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染走回客厅，将电视关掉，房间重新归于黑暗。


    绕到另一侧侧躺到床上后，秦染又听见沈聿喊她的名字。


    “秦染。”


    “嗯？”


    在被子里发出的声音有些发闷，有些动听，沈聿坐起身，在黑暗中看着秦染的背影。


    “不是说睡觉就可以不叫我了么？”


    “你不怕黑了？”


    “不怕了。”


    “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是大一下学期，她第一次和同学一起团建。她没办法聊自己的家庭，吃不惯、住不惯，去水上乐园还不敢下水。


    其实她明明很接地气，因为各种看起来无伤大雅的缺陷显得有些高冷而无法融入同学之中。


    自那以后，她开始有意改变自己。


    饮食上除了个别极端厌恶的食物，大部分她都可以吃一些了。


    恐水也再度克服。毕竟曾经在沈聿的帮助下战胜过恐惧，尽管分手后她再度恐水，她有信心自己一个人也能做到。


    办了游泳馆的年卡，一连几天在泳池边不敢下水还冻感冒，但她一直坚持，总算是彻底摆脱了恐水，真正地学会游泳。


    “怎么做到的？”


    “就试。”秦染简单总结。


    开始用手机手电筒罩着门的方向，暗示自己房间里没有别人。


    后面开始有意识地不开任何光源，等实在忍受不了，再打开。她并不极端勉强自己，只要每次忍耐的时间比之前长了，就算进步。


    开始很难，她经常折腾到半夜，甚至失眠，后面好了许多，只要看到情况有好转，她就有动力再坚持坚持。


    终于还是克服了。


    见她不愿意多说，沈聿不再追问这个问题。


    “不是喜欢冲左边睡？”


    “压迫心脏。”


    “早就改过来了。”


    她从前也不喜欢朝着左边睡，是和沈聿睡在一起，方便他睡着的时候从背后抱着自己，秦染才养成的新习惯。


    四年有一千四百多个日夜，足够一个人自然地改变自己的习惯和喜好。


    而强求是主观意识上强制剥离自己身上与对方有关或为对方熟知的部分。


    “嗯。”沈聿不再说什么。


    秦染很快睡着了。


    出乎她意料，祝茗并没有再纠结小猫的事情，只是早起给她送早饭。


    收到祝茗的消息时，秦染还没有起床。


    沈聿倒是已经洗漱完，秦染揉了揉眼睛，清醒清醒，才定睛看向沈聿。


    交领开襟v型敞口衬衣，还是有些透明的光泽材质。


    怎么每天都要打扮成这副孔雀样子……


    “祝茗要来送早餐。”秦染看着床边的地铺，“要不要收拾一下。”


    “不必。”沈聿建议，“总不能让你的预备役男友以为我们睡在了一起。”


    秦染：“……”


    一大早说话就这么冲。


    她以为是因为自己频频退让，才让沈聿这样可以一再挑剔。


    “我是打算认真和祝茗相处试试。”秦染和沈聿直接说明情况，“所以……”


    希望他说话能注意一些分寸。


    她没有说完，因为沈聿已经面露不悦：“那我走？”


    秦染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种反应：“你不用走，要走也该是我走才对。”


    说话间，祝茗已经在门外按响门铃。


    见沈聿不回应她的话，秦染便穿好拖鞋去开门。


    “小秦老师，”祝茗越过秦染的肩膀，又和沈聿打招呼，“沈聿哥。”


    沈聿直接转身去喂猫了。


    “木木。”把带来的早饭给秦染介绍了一遍，祝茗蹲在门口，喊小猫的名字。


    木木还记得祝茗，快步朝着他跑了过去。


    沈聿站在猫粮桶边，垂着双臂看着这一幕发生。


    “沈聿哥，你别误会，我不是来和你争木木的。”祝茗露出一个十分阳光的笑容，“木木在这里开心，那它生活在这里就是好的。”


    “等你不想养它，或者它状态不好，我再接管。”


    秦染去卫生间洗漱，没有听到他们的交流。


    沈聿看着卫生间的门关上，祝茗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


    他以为沈聿不回答是因为他无话可说，便乘胜追击：“沈聿哥，是我先认识她的，我们相处和交流的时间也比较多，希望你不要总是横刀夺爱。”


