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们两个说话，沈沉梅走了过来。


    在沈沉梅面前，秦染是不愿意和沈聿呛声的。


    以前不敢让他们知道他俩关系好，现在不敢让他们知道他俩关系不好。


    秦染默默把椅子搬回原处，自己则到沙发上坐着。


    这件事没有她想象的难。


    坐下没多久，她感觉沙发另一处陷落，她坐在最右侧，沈聿坐在了最左侧。


    无话可说。


    祝茗打来电话，秦染走到靠近院落的窗边，接起来。


    “小秦老师，我这边忙完啦？”祝茗像是在狂奔，气喘咻咻，“我现在去找你，你方便吗？”


    “我这会儿在家。”秦染补充，“我父母家。”


    祝茗迟疑几秒钟，立刻高兴起来：“那我能去你家找你，然后一起散步吗？”


    “我妹妹也在家，”祝茗兴奋地，“她昨天还给我发信息问起你，她好久没见你了，还画了画想送给你，如果有时间，你想见见她吗？”


    感觉有人在靠近，秦染回头，是沈沉梅端来一盘刚出锅的红油糍粑，见她在打电话，便把盘子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快步离开。


    秦染越过沈沉梅的肩膀，和沈聿对视了一眼。


    “可以。”她同意。


    总得先迈出一步。


    等她挂了电话，沈沉梅才过来很有兴致地给她介绍他们如何开始学会做这样食物，又如何改进了口味，然后期待地看着秦染，希望她品尝并做出评价。


    秦染点点头，随后夹起来。


    “好吃。”


    “……那就好。”沈沉梅松了口气，“以前沈聿他妹妹也很喜欢……”


    话说到一半，沈沉梅又沉默。


    沈聿的妹妹以前是他们家的禁忌话题，这几年，沈沉梅偶尔可以和她主动提起。或许是沈聿在的缘故，沈沉梅欲言又止。


    秦染便挑起转移话题的担子：“沈姨，一会儿吃过饭我就先出去了。”


    “好的。”沈沉梅不过问秦染未说的私事。


    “跟之前和你提起的那个男生一起。”秦染主动说明情况，“就是之前说，正在接触的那个。”


    “好，好，都好。”见秦染愿意和她说起，沈沉梅已经很感动了，“想带回家的时候，我帮你考察。”


    “嗯。”秦染感觉到一束目光，没有去探寻对方看自己的缘由，只是回答沈沉梅的话，“应该不会太久。”


    她渴望稳定的生活。


    无论是工作，还是感情。


    沈沉梅刚离开，沈聿的目光就像钉在她脸上一样：“她对你这样好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失去了她的女儿。”


    “所以，你倒不必为了让她开心而不同我说话。”


    “巧了。”秦染将手机放在桌子上，“几年以前，她也对我说过，你对我好是因为你失去了你的妹妹。”


    “难为你记性这么好。”沈聿抱起手臂，“我不是已经解释过，我不会和我妹妹上床。”


    “你记性也不差。”秦染目光不再躲闪，“你认识我时，我也是你妹妹。”


    “哦，栎栎不会想和我上床。”沈聿补充，“这个理由说到你心坎上了吗？”


    秦染：“……”


    她得承认，当时她就是想，她见沈聿第一眼，就想跟他上床。


    沈聿的手机响了起来。


    秦染在原地没动。


    “不建议合作……理念不合。对方医院找的万塬的设计师，万塬平原少山区多房价贵，偏好最大限度的利用空间。秦城本地人更喜欢四方宽敞明亮，作为私立医院，会水土不服。”


    “……对方采购医疗设备的企业是同法人的另一家公司……短期开了二十几家，这样快速的大面积堆数量占有市场的行为也很短视……”


    说的情况很像她实习的这家公司。


    沈聿打了两个多小时的电话，秦染在这段时间上楼去看了自己的房间。


    保持着她原本房间的风格和布置，只是家具更新换代。


    重新坐回她的书桌前，秦染随意地打开抽屉，发现抽屉里的本子、文具和相册竟然还是按照原来的样子摆放，符合她拉开时的翻找习惯。


    其实她早感觉到了，从进门开始见到的一切都在讨好她，包括秦江庸和沈沉梅本身。


    当然，除了沈聿。


    他如今对她的态度，和初见面时别无二致。


    秦染靠在椅背上，头发掖在后背和椅背之间，很难受。这是她以往一直留短发的原因。秦染低头瞥见自己的发尾，已经齐腰。


    她不得不起身，重新将头发盘起来，再好好地闭眼享受独自一人的时光。


    没过多久，沈聿便得了沈沉梅的要求，喊她下楼去吃饭。


    感觉沈聿站在门口许久，她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睁开眼睛不太情愿地将目光投向对方。


    “准备吃饭了。”沈聿重复第二遍。


    “我听见了。”


    过了好一会儿都听不见人离开的动静儿，秦染才又睁开眼睛，重复第二遍：“我说，我听见了。”


    “哦。”沈聿抱起手臂，“听见还不起来。”


    秦染余光瞥见他的动作。


    真是很爱抱手臂。


    这人有一点不高兴，就是这副样子。


    “我想自己待会儿。”秦染赶人，“你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一下。”


    还是没动静儿。


    她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秦染睁开眼睛，刚想再说几句沈聿很闲的话，已经看见沈聿迈开步子朝她走了过来。


