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山洞
林窈没有立刻回答里正的问题,而是示意大家看向她只指向的方向:“里正爷爷,各位乡亲,不如随我去一个地方,再谈处置的事。”
众人虽有疑惑,但还是跟着她往山谷深处走。越往里走,树木越茂密,直到来到一座陡峭的山脚下才停下。
大家抬头往上看,只见山体中间有一块明显凹进去的地方,是个天然的山洞,距离地面足有三米高,洞口不算小,能容下好几人居住,可周围光秃秃的,没有任何能攀爬的藤蔓或凸起的石块。
“阿窈,你带我们来这儿干啥?”有村民忍不住问道。
林窈抬手指着那个凹洞,“我想让林德茂和叶东住在那儿。”
还没等大家细问,林诚、刘大壮还有阿柱、阿福就从旁边的密林中走了出来,手里抬着一架长长的木梯。
这梯子是用粗壮的圆木做的,梯阶牢固,长度刚好能搭到洞口,显然是提前准备好的。
“这梯子是之前请工匠做的,一直藏在附近的山洞里。”林窈解释道,“当初选这个山谷当庇护所时,我就想着,万一有人动了歪心思,损害大家的利益,总得有个能约束的地方。这凹洞地势高,只有搭梯子才能上去,把人送进去后,梯子一撤,他们就只能待在里面,出不来也跑不掉。”
她顿了顿,补充道:“至于他们每日的吃食,就由他们自己的家人负责送来。至于送多送少,就是各家自己的事情了。”
林德茂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之前的慌乱被怒火取代,他猛地挣开林有功的手,指着林窈就开始耍横:“我不去!谁也别想把我扔在那自生自灭!林窈你个丧良心的!我是你爷爷,你居然要把我关在那种地方,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他一边喊,一边就要往林窈身边冲,却被刘大壮一把拦住。刘大壮皱着眉,语气严肃:“林大爷,你别不识好歹。阿窈这已经是手下留情了,要是按偷粮的罪过,把你赶出山谷都不为过。”
叶东站在一旁,看着那个高悬的凹洞,脸色难看至极。
林窈看着撒泼的林德茂,眼神没有丝毫波动:“要是你不愿意,也可以选择离开山谷,只是外面流匪横行,你出去了能不能活,就看你自己的运气了。”
这话戳中了林德茂的软肋,他气势顿时弱了大半。
外面的惨状他也听刘大壮他们说过,真要离开山谷,恐怕活不过三天。
可让他去那个凹洞里待着,又觉得憋屈又害怕。
里正看着眼前的情景,点了点头:“阿窈这办法好,既没伤人性命,又能起到惩戒的作用,还能让他们的家人监督。就按这个办法来。”
村民们也纷纷附和。
这办法既解气又稳妥,不用担心两人再偷粮,也不用担上害人性命的心理负担,再好不过了。
林德茂见众人都站在林窈那边,知道反抗也没用,心里再不满,也不敢再提。虽然嘴里还在小声咒骂着,却再也没了刚才的嚣张。
林诚和阿柱几人不再犹豫,架起林德茂和叶东,搭好梯子,将两人一步步送进了凹洞。等他们站定后,刘大壮一把将梯子撤了下来,扛在肩上。
站在洞口的林德茂看着地面上的众人,又看了看空荡荡的四周,终于忍不住露出了恐惧:“放我下来!我知道错了!林窈,你放我下来,我绝不会再偷你的粮食了!”
可回应他的,只有山谷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林窈转过身,对众人说道:“咱们回去吧,以后大家轮流看着这里,别让有人偷偷把梯子送上来。”
众人应着声,跟着林窈往回走,没人再去理会洞口那绝望的哭喊。
谁也不会为了两个偷粮食的贼,坏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
人群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渐渐远离了那座陡峭的山。
朱氏一直跟在人群末尾,像个沉默的影子。从林德茂被押回来,到在山脚下耍横,再到被架着梯子送进凹洞,她始终没说一句话。
此刻众人都在往前走,没人注意到她悄悄放慢了脚步,最后干脆停在了原地。她转过身,遥遥望向那处高悬的凹洞。
洞口隐约能看到林德茂的身影,绝望的哭喊已经弱了下去,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咒骂,被山谷里的风一吹,几乎听不真切。
朱氏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身上,暖融融的,她之前心里那股沉甸甸的压抑感,在这一刻慢慢散了。
她想起这些年,林德茂总是好吃懒做,苛待老二家,还爱贪小便宜。分家之后,家里的活计大多是她一个人扛着,有了点好东西也全被他独享了。
今日做饭的时候,她心里早就隐约猜到粮食是他偷来的,只是不敢问,也不敢说,生怕又招来他的打骂。
现在,他被关在那个凹洞里,虽然看着可怜,可朱氏心里却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像是压在胸口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不用再担心他哪天又惹出什么祸事,不用再看着他好吃懒做却对家里的事不管不顾,也不用再因为他的自私和蛮横而委屈自己。
风轻轻吹过,带着草木的清香。
朱氏抬手擦了擦眼角,不是哭,是卸下了重担后的欣喜。
她最后看了一眼凹洞,转身快步跟上了前面的人群,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不少。
与朱氏的轻松不同,叶东的妻子此刻正满心仇恨地盯着林窈一行人。
康氏一直走在人群边缘,没有人看到她眼神中的晦暗不明,只有后面才跟上人群的朱氏察觉了她的异样。
只是当朱氏想要上前询问的时候,康氏又变成了一副平静的模样,丝毫不见方才怨毒的神情。
朱氏以为是自己年纪大了,看花眼了,便也没再多想。
在她看来,叶东也不是个好的,正日历就知道躲懒,动不动就打骂媳妇孩子。现在叶东被关起来了,剩下的日子都是安生日子了,康氏应当和自己一样欢喜才对。
解决了心头的大事,林窈舒舒服服地在草席上躺了好一会。
林崧走进来的时候,就看阿姐大字型瘫在床上睡大觉。
他脱了鞋子,爬到床上,戳了戳林窈的脸,又挠了挠她的腰。
见阿姐毫无反应,林崧觉得无趣,便想下床去找小满和狗蛋他们玩。
谁知刚往外挪了一下,就被装睡的林窈一把抓了过去,好一顿搓圆按扁。
“还敢不敢闹我了?”林窈捏着林崧的脸颊,把他的小脸揉得皱成一团。
林崧被揉得咯咯直笑,手脚并用地挣扎:“不敢啦不敢啦!阿姐放开我!”
他一边笑,一边凑到林窈耳边,小声问,“阿姐,阿爷和叶叔真的要在山洞里待好久吗?刚才我看到康婶站在那边,好像不高兴。”
林窈心里一动,“大人的事,你别多问,好好学认字就好。”
林崧点点头,又叽叽喳喳说起刚才和村里孩子玩闹的事,把康氏的异样暂时抛在了脑后。
而另一边,康氏已经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关上门,脸上的平静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怨毒。
“娘,阿爹呢?”
稚嫩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康氏回神,转头就看到六岁的女儿丫丫,正费力地抱着两岁的弟弟小石头,站在房门口。
丫丫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小石头小脑袋歪着,也跟着奶声奶气地喊:“娘,要阿爹抱。”
原本就在强压怒火的康氏,被小石头的话戳中了痛点。她猛地站直身子,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从未有过的凶戾:“喊什么喊!你爹没了!”
丫丫被她突然的凶态吓了一跳,怀里的小石头更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丫丫眼圈泛红,小声问:“娘,阿爹怎么会没了,我下午还看到他了。”
“看到又怎么样?”康氏上前一步,眼神凶狠地盯着两个孩子,像是要把心里的怨气都发泄出来,“你爹为了给你们找粮食,被人抓走了!被那个黑心的林窈抓走了!现在被丢在山上那个鬼地方受冻挨饿,都是因为你们!要不是要给你们找吃的,他怎么会落到这个下场!”
她想起叶东被押走时的模样,想起自己以后要独自挑水劈柴、照顾两个孩子,还要每天爬梯子给叶东送吃的,心里的火气就往上冒。她知晓叶东偷粮有错,只觉得是林窈故意针对他们,是林窈断了他们家的活路。
她越说越激动,丫丫被她说得愣住了,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却不敢再说话,只是用力抱着弟弟,把他护在怀里,瑟瑟发抖。
康氏看着两个孩子害怕的模样,心里的火气稍稍降了些,可一想到叶东,那股恨意又涌了上来。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看孩子,转身走到灶台边,用力把锅铲往锅里一砸,吓得两个孩子又是一哆嗦。
“哭什么哭!再哭今晚就别吃饭了!”康氏头也不回地呵斥道,手里的动作变得格外粗暴,生火、添水、倒米,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发泄的意味。
康氏咬着牙,眼神阴鸷,她是绝不会轻易放过林窈一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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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借粮
日子一天一天过,转眼就到了年关,林家村的人已经在山谷里住了一年多了。
往年这个时候,村里各家各户早该置办起年货,家家户户忙着扫尘、蒸馒头,可如今困在山里,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几乎是坐吃山空。
一开始,大家还能靠着带来的存粮勉强维持,可随着时间推移,村里不少人的米缸都见了底。
有人家开始用野菜掺着少量杂粮煮稀粥,孩子们饿得没了刚入谷时的活泼,大人们也面黄肌瘦,没了往日的精气神。
这天清晨,林窈刚打开屋门,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妻儿跪在门口。
这人是林永元。林窈对他印象不错,是个吃苦耐劳的,平日里为人老实,从不与人红脸。
他是林德茂的堂侄,也是林有功的堂弟,算起来,可是说是林窈的远方堂哥。
此刻他穿着打满补丁的旧棉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满是憔悴,身边的媳妇红着眼圈,怀里抱着一对两岁大的龙凤胎。
两个孩子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小脸蜡黄,嘴唇干裂,怯生生地靠在母亲怀里,连哭的力气都快没了。
林永元看到林窈出来,立马就磕了个响头,“阿窈妹子,求你了借点粮食。”
他声音哽咽,“家里实在没粮了,这俩孩子再饿下去,怕是要撑不住了。求你借点粮,等出去了,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还你!”
他媳妇也跟着哭:“阿窈,我们知道这时候借粮不地道,可实在没办法了,你看这俩孩子”
林窈连忙上前扶他们:“永元哥,快起来,有话好好说。”
她看着那对瘦得可怜的孩子,心里也不好受,可转念一想,这借粮说得好听,谁也不知道要在山谷里躲多久,大概率是有借无还。
更关键的是,一旦开了这个头,村里其他存粮不够的人肯定会纷纷找上门,到时候她家的存粮就算再多,也经不住这么借。
升米恩,斗米仇,要是哪天她没粮可借了,之前的好说不定都会变成怨恨。
不远处也有已零零散散站了不少村民,他们紧紧盯着林窈的一举一动,有人还悄悄踮着脚观望,生怕错过什么细节,嘴里虽没说话,脸上却写满了急切。
这些人家几乎都和林永元家一样,存粮早已告急,有的甚至已经靠挖野菜充饥好几天了,此刻就是特意赶来看热闹、探风向的。
“你说永元家能借到粮不?”人群后排,一个妇人拽了拽身边人的衣角,声音压得极低,“要是阿窈肯借给他,咱们家是不是也能去求点?我家那小子,昨天还喊着肚子饿呢。”
旁边的汉子皱着眉,却也忍不住点头:“不好说,阿窈妹子虽心善,但家里粮再多也经不住借。不过永元跪都跪了,她说不定会松口。”
不远处,一个老婆婆怀里抱着饿得没精神的孙儿,浑浊的眼睛直直盯着跪在地上的林永元一家,嘴里小声念叨:“要是能借到就好了,哪怕只借一碗米,给孩子熬点粥也好啊。”
“哼,借粮?”一声轻嗤突然从人群侧边传来,打破了这份压抑的期盼。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康氏抱着胳膊站在树影下,脸上带着几分讥讽,眼神里满是不屑,“你们也不看看林窈那丫头是什么人,她要是真有心借粮,早把粮拿出来了,还用得着永元哥跪这么久?”
