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的沈聿，还是会吃她的剩饭。


    “你站桩呢？”见她一直不坐下，沈聿不满地。


    “你这么大一只，我坐哪里？”


    只要沈聿张开双臂搭在沙发背上，她坐在沙发的哪个位置，都像是坐在对方怀里。


    沈聿更不满：“我走？”


    说着，真的起身走了。


    秦染看着他的背影，怔了几秒。


    ……一定要走出这种腰部发力、走路带风的步伐吗？


    沈聿不是要出门，而是去刷牙。


    “你早起没刷牙吗？”


    “不是刚吃了你的剩饭？”


    “哦。你都吃进胃里了。”再嫌脏有些晚了。


    “有没有可能，我只是想保持口腔卫生？”


    “……”


    从洗手间出来，沈聿又踱步到沙发边：“和你的预备役男友把你不喜欢的东西交代清楚。”


    秦染：“……这你也管吗？”


    “毕竟，即便是吃你的剩饭，我也不喜欢吃到你不喜欢吃的东西。”


    秦染为这个抑扬顿挫的长句困惑。


    “你不吃的东西，我也不吃，明白？”沈聿一副怀疑她智商的样子，好心地进一步解释。


    “你是我的饲料吗？”秦染脱了鞋子窝在沙发的一角，“还按照我的喜好喂养自己。”


    沈聿不说话，说明……这一轮，她赢了。


    秦染打开电视，随意调出一部动漫，当作背景音。


    明鑫约她今晚吃饭。


    吃过饭回来，再和祝茗去楼下散步，就这样度过她年假的最后一天。


    回复完明鑫的消息，沈聿坐在她旁边的位置，隔着半米的距离，专心地看她选的动漫。


    像四年前看她买的书一样，她喜欢的东西，沈聿总是愿意尝试摄入。


    他们之间有一些东西没有改变。


    沈聿把手臂搭在了沙发背上。


    秦染回头看着脖颈后面的手臂。


    “垂着时间久了会麻。”沈聿见她颇有微词的样子，也颇有微词，“你这种身高正合适的人不会明白。”


    “我明白。不就是四肢发达，供血不足么。”


    今天体力和状态恢复了很多，她又重新站上上风。


    “供血足不足，你不知道？”沈聿说话的语气有些轻佻。


    秦染沉默。


    他每天都换个路数。


    会提起这件事，属实是她没有想到的。


    沈聿顺着自己的胳膊一路看到手腕，他只要轻轻一勾小臂，就能把秦染勾到他怀里。


    很坏，但想试试看她什么反应。


    秦染本没想看这部动漫，开头还觉得有些无聊，后面竟然也看了进去。


    正要调到下一集，感觉到脖颈后面有一股热气，秦染回头，沈聿的手臂已经勾了下来。


    她想躲开，惯性使然，她倒在沈聿身上。


    一双手堪堪按住他的两条大腿，


    “四肢发达的好处。”沈聿垂着眼眸，看着她半个身子稳稳地跌在他的怀里。


    秦染抬头迎上沈聿的目光。


    做这种事……


    “你真无聊。”秦染坐起身，重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但你的反应很有趣。”


    秦染：“……”


    真的很想打他几下。


    “想打我？”似乎读出了她的心事，沈聿拍了拍自己的手臂，“四肢发达的好处。”


    “随便打。”


    不知道沈聿安的什么心，她才不会上当。


    一阵风吹起客厅阳台的纱帘，秦染循着声音向窗外望去。


    这几年秦城夏天的天气有些反常，似乎就是从高三暑假开始，雨水一年比一年多。


    一阵斜风细雨落下来，秦染起身去关窗。木木在她脚边跟着跳起来。


    沈聿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透过半透的白色纱帘看着秦染的脖颈。


    她完全无视他的注视，利落地拉下纱窗，又仔细检查一番有无漏雨的点位，随后才光着脚重新回到他身边。


    “你是脚控吗？”秦染坐回沙发上，用湿纸巾擦拭脚底。


    地面很干净，这是她不爱穿鞋走路养成的习惯。


    “怎么说？”


