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是有压迫感，刚才在院子里时，祝茗已经感受到了。


    此前，祝茗一直怀疑沈聿不是很喜欢他，从第一次见面就是。现在他终于确定，那种压迫感就是源于讨厌。


    但沈聿是秦染的哥哥，即便对方不喜欢他，也得想办法处好关系，不让秦染为难。


    想着，祝茗仰起头，看向沈聿。


    沈聿穿着一件光泽感很强的银灰色深v衬衫，若隐若现的胸口处是精致的暗纹花卉刺绣。七分袖、卷边，刚好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


    这双小臂此时正随意地搭在栏杆上。


    很不日常，像为了见什么特别在意的人。


    祝茗露出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正式地介绍自己：“学长好，我是祝茗，秦染的同学。”


    沈聿拄着三楼的楼梯扶手，失望地看看秦染，看看祝茗，又把他们反复看过几次，才拖着下巴，打趣地：“不是前天刚见过？”


    “你们两个都很爱装作和我不熟，在这一点上，你们倒是有点默契。”


    似乎并不希望他们有默契，沈聿又补充：“有一点，但不多。”


    祝茗松了一口气，他以为，这是一种情况很好的表现。毕竟他预计的结果是，沈聿完全不搭理他。


    秦染应该比他更了解沈聿，祝茗想了想，便看向秦染：“小秦老师，你平时都怎么称呼沈聿学长？”


    “叫名字。”秦染说完，看见沈聿挑了挑眉，又改口得更自然一些，“或者，哥……哥。”


    祝茗：“那我也喊沈聿学长‘哥哥’好了。”


    秦染：“……”


    这不是她预想中会出现的结果。


    “沈聿哥。”祝茗重新仰起头，“我经常听学长学姐提起你……”


    “哥？”沈聿打断他，“给我当弟弟可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


    “不信，你问问我妹妹。”沈聿目光灼灼地盯着秦染，“给我当妹妹，你舒服吗？”


    秦染别过头：“……有病。”


    祝茗又感觉到沈聿的不友好，或者说是，戏谑。


    这很不正常。


    不像是一个挑剔“妹妹男朋友”的普通哥哥的行为，有一瞬间，祝茗甚至觉得沈聿不像秦染的哥哥，而像她的前男友。


    想到这一层，祝茗感觉牙床都酸涩了。


    哥哥怎么可能是妹妹的前男友呢，这种事情不会发生。


    祝茗又打起精神来：“沈聿哥，我会好好表现的。”


    秦染只想快速结束这场不必要的会面。


    “你手臂上的抓伤要不要紧？”秦染看了眼时间，才下午一点，还很早，“去医院处理一下？。”


    毕竟是流浪猫，身体状况未知。


    祝茗已经有多次抓捕流浪猫送去绝育的经验，也时常被猫抓伤，一直都没事，所以并不担心。


    只是，秦染为他着急，他又开心又感动。怕秦染担心，便点头同意。


    沈聿趴在栏杆上，看底下这两个人当着他的面演绎情深义重。


    秦染想去找车钥匙，才想起来车子被追尾的事情，便准备打车。


    沈沉梅端来水果招呼祝茗吃一些，知道他手臂被流浪猫抓伤，便不再留他多待，招呼楼上的沈聿开车送他们去医院。


    沈聿：“我？”


    “你是一个当哥哥的。”沈沉梅气得血压快高了。


    五分钟后，祝茗坐上后座，秦染也坐上后座，沈聿坐在驾驶位上敲着方向盘。


    “我们准备好了。”秦染好心提醒，“可以出发了。”


    沈聿：“？”


    真当他是司机？


    “小秦老师，虽然沈聿哥看起来有一点不近人情，但是给沈聿哥哥当弟弟还是很舒服的。”


    刚熟络起来，就开车送他去医院。


    沈聿刚要启动车子：“？”


    “你们两个，过来一个人坐副驾。”


    秦染没有动，祝茗也没有动。


    沈聿又改变主意，看向秦染：“或者，你来开车。”


    不想再拖延时间，秦染只好下车去。


    她以为沈聿会坐在后座，和祝茗一起。


    没想到沈聿从驾驶位下车，绕了一圈，坐在了副驾。


    ……好像他们两个出门顺路带上了祝茗。


    秦染不再多想，启动车子去秦城第三医院门诊大楼。


    祝茗还没坐过秦染的车，他一直不知道秦染开车这么好。


    “小秦老师，你是高三毕业时学的车吗？”


    下个路口是单行道，绕远，秦染关掉导航，按记忆的路线行驶。


    她高考结束后没多久便去学车了，是母亲提前一年帮她报的驾校。


    “嗯。”秦染点头。


    “是哪个驾校呀？”祝茗一直还没学车，关心地，“感觉教的很好。”


    秦染：“……”


    她不知道，祝茗为什么有这样高超的点炮技巧。


    她是顺利地通过了各项考试，拿到驾照。但她是路痴，科目三的线路总也记不住，是沈聿带她走了很多遍。


    不止如此，还顺便带她熟悉了繁华的城区有哪些人迹罕至的地方，方便他们在车里做。


    “在星通驾校的速成班，你可以多对比几家参考一下。”秦染加速，想让这段路程更快结束。


    “好，我回去就立刻学车，以后一起出去，我就可以载你了。”祝茗信心满满。


    沈聿斜了他一眼。


    到达医院后，医生查看情况，便让祝茗去角落的水池那里拿肥皂清洗伤口半小时。


    伤口已经凝固，这会儿再洗开，应该会很痛。


    秦染这才发现，祝茗的另一只手臂和手背上，也有多条抓伤。


    “开始抱它的时候，还很顺从来的，后面路上有人鸣笛，它应激了才开始抓我。”祝茗给小猫解释。


    秦染看着他左手右手轮换清洗很费劲的样子，便主动地：“我帮你洗右手手臂。”