    他以前也爱这样，很喜欢把她从床上、榻子上，地板上连拉带抱的收拾起来，在每一个她拖延不愿意动的时刻。


    但今次与以往不同，她不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地任由他动作。


    感觉到沈聿捉着她的手腕，秦染一阵难受，不自觉地挣扎着像反方向倒去。


    沈聿显然也没有料想到这种情况。


    只能松开她后眼疾手快地扶住椅子。


    气氛一度很尴尬。


    秦染没有抬头去看沈聿，而是揉了揉根本不痛的手腕：“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做什么。”


    沈聿的动作只是停滞几秒，而后转身快步出门。


    顺便，帮她带上了门。


    秦染透过门缝寻觅沈聿的背影，什么都没有寻觅到，他带着一种她看不懂的情绪离开。


    秦染穿好鞋子下楼。


    这顿饭吃得非常沉默。


    秦江庸和沈沉梅之间有些她说不出的别扭，秦染余光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沈聿，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也是傲气的很。


    四个人四种心事，真是貌合神离的一家。


    秦染放下筷子时，秦江庸才终于看向她：“秦染，今年你妈妈的周年，你打算怎么过？”


    秦江庸似乎犹豫了很久如何向她开口，这会儿才不得不说了一般：“你看，是我们一起去祭拜一下，还是……”


    过去四年，她没怎么回来，秦江庸也从未提起这件事。她每次去祭拜，都没有任何秦江庸的痕迹。今年这样主动，实在有些新鲜。


    “不用。”秦染婉拒，“你们有你们的方式就好，我今年还是和我同学一起。”


    她话音落下，秦江庸的表情有一瞬的难堪。


    其实她不该在“外人”面前驳秦江庸的面子。


    但是今时今日，她已经不想也不用再陪秦江庸演恩爱一家人的戏码。


    四年前她还太年轻，恐怕沈聿看出她家庭的脆弱和她内心的千疮百孔，怕沈聿会因此怜悯或轻视她，所以总要隐瞒实况，佯装一切都好。


    现在，她经济独立，不仰赖任何人，心里的伤痕经过四年已经独自修复完好，她不再是那个秦江庸可以随便呼巴掌的小姑娘，也不再需要伪装无事发生。


    秦染以为秦江庸会批评她冷漠，默默准备了应对策略，没想到他只是点了点头，缓和地：“先吃饭吧，吃过饭咱们再聊聊。”


    她不再期待秦江庸做一个好父亲时，秦江庸懂得了尊重她。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


    吃过午饭，门铃响起，秦染边接电话边去开门。


    祝茗在门口，有些不好意思地：“小秦老师，其实我没想直接来你家，我知道这样比较冒昧。”


    秦染看着他怀里的一只小白猫：“先进来。”


    祝茗摇摇头：“我刚在你家隔壁的院子门口看见的这只小三花，差点被车撞到，就赶紧抓住抱过来了……”


    秦染顺着猫咪趴着的幅度注意到祝茗手臂上的抓痕，有几条抓痕的终点还有血珠。


    “小秦老师，可以先把它放在你家院子里过渡一下吗？我想去买点东西顺便想想办法。”


    秦染点头，等祝茗放下小猫：“你的手臂不要紧吗？”


    “我没事，我经常被猫抓。”


    说完，祝茗就快步走出院子，朝着马路另一边的超市走去。


    秦染看着小猫快速扎进角落的样子，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它。


    她从未养过小动物，实在有些不好下手。


    查询了一番该如何做以后，秦染找出一段猫叫的音频，尝试让猫咪信任她。


    算是奏效，听见同类的叫声，小猫探出头，微弱的“喵”了一声又快速扎进角落。


    好歹是回应了。


    秦染刚靠近一些，祝茗就赶了回来。


    拎着几箱酒水牛奶和营养品，还有一打猫罐头和一袋羊奶粉。


    “……你别紧张，我只是觉得空着手来拜访不太合适。”


    他其实有别的意思，但是不是那种意思，祝茗担心秦染误会，又解释：“……不是要逼你和家人正式介绍我，也不是逼你立刻接受我的意思。”


    “我知道。”秦染接过给小猫准备的东西，打开一个猫罐头，“这个可以直接给它吃吗？”


    “可以的。”


    跟祝茗确认以后，秦染把猫罐头搅拌好，放到离小猫比较近的墙边，又回房间里找出一个有一定深度的圆盘，把羊奶粉冲好，和猫罐头挨在一起。


    随后才准备带着祝茗进门，开门前，秦染回头看向祝茗：“秦江庸、沈沉梅和沈聿都在，你准备好。”


    她没注意自己对祝茗说的都是名字。


    祝茗坚定地点点头：“好的！我准备好了。”


    秦江庸和沈沉梅其实早听见外面的动静儿，只是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比较合适。


    对于秦染突然带男生回家这件事，他们还没有准备好。


    “我同学，祝茗，来家里拜访。”秦染这样介绍着


    “过来路上方便吗？”沈沉梅关心地，“别拘束，就当自己家一样。”


    “方便。好的。”祝茗放下东西，分别主动和秦江庸、沈沉梅握手，诚恳甚至有些笨拙的样子把秦江庸都逗笑了。


    “坐吧，吃过饭了吗？”秦江庸和善地。


    他心里期待秦染生活生子，好早日理解他的艰辛和不易，明白父亲已经是全世界对女儿最好的男人。


    寒暄了一会儿，秦江庸和沈沉梅分别去收拾厨房和餐厅。


    祝茗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小秦老师，你不是说，沈聿学长也在吗？”


    秦染环视四周，没有看见沈聿的身影，不知怎么的，她抬头，正好看见沈聿站在三楼的走廊上。


    此时，沈聿正俯视他们。


    刚才的一切热络显然已经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