌,却强作镇定:“怕什么?方大余不是说有草药能救吗?等他们把药采回来,咱们偷偷跟着去采点就是。现在大家都盯着林家那边,没人会注意咱们。”


    叶东听他这么说,心里稍稍安定了些,跟着林德茂又回到了林家屋前。


    两人刚站定,就见方大余他们背着药篓回来了,里面装着不少翠绿的草药。他们赶紧往前凑了凑,仔细记下草药的模样。


    记清楚后,又悄悄退到了人群外围。


    趁着众人都围在屋里关注伙计们的病情,两人溜出了山谷。


    山谷外的灌木丛里,林有功、张平、张安三人正猫着腰躲着。


    午后的日头毒辣,草丛里的蚊子更是像饿狼似的,叮得林有功胳膊上起了好几个红通通的大包。


    “这鬼地方的蚊子也太毒了,”林有功忍不住低声抱怨,抬手就要去挠,“咬的包比村里的大多了。”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张平猛地拽了拽他的胳膊,眼神锐利地朝前方示意。


    林有功和张安立刻屏住呼吸,顺着张平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不远处的山道上,林德茂和叶东正鬼鬼祟祟地从山谷里钻出来,两人东张西望了半天,确定没人后,才开始低下头四处寻找着什么。


    张安看着不远处的两人眼里满是鄙夷。


    出发前林窈特意叮嘱过,一定要等人采了草药再动手,这样才能人赃并获,让他们无从抵赖。


    此刻见两人越走越远,三人都按捺住性子,继续伏在草丛里静观其变。


    只见林德茂突然像看到了什么,招呼叶东过去。


    两人蹲在地上就开始疯狂采摘。


    “快点,多采点,这玩意儿能救命。”林德茂一边扯着草药,一边催促叶东。


    叶东也不含糊,双手并用,把草药往带来的竹筐里塞,不一会儿就装了半筐。“够了吧?再采下去要是被人发现我们出来了就完了,快回去吧!”


    林德茂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多备点才保险!万一毒性发作得厉害,这点药哪够?”说着又埋头采了起来,直到竹筐装得满满当当,才罢休。


    两人提着沉甸甸的竹筐,脚步匆匆地往山谷方向走,满心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就在他们走到离山谷入口还有几十步远的地方时,草丛里突然窜出三道身影!


    林有功第一个冲出来,一把就攥住了林德茂的胳膊,他常年干力气活,手上力道极大,钳得林德茂一声大叫。


    张平和张安也同时扑向叶东,两人一左一右架住他的胳膊。


    叶东下意识地想挣扎,可张平兄弟俩都是年轻力壮的后生,死死地按住他,让他动弹不得,挣扎了两下便没了力气,只能喘着粗气瞪着他们。


    林德茂被林有功钳得胳膊生疼,抬头一看是他们三个,顿时明白了过来,但还是强撑着怒喝道:“你们要干什么?”


    叶东这时也反应过来了,他们这是被林窈那丫头给算计了!


    “好啊,原来是你们设的圈套!”叶东又气又急,却挣脱不开,只能怒目而视,“林窈呢?让她出来!敢阴我们,她就不怕遭报应吗?”


    林有功冷笑一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报应?要真有报应也该是报应在你们身上!”


    三人押着林德茂和叶东回到林家时,院子里的村民们还在三三两两地聚着,低声讨论着屋里昏迷的伙计们什么时候能醒来。


    “你说阿柱他们能挺过来吗?”


    “不好说啊,那米毒看着邪乎得很。”


    “唉,真是倒霉,好端端的怎么就遇上这种事。”


    大家正说得投入,突然看到林有功三人押着两个五花大绑的人走进来,脸上满是疑惑。


    “这是咋了?有功,你们抓林大爷和叶东干啥?”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


    林有功没理会众人的疑问,径直把两人押到里正面前,将刚才在山谷外抓到他们采药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阿爷,我们按照阿窈的吩咐在山谷外等着,果然看到这俩人偷偷摸摸地出去采这种草药,就是他们偷了阿窈家的米。”说着,还把两人采的一大箩筐草药往众人面前一放,“现在证据确凿!”


