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带宁为雪一路向坤宁宫去,路上许多宫女太监见了他,都福身行礼,唤他宁小公子。
宁小公子身为丞相的独子,皇后的外甥,这几日更是成为太子伴读。他常出入宫中,因而许多人都认识他那张冷玉一般的精致脸庞。
宁为雪走远了些,刚刚几个朝他行礼的小宫女凑到一起。
“那就是宁小公子!”
“他才多少岁,长得竟那么漂亮。”
“听说刚办了十四岁的生辰,皇帝皇后都亲自去了,这般被看重,也不知道以后会娶哪家的小姐……”
“小春也是思春了!这样的人物,怎么能轮到我们这种小宫女!”
…
“姨母。”宁为雪跨过门栏,唤了一声。
殿中摆满大大小小的宝物,一位美艳的妇人,坐在珠光宝气的物具中,手中摆弄着几把玉如意。她一见宁为雪,轻盈地笑。
“阿雪,你快些来,皇上刚刚赏了些玩意下来,你替我挑几件,给你父亲母亲送去。”
宁为雪说,“姨母,再带东西回去,父亲就要不许我回家门了。”
“他就是迂腐!这算什么,当妹妹的,给哥哥嫂嫂送点东西怎么了。”
皇后又问了几句话,问他可还适应当伴读,问他看太子如何,宁为雪一一对答如流。到最后,还硬要留来吃一顿午饭再走,宁为雪以父母在家中等为由,推拒了。
宁为雪走在前头,一个太监陪在他身侧,后面跟着许多抱着礼物的小太监。
伴人的太监应担起活络氛围的角色,但……他偷偷觑向宁小公子,宁小公子面色冷淡,一身的生人勿近,搭话、吵闹,反而会让这样的人心下生厌。
他识相闭嘴,专心引路。沉默的队伍一路向宫外走去。
与太监想的不一样,宁为雪只是在整理记忆,越整理,宁为雪越为仙人图惊讶。
仙人图把他生生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拥有这个宁小公子的所有记忆,从小时学步,到少时求学,他的父亲、母亲、身边小厮丫鬟,这些一切的一切,真实到能让人错以为此间红尘才是真,这个宁为雪,才是真正的宁为雪。
裴情之给他的小册子上写,红尘炼心,就是要让他们随俗尘沉浮,许多人猜测仙人图给他们的排名标准是看初心,在红尘之中,能不能坚守本心。李稍青说,欲海渡己,凡尘修性,最终明心见悟。更像是说,是否能悟出自己所求。
这些宁为雪都不懂,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初心是什么。
他向来随波逐流,系统不看他,那他连任务都懒得做,
做任务是他的初心吗?绝对不可能是。
他所求为何?他自己也想不通。
想着想着,他只想,那便看天命吧,天命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方才来时的宫殿。
这是皇子们的学堂,也是他作为伴读,最常来的地方。
宫殿前有处小池,寒冬腊月,水面都结成了冰。
但小池很浅,冰也一样浅,轻轻一摁,就能听见冰层在清脆地分崩离析。
宁为雪回过神,顺着冰裂、水花荡漾的声音看过去。
寒风中,有个孩童站在到大腿的水中,他弯腰,双手没入水中,整个人像是埋在池里,在找着什么。
宁为雪认得他身上穿着的衣裳,灰扑扑的,像是洗了一遍又一边,颜色发白——正是刚刚裴彻他们围在一起欺负的那个孩子。
岸边有一个太监,一边发抖,一边守着池水中的孩子。
宁为雪停在岸边,骤然道,“你们在干什么?”
太监忙行礼,池中的孩童也抬起头,仰视他。
他微微怔愣,何其熟悉的面容,一张脸惨白,所以显得格外冷淡、端正,眼下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平时看得不清,但此时此刻经水一浸,如此鲜红,鲜红得好像点血一粘,显出几分妖性。
——是他无比熟悉的,亲眼见过的,十二三岁的裴情之。
“……”
裴情之看他一眼,沉默地继续弯下腰,没入水中。一阵风刮过,连穿着貂裘的宁为雪都感觉到一阵寒意。
宁为雪眉拧成一团,“你快起来,这天那么冷。”
无人应他,只有水波在荡漾,岸边的小太监弱弱道,“是太子的命令。”
“什么?”
