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303文学
首页Beta,但处心积虑 40-50

40-50

    第41章


    昏暗奢靡的卧室内,桌上的镜子反射出床上的激烈。


    皮鞭的破空声不断响起,随之而来还有快慰的喘息。


    荣希泉五指插入发中往后一梳,苍白的面容中眼神猩红。他收一个动作,皮鞭准确打到身下人的背脊上,迅速留下一抹红肿。


    “说,你是谁!”他喝道。


    “我,我是林邑。”被压着的Alpha浑身是伤,看起来苦不堪言,却为了让金主满意不得不装出欢愉的表情。


    “林邑是谁!”


    “是,是泉总的狗”


    “那我跟荣希乐哪个最强?”


    “是泉总,泉总最厉害。”


    一阵激烈后,荣希泉很满意,他睥睨着身下人的五官,心中那股变态欲望达到顶峰。


    他扔下皮鞭附身到Alpha耳边,轻声呢喃:“你猜你哥哥跟荣希乐在床上也是如此吗?”


    林雪斐挤出一丝笑容:“是啊,哥哥给我看过录像。”


    “呵呵,真是够贱的。”荣希泉骂了一声,不知道在骂什么。


    他下了床,丝毫不理会林雪斐的伤势,自顾自坐在单人沙发上吸烟。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狠辣的表情。


    林雪斐跟了荣希泉有一段时间,他们每次见面都是在床上,然后玩角色扮演游戏。林雪斐会装作自己的哥哥林邑,而荣希泉则通过这种方式来满足自己。


    就好像是曾荣希乐捧在心间上的人被自己欺负的那种快感。


    但荣希泉最想要的还是文亦绿。


    他吸着烟,手不自觉摸着腹部。上次文亦绿的一通暴揍不仅没有让荣希泉放弃,反而激起了他M的一面,让他欲罢不能。


    林雪斐蜷缩在被子里,那张跟林邑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上晦暗不明。


    “泉总,我答应你的事都做到了,那你答应我的呢?”


    荣希泉挑眉:“什么事?”


    “就是我哥哥的事。”林雪斐咬着嘴唇,看起来楚楚可怜。


    他之所以委身荣希泉还用自己的账户帮对方转账,就是希望荣希泉能出手救林邑。


    “你哥犯下的事不小,要想搞个保外就医的理由需要从中打点。”荣希泉下了床就变成只讲利益的商人。


    “我,我有钱的。”林雪斐嚅嗫。


    “多少?”


    “我哥的财产虽然被冻结,但他事先给我转了一个多亿,大部分资产也在我的名下,如果卖掉这些凑一凑的话”林雪斐想了想,“至少五个亿吧。”


    “哟呵,那你哥还挺能赚钱的,都是靠在床上给荣希乐助兴赚来的吧。”荣希泉轻蔑一笑,对于他来说林雪斐只是一个玩具而已,说话不用顾虑。


    “泉总说的是,我们这类人都上不了台面。”林雪斐挤出一个笑容,连连点头。


    “我再看看吧,你先把我吩咐的事处理好。”荣希泉不以为意,起身走进浴室。今天荣家要举办一场很特别的私人宴会,他必须准时出席。


    等到卧室内只剩下林雪斐一个人时,他表情变冷,用指腹摩挲了一下鼻梁内侧。


    摊开手,上面有黑色墨迹——


    荣家客厅,到处灯火通明,衣着华贵的人觥筹交错,轻声细语交谈,全都被文亦绿这边闹出的动静给吸引。


    “你不要乱说,这可是诽谤!”廖原愕然,有些恼羞成怒。


    文亦绿倒是很冷静,他用余光瞥见正从楼上下来的荣希泉,心里一笑。


    就等你呢。


    “那就请廖经理解释解释,第二季度盛德的项目,投资部给出的预估价值是240亿,所以荣氏给盛德提供了156亿的投资,结果投资没多久盛德就被银行查封,其余一众高管早已携款潜逃至海外。这让荣氏白白遭受巨额损失。”


    “在投资部提交的报告中,盛德利润率为89%,而且名下产业众多。可实际上盛德这些年连续亏损甚至还抵押了不少不动产,基本上只剩一个空壳。请问这些情况到底是投资部办事不利,还是狼狈为奸为虎作伥?”