    “你先认识的谁？”沈聿挪动猫粮的碗，木木果然从祝茗怀里挣脱，朝着沈聿的方向跑了过去。


    “……木木。”祝茗本来想说秦染，但又恐怕太过直白。


    “我先认识它，我先喜欢它。”


    “我不反驳你不是因为你说对了。”沈聿抚摸木木的头，“秦染不喜欢被影射。”


    “你要是想雄竞，不如选一些更体面的办法。”


    “我在秦大生科院读本科，后面读完硕士我会考博。”他知道沈聿学医又放弃，他自认至少学历和专业程度一定比沈聿高。


    “你要是早出生几年，这么努力，搞不好能继承我放弃的直博名额。”沈聿轻飘飘地。


    如果不是秦染，他才不用沦落到和这种三流货色竞争。


    祝茗沉默：“所以，沈聿哥是对小秦老师有想法的吗？”


    “我要是有想法，还能有你什么事儿？”


    秦染出来，就听见这句话。


    于是，秦染决定拿着早饭出去吃。


    “秦染。”


    临出门时，秦染听见沈聿喊她名字。


    “怎么？”秦染回头。


    “几点回来？”


    “不确定。”秦染，“有事？”


    沈聿瞥见他们无意触碰到的手指：“别忘了还欠我一碗面。”


    “哦。再说。”


    秦染关上了门。


    他们打车去附近的公园。


    早晨公园里散步的人很多。找了一处有长椅和阴凉的地方，两人坐下。


    祝茗脸色一直不太好，秦染关心地：“你刚才和沈……我哥呛声了？”


    “小秦老师，你听见了？”


    “没有。猜的。”


    秦染吃了一口，发现是肉包，便不想再吃。


    “小秦老师，……你不吃肉馅吗？”祝茗错愕地。


    “不吃。”


    “啊……”他以为秦染只是不吃姜，没想到还不吃肉馅。


    “……女孩子是要吃一些红肉的，这样身体才能好。”作为医学生，祝茗自认为还是懂一些，“还有一些蔬菜，多少也要吃一些，补充微量元素……”


    “嗯。”


    那时候沈聿知道她挑食，是怎么说的呢？


    他说，不爱吃就不吃，天底下东西那么多，不吃哪一种都不会饿死。


    为了避免浪费，祝茗把她没吃过的那几个包子吃掉，盒子里只剩下被她咬过一口的那个。


    “小秦老师……”祝茗有些为难，“抱歉，我有洁癖。”


    “嗯。”


    沈聿也有洁癖，但可以吃她的剩饭。


    但她不能要求别人像那个时候的沈聿一样，毕竟，现在的沈聿可能也做不到了。


    “……但是不吃实在浪费。”祝茗说着，就想从她手里接过来。


    秦染避开了他的手，给出一个方案：“我带回家，再想想怎么办，不会浪费的。”


    ……她记得楼下有只流浪狗。


    “好……”祝茗有些失落。


    他感觉得到，比起他有洁癖不能吃，秦染不想让他吃的成分更高。


    祝茗正想邀请秦染一起去逛街，顺便看电影，手机响了起来，是师兄喊他回去处理数据。


    “……我接个电话。”


    “好。”


    打了五六分钟，秦染远远地听见祝茗已经想尽办法推脱，但最终都没成功。


    祝茗沮丧地朝她走过来：“小秦老师，后面几天我可能都不能找你了，实验室那边有个事情需要我来做。”


    “没关系，你先忙。”


    祝茗觉得很不甘心，又鼓起勇气：“……什么时候可以有时间多待会儿呢？”


    “你明天大概要忙到几点？”秦染给出一个解决方案。


    “可能要到晚上。”祝茗失落地，“后天你是不是就要上班了？”


    “嗯。”秦染，“你可以结束来找我，我们在楼下散散步。”


    “好！”祝茗又开心起来。


    等祝茗走了以后，秦染在公园又溜达一圈，才拿着餐盒回家。


    沈聿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是她昨天看过的那集。


    见她回来，似乎还很意外：“不是约会，就这？”


    秦染站在沙发前，没说话。


    “带东西回来给我了？”沈聿暂停电视剧，向她伸出手，“拿来。”


    秦染递过去。


    她本意是想逗逗沈聿，作为这两天他总是说话岔她的回报。


    她看着沈聿打开餐盒，目光落在那个被她吃了一口的包子上。


    “你吃剩的？”


    “嗯。”


    沈聿低头，将包子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