“太子的贴身玉佩掉了,他让三皇子帮他找回来,命奴才在这里看着……”
贴身玉佩掉了这理由,一听就是在刁难人。宁为雪忍不住笑起来。都分不清是气的,还是因为造化太过弄人。
什么嘛,裴情之,你怎么在幻境里都那么惨。
没有人说话,他们能听见的只有风声,几声麻雀的鸟鸣,所以他们都能听见如流泉一般,清脆的嗤笑。
裴情之再次仰头,看向岸上,那个围着毛绒绒的披风,白皙非常的少年。少年在笑,新雪初霁一般,笑得满目亮堂。
尽管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但他只看一眼,就知道他是谁,宁为雪——对皇宫中的人,这个名字如雷贯耳,当朝丞相的独子,皇后的外甥,太子的表哥,他聪慧非常,三岁作诗,五岁通读三典五籍,所有人都爱他,宁家如珠似玉的小公子。
小公子摘下腰间玉佩,丢给小太监,“我不让你为难,你带着这个玉佩给他,就说玉佩已经找回来了。”
他低头,对裴情之道,“你起来。”
裴情之湿透了的眼睫毛颤了又颤,心中翻滚的话语好多,最终化成一个嘲讽的笑,他沉默不语,继续俯下身。
宁为雪挑眉,看裴情之沉默地抵抗他。
眼前的裴情之还小,还不像将来,藏不住心事,还会把情绪流露出来,脆弱、恨意。
不像将来的裴情之,什么心事都能藏得很好,但他知道,他见过,年少的裴情之就是这样的。
他挽起裤脚,太监们见他这样,都着急起来,“宁小公子,你这是何意!”
“你们不用管。”宁为雪说。
他涉入水中,一步步,走到裴情之面前,裴情之失神地看着他。
宁为雪低下头,牵住裴情之的手,手早就被泡得发皱,冰得不像是活人的手,宁为雪攥紧了,握在手心里,他拉着裴情之向岸边走去。
“走吧。”宁为雪道。
“你在干什么。”好嘶哑的声音,宁为雪回头,对他道,“带你去岸上。”
“……”
裴情之反握住他的手,握得更紧了,冷,所以手心的温暖让人想靠近。
上了岸,一直伴着宁为雪的太监苦着脸道,“宁小公子,你这样我们很难交代。”
他说的是,在太监们的照顾下,还能让宁为雪在冰天雪地里亲自涉水。在大人物们看来,这些都是奴才的失职。
“都是我的主意。”宁为雪说,“你们别和皇后娘娘说,如果真出事了,你就说你们怎么也拦不住我。”
太监们面面相觑。
这时,身后的人摇摇欲坠,宁为雪眼疾手快,在他即将倒地之前,伸手捞住了他。
裴情之紧闭上眼,面色潮红,宁为雪伸手在他额上一探——滚烫。
他脱下披风,盖在裴情之身上,他问,“三皇子的宫殿在哪。”
问出口,又觉得不对,裴情之地位都这样惨了,在宫里有谁会管他。
他干脆把湿淋淋的裴情之背在身上,不顾湿透的衣裳把他的衣物也染湿。
蓦然,天空飘起细雪,细雪随风飘扬。
风雪里,他义无反顾的,踉跄的,背着裴情之,向宫外去。
他这具身体也没有多好,幸而这时候的裴情之很轻,在他背上,就像只有骨头架子,所以他背的并不艰难。
一路上,没有人拦着他,大多人都不认识三皇子,但他们都认识宁小公子,对宁为雪背着谁,也能做到熟视无睹。
他安然地带着裴情之上了宁家的马车。
幸而马车是暖和的,宁为雪坐在车上,看着一旁昏过去的裴情之。
睡梦中,裴情之的眉目,紧紧蹙到一块,宁为雪的手轻轻拂上去。
“小小年纪的,你都在愁什么啊。”宁为雪道。
裴情之像是听见了他说的话,蜷成一团,苍白的薄唇翕张,呓语,说着什么。
宁为雪低头,凑近,才听清。
“我想回家……”瘦弱的裴情之,轻轻地说。
宁为雪道,“好,我们回家。”
29、红尘炼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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