    秦染借着擦脚自然地挪动位置，和沈聿保持着他刚好作弄不到她的距离。


    “你每天盯着我的脚看。”


    她真该大大方方地把脚放在沈聿的腿上，看看他做何反应，但是秦染又不愿意用这种方式挑衅。


    “那你更应该穿好袜子。”沈聿不再看她，“就好比我回来以后，你换上这么保守的睡衣一样。”


    秦染：“……总不能是因为脚是唯一裸露在外的部分？”


    每天只能和她共处一室，没有那些莺莺燕燕，视觉需求得不到满足。


    “不是。”沈聿闭目养神，“我是脚控，满意了？”


    秦染：“……”


    她有什么要满意或者不满意的？


    沈聿很忙。


    即便是一同看动漫，他也时不时有电话打来。


    反复出去接了几次以后，沈聿的手机又响起来，他没有立刻离开。


    “秦染，我去接电话，你都不能为我稍微暂停几分钟？”


    手机还在震动。


    秦染听不了这个声音。


    “你想了解剧情，可以自己去查。”


    算上这次，他这几个小时已经接了七个电话，反复为他暂停，那不如直接不看。


    她话音落下，沈聿板着脸：“你和我说话，是不是理应叫句‘哥哥’。”


    秦染：“……为什么？”


    “建议。”


    秦染：“不听有什么后果？”


    “你每天这样气我，”沈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叫声‘哥哥’还安全些。”


    僵持了一阵子，见她不叫，沈聿就不去接电话，秦染：“……哥哥。”


    她只是听不了震动，想让沈聿赶紧把电话接起来。


    这次，沈聿不再去外面，而是干脆坐在沙发上，一边同她一起看电视，一边同对方说话。


    对面是个大嗓门的男性，秦染被迫听见了对方对沈聿的称呼。


    “大忙人，花花公子，你终于接了。”


    莺莺燕燕、花花公子，怪不得非要让她喊“哥哥”。


    秦染瞥了沈聿一眼，重度叠词爱好者。


    “有话直说。”


    秦染调大音量，以示她的不满。


    沈聿又站起身来，走到阳台去接。


    今夏雨水充沛，沈聿按着窗台的边缘，往楼下看去。


    会买这处公寓，也是为了窗景。


    当时秦城城区唯一超二十层的小区，顶层视野开阔，十分安静，除了面积不足，别无缺点。


    当然，现在看来，面积不足也成了优点。


    “花花公子是什么称呼？”说完正事，沈聿提出异议。


    “孤独鳏夫的反义词啊？”


    沈聿：“你对象才死了。”


    “我对象是你舅妈，你再胡说一句？！”电话那边的男人随即暴走，“你再胡说一句，我立刻把你舅妈喊过来。”


    “哦，劝你说话也小心一些。”沈聿回头看了看秦染，“我这个也活得好好的。”


    “你哪个？”沈浪不相信地，“除非你喊她过来说句话听听。”


    “秦染。”


    听见沈聿叫她名字时，秦染刚偷偷把动漫调成三倍速，这会儿已经在看下一集。


    以为自己的行为被发现，秦染机警地：“怎么了？”


    “过来一下。”


    沈聿又喊她。


    “我不去，看电视呢。”秦染拒绝。


    不知道他在国外几年究竟怎么搞的，回来以后总是对她呼来喝去的。


    “喊不来吧？”


    沈聿听见沈浪笑话他，也不恼火：“我家这个比较有个性。”


    挂掉电话，沈聿走到秦染身边，目光定睛看向电视：“秦染，你干了什么好事。”


    “我一目十行，看得快而已。”


    “那你给我讲讲。”