    “可以吗？”祝茗难以置信地。


    “嗯，小事。”


    秦染刚要去拿起一旁台子上的肥皂，一只修长的手臂越过她，随后，对方挤到她和祝茗中间：“你力气小，还是换我来。”


    秦染：“……这种事要多大的力气？”


    “当然是要把伤口擦破，让血液带着可能残留的病毒流出来的力气了？”


    沈聿从回来开始就总是用反问句和她呛声，秦染手在半空中忘了收回，沈聿好心地捉着她的手腕，帮她放在了身体的一侧。


    “烦请靠边站站。”


    秦染只好退到一旁。


    她有些担心沈聿真的很使劲。


    见她表情紧张，沈聿嘲讽地：“用得着这么在意？”


    秦染不理他，只是看着血从伤口上丛丛地流出：“真的没问题吗？”


    半个小时，要流多少血了。


    沈聿瞥了她一眼，收敛起所有想要逗她的心情。


    他忽然觉得这一路跟过来很无趣，不如不来。


    祝茗去打疫苗和破伤风针，秦染和沈聿在外面等他。


    “你什么时候回去？”


    秦染正思考收拾母亲的东西大概需要多久，忽然听见沈聿问她。


    “明早，或许。”她不是很确定。


    回答完以后，秦染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没有义务回答沈聿的问题，便敛起刚才无意散发的和善：“有事？”


    “问问。”说完，沈聿抱着手臂，看向她，“不行？”


    “嘴长在你脸上。”秦染不看他，“我总不能不让你说话。”


    “什么时候去临海？”


    秦染狐疑地看向他：“你又问这做什么？”


    “有人想要租这间房子。”


    那她确实有告知沈聿她时间安排的义务：“最晚下个月十号，最早后天就可以。”


    她打算后天去临海看房子，然后先租一年。


    如果沈聿这边着急，她可以后天先把东西搬过去。再去酒店住一个月，度过这一个月离职预备期。


    “按最晚的时间就可以。”沈聿满意地。


    秦染：“……租客不着急吗？”


    “不急，租客有的是时间和耐心等待。”


    秦染：“……”


    祝茗出来以后，他们返程回家，依然是秦染开车。


    停好车子，秦染和祝茗一起去院子里查看小猫的状态。


    猫罐头已经吃干净，羊奶喝了一半，此时正猫在院子的花盆底下睡觉。


    小呼噜打得很响，看起来已经适应。


    “小秦老师，你可以收养它吗？”祝茗犹豫片刻，“如果不能收养的话，我明天过来把它回我家。”


    秦染迟疑几秒钟：“我现在没有条件收养它。”


    租房、换工作、忙碌，到底是一个小生命，她不确定能对对方负责的话，不会决定领养。


    “那我明天过来接它。”祝茗说完，又补充，“小秦老师，你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我觉得你这样反而是非常负责的表现。”


    秦染没说什么。


    祝茗是个很善良的人。


    临走时，祝茗有点舍不得秦染，毕竟这一天几乎都没和秦染单独相处过。


    “挺感谢这只小猫的，让我明天还能有理由见你。”祝茗说完，又和她聊了一会儿才走出院门。


    秦染寻觅那只小猫的身影，发现它不知道何时跑到她身后了。


    一直在蹭她的裤脚。


    秦染以为碍着它的路，便往一旁躲了躲，结果小猫又追着蹭过来。


    秦染一路躲，它一路追。


    叹了口气，秦染判定小猫应该是有需求。


    重新开了一个猫罐头，放在刚才那盆羊奶旁边，秦染又回去接了碗温水。


    小猫没有吃罐头，只是埋头喝水。


    秦染看着它喝完，才起身准备回房间收拾阿何的东西。


    小猫又追着她的后脚跟。


    没办法，秦染只好把它放进去。


    小猫腿很短，不能跟着她上楼，秦染不太敢碰它，只能伸出手试着托一托，就这样把小猫一路从一楼托到三楼她的房间。


    秦染有些洁癖，不太喜欢猫的味道和猫毛，便找了个柔软的垫子放在门口。


    小猫还算听话，终于不再追着她，而是好奇地在上面踩来踩去。


    秦染又到院子里去把水碗和罐头拿上来，放在垫子旁边，再三确定它不再追着自己，才放心去书房。


    倒是不用她太费心整理，母亲的几箱子书和照片都在之前的箱子里，一部分放在书房，一部分放在仓库，她只需要找几个新箱子，把破旧的箱子替换下来，方便她下次回来搬运。


    比她想象得轻松很多。


    三四点钟，有了一些睡意，秦染猛地想起来，这是在秦江庸和沈沉梅的家里。


    她贸然带进来一只小动物到别人家，理应同他们先商量一番。


    “沈沉梅猫毛过敏。”


    她刚要下楼，就看见沈聿从房间里出来，目光落在她门口睡着的小猫身上。


    小猫似乎不喜欢她准备的垫子，正好睡在垫子边的地上。


    “……糟糕。”


    秦染快速决定当即回家，但又想到……


    那是沈聿的家。


    沈聿很快解答了她的疑惑：“巧了，我正好对猫毛不过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