她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几人听清。旁边的妇人皱了皱眉,忍不住反驳:“康氏,你这话就不对了,阿窈妹子平日待咱们不薄,之前还分过鸡蛋给孩子们吃呢。”
“待咱们不薄?”康氏冷笑一声,往前凑了两步,故意让更多人听到,“她要是真厚道,会把我家叶东关在山洞里?会眼睁睁看着大家饿肚子,却不肯拿出一点粮来?我看她就是故意的,故意看着咱们着急,好显她能耐!”
这话一出,人群顿时安静了几分。
有人想起叶东偷粮被关的事,觉得康氏是非不分,也有人被她的话勾起了焦虑。
那个抱着孙儿的老婆婆叹了口气,劝道:“叶东家的,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叶东那是做错了。现在大家都难,还是先想办法找粮要紧。”
“做错了?”康氏眼神一厉,“他不就是拿了点粮吗?还不是为了养活孩子!林窈倒好,心狠手辣地把人关起来,现在大家求她借点粮,她还拿乔,我看她就是没安好心!”
她越说越激动,仿佛要把所有怨气都发泄出来。围在前面的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不想跟她起争执。
康氏看着众人的反应,心里更觉憋屈,却也知道再闹下去讨不到好,只能悻悻地闭了嘴,可眼神里的恨毒却丝毫未减。
她悄悄往林窈家院门的方向瞥了一眼。要是林窈真不借粮,大家肯定会怨她,要是她借了,以后有的是人上门求借,她也要去分一杯羹,总有一天会把她家的粮掏空。
不管怎么样,她都等着看林窈的笑话。
这边,林窈蹲下身,摸了摸孩子冻得冰凉的小手,沉声道:“永元哥,不是我不借,是借粮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咱们总不能一直坐等着粮吃完,得想办法自己找活路。”
林永元愣了愣:“找活路?这山里能有什么活路?”
“打猎。”林窈抬头看向众人,声音清晰,“这山谷周围的山林里,肯定有野兔、野鸡,说不定还有野猪。咱们组队出去打猎,只要肯出力,总能有点收获。一个人出去打猎危险,但是一群人一起出去,互相搭把手,想必会安全不少。”
这话一出,周围闻讯围过来的村民都眼前一亮,可很快又蔫了下去。
有人小声说:“我家没男丁,怎么打猎啊?”
还有人担心:“组队的话,万一有人偷懒,或者分东西不均怎么办?”
林窈早有考虑,接着说道:“我建议,先由大家投票选出三个队长。这三个队长必须有打猎经验,村里人人信赖,还得公正。选好队长后,大家自行组队,同一队里,有家丁的出男丁去打猎,没男丁的就负责后勤,比如准备弓箭、处理猎物、烧热水,每个人都有活干。打猎回来的食物,按出力多少分,队长负责记录,大家一起监督,保证公平。”
她顿了顿,补充道:“这样一来,不管家里有没有男丁,都能参与进来,也能保证每个人都有饭吃。总比坐等着粮吃完,大家一起挨饿强。”
村民们听了,都纷纷点头。
“这个办法好!”
“我选刘大壮当队长,他以前打过猎,还公正!”
“我看诚哥儿也靠谱,我选他!”
“诚哥儿年纪太小了,他可没打几年猎。我觉得里正家的小子倒不错。”
林永元也松了口气,连忙说:“阿窈妹子,你这个主意好!我愿意加入,我以前跟着我爹打过野兔,能出力!”
林窈看着眼前重新有了希望的村民,心里也松了口气。
她知道,只有让大家团结起来,靠自己的双手谋生,才能在这乱世里真正活下去。
年关虽难,但只要肯努力,总能熬过这个冬天。
里正见众人对打猎的提议都很认可,当即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既然大家都同意阿窈的主意,那咱们现在就开始选队长!想推荐人的或者自告奋勇的,都站出来说说!”
话音刚落,人群里就热闹起来。
“我推荐刘大壮!大壮常年在山里砍柴,还打过野猪,经验足得很!”
“我选林有功!他是里正爷的孙子,做事公正,咱们信得过!”
“方大余也靠谱啊,他熟悉山里的草药,肯定也知道猎物常出没的地方!”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有了共识。
“好!那咱们的三个队长就是刘大壮、方大余和林有功!”里正高声宣布,“接下来大家自由组队,每个队人数别太多,十到十五人就行,方便管理和打猎!”
选好队长后,自由组队的环节更是热闹。
刘大壮刚站定,就有不少家里有男丁的村民围了过去:
“大壮哥,我家汉子跟着你,你多带带他!”
“大壮叔,我力气大,能扛猎物,算我一个!”
刘大壮经验丰富,跟着他打猎,大家觉得心里有底,他的队伍没一会儿就快满员了。
林有功那边也不逊色,他站在里正身边,不少村民觉得跟着他能得到更多照应,加上他做事公正,不用担心分猎物时吃亏,很快也聚集了不少人。
没一会儿,刘大壮和林有功的队伍就都满员了,剩下的村民你看我我看你,都看向了一旁的方大余。
方大余性子内向,站在原地没怎么说话,看着身边的零星几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难免有些失落。虽说他也是大家选出来的,但是大家都是优先考虑了另外两人,剩下没能进入他们的队伍的人才到他这儿来。
就在这时,林诚带着阿柱、阿福几人走了过来,笑着说:“大余哥,我们几个跟着你。”
林诚家劳动力充足,存粮也比别家多,大家都以为他不会加入任何队伍,没想到他会选择方大余的队伍。
方大余显然也没想到他们会选择自己,当即露出了感激的笑容:“有你们帮忙,咱们队肯定能有不少收获。”
康氏看到这一幕,眼睛转了转,也快步走了过来,对着方大余就开始卖惨道:“大余哥,我也加入你的队伍吧。我家没男丁,还有两个娃儿要养,我什么都可以做的,帮忙处理猎物、烧热水,做后勤肯定没问题。”
方大余看向康氏,眼神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他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行,那你就跟着我们队,负责后勤的事。”
康氏脸上露出笑容,连忙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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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鸡丝粥
有了打猎的盼头,山谷里的气氛活络了不少。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山谷中间那片开阔的空地上就挤满了人。
这里是大家平日里晾晒衣物、聚集聊天的地方,地面被踩得平整,正好用来集合队伍。
三个队伍的队员都背着弓箭、扛着绳索,有的还提着砍刀,脸上满是干劲。
刘大壮穿着厚实的短打,腰间别着磨得锃亮的猎刀,正大声叮嘱队员们:“进山后别乱走,跟着队伍脚印走,小心踩空坠崖。”
林窈也早早来到空地,看着队员们做最后的准备。她目光扫过人群,见康氏正站在方大余队伍的边缘,低头整理着腰间的布巾,看似安分,眼神却时不时瞟向林诚,心里不由多了几分留意。
待队伍浩浩荡荡朝着山口出发,她才带着王小鱼和林崧回了屋。
另一边,三个队伍进了山,才发现山里的猎物远比想象中多。许是这两年兵荒马乱,很少有人进山打猎,山里的猎物不少。
刘大壮的队伍走在最前面,他循着林间的动静,很快就发现了一群在松树下啄食松果的野鸡。
“都蹲下,别出声!”刘大壮压低声音,缓缓抽出腰间的猎刀,又示意身边的队员拉满弓箭。
待队员们都准备就绪,他猛地往前一扑,猎刀精准地挡住了野鸡的去路,队员们的弓箭也同时射出,立马就捕获了一只肥硕的野鸡。
“一出来就打到了野鸡,今日运气不错啊!”刘大壮拎着野鸡的翅膀,招呼队员们把猎物塞进背篓,“接着往前走,前面的坡地说不定有野兔!”
林有功的队伍则朝着溪流方向前进。
刚到溪边,就看到几只野兔在岸边喝水。林有功没急着动手,而是让队员们围成一个圈,慢慢缩小范围,等野兔察觉到危险想跑时,早已被队员们用绳索困住。
“抓了三只!都是母兔,肉嫩得很!”队员们兴奋地把野兔装进笼子,又在溪边补充了水壶里的水,继续往山林深处走。他们还想找找有没有野猪,要是能打到一头,整个队伍都能过个好年。
方大余的队伍走得稍慢些,他熟悉山林环境,知道哪里有猎物常出没的洞穴。
“前面有个野兔洞!”方大余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面的草丛。
林诚立刻上前,和队员们一起挖开洞口,松软的泥土里很快传来簌簌的响动,两只灰棕色的肥野兔猛地窜了出来,却被早有准备的队员们用网兜罩住,扑腾了几下就没了力气。
阿柱见状,连忙上前帮忙捆野兔,粗糙的麻绳绕着野兔的后腿缠了两圈,他笑着说:“没想到山里这么多猎物,刚进林子就有收获!”
“哼,两只兔子算什么收获?”队伍里的马六子掂了掂手里的弓箭,撇着嘴满脸不屑,“这点肉哪里够吃?塞牙缝都不够!要我说,咱们就该往深山里走,找野猪窝去!打一头野猪回来,不仅咱们队的人都有得分,整个山谷的人说不定都能分点,短时间也不用再费劲出来打猎了,多省事!”
马六子是林窈买下的第二批伙计,阿柱和他虽不像跟阿福那样亲近,却也没见他这般贪心急躁,当下愣了一下。他看了眼旁边的方大余。
阿柱见方大余正蹲在地上检查野兔洞里还有没有兔子,似乎没听见马六子的话,又转头看向林诚,见林诚只是淡淡瞥了马六子一眼,便连忙打着哈哈圆场:“六子哥说得是,野猪确实够吃,可深山里危险啊,咱们没带对付野猪的家伙,万一遇上发狂的野猪,可不是闹着玩的。先收着这两只兔子,说不定前面还有更大的收获呢,慢慢来,慢慢来。”
马六子还想说什么,却被身边的队员拉了拉。那队员朝着方大余的方向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再多说。
马六子悻悻地闭了嘴,却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跟在队伍后面往前走。
方大余像是没察觉到队伍里的小插曲,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指着前面的一片桦树林说:“前面林子密,常有野鸡筑巢,咱们往那边走,争取再打几只。”说完便率先往前走,林诚和阿柱连忙跟上,队伍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节奏。
一上午的时间,三个队伍都收获满满。
刘大壮的队伍打了五只野鸡、四只野兔。林有功的队伍捕获了三只野兔、两只野鸡,还意外发现了一窝野鸡蛋。方大余的队伍也有三只野兔、三只野鸡的收获和两条鱼的收获。
临近中午,三队人都开始陆续往回走。
当三个队伍出现在山口时,早已在空地上等待的村民们立刻围了上来。
刘大壮把背篓往地上一放,掀开盖子,露出里面肥硕的野鸡和野兔:“这山里的猎物多得很,明天咱们再进山,说不定能打到野猪!”
村民们看着背篓里的猎物,都兴奋地欢呼起来。
林窈看到林诚平安回来,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快步上前问道:“怎么样?没遇到危险吧?”
林诚摇了摇头,“没遇到危险,猎物很多,就是马六子一路上总念叨着要去深山打野猪,”
说话间,里正已经组织村民们开始分猎物。
三个队伍的猎物各自凑堆放在空地中央,刘大壮、林有功和方大余三个队长站在一旁,按照多劳多得的原则进行分配。
里正一边喊着名字,一边指挥着村民们把分好的猎物递过去。
林诚也上前接过属于他们的猎物,是半只鸡和半条鱼。
虽说三个队伍收获颇丰,可每个队伍的队员加上后勤,人数实在不少,分到每家每户手里的猎物其实都不多。
但即便如此,村民们还是满脸欢喜。毕竟在这缺粮的年关,能分到荤食已经是天大的幸事,总比之前顿顿喝野菜粥强。
林诚提着猎物回到家,林窈几人早已在院子里等着了。
“分到猎物了?”素娘快步上前接过荷叶包,打开一看,眼睛顿时亮了,“还有鱼呢!这可太好了,孩子们好久没喝过鱼汤了!”