    这话一说完,屋里突然传来一阵动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原本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阿柱、阿福等人,竟然一个个坐了起来。


    阿柱嘿嘿一笑,抬手擦了擦嘴,原本乌黑的嘴唇瞬间恢复了正常肤色,“嘴上不小心沾了些草药汁。”


    村民们:


    看到这一幕,再看看被押着的林德茂和叶东,以及地上散落的草药,哪里还不明白的。


    这根本不是什么米中毒,分明是林窈设下的圈套,就为了引这两个偷粮食的贼自己暴露!


    “好啊,原来是你们俩偷了阿窈家的米!”


    “真是不要脸,阿窈好心收留咱们在山谷里避难,你们居然偷粮食!”


    “怪不得刚才看你们鬼鬼祟祟的,原来是做了亏心事!”


    议论声瞬间变成了指责,林德茂却还在嘴硬,梗着脖子辩解道:“胡说八道!我是阿窈的阿爷,拿点自家孙女的粮食,怎么能算偷?不过是让她尽点孝心罢了!”


    “孝心?”林窈从屋里走出来,脸上早已没了之前的慌乱和悲痛,直直地看着他,“阿爷?你也配当这个阿爷?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说了,你自己摸着良心说,你真的,是我的阿爷吗?我爹是你的孩子吗?”


    林德茂听到她的质问,心跳漏了一拍,难道这丫头发现了什么?


    很快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可能,这个家除了他和老婆子,没有人知道林长康的身世,就连大儿子都不知道的事情,这个小丫头怎么可能会知道。


    这么想着,林德茂又挺直了自己的腰板,“你这个丧良心的,连祖宗都想不认吗?”


    林窈懒得再和他掰扯,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村民,正色道:“大家都清楚,现在是什么世道。流匪横行,外面兵荒马乱,咱们被困在这山谷里,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她提高了声量,继续道:“粮食就是咱们的命,是活下去的根本!今天他敢偷我的粮食,明天就敢偷你们的粮食!这次是偷偷摸摸,下次要是被发现了,为了活命,他敢做出什么事来,谁能保证?”


    林窈的话像一块石头投入水中,激起了千层浪。


    她心里清楚得很,这件事若是只局限在自家被偷米的范畴里,村民们最多也就是看个热闹,说几句不痛不痒的指责,转头就会抛到脑后。


    毕竟事不关己,谁也不会真的耗费心思去追究。


    可眼下这世道,谁的粮食都金贵得很。


    她就是要把这层窗户纸捅破,让所有人都明白。林德茂和叶东偷的不只是林家的米,更是在挑战所有人的生存底线。今天他们敢对林家下手,明天就可能把主意打到别家头上。


    果然,话音刚落,人群里的反应就变了。


    刚才还只是抱着观望态度的村民们,脸上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看向林德茂和叶东的眼神里,除了愤怒,更多了几分警惕和后怕。


    “我家就剩那点粮了,要是被偷了,一家子都得喝西北风去!”一个中年汉子语气里满是担忧地说道。


    “可不是嘛!我家娃还小,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要是没了粮,这日子可怎么过?”旁边的妇人也跟着附和。


    张大爷也说道:“必须严惩!不然以后谁都敢偷粮,咱们这山谷就成了贼窝了!那还怎么活?”


    议论声越来越激烈,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把对林德茂和叶东的讨伐上升到了关乎自身生存的高度。原本只是林家的事,瞬间变成了全村人的事。


    林窈看着眼前的情景,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只有让大家觉得这件事和自己息息相关,才会真正上心。


    里正看着眼前的小丫头,眼里满是欣赏,他问道:“阿窈你是苦主,你说这件事怎么处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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