    大约是聊到了什么莺莺燕燕，沈聿的心情似乎变得很好。心情变好，就要来招惹招惹她。


    “你回去自己看，第22集第13分钟。”


    “你给我讲。”


    秦染点击暂停，扬起头不解地：“……你怎么总是使唤我？”


    这算什么，他想干的事情多了，沈聿提起嘴角：“哥哥妹妹互相使唤，不正常么？”


    秦染：“……那你去给我倒杯水。”


    她并不渴，只是想试试“使唤”别人到底有多么舒爽，能让沈聿这样乐此不疲。


    一杯水就这样放在她面前，沈聿：“用我喂你？”


    秦染：“那就不必了。”


    “还有什么要求？”


    “没了。”


    “那好，现在给我讲讲。”


    秦染：“……”


    ……不讲不行了吗？


    “主角和官配在一起了。”


    沈聿：“？”


    ……就这？


    “官配是哪个？”


    “上一集刚出现的那个。”秦染说出那个角色的名字。


    “我怎么没看到这个人。”


    “因为她每次出现，你都刚好去接电话了。”


    “真是不巧。”沈聿不相信会出现这个疯癫的剧情，“第一集为主角牺牲自己的那个女孩子呢？”


    “死了啊？”秦染震惊，“你不是看到她死了。”


    将自己的全部能量贡献给了男主角，然后死掉了。


    沈聿正色地：“她才是官配。”


    秦染举起手机：“……我刚特意查过了，后面出现的这个才是官配。”


    前面那个，只是男主成功路上的垫脚石，尽管男主是以强大的爱意驱使对方为他献身。


    “所以，你认同了？”


    秦染感觉到，沈聿又不开心了。


    “不是我认同，是作者这样表达的，后续还没改编的漫画也是这个走向。”


    莫名其妙，就要同她吵架。


    秦染面露不悦：“不信你可以去查。”


    “我没问作者怎么想，”沈聿重申，“我问你怎么想。”


    坐着吵架实在没什么气势，尤其沈聿这个身高，她仰视对方，气势全无。


    秦染干脆站在沙发上：“出现的时机就是很重要啊。主角心智成熟、功成名就遇到了匹配的现任，作者也说是官配……”


    她有些激动，差点滑倒，但没有。


    沈聿捉住了她的手腕，肢体接触、四目相对。


    窗户大约没关严。


    一股潮湿的温热空气从窗户缝隙里钻了进来。


    如果他们关系融洽一些，此时很适合做l愛，即便是以继兄妹的身份。


    秦染沉默，沈聿也沉默。


    又是僵持。


    一阵惊雷，沈聿带着秦染坐下。


    “第一集出现的才是官配，”沈聿不认可作者的逻辑，“死了是，化成灰也是。”


    “男主要么殉情，要么守贞。”


    花花公子，身边莺莺燕燕，对她说这些。


    “这只是你的想法。”秦染不再和他斗气，“这只是一部普通动漫。”


    没有必要讨论这么多，还上升价值。


    “秦染，不是你说，爱情要忠贞吗？”沈聿忽然柔和下来，不再与她呛声。


    “我说过？”她怎么不记得。


    “十八岁，你说对方离开了，你就殉情。”


    “哦……”秦染看着沈聿的眼睛，真诚地，“我不记得了。”


    今时今日，见到沈聿，再加上听见“花花公子”那些称呼，她真的很后悔没在这四年多谈几个。


    沈聿没有生气，好像还有些伤心。


    秦染看着他略显失落的神情和周遭低迷的气压，竟觉得有些痛快。


    “就算我真的说过……”秦染顿了顿，违心地，“也只是想让对方全身心爱我的话术和套路罢了。”


    “毕竟，和对方分手以后的这四年，我都过得很好，还有了新的发展对象。”


    沈聿捉着她的手在用力，她疼，但是不说。


    此时此刻，如果他们底线再低一些，也很适合做l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