林窈笑着点头:“今天咱们好好改善改善伙食。我去把之前腌的辣兔子拿出来,你和赵娘子先处理这半只鸡和半条鱼。”
说着,她转身进了屋,从储物间的陶罐里取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辣兔子肉。
这是进山谷前特意腌好的,用茱萸、花椒和盐层层涂抹,再挂在通风处晾干,既能长时间保存,吃起来又香辣入味。
素娘和赵娘子手脚麻利地处理着食材。
林窈在屋外支起铁锅,先烧旺了柴火,把辣兔子肉切成小块放进锅里。随着油温升高,兔肉的香味混合着茱萸和花椒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
引得正在空地里玩耍的林崧和小满都凑了过来,眼巴巴地盯着铁锅。
“阿姐,什么时候能吃啊?好香啊!”林崧踮着脚,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林窈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再等等,把兔肉煸得干香一点才好吃。”
她用铲子不停地翻炒着兔肉,直到肉块表面变得焦香,又撒了一把葱花进去,香气变得更浓了。这道干煸兔肉,香辣过瘾,正好能给大家开开胃。
另一边,赵娘子已经把鸡丝倒进沸腾的粥锅里,白色的米粥翻滚着,裹着鲜嫩的鸡丝,再撒上少许盐和姜丝,一股清淡却鲜美的味道飘了过来。
素娘也把处理好的鱼放进陶罐里,添上清水,再放几片姜片去腥,坐在灶边慢慢煮着。
不一会儿,三道菜就都做好了。干煸兔肉红亮诱人,鸡丝粥软糯鲜香,鱼汤泛着淡淡的奶白色,虽算不得丰盛,却让林家一屋子人眼睛发亮。
伙计们围坐在石桌旁,拿起碗筷就狼吞虎咽起来,连平日里文静的万春来,都捧着鸡丝粥喝得唏哩呼噜。
唯独马六子,坐在角落,鱼汤只抿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在一众狼吞虎咽的伙计里,显得格外格格不入。
万春生正好坐在他旁边,见他这副模样,咽下嘴里的粥,疑惑地问道:“六子哥,你怎么不吃了?今日出去打猎跑了大半天,多累啊,不多吃点,晚上要是饿了,可没东西填肚子了。”
马六子满脸不耐烦不耐,只淡淡扯了扯嘴角:“没胃口,你们吃吧。”
万春生只当他是出去打猎累着了,还想再劝,毕竟这荤食难得,可看着马六子别过脸不愿多说的模样,他也只好把话咽了回去,继续吃碗里的鸡丝粥。
马六子心里正憋着股气,方才喝那口鱼汤时,他只觉得淡得像白水,连点鱼鲜都尝不真切,干煸兔肉是腌过的,虽香辣,却没多少肉,鸡丝粥更是稀得能照见人影。
吃完饭,大家各自回屋休息。奔波了一天,伙计们沾着枕头就睡着了,屋子里很快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
深夜,山谷里静得只剩虫鸣和风声。
林家其中一间屋子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溜了出来,鬼鬼祟祟地往山谷西边走去。
西边那片屋子住的多是村里的零散人家,此刻大多黑着灯,只有最角落的一间屋子,还透着微弱的烛光。
那黑影走到那间屋子门口,抬手轻轻敲了敲门板。
门内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啊?”
那黑影低声说道:“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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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钻小树林
康氏把门拉开一条小缝,眼底是难以抑制的嫌恶。
马六子满脑子都是急不可耐的念头,压根没留意她转瞬即逝的情绪,只顺着门缝挤了进去。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个孩子匀净的呼吸声,丫丫和小石头蜷缩在里屋的床上。
康氏下意识往那边瞟了眼,刚想上前给他们掖掖被角,手腕就被马六子猛地攥住。他力道大,一伸手就把康氏往怀里带,另一只手顺着她的腰往衣襟里探,动作猴急。
“六子你急什么。”康氏恶心得紧,却不得不软下声音,甚至还往他怀里靠了靠,指尖轻轻推在他胸口,“孩子还在睡,要是醒了就不好了。”
“醒了又怎样?”马六子不耐烦地哼了声,手还在乱摸,“你每次都推三阻四!每次都只给点甜头,吊得人心里发慌!”
他力道重了些,捏得康氏生疼,“我看你不是真心要和我好,你是不是还想着叶东?他都被关在山洞里了,你还念着他?”
康氏被说中了心事,身子一僵,随即又软下来,伸手环住马六子的脖子,声音放得更柔:“哪能呢?他做错事被关着,我哪还会想他?只是孩子还小,要是看到,传出去,人家该怎么说我?咱们俩的事,要是被里正或是林窈知道了,你还能有好果子吃?”
这话戳中了马六子的顾忌,他动作缓了些,却还皱着眉。
康氏见状,连忙挣开他的手,转身从灶边的陶罐里摸出一块鸡胸肉。
这肉是方大余分的,他念她一个女人拉扯俩孩子不易,哪怕她只做后勤,也把鸡胸肉和能熬汤的鸡架都给了她。
“你看,这是我特意给你留的。”康氏把肉递到马六子面前,眼神带着讨好,“今天你打猎跑了一天,肯定累坏了,快趁热吃点。我刚才一直在灶上温着,还软和呢。”
马六子眼睛亮了亮,一把抓过鸡胸肉,张嘴就咬了一大口,这可比今晚林窈做的鸡丝粥实在。
“可不是累坏了!”他含糊地嘟囔,“今天要不是方大余那个闷葫芦,非要绕着林子走,不肯往深山去,我指定能打只野猪回来!到时候你也能多分点肉,哪用得着啃这小块鸡胸?”
康氏站在一旁,顺着他的话点头:“是呢,还是你厉害。方大余哪有你懂打猎?下次要是再进山,有你带着,咱们队肯定能有大收获。”
马六子被哄得舒坦,三两口就把鸡胸肉吃完,伸手抹了把嘴,目光又黏在了康氏身上。
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冬衣,布料虽旧,却裹得身段凹凸有致,尤其是弯腰收拾油纸时,后腰的曲线绷得紧实。
马六子心里又痒了起来,悄悄绕到她身后,猛地伸手抱住她,掌心狠狠揉了一把,呼吸粗重:“给我吧,咱们去外面林子,不会吵到孩子。”
康氏胃里一阵翻涌。她心里还念着叶东,哪怕他偷粮有错,也是孩子的爹,哪能跟马六子这种粗鄙汉子做这事?可她又不能翻脸,只能咬着牙,声音带着点委屈:“不是我不肯、我这几天月事来了,身子不舒服,要是弄出点事,反而不好。再过几天吧。”
“又是这一套!”马六子猛地松开手,脸上满是不耐,“行了行了,晦气!”他又摸了把嘴,转身就往门口走。
等马六子的脚步声消失在夜色里,她才松了口气,后背已经沁出一层冷汗。
她望着里屋孩子熟睡的身影,眼神慢慢沉了下来,马六子虽然粗鄙,却是林窈身边唯一一个能为她所用的人。
康氏存着拿捏着马六子的心思,以为只要偶尔给点甜头,就能让他乖乖听话,可没成想,自己一次次的推脱,已经引得马六子不快。
接下来几日,山谷里的打猎队伍天天清晨出发、正午返程,康氏作为后勤,每天天不亮就到空地旁的临时灶台边忙活。
康氏和其他几个留守的妇人一起烧热水、准备干粮,等队伍回来,还要帮着处理猎物的皮毛、清洗内脏。
她如往常一样是不是看向马六子,暗送秋波。
可马六子每次回来,要么跟着方大余清点猎物,要么和其他伙计勾肩搭背地讨论打猎的事,连眼角都没往她这边瞟过。
头一天,康氏趁着给队伍递热水的机会,特意绕到马六子身边,把盛着温水的陶碗往他手里塞:“六子,今天累坏了吧?快喝点水歇歇。”
马六子却只淡淡应了一声,接过碗转身就走,连多余的话都没有。
第二天,方大余带着队伍带回了两只野兔、六只野鸡,分猎物时特意留了半只肥嫩的野鸡给康氏。
康氏捧着野鸡,眼睛一亮,特意把鸡身上最肥的鸡腿拆下来,用油纸包好,等马六子路过时,快步追上去:“六子,这鸡腿我特意给你留的,你今天打了只野兔,肯定耗了不少力气。”
可马六子只是瞥了眼油纸包,皱着眉说“不用,我自己有分的”,脚步都没停,径直回了林家的住处。
到了第三天,康氏更急了。她早上特意把干粮做得格外扎实,还在里面掺了点之前省下来的细面,想着马六子吃的时候能留意到她的心思。
可队伍出发前,马六子径直从灶台边走过,接过旁边妇人递的干粮就走,连看都没看康氏一眼。
午后队伍回来,康氏看到马六子和阿柱凑在一起说笑,聊得都是白天追野兔的事,笑得一脸畅快,可当她往那边挪了两步,马六子像是察觉到什么,立马收了笑,转身就进了屋。
这天晚上,康氏把两个孩子哄睡后,心里满是焦躁。
她原以为马六子只是闹几天脾气,过不了多久就会像以前一样来找她,可现在看来,他是真的生了气,甚至想彻底避开她。
这日,打猎队伍又在空地集合。
康氏早早守在临时灶台旁,手里是做好的干粮,目光死死盯着马六子的身影。
他正和阿柱说着话,手里掂着弓箭,脸上没什么表情,依旧完全没有要往她这边看的意思。
等队伍要出发时,康氏先给其他队员递了干粮,眼角却始终瞟着马六子,直到最后走到他面前,递过干粮时,她微微侧过身,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快速说:“今晚,村西头的小树林,我等你。”
话音刚落,她就立刻直起身,像没事人一样转向下一个队员。
马六子抬眼看向康氏,心里瞬间乐了,这几天故意冷着她,果然是对的,这小娘们终于急了。
但他面上依旧维持着平静,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身就跟着队伍往山口走,甚至还故意加快了两步,像是迫不及待要离开。
康氏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七上八下的。
好不容易挨到天黑,康氏把两个孩子哄睡后,又特意检查了一遍门窗,才悄悄出了门。
村西头的小树林离住处不远,却很偏僻,平时很少有人去。
康氏站在一棵树下,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还是没看到马六子的身影,她心里渐渐凉了下去。
她咬了咬唇,转身准备回去,可刚走两步,一只胳膊突然从后面伸过来,紧紧抱住了她的腰。熟悉的味道传来,康氏的胃里又开始翻涌。
“急什么走?”马六子的声音带着戏谑,呼吸粗重地喷在她耳边,“不是你约我来的吗?才等这么一会儿就耐不住了?怎么,这几天没我,你心里痒得慌?”
他说着,手还故意往她腰上捏了一把,力道不轻不重。
康氏闭了闭眼,强行压下心里的厌恶,声音放得柔了些,甚至还微微往他怀里靠了靠:“六子,你怎么才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不来?”马六子嗤笑一声,伸手扳过她的肩膀,借着月光盯着她的脸,“你都主动约我了,我怎么会不来?就是想看看,你到底能急到什么地步。”
他的目光带着打量,像是在看一件到手的猎物,“现在知道了?以后别再跟我玩那些推三阻四的把戏,不然,我可没那么好的耐心。”
康氏垂下眼,掩去眼底的恨意,只露出一副顺从的模样:“我知道,只要过了今天,我就是你的人了。”
马六子见她服软,心里更得意了,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脸,另外一只手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他腰带刚解到一半,康氏却突然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拦住了他的动作。
马六子不耐烦地皱眉,手还想往前探:“磨磨蹭蹭干什么?不是你喊我来的?”
康氏声音压得又软又低,“六子,我有件事想求你帮忙。要是你肯帮我,过了今天我就是你的人了。”
马六子眼里的急切淡了些,多了几分审视:“什么事?先说好,要是让我干偷鸡摸狗的勾当,我可不干。”
康氏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这话刚说完,马六子的脸瞬间沉了下来,猛地抽回手,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抗拒:“不行!这事儿我不能干!他们对我有恩,我怎么能反过来害他们?”
康氏没想到他会拒绝得这么干脆,心里一慌,连忙上前一步,伸手抱住马六子的腰身,脸贴在他的胸膛,“六子,我不是让你害他们性命,就是想出口气啊!叶东是我曾经的男人,我们夫妻一场,如今他落得这个下场,我要是连仇都不报,这样薄情寡义的女人,你也看不上吧?”
她又抬起头,眼里含着水光,语气带着几分诱惑:“只要把这仇报了,我就彻底断了对叶东的念想。以后我心里就只装你一个人,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康氏一边说,手指一边在马六子小腹处画圈圈,马六子在她的撩拨下,眼神变得晦暗不明。
山谷深处的树林里,一棵小树有节奏地摇晃着,惊得在树上休憩的小鸟四散而去——
作者有话说:这个星期入职新工作,搬出租屋,忙得晕头转向,所以耽误了上个星期的更新,抱歉各位。
第105章 毒蛇
自从各支狩猎小分队日日进山,山谷里的日子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村民们脸上的菜色渐渐褪去。
最明显的要数林永元家的一对龙凤胎,前些日子还瘦得脸颊凹陷,走两步都要阿娘抱,如今却能在空地上疯跑。
这天清晨,三支队伍照旧在山谷空地集合。
方大余背着背篓,手里拿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路线,眉头微蹙:“之前常去的东山坡,这几日咱们去得勤,猎物怕是躲远了,今天咱们换个方向,去西沟那边看看,那边林子密,说不定有藏着的野兔窝。”
他话音刚落,马六子脸上的神情就僵了一瞬,西沟离康氏说的山洞远得很,但他没有着急反驳,只沉默地跟着队伍。
队伍往西沟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钻进林子后,果然不如东山坡热闹。
队员们分散开来搜寻,半天只打了两只野鸡、一只瘦野兔。
马六子提着那只没多少肉的野兔,脸色越来越沉,站在原地就开始说风凉话:“就这点东西?咱们队十多个人,分到手里每人只能啃两口肉,塞牙缝都不够!要我说,还是东山坡猎物多,那边兔子窝一掏一个准,哪用得着在这儿瞎转悠?”
他声音不小,几个原本就觉得西沟收获少的队员听了,也跟着点头附和。
“六子哥说得是,西沟确实没啥东西。”
“要不咱们还是回东坡吧?说不定今天那些兔子又回来了呢,再掏一窝,也够咱们分了。”
方大余意味深长地看了马六子一眼:“行,那咱们就回东山坡再看看,不过得抓紧时间,别耽误了返程。”
一行人折返东山坡,刚进林子,就有队员眼尖发现了新的兔洞。
几人合力挖开,果然掏出三只肥滚滚的野兔,皮毛油亮,一看就攒了不少肉。
队员们顿时喜笑颜开,七手八脚地把兔子装进背篓。
方大余清点完猎物,道:“差不多了,咱们收拾收拾回山谷吧,晚了山路不好走。”
可马六子却不肯动,他盯着不远处一处被藤蔓半掩的山洞,眼睛亮了亮,凑到林诚身边,诚恳道:“诚哥儿,你看那山洞,之前我就瞅着这洞深,说不定里面藏着野獾子,甚至有冬眠的野猪呢!
他继续说道:“咱们林家人口多,要是能多猎点,回去也能多分些肉,总比现在这几只兔子强。你跟我一起进去看看?就看一眼,要是没有咱们再走,耽误不了多久。”
林诚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山洞,洞口黑漆漆的,藤蔓缠绕,看着就十分危险。
他没当场驳马六子的面子,只皱着眉道:“山洞里情况不明,万一有危险怎么办?而且大余哥已经说要返程了,咱们别冒这个险。”
马六子耐着性子说道:“能有啥危险?咱们就往里走个十来步,真没东西立马就退出来。”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拉林诚的胳膊,正要硬拉着他去,就被方大余的声音打断:“马六子,这山洞看着年头不短,藤蔓都快把洞口封死了,指不定里面有啥东西在里头,万一一不小心迷了路,天黑前都出不来。咱们出来打猎是为了让家里人有肉吃,不是拿命赌的。”
队员们也纷纷附和,有个年轻些的队员搓着冻得发红的手说:“六子哥,算了吧,这几只兔子回去也够分了,犯不着进山洞冒险。上次张叔他们遇到只冬眠的熊,都差点没回来,这不明不白的山洞,可不敢进。”
马六子的脸脸色不佳,他粗声粗气地哼了一声:“你们不敢去,我自己去!真要是能找到野獾子,到时候肉我可不分你们!”
方大余还想开口阻拦,马六子已经拎着猎刀,大步朝着山洞走去。
他心里盘算的是,林诚最关心伙计,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一个人进危险的山洞,只要他再往前走几步,说不定方大余和林诚就会松口跟上来。
洞口的藤蔓被他粗暴地扒开,只能隐约看到前方几米远的地方。
马六子一个人走在寂静的山洞里,走了约莫七八步,估摸着外面的人能听到动静,他突然故意发出一声凄厉的大叫:“啊——!”
山洞外的众人果然听到了。
林诚脸色一变,率先朝着洞口跑去,“马六子!你怎么了?”
方大余紧随其后,其他队员也顾不上害怕,纷纷跟了过去。
众人冲进山洞,就看到马六子坐在地上,一只手紧紧捂着脚踝,脸上满是痛苦的神情,额头上还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诚哥儿,快、快帮帮我!”他看到林诚,像是看到了救星,“我好像被蛇咬了,脚踝又麻又疼,动不了了!”
林诚立刻快步上前,蹲下身就要去查看他的脚踝:“你别急,我看看伤口在哪,先把毒血挤出来。”
可就在他刚蹲下的时候,一道黑影突然从旁边的岩石缝里窜了出来。
是一条两指粗的黑蛇!
此刻正是寒冬腊月,蛇本该冬眠,可这条蛇却异常活跃,身体绷得笔直,吐着分叉的信子,眼睛死死盯着林诚,完全无视了周围其他的人。
就在那蛇快速游走,即将要咬到林诚的时候,方大余眼疾手快,立即抽出背后别着的镰刀,朝着蛇身狠狠砍了下去。
镰刀落地,蛇身被硬生生砍成两段,掉在地上还在不断扭动。
林诚惊出一身冷汗,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其他队员更是后怕不已,“我的娘啊,这大冬天的怎么还会有蛇?还好大余哥反应快,不然诚哥儿可就危险了!”
方大余握着镰刀,脸色阴沉,语气不善:“是啊,大冬天的怎么还会有蛇。”
马六子听到方大余的话,眼神有些闪躲。
山谷空地上,早有村民们等候在此,远远望见狩猎队伍的身影,立刻热闹起来。
林永元的媳妇抱着龙凤胎站在最前面,两个孩子看到队伍,挣脱母亲的手就往前跑。
林诚走在队伍中间,虽然脸上带着几分疲惫,却毫发无损,手里还提着一只肥野兔。
他刚走到空地,就看到林窈快步迎上来,眼神里满是关切:“怎么样?没遇到危险吧?”
“没事,多亏了大余哥,”林诚笑了笑,把野兔递给身边的伙计,“遇到一条蛇,被大余哥砍了,没受伤。”
林窈这才松了口气,和他一起往住处走:“没事就好,快回去歇歇,素娘已经把粥煮好了。”
不远处的康氏,正站在临时灶台边假装整理柴火,目光却死死盯着归来的队伍。
看到林诚安然无恙地和林窈说话,又看到后面一瘸一拐、被两个队员搀扶着的马六子,她眼里是难以抑制的鄙夷。
真是个没用的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把自己弄伤了。
马六子被扶到一旁的石头上坐下,脚踝处缠着布条。
有村民上前询问,他只含糊地说在山洞里被蛇惊到,不小心崴了脚。
康氏看着他那副狼狈模样,心里只觉庆幸,幸好当初没真跟他交底。
就这么个没脑子的东西,根本成不了大事,指望他报仇,简直是痴人说梦。
子时的山谷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枝的声音。
黑暗中,几条白眉蝮像是被什么吸引着,速度极快地在山谷中游走。
顺着林诚屋子的门缝往里钻。可就在它们的脑袋刚探进门缝时,屋内突然亮起一盏油灯,紧接着,几道黑影迅速起身,动作利落得没有一丝拖沓。
“来了!”林诚低喝一声,他和方大余手里都握着涂满蚀骨散的镰刀,旁边的阿柱和阿福也抄起了放在床边的木棍,目光紧紧地盯着门口。
原来白天从山洞回来后,方大余就觉得蛇的出现太过诡异,大冬天蛇本不该出没,更不该只盯着林诚攻击。
他跟林诚一合计,觉得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便让屋里的人都留了个心眼,睡前特意没闩死门,还在门口撒了些草木灰,只要有东西爬进来,就能立刻察觉。
第一条白眉蝮刚钻进屋子,阿柱就猛地挥起木棍,精准地砸在蛇的七寸上,蛇身瞬间瘫软下来。
第二条蛇想转身逃跑,方大余的镰刀已经落下,手起刀落,蛇身被劈成两段。
剩下的几条蛇见势不妙,想往屋外窜,却被林诚干净利落地处理了,不过片刻,那些蛇就抽搐着没了动静。
整个过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屋内就恢复了平静。
阿福拿着火把走到门口,照了照地上的蛇尸,皱眉道:“这大半夜的怎么会有这么多白眉蝮?”
林诚蹲下身,看着蛇身上残留的些许粉末,眼神沉了下来:“白天山洞里的蛇,还有今晚这些,恐怕都是冲着我来的。能在山里找到这么多蛇,还能让它们只盯着一个目标,这人对山谷的环境和蛇性都很熟悉。”
方大余也点了点头,语气凝重:“这事怕是要问马六子才清楚。”
说罢,三人齐齐回头,看向被堵住嘴,五花大绑扔在一旁的马六子——
作者有话说:[裂开]实在抱歉各位,俺明天第一次上课,领导就要来旁听,只能挤出一章了,见谅[求你了]
第106章 逃出山谷
马六子被堵着嘴,嘴里发出“呜呜”的声响,挣扎着想要起身,可身上的麻绳绑得紧实,只能徒劳地扭动着身子。
傍晚时分,林诚和方大余就借着查看脚踝伤势的由头,把马六子叫到了屋里。
起初马六子还装模作样地抱怨脚疼,但被方大诈了一下,便漏出了马脚。
俩人便用布条堵住了他的嘴,将人绑在了床脚。
此刻,看着林诚三人投来的锐利目光,马六子心里最后一点侥幸也没了,挣扎的幅度渐渐小了下来,眼神躲闪着不敢与人对视。
林诚走过去,一把扯掉他嘴里的布条,声音冰冷:“马六子,事到如今,你还想装吗?白天山洞里的蛇,今晚这些白眉蝮,是不是都是你弄来的?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马六子咽了口唾沫,喉咙动了动,还想狡辩:“诚哥儿,我、我没有啊!我怎么会弄蛇害你?咱们都是林家的人,我怎么可能”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着,眼睛却不敢看林诚,心虚得很。
“没有?”方大余上前一步,将手里的镰刀往地上一戳,刀刃插进泥土里,那恶狠狠的模样吓得马六子身子一缩。
方大余盯着他,语气带着几分洞悉一切的冷意:“我猜猜,白天那蛇在山洞里,那么多人在场,它却唯独盯着诚哥儿咬,必定是你们做了手脚吧?是不是有人跟你说,这蛇只会攻击你们提前做了记号的人,绝不会伤到旁人?”
马六子被说中了,目光飘忽,说不出话来。
方大余见状,继续说道:“可你有没有想过,蛇是活物,哪能完全听话?那人怎么就这么肯定蛇不会暴走?万一蛇失控,在场的人谁都可能被咬,包括你自己!”
他顿了顿,目光更冷,“再说今晚,她让你把蛇放到林家屋子周围,这屋里住的可不止诚哥儿,还有阿柱、阿福,甚至还有其他林家人。
方大余见他还是不说,恨铁不成钢地继续道:“她明知道屋里人多,还敢放这么多毒蛇,哪里是只想让诚哥儿吃点苦头?她是想害死所有人!连你这个帮她办事的,在她眼里恐怕也只是个随时能丢的棋子,万一蛇真的咬到你,你觉得她会管你的死活吗?”
他的这一番话,终于让马六子之前被贪念和色心蒙蔽的理智清醒了过来。
他想起康氏给粉末时,只说蛇只咬抹了药的人,却从没提过蛇失控的风险。
康氏哪里是想跟他好,根本是把他当刀使,用完了说不定还要让他背锅!
马六子脸色变得惨白,因为愤怒控制不住地扭动。
阿福也忍不住开口:“六子哥,诚哥儿待你不薄啊!当初你走投无路,是掌柜和诚哥儿收留了你,给你饭吃、给你活干,你怎么能反过来害诚哥儿?你对得起掌柜的,对得起林家吗?”
这话彻底击溃了马六子的心理防线,他低下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眼神里满是颓然与后怕:“是、是康氏,是她让我做的!”
“康氏?”林诚眉头一皱,果然和大余哥猜测的一样,“她为什么要让你害我?你们怎么勾结到一起的?”
马六子断断续续地说了起来:“前些日子,康氏找我说,她男人叶东被关在山洞里,都是因为你和掌柜的。她说只要能让你吃点苦头,让掌柜的分心,她就有机会救叶东出来。还说、还说要是我帮了她,以后她会想办法让我多分些肉,甚至、甚至能让我跟她好。”
说到最后,马六子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上露出几分羞愧与后怕。
他当时也是被猪油蒙了心,一方面贪念康氏的示好,另一方面又信了她的鬼话,才答应了下来。
“她给了我一包能吸引蛇的粉末,让我先在山洞里放一条黑蛇,假装自己被蛇咬,引诚哥儿进洞。”
马六子声音恳切,“她跟我说,这些蛇的毒性不强,顶多让人疼几天,不会出人命!只会让任吃吃苦头。今晚这些蛇,是她自己偷偷放的,我、我也是不知道啊!”
林诚听完,脸色阴沉。
方大余也皱着眉,语气凝重:“康氏心思这么歹毒,留着她,迟早是个祸患。咱们得赶紧把这事告诉里正,不能再让她继续害人了。”
林诚点了点头,转身对阿福说:“阿福,你先看好马六子,别让他跑了。我和大余哥现在就去找里正,把事情说清楚。”
俩人包起蛇尸和从马六子包袱里搜出的粉末,脚步匆匆地走出屋子,丝毫没注意到院外不远处的树上,正趴着一道灰扑扑的身影。
康氏起初还抱着一丝侥幸,觉得马六子就算被抓,也未必会把她供出来。
现在看样子,这货必定是把所有的事情倒得干干净净了。
她知道,自己完了。
里正最看重山谷的安稳,马六子供出了她,林诚又握有蛇尸和粉末作为证据,一旦被抓住,绝不会有好下场。
里正必定会把她也扔进山洞,让她和叶东一起自生自灭。
康氏趴在树上,看着两人进了里正的屋子,心里最后一点犹豫也没了。
必须跑,现在就跑!
她小心翼翼地从树上滑下来,落地时因为腿软,差点摔在地上。
她扶着树干稳住身形,借着夜色的掩护,快步朝着山谷口的方向跑。
站在山谷边缘,康氏回头不远处的自家屋子,心里就折腾,眼泪更是流个不停。
她舍不得孩子,可她更不想死。
留在这里,她只会被扔进山洞,到时候别说照顾孩子,自己能不能活过明天都不一定。
可如果跑出去,哪怕前路未知,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至于她跑了之后,两个孩子吃什么,喝什么这个问题,康氏丝毫不担心。
林家村有的是烂好心的人,那些村民们不会任由他们饿死的,所有人都得给她和叶东养孩子!
想到这里,她脸上的不舍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扭曲的满意笑容。
她最后看了一眼自家屋子,转身不再犹豫,加快脚步朝着山谷外跑去。
而此刻的里正屋里,林诚和方大余正将蛇尸、粉末和马六子的话一一告知里正。
里正听完,气得拍了桌子:“这个康氏!真是胆大包天!叶东偷粮还没教训够她,她竟然敢放蛇害人!必须把她抓起来,绝不能让她再留在山谷里!”
里正当即吩咐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跟着林诚和方大余去抓康氏。
可当他们赶到康氏家时,屋里只剩下两个熟睡的孩子,康氏早已不见踪影。
“人跑了。”方大余检查了不远处的脚印,脸色凝重地说,“看脚印的方向,是朝着山谷外跑的,应该刚走没多久。”
林诚皱着眉,看着屋里熟睡的孩子,心里五味杂陈,是他们大意了,没想到外面兵荒马乱的,康氏一个女子都敢往外跑。
里正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通知下去,以后山谷口要加派人手看守,绝不能再让康氏这种危险人物进来!至于这两个孩子,就让林永元家先照看着吧,他家孩子年纪相仿,也能有个伴。”
村民们很快把熟睡的小石头和丫丫抱到了林永元家。
此刻,漆黑的树林里,康氏还在拼命往前跑。
就在她跑得快要虚脱,忽然看见不远处的林子里,隐约有火光在跳动。
那火光忽明忽暗,在无边的黑暗里,格外显眼。
康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甚至忘了思考这荒郊野外为何会有火光,只觉得那是能让她歇脚、能给她一线生机的地方。
她朝着火光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
隆冬时节,树叶落尽,不少树枝裸露着,这些树枝刮破了她的衣服,划出一道道血痕,她也毫不在意。
只要能找到人,哪怕是借点吃的、借个地方躲一晚,也好过在这黑夜里漫无目的地逃亡。
火光越来越近,隐约能听到人的说话声和柴火燃烧燃烧的声音。
康氏心里一阵狂喜,加快脚步冲了过去,可刚跑出林子,看清火光旁的景象时,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
只见空地上架着几堆篝火,十几个穿着破烂盔甲、满脸横肉的汉子围坐在火边,手里拿着酒壶,嘴里说着粗鄙的笑话,地上还散落着几具动物的骸骨和破损的兵器。
是匪兵!
动荡的年代里,并不是所有人都心甘情愿从军,这些心不甘情不愿的人,寻到机会便会逃走,或者成为非作歹、无恶不作的匪兵的。
康氏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往林子里躲,可已经晚了。
一个坐在篝火旁的匪兵眼尖,看到了她的身影,立刻站起身,手里的刀指着她,大喝一声:“谁在那儿?出来!”
其他匪兵也瞬间警惕起来,纷纷抄起身边的兵器,朝着康氏的方向围过来。
康氏的被吓得忘记了逃,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凶神恶煞的匪兵逼近。
“哟,还是个娘们!”领头的匪兵上下打量着康氏,眼神里满是不怀好意,“这荒山野岭的,你一个娘们跑这儿来干什么?是迷路了,还是特意来找爷们的?”
第107章 引狼入室
康氏嘴唇哆嗦着,往后缩了缩,可那领头的匪兵已经朝她走来,贪婪的目光在她身上毫不客气地打量着。
“别碰我!”康氏猛地往后躲,声音里满是惊恐。
“哟!还是个烈性子的!”领头的匪兵被她的反应惹笑了,伸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往怀里拽,“到了爷们这儿,还由得你说了算?今晚就让你尝尝滋味!”
其他匪兵也跟着哄笑起来,眼里的欲望毫不掩饰。
康氏拼命挣扎,手脚并用地踢打,可她的力气在身强力壮的匪兵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眼看匪兵的手就要撕开她的衣服,康氏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脑子却在飞速转动,突然大喊一声:“我知道一个地方有肉!有吃不完的粮食!还有好多美人!你们要是放了我,我就带你们去!”
这话一出,领头的匪兵动作顿住了,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
旁边一个瘦高个匪兵嗤笑一声:“你糊弄谁呢?这兵荒马乱的,哪还有地方有吃不完的粮食?你一个娘们,编瞎话也不知道编个靠谱的!”
其他匪兵也纷纷附和,显然不信她的话。
康氏见状,连忙接着说:“我没骗你们!你们看我。”
她心一横,挺了挺身子,虽然穿的衣服有点厚,却能看出身形还算丰润,“这乱世里,要是没吃的,我一个女子早就瘦成皮包骨了!就是因为我之前住在一个山谷里,那山谷里的人顿顿都有肉吃,粮食也攒了不少!里面还有好多像我这样的女子,年轻的、俊俏的都有。其中最美的叫林窈,之前在清泉镇开食肆,打仗前就囤了好多粮食,现在在山谷里,比谁都过得滋润!”
这些匪兵最看重的就是粮食和女人,只要戳中他们的贪心,就有机会让他们动摇。
果然,领头的匪兵松开了抓着康氏手腕的手,上下打量着她:“你说的是真的?那山谷条件这么好,你怎么跑出来了?”
康氏心里一喜,知道他们已经开始信了,连忙挤出几滴眼泪,带着哭腔说:“山谷里是好,可都是原来一个村子的人,里正也在里面!自从进了山谷,里正就跟土皇帝一样,谁都得听他的!他那孙子今晚要我从了他,我男人刚没没多久,我想为他守节,哪能做这种事?没办法,只能趁夜逃出来了。”
她说得声情并茂,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看起来格外可怜。
一个满脸胡茬的匪兵嗤笑一声:“没想到你还挺有骨气,为了守节连好日子都不要了。”
可领头的匪兵还是没完全相信,眼神里依旧带着警惕:“万一你是骗我们的呢?要是带你去了,根本没什么山谷,我们岂不是白跑一趟?”
康氏连忙说道:“我怎么敢骗你们?我一个弱女子,在你们手里,还能跑得了吗?这样,我明天就带你们去,要是我骗了你们,你们想怎么处置我都可以,杀了我、卖了我,我都认!你们这么多人,还怕我一个娘们耍花样不成?”
领头的匪兵琢磨了一会儿,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反正他们现在也没什么明确的去处,不如跟着这个女人去看看,要是真有她说的山谷,那就是天大的收获,要是没有,再处置她也不迟。
“行,就信你一次!”领头的匪兵拍了拍手,对身边的匪兵说,“把她捆起来,看好了,别让她跑了!明天一早,让她带咱们去那个山谷!”
夜色越来越深,寒风刮过树林,带来阵阵凉意。
山谷里,原本应熟睡的众人都聚集在里正家,昏暗的烛火下,一张张脸上满是严肃。
里正坐在椅子上,目光扫过在场的村民,缓缓开口:“今晚叫大家来,是有两件事要说。第一件,康氏放蛇害林诚的事,想必大家刚才也知道了。我们去抓她的时候,她已经跑了,只留下两个孩子在屋里。”
话音刚落,村民们顿时小声议论起来,有人气愤康氏的歹毒,有人可怜两个无辜的孩子摊上这样的爹娘。
里正抬手压了压,继续说:“那两个孩子没做错什么,不能跟着遭殃。我已经跟永元商量好了,孩子先交给他们家照顾,以后咱们分猎物的时候,多给永元家留些,也算帮衬着两个孩子。”
林永元站在人群里,点了点头:“大家放心,我会把小石头和丫丫照看好的。”
村民们听了,纷纷点头赞同。
可没等大家松口气,里正便继续说道:“第二件事,也是眼下最要紧的是康氏跑了。这兵荒马乱的,她一个女人跑出去,要是遇到匪兵、乱兵,为了活命,会不会把咱们山谷的位置说出去?”
屋子的气氛一下子陷入冰点。
所有人都清楚,山谷是他们最后的活路,一旦被外人知道,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恐惧在每个人的心头蔓延。
林诚沉声道:“大家先别慌。康氏现在刚跑出去,不一定会立刻遇到外人,咱们还有时间防备。咱们从今晚开始,各家都出一个男丁,轮流在山谷口看守,白天两人一组,晚上三人一组,一旦看到陌生人靠近,立刻通报大家。”
方大余也点头附和:“诚哥儿说得对。咱们还得把山谷口的小路再清理一下,多设几个陷阱,就算真有人来,也能拖延些时间,让咱们有准备的功夫。”
村民们听了,纷纷点头。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先加强防备,走一步看一步。
里正对众人说:“就按林诚和大余说的办!今晚就先由林家、方家、永元家的男丁先守第一班,明天一早再排好后续的班次。大家都记着,看守的时候多留意,别掉以轻心,咱们这山谷,是咱们所有人的命根子!”
“好!”村民们齐声应道,有了应对的方法,大家的脸色便也好了不少。
商议完,村民们各自散去,休息的休息,站岗的站岗。
林窈跟在兄长身旁,一路上表情凝重。
第二天一早,康氏就被匪兵踹醒了,“醒醒!别装死!”
方才一脚被重重踹在腰上,康氏疼得嘶哑咧嘴。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匪兵一把揪住衣领:“赶紧起来!带我们去你说的山谷,要是再磨蹭,老子现在就宰了你!”
康氏连忙点头。
领头的匪兵不耐烦地挥手,踢给她一块干硬的饼子:“吃快点,吃完就带路!要是找不到山谷,你知道后果。”
康氏抓起饼子,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在心里急得团团转。
昨晚她满脑子都是逃命,慌不择路地往山谷外跑,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根本没记路!
现在让她带路,她哪里知道往哪走?
可看着凶神恶煞的匪兵们,她不敢说半个不字,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吃完饼子,康氏被两个匪兵押着走在前面。
她假装辨认方向,一会儿弯腰看地上的脚印,一会儿抬头看天上的太阳,脚步却磨磨蹭蹭。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周围还是一片陌生的树林,连一点山谷的影子都没有。
“你到底认不认识路?”领头的匪兵终于耐不住性子,上前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将她的头按在树干上,“再敢耍花样,我就把你扔在这里喂狼!”
康氏疼得眼泪直流,心里又怕又急,连忙喊道:“我认得!我就是昨晚跑太急,记混了方向!再给我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要是还找不到,我任凭你们处置!”
领头的匪兵见她信誓旦旦的样子,便松了手:“就给你一个时辰!要是还找不到,别怪我不客气!”
康氏连忙爬起来,心里忽然灵光一闪。她记得山谷附近有一片高大的白桦林,站在高处应该能看到。
她快步跑到一棵粗壮的松树前,手脚并用地往上爬,匪兵们在下面举着刀盯着,嘴里骂骂咧咧地催她快点。
爬到树顶,康氏眯着眼睛往四周看,果然在东南方向看到了一片熟悉的白桦林!她心里一喜,连忙爬下来,指着东南方向对匪兵说:“在那边!我看到白桦林了,山谷就在白桦林后面!”
领头的匪兵将信将疑,却还是让她带路,一行人朝着东南方向快步走去。
康氏走在前面,心里又紧张又期待。
只要到了山谷,林窈就算是插翅也难逃!
此刻的山谷口,刘大壮、林有功带着几个男丁刚换完岗。
林诚和方大余带着浑身的疲惫,结伴往自家的屋子去。
“阿兄!大余哥!”林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她指了指身旁冒着热气的甑子,“快趁热吃点东西,素娘早上刚做好的腊肉饭,还热着呢。”
俩人守了一夜,早就又冷又饿。
方大余一开始还惦记着粮食金贵,不好意思吃,但他家里除了他没其他人了,也就是没有人会为他准备饭菜。
这会要是让他再自己起锅做饭,他是实在没有这个精力了。这么想着,他便也坐下吃了,只想着下回打猎得把他的那份肉分点给林家。
俩人吃得狼吞虎咽,都没有注意到林窈揣着一大包东西往山谷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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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叛军
林窈揣着沉甸甸的包袱往山谷口走,那是她在进山前自制的黑|火|药。
她大学时有一段时间痴迷穿越小说,里头常写主角用黑|火|药自救,知道这东西素是硝石、硫磺和木炭做成的。
后来她到了大燕朝,见药铺里有硫磺卖,打铁铺里也能轻易弄到木炭,便猜这时代该是已有类似的东西,只是寻常百姓用不上。
只是这硝石难弄。硝石多藏在老墙根、旱厕旁的土壤里。为了弄到小时,林窈每天天不亮去旱厕角落挖些废土,忙活了好些日子。
提炼的过程更是磨人。
提炼硝石需要先把土倒进罐里,加温水浸泡半个时辰,再用细布过滤掉泥沙,把过滤后的水倒进另一个瓦罐里,等水积得多了,就放在灶台余火上慢慢熬,熬到水分蒸发,罐底便会析出一层薄薄的、泛着白光的晶体,那就是粗硝。
第一次熬出的硝石杂质多,还不能使用。
林窈又反复用温水溶解、过滤、再熬煮,来来回回折腾了十几次,直到晶体变得雪白,才小心收进布包里。
林窈攥着布包走到山谷口时,刘大壮、林有功几个守岗的男丁正围着火堆搓手取暖,便直接走了过去:“大壮哥、有功哥,还有几位叔伯,我有样东西想给大家看看,或许能帮上咱们守山谷的忙。”
众人闻声回头,见她手里捧着沉甸甸的布包,脸上都带着好奇。
刘大壮笑着起身:“窈丫头,你又给咱们带啥好东西了?莫不是驱寒的草药包?”
不怪他这么想,大家都知道林窈聪明能干,但也仅限于做生意与吃食,谁也不会料到她还干做**。
林窈摇了摇头,将布包放在篝火旁的石头上,缓缓打开,里面是八个用油纸包好的竹筒。
刘大壮一眼就认出,这是从前他给林家做的,用来装酸梅饮子的竹筒,只是此刻竹筒底部都钻了个小孔,孔里穿着晒干的麻绳,像极了引线。
“这是?”林有功凑上前,拿起一个竹筒翻来覆去地看,“这竹筒咋改得怪模怪样的?”
林窈拿起一个竹筒,指尖捏着麻绳引线,认真道:“这里面装的是硝石、硫磺和木炭磨成的粉,我按比例配好的。点着这麻绳引线,一会儿就会有巨响,还能炸伤人,要是遇到外人硬闯山谷,这东西能帮咱们挡一挡。”
这话一出,众人瞬间安静下来,脸上的好奇变成了惊讶。一个留着短须的村民下意识后退半步:“窈丫头,这东西真能炸响?要是伤着自己人咋办?”
“康伯放心,”林窈连忙解释,“我试过两次,引线烧得慢,点着后有足够时间扔出去,而且我只在竹筒里掺了少量碎石子,主要是靠响声吓退人,实在逼急了才用来伤人。只是这硝石难弄,我攒了一个月才做了这八个,得省着用。”
刘大壮接过竹筒,掂了掂重量,又凑近闻了闻,隐约能闻到硫磺的刺鼻味,脸色渐渐严肃起来:“窈丫头,你这玩意真是帮了我们大忙。”
林窈笑了笑,“一会儿我把使用方法跟大家说清楚,咱们轮班的时候,每人带两个,万一遇到情况,也好有个应对。”
林有功拍了拍大腿,眼里满是赞许:“好!还是阿窈聪明!有这东西在,就算真天王老子来了,咱们也不用怕!”
另一边的树林里,康氏正被两个匪兵押着往前走,心里还在盘算着到了山谷后,要怎么看着匪兵把里正和林窈一行人收拾得服服帖帖。
可没走多久,前面探路的匪兵突然慌慌张张地跑回来,脸色惨白地喊道:“头、头儿!前面有好多人!拿着刀枪,看着就不好惹!”
匪兵头子原本还叼着根草茎,一脸不耐烦,听到这话一把推开康氏,骂骂咧咧地说:“慌什么?咱们这么多人,还怕几个过路的?”
可他刚拨开灌木丛探出头,脸上的嚣张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见前方空地上,密密麻麻站着二三十号人,个个穿着磨损却依旧规整的铠甲,手里握着锋利的长刀和长矛,腰间还别着短弩,最前面的人肩上扛着一面褪色的黑旗,旗面上绣着一个大大“瑞”字。
他们是叛军!
这年月,叛军比匪兵还要凶狠,他们不仅抢粮食,还抓壮丁,遇到反抗的村子,动辄就是烧杀抢掠,根本不留活口。
匪兵们平日里也就敢欺负欺负手无寸铁的村民,哪见过这等阵仗?
刚才还咋咋呼呼的几个匪兵,此刻全都缩着脖子往后退,腿肚子直打颤,连手里的刀都快握不住了。
匪兵头子咽了口唾沫,勉强挤出个笑脸,往前走了两步,拱手道:“各、各位好汉,我们就是路过的猎户,这就走,这就走,不打扰各位。”
“猎户?”叛军首领从人群里走出来,他身材高大,脸上一道刀疤从额头划到下巴,眼神冷漠,“手里拿着砍刀,押着个女人,这叫猎户?我看你们逃兵吧?”
他话音刚落,旁边两个叛军就上前一步,手里的长矛直指匪兵头子的胸口。
匪兵头子吓得立刻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们就是一时糊涂,想跟着这女人去前面的山谷找点吃的,绝不敢跟各位好汉抢东西!”
康氏站在后面,脸色惨白!
匪兵虽然凶狠,可至少还能被她的谎言糊弄,可叛军就是一群疯子,一旦被他们知道山谷的位置,不仅里正和林窈要遭殃,她自己也别想活!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想趁乱溜走,可刚挪了两步,就被一个叛军发现了。
“站住!”叛军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推到匪兵头子身边,“这女人是谁?你们要去的山谷在哪?”
匪兵头子哪敢隐瞒,连忙指着康氏说:“她是山谷里出来的,说是造了欺负,不愿屈服逃了出来,山谷就在前方,小的和这女人带几位爷去?”
叛军首领盯着康氏看了半晌,突然冷笑一声:“有粮食有女人?正好,我们的粮草也快断了。既然你知道路,就带我们去。要是敢耍花样,我先砍了你!”
他挥了挥手,两个叛军立刻上前,把康氏和匪兵头子都捆了起来。
其他匪兵见势不妙,转身想逃跑,却被叛军的短弩射中了腿,惨叫着倒在地上。
刀把脸叛军首领目光扫过地上哀嚎的匪兵,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对着身后的手下冷声道:“把这些活口都拖过来,绑在马后。”
两个叛军立刻领命上前,手里攥着拇指粗的麻绳,动作粗鲁地拽起地上的匪兵。
匪兵头子被绑着胳膊,还想挣扎着求饶:“大人饶命!我们就是些散兵,没跟您抢地盘的意思!您放了我们,我们立马滚蛋!”
叛军根本没理他,粗麻绳缠上他的腰,另一端直接系在马缰绳上。
匪兵头子疼得龇牙咧嘴,绳子勒得他胸口发闷,刚想再喊,就被一个叛军捂住嘴,狠狠推到马旁。
另外几个受伤的匪兵更惨,腿上中了弩箭,被拖着在地上磨,伤口里的血蹭得满地都是,惨叫声此起彼伏。
康氏站在一旁,看得浑身发冷,牙齿控制不住地打颤。
当一个叛军拿着麻绳朝她走来时,康氏吓得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大人!我有用!我能找到山谷!我能给你们带路!你们别把我绑在马后!”
刀把脸叛军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留着你还有用,暂时不绑你。但你要是敢耍滑头,他们就是你的下场。”他指了指马后的匪兵,语气里的威胁。
叛军们很快收拾妥当,几匹战马并列站着,马后拖着被绑的匪兵。
为首的叛军翻身上马,缰绳一甩,战马嘶鸣一声,朝着前方快步走去。
被绑在马后的匪兵们被拖着在地上跑,伤口摩擦着碎石,惨叫声越来越凄厉,却没人停下来。
与此同时,山脚下的风裹着枯草碎屑,刮过早已空无一人的林家村。
许之珩勒住马缰,玄色铠甲上泛着冷光。
他望着眼前面目全非的村落,尽管一路上已经看到无数这样的光景,心里还是难掩的痛惜。
两年前他离开时,这里还是炊烟袅袅的模样。
现在,只剩风吹过空荡土房的呜咽声。
只是他心里刚涌起的伤怀却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
“将军!”满堂从林子里策马冲出来,脸上满是焦灼。
他刚到许之珩马前,便翻身滚下马背,跪倒在地:“树下无能!追至山林边缘时,还是让蒙勇带着残部跑散了!”
许之珩的目光沉了沉,他没让满堂起身,只沉声道:“说清楚,怎么回事?”
“蒙勇那厮确实勇猛,”满堂急声道,“咱们好不容易把他的主力打散,他带着几十号残兵往山林里逃。属下追的时候,他故意往岔路多的地方跑,还放了几处火阻拦,等咱们扑灭火,就找不见他的踪迹了!”
许之珩眉头皱得更紧。
蒙勇是瑞王麾下最凶悍的将领,不仅武艺高强,还极善利用地形作战,一旦让他收拢残部,再找到补给,必定会卷土重来。
但更让他忧心的是,林窈还在山里——
作者有话说:许之珩:[狗头]噔噔!我回来了!
第109章 他瘦了
许之珩脸色凝重,沉声吩咐:“传我命令!全军分成四队,我带一队沿东沟搜,二队往白桦林方向,三队查西坡,四队守山谷外围!无论如何,必须在日落前找到蒙勇,格杀勿论!”
“是!”满堂攥紧腰间长刀,转身就去传令。
马蹄声四散,原本集结的队伍像潮水般分开,朝着山林的四个方向疾驰而去。
而此刻的山谷外,康氏正被两个叛军押着,站在一片开阔地前。她低着头,不敢看谷口站岗的刘大壮几人。
“康氏!你这没良心的!”刘大壮气得额头青筋暴起,手里的大刀往地上一戳,“咱们山谷待你不薄,你男人偷粮,里正都没赶你走,你竟然引叛军来害咱们!”
林有功也怒目圆睁,指着康氏的鼻子骂:“你就没想过?小石头和丫丫还在谷里!你把这些人带来,他们要是进了谷,你两个孩子能有好下场?你这是要亲手害死他们!”
之前无论刘大壮怎么骂,康氏都无甚反应,可听他提到孩子,心就像针扎一样疼。
她也是被逼无奈!能活着谁会想死。
“少废话!”蒙勇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他早就没了耐心,手里的长枪一挥,“一群乡巴佬,也配挡老子的路?冲进去!先抢粮食,再抓女人!”
叛军们立刻举着刀,朝着谷口冲来。
刘大壮几人脸色一变,他们就五个人,手里只有砍刀,根本不是叛军的对手。
慌乱间,刘大壮想起林窈给的竹筒,他大喊一声:“快拿炸-药!”
几人立刻摸出怀里的竹筒,掏出火折子点燃引线。
蒙勇骑着马冲在最前面,见他们扔过来几个竹筒,嗤笑一声:“就这破玩意?也想拦老子?”
可下一秒,“轰隆——!”
几声巨响接连炸开!
炸药的巨响在山谷里回荡,原本就提心吊胆的村民们乱作一团。
不少人都以为是地龙翻身了。
林窈快步跑出来,镇定地扬声喊:“大家别慌!不是地龙,是我做的炸药响了!”
嘈杂声消了大半,村民们纷纷围过来。
只是林窈眉头微蹙,声音沉了些:“山谷外来了歹人,大壮哥他们在外面挡着,若不是实在难对付,他不会轻易用炸药。刚才那响声,至少用了两三个,我总共只做了八个,现在剩下的怕是不够撑多久了。”
“那可怎么办啊?”林永元的媳妇抱着孩子,声音发颤,“外面的人要是知道炸药快没了,肯定会硬闯进来!”
众人跟着附和,恐慌又开始蔓延。
林诚拿出平日里常用的猎刀,“我带几个男丁出去支援大壮哥!”
“等等!”林窈忽然抬手拦住他,目光扫过一旁罗框里堆着的竹筒,那是各家做给打猎小分队用的喝水杯子,和她装炸药的竹筒几乎一模一样。
她眼睛一亮:“大家把家里的竹筒杯子都拿出来!这杯子跟炸药筒看着没差,咱们用它伪装成炸药,带着去给大壮哥撑场子!”
村民们纷纷转身往家跑。
“对呀!我家有四个,这就去取!”
“我男人打猎用的那个大竹筒,比窈丫头的炸药筒还粗!”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林窈面前就堆起了二十多个竹筒杯子。
山谷外,蒙勇一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炸药弄得好不狼狈。
第一个竹筒正好落在蒙勇的马腿旁,碎石子混着火药炸开,马腿瞬间被崩得血肉模糊。
那马疼得嘶鸣一声,重重倒在地上,蒙勇反应快,翻身跳下马,却还是被气浪掀得踉跄了两步。
周围的叛军更惨,两个离得近的直接被炸翻在地,捂着胳膊惨叫,其他人也被震得耳鸣,站在原地晃了晃。
蒙勇的脸色瞬间铁青,他看着地上还在冒烟的竹筒碎片,眼里满是震惊,这不是军中的火药吗?这乡下人怎会有这等武器!
刘大壮几人也懵了,他们之前只知道这竹筒能炸响,没想到威力这么大!
短暂的怔愣后,刘大壮反应过来,立刻摸出剩下的竹筒,举在手里大喝:“还敢往前冲?!再走一步,我们就继续扔炸药,你们人多,也经不住这玩意炸!”
叛军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再动。
蒙勇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目光阴痕地扫过刘大壮几人。他的眼神带着常年在战场上厮杀沉淀下的杀气与戾气,仿佛能穿透人的皮肉,直抵心底。
刘大壮拿着竹筒的手沁出冷汗,腿肚子还在不受控制地打颤。
他这辈子没见过这般凶狠的人,光是被那目光盯着,就觉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林有功和另外两个人亦是两股战战,硬撑着站在原地。
“小伎俩罢了。”蒙勇冷笑一声,声音里满是不屑,他往前走了两步,“不过是些炸响的破烂玩意,也敢拿来挡我?”
他身后的叛军见将军动了,也渐渐稳住心神,有人捡起地上的大刀,蠢蠢欲动想上前。
刘大壮急了,梗着脖子喊道:“你别过来!我们还有好多炸药!再过来,炸得你们片甲不留!”
这话只是虚张声势。
他们手里总共就剩五个竹筒,刚才已经用了三个,只能硬着头皮唬人。
就在这时,山谷里突然传来脚步声,伴随着村民们的呐喊:“大壮哥!我们来了!”
蒙勇和叛军们循声而去,只见一个小娘子带着二十多个村民,手里都是一模一样的竹筒,快步从山谷里冲了出来。
林窈看向蒙勇,强装镇定道:“这位将军,我们山谷里的人虽都是百姓,却也不是好欺负的。我们手里的炸药还有很多,你若非要硬闯,大不了鱼死网破!”
蒙勇盯着村民们手里的竹筒,他刚才已经见识过这竹筒的威力,虽不算惊天动地,却能伤马伤人,若是真有很多,硬闯下来必定会有伤亡。
他此次带着残部出来,本就是为了找粮食补给,若是在这里折损人手,得不偿失。
可就这么退走,又实在不甘心。
蒙勇盯着林窈,眼神阴鸷:“你以为拿些破竹筒,就能吓住我?”
“是不是吓你,你试试就知道。”林窈握紧手里的竹筒,没后退半步,“你要是非要动手,我们也不怕死!”
蒙勇闻言,突然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笑容里满是不加掩饰的卑劣与贪婪,眼神肆意地在林窈身上上下打量着,看得人浑身发毛。
他语气轻佻又恶劣:“鱼死网破?没必要嘛。你们不怕死,我自然也不怕,可我确实不想跟你们这群泥腿子耗着。”
“我只要你。”他突然抬手指向林窈,“大爷我在军中寂寞许久,今儿一见小娘子这般模样,可比营里那些糙汉子顺眼多了,就是不知道滋味如何。”
周围的叛军顿时哄笑起来,眼神里的龌龊毫不掩饰。
一直在一旁装死的康氏听到那叛军头子说的话,原本如一潭死水的双眼迸发出了兴奋的光。
她期待地看着这群人,祈祷他们可以把林窈绑走,让她也尝尝众叛亲离,被人糟蹋的滋味!
只是事情没有向着康氏期待的方向发展。
没等林窈开口,刘大壮已经往前冲了一步,把林窈护在身后,手里的竹筒高高举起,怒喝:“你做梦!窈丫头是我们山谷的人,想动她?先过我们这关!”
林有功也立刻跟上,身后的村民们纷纷往前凑,把林窈围在中间,哪怕有人腿还在打颤,声音却没半分退让。
“就是!想抢人?门都没有!”
“大不了跟你们拼了,谁怕谁!”
蒙勇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冷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音刚落,他手腕猛地一甩,众人只觉一道寒光从眼前掠过。
短箭飞得又快又急,直直朝着刘大壮的方向射去,众人甚至来不及惊呼,就听一声闷响,短箭已经没入了刘大壮的腹中。
刘大壮闷哼一声,手里的竹筒掉在地上,他捂着肚子往后踉跄两步,指缝里瞬间渗出暗红的血。
下一秒,他猛地张口,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在身前的泥土上,触目惊心。
周围的村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住了,有人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脸上满是惊惧。
林诚捡起地上的竹筒,怒目瞪着蒙勇:“你竟敢伤人!”
蒙勇瞥了眼倒在地上的刘大壮,语气满是不屑:“什么敢不敢,就是把你们都杀光了,也没人能管得了我。”
他抬头看向被围在中间的林窈,戏谑地说道,“我再说最后一次,把她交出来,我带着人走,不碰你们山谷里的一粮一物,若是不交,今日这山谷,就得血流成河。”
林窈看着地上痛苦呻吟的刘大壮,又看了看身边满脸惊惧却依旧挡在她身前的村民。
她摸摸了装着蚀骨散的地方,深吸一口气,推开挡在身前的人,目光直直看向蒙勇:“你别做梦了!他们不会把我交出去,我也不会跟你走!你要是想硬闯,我们就算拼了命,也绝不会让你踏进山谷一步!”
说着,她弯腰捡起地上的竹筒,吹亮火折子,“你不是说我们的火药不管用吗?那就再试试!我这就点燃它,咱们看看,是你的人能躲得快,还是我的火药炸得快!”
村民们见林窈如此,也纷纷鼓起勇气,捡起竹筒,“对!拼了!绝不交人!”
蒙勇看着眼前这一幕,突然笑了。
他征战多年,还从未被一群手无寸铁的百姓如此挑衅,短暂僵持后,他似乎真的被火药震慑住了,退步道:“小娘子当真是有骨气,今日便暂且饶过你们。”
说罢,他翻身上了另一匹马,扬鞭抽在马臀上,冷声道:“走!”
叛军们本就忌惮那些竹筒炸药,见将军下令撤退,一个个如蒙大赦,纷纷翻身上马,跟着蒙勇往山林深处走去。
马蹄声渐渐远去,扬起的尘土慢慢落定,山谷口的村民们这才松了口气。
林窈也缓缓放下了手里的火折子。
她看着叛军远去的方向,心里却总有些不安。便对众人说:“快送大壮哥回去,剩下的人再等等,确认他们走远了再回山谷,免得他们折回来。”
刘大壮捂着还在渗血的腹部,强撑着点头:“窈丫头说得对,咱们再盯会儿……”
话还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马嘶。
只见已经走出数十步的蒙勇,竟猛地勒马回首,高大的战马人立而起。
蒙勇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手臂猛地一振,手上那柄寒光凛凛的长枪突然脱手,如离弦之箭般朝着林窈的方向射来!
长枪带着呼啸的风声,速度快得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周围的村民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眼看就要射中林窈的胸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红影破空而来!
两枪碰撞之间发出的脆响震得人耳膜发疼!
蒙勇那柄泛着冷光的长枪被生生打歪,枪尖擦着林窈的手臂划过,带起一道长长的血痕,最后扎进旁边的岩石里,枪杆还在嗡嗡震颤。
周围的村民们惊得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林窈捂着手臂,看着岩石上深深嵌入的枪尖,后背瞬间沁满冷汗,刚才再慢半分,她恐怕就没命了。
不等众人缓过神,远处传来密集的马蹄声,尘土飞扬间,一队身着银甲的士兵策马奔来,阳光洒在铠甲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为首的将领玄色披风在风里翻飞,面容冷峻,正是带着军队赶来的许之珩!
“杀!”
许之珩根本不与他废话,手臂一挥,身后的银甲士兵立刻策马冲锋。
不多时,金玉和满堂带着另一队士兵赶来了。
前方激战正酣,满堂立刻对身后的士兵下令:“先把村民护送到山谷里,检查伤势,看好谷口!剩下的人跟我去助将军!”
几个士兵立刻策马来到林窈等人身边:“各位乡亲,此地危险,请随我们回山谷暂避!”
村民们纷纷点头,扶着受伤的同伴,跟着士兵往山谷里走。
林窈跟在人群最后,回头看了看不远处正在与蒙勇缠斗的许之珩。
他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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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迁移
林窈跟着村民们回到山谷里时,素娘早已在门口翘首以盼,见她手臂上满是血色,脸色发白,当即快步迎上来搀扶她:“掌柜的!你这胳膊怎么弄的?疼坏了吧?”
王小鱼也跟在后面,眼眶红红的:“快处理伤口。”
林窈笑道:“没事,就是被枪擦了点皮,不碍事。”
话虽这么说,素娘还是不放心,拉着她进了屋,找了个木盆倒上温水,又从柜子里翻出之前备着的止血草药,小心翼翼地剪开她手臂上的衣裳。
伤口不算大,但深深的一道看得人触目惊心。
素娘用棉布蘸着温水轻轻擦拭,“你还说不碍事,这么深的一道口子,要是留了疤可如何是好。”
素娘把草药轻轻敷在林窈的伤口上,接触到伤口时,林窈忍不住轻嘶了一声。
素娘手上动作更轻了:“忍忍,这伤口得敷匀实了才好得快。”
说着从木箱里翻出一卷干净的粗布绷带,一圈圈仔细缠在林窈的手臂上,“好了,这两天别碰水,也别用力,我去灶房给你熬点鸡汤,补补身子。”
王小鱼也跟着点头:“我去泡些菌子,炖在汤里香!”
两人又叮嘱了林窈好好躺着,才轻手轻脚地带上房门,往灶房去了。
屋子里瞬间静了下来,林窈躺在炕上,望着屋顶,刚才的惊险画面又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她下意识摸了摸包扎好的手臂,后背还是忍不住冒出一层薄汗。
要是许之珩再晚来一步,那支长枪恐怕就要刺穿她的胸口了。
正怔愣着,院门外忽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来了。”林窈披了件外衣,走到门口。
门外站着的是许之珩。
林窈的目光下意识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他的眉眼深了些,从前他的眼神里总是带着笑意,如今冷厉了不少。
林窈看着他,心里忽然有种微妙的感觉,眼前的许之珩,让她既熟悉又陌生。
“怎么了?”许之珩见她盯着自己出神,伸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脸,“虽说两年未见了,但林小娘子也不用这么盯着我看吧?我可是更俊了?”
林窈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下,没接他那调侃的话茬,这人倒还有心思说这些。
她收回目光,侧身往屋里让了让,语气里带着点无奈:“进来吧,别杵在门口吹风。”
许之珩也不客套,伸手从墙角拎过张小板凳。
那板凳是阿福劈木做的,不过三掌大的凳面,他一坐下去,两条长腿只能屈着往旁侧挪,显得有些局促。
林窈坐在炕沿上看着他这一大坨人,坐在这小的可怜的板凳上,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伸手拍了拍身边的炕席:“上来坐吧,你这大高个窝在小板凳上,算什么样?”
许之珩摇头:“这不合规矩。”
“如今兵荒马乱的,哪还顾得上那些虚礼?”林窈往后挪了挪,让出更大的位置,“再说这屋门敞着,左右邻居都能看见,咱们光明正大说话,有什么不合规矩的?”
许之珩看了眼敞开的门,又看了看林窈坦荡的眼神,想想也是,这乱世里,活着都难,哪还容得下那么多讲究。
他便起身,小心地在炕沿坐下,尽量靠外,没挨得太近,可即便这样,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近了不少,他能清晰闻到林窈身上淡淡的草药香。
他目光落在林窈脸上,从前她脸颊还有点婴儿肥,笑起来脸圆圆的,如今瘦得还没他巴掌大。
他喉结动了动,语气不自觉软下来:“你瘦了。”
林窈听见这话,噗嗤笑出声,伸手虚虚比了比他的脸:“我今日一见你,也觉得你瘦了不少,从前你下颌没这么尖,现在还带着点胡茬,看着倒比两年前凶了点。”
许之珩愣了愣,随即也勾了勾嘴角。
他这些日子追着蒙勇跑,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心里总绷着弦,可此刻看着林窈笑得眉眼弯弯,听着她带着点调侃的话,那些烦躁散了大半。
他抬手摸了摸下巴的胡茬,语气也松快了些:“等忙完这阵子,拾掇拾掇,许是能顺眼点。”
林窈调皮地眨了眨眼,“许将军怎么着都好看。”
“是吗?”许之珩难得露出了个傻里傻气的笑容,“你莫要戏弄我。”
林窈看到他的反应,更是笑得花枝乱颤,叫许之珩一时间也搞不清楚她是怎么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面颊上,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这两年在战场上,他无数次想起这样鲜活的画面,如今真真切切落在眼前,倒觉得像做梦。
“阿窈,”他开口时,语气里没了方才的轻松,多了几分凝重,“我来找你,除了看看你的伤口,还有件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林窈收了笑容,坐直了身子:“你说。”
“蒙勇临死前发了信号弹。”他看着林窈骤变的脸色,又补充道,“这信号弹能传十里地,附近要是还有他的残部,或者其他叛军队伍,用不了多久就会往这边来。这山谷虽偏,但不安全了,你们得随我们迁移。”
林窈心里沉甸甸的:“要是我们跟着你们走,会不会耽误你们行军?”
许之珩看着她满眼的顾虑,心里软了软,声音放得更缓:“无妨。我们这次来,主要任务就是诛杀蒙勇,如今他已经伏诛,任务也算完成了。”
他往前凑了凑,目光认真地看着她,“就算今日没遇到你们,我也打算派人去附近村落看看,把流离的百姓安顿好。你们跟着我们,至少能保个安全,总比留在这儿等着叛军来强。”
她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跟里正和乡亲们说。”
生死关头,大家的反应都极为迅速。
第二天天刚亮,山谷的空地上就站满了背着大包小包的人。
许之珩正在和金玉交代事情,见林窈过来,便朝她点头示意。
等众人都到齐,他走到队伍前,声音清晰:“出发后大家跟着士兵走,别掉队。青壮们辛苦些,多照看老弱。”
说完,他又吩咐金玉:“大部队先走,你留下去给康氏松绑,再把梯子搭在山东外,让里头的人能出来。”
金玉应声:“将军放心。”
林窈在一旁听着,并未多言,他们不是那等残害同村的人,但也做不出以德报怨的蠢事,如今便让他们自求多福罢。
队伍在山道上走了半日,日头渐渐偏西。村民们虽脚程慢,却没一个掉队的。
到了一处山脚下,许之珩勒住马,翻身下来对众人道:“往里走便是暂居之地,大家跟紧些。”说罢率先迈步,拨开茂密的灌木丛,一条隐蔽的山道露了出来。
林窈跟着往里走,越走越觉得诧异。
山道尽头竟藏着个不小的山寨,木栅栏围得紧实,里面错落着十几间木屋,屋顶飘着袅袅炊烟,甚至能看见晾晒在院里的粮食和衣裳,倒不像个凶险之地。
她忍不住拉了拉许之珩的衣袖:“这山里怎会有山寨?是还有村民住在此处吗?”
许之珩回头笑了笑,刚要开口,金玉先接了话:“林小娘子有所不知,这山寨从前是山匪的老巢,不过那匪首是个明事理的,专劫为富不仁的商户,从不伤百姓。”
他顿了顿,想起旧事又补充道,“两年前郎君追剿另一伙恶匪时,正好遇上这位匪首,两人交手后反倒惺惺相惜,一来二去,将军便劝他招安了。如今他可是咱们军中响当当的杨将军,守着这处险要,没少打退叛军。”
说话间,山寨的木栅栏被推开,一个魁梧大汉大步走了出来。
他穿着短打,胳膊上肌肉虬结,脸上留着络腮胡,看着十分粗犷。
见了许之珩,他立刻拱手行礼,声音洪亮:“许将军!您可算来了!”
“杨兄,”许之珩也拱手回礼,语气熟稔,“今日带了些乡亲来暂居,叨扰了。”
说着侧身让出身后的村民,“他们都是林家村的百姓,遭了叛军威胁,需在此处安顿些时日。”
杨将军扫了眼众人,见大多是老弱妇孺,立刻热络道:“将军说的哪里话!乡亲们能来,是瞧得起咱们这山寨!快进来,屋里都打扫干净了,灶房也备着米粮,今晚管够吃饱!”
他刚说完,山寨里突然跑出几个小身影。
为首的是宋米,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洗得发白的布裙,身形比两年前抽条了不少。
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半大少年,林窈一眼就看到了张大山,如今他已长到林窈肩膀处,俨然有了少年人的模样。
“阿窈姐姐!”小米撒腿跑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胳膊,仰着小脸叽叽喳喳,“你怎么才来呀?我和大山哥天天盼着你呢!”
张大山也走上前,有些腼腆地挠了挠头,“阿窈姐姐,我们都很担心你。”
其他几个孩子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说着分别后的事情。
素娘在一旁看着,笑着对王小鱼道:“孩子们跟阿窈亲,两年没见还记挂着。”
气氛一派和睦,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白衣的人从寨子中缓步走了出来。
白离身形纤柔,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素色襦裙,裙摆绣着秀气的兰花纹。
满头乌黑的长发松松挽着,只用一根木簪固定,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衬得脸色愈发白皙。
来人的目光越过人群,直直落在许之珩身上,随即轻启朱唇,声音娇软,“阿珩,你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狗头]嘿嘿,戳破窗户纸是需要催化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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