    文亦绿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传到附近人的耳朵里。他们大多都是荣氏股东,自然也看过文亦绿所说的那份报告。


    “你个小小秘书,根本不了解业务,不要胡说八道。”廖原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手上拿着的酒杯都开始晃动。


    “那就解释解释到底是什么情况。”一个优雅的女声插入对话。文亦绿转头,看到一位约七十岁左右的女士走来。她银发盘起,身穿墨绿色旗袍,举手投足间尽显高贵气质。


    “唐老夫人。”廖原立刻收敛了表情,恭敬地唤道。


    “外婆。”就连荣希乐也乖巧问好。


    文亦绿立刻意识到这位就是华赋国际真正的掌权者——唐雅芝,也是荣夫人唐秋璱的母亲。她出身名门却白手起家,缔造了无数商业神话,哪怕现在退居二线也依旧影响力十足,是名副其实的真大佬。


    当年荣德胜跟唐秋璱联姻,荣氏靠着华赋国际的投资更上一层楼。


    “这位就是秋璱常提起的文亦绿吧?”唐雅芝微笑着看向文亦绿,眼神中带着审视,却不像其他人那样充满轻蔑,反而有一种欣赏后辈的和蔼。


    “是的,唐老夫人。”文亦绿微微鞠躬,表现得既恭敬又不卑不亢。


    荣夫人跟在唐雅芝背后,朝文亦绿会心一笑,仿佛在说“别害怕,我搬来了救兵”。


    文亦绿眼眶一热,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我看了你写的关于美吉的财务分析报告,写得很好。"唐雅芝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包括荣希乐,“包括未来的发展方向,想法非常有见地。”


    文亦绿心中一动。那份报告他确实花了不少心思,但按常理不会送到老夫人手中,这是不是意味着有人在特别关注他?


    想到这儿,文亦绿的目光不由得转向荣夫人。


    “外婆,东西虽然是文亦绿写的,但事情却是我做的,你怎么不夸夸我。”荣希乐不悦,却又不敢太放肆。


    平心而论,他很害怕自己的外婆。


    唐老夫人只是睨了一眼荣希乐,没搭腔,而是把话题转回正途:“所以说荣氏财报中的亏损并不是天灾,而是人祸了?”


    文亦绿只是小小秘书,分量不够。可唐老夫人不一样,华赋国际拥有荣氏23%的股份,仅次于柯家和荣家。


    其余股东也开始窃窃私语,荣希泉坐不住直接走了出来。


    “没有的事,”荣希泉微微一笑,只是眼神很冷:“报告虽然是投资部写的,但是也是经由风险部评估的,怎么可能互相包庇呢?”


    风险部在荣希乐的名下,荣希泉想把前者拉下水。


    文亦绿勾唇:“小荣总求贤若渴,而且用人不疑,自然不知道风险部的经理已经背叛。”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荣民长走了过来,他穿着一身老唐装,看起来十分威严。


    “怎么回事,要吵就出去吵,这里是荣家,不是让你们放肆的地方。”他脸色铁青,却在众多人面前保持涵养。


    管家在他的示意下走到文亦绿身边,想要把他拉走。


    “怎么荣民长,你是怕曝光什么真相不成?”唐老夫人慢条斯理开口,她眯着眼,气势极强,“你今天背着柯家偷偷摸摸请我们来,不就是想要我们在明年的股东大会上以你马首是瞻吗?可我唐薇不是傻子,不喜欢跟里外不一的人合伙做生意。”


    唐老夫人底气足,荣民长奈何不了她,现如今被架着,也不敢强硬拉文亦绿走。


    荣希泉恶狠狠盯着文亦绿,像是恶狼盯着肥羊:“唐老夫人,实不相瞒,这位文秘书对我有怨,他今天是故意冲着我来的。”


    “泉总说笑了,在其位谋其职,作为荣氏一份子,我实在是不想看到荣氏内部有害群之马。”


    “你”


    “够了,”荣民长拐杖重重敲击地面,面色铁青:“那你就好好说,如果说不清楚,我拿你是问。”


    文亦绿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态度恭敬但不再伪装:"不知道大家是否记得大名鼎鼎的‘鼎诺受贿案’,鼎诺老总被爆丑闻,却在没有任何实证的情况下跳楼身亡,他手中的股份也被蚕食干净。"


    “明眼人都知道这其中有问题,而根据最新证据表明鼎诺老总受贿一案子虚乌有,这完全是一个商业间谍的陷害!”


    文亦绿直视荣希泉:“这个间谍入职过多家公司,都以相同手段栽赃陷害。现如今而这位间谍就潜伏在荣氏,他就是邵达。”


    荣希乐愕然呆滞,反倒是荣希泉镇定自若:“据我所知这位邵达是你上司的,咳,这只能证明你的上司有问题。”


    文亦绿丝毫不慌:“小荣总知道邵达来者不善,所以才假意接受对方投诚,并且让我暗中调查。结果我发现邵达的海外私人账户进了很多笔钱,这些钱全都来自你,荣希泉!”


    客厅里一片哗然,荣希泉面如死灰,突然暴怒:“你胡说八道!一个小秘书竟敢污蔑我。保安!把他赶出去!”


    “够了。”唐雅芝一声轻喝,全场寂静,她走向文亦绿:“你有证据吗?”


    文亦绿点头,从手机调出一份文件递给唐老夫人:“这是泉总私人账户资金流向的完整追踪记录,其中这个名叫林雪斐的,正是泉总的情人。”


    唐雅芝快速浏览着文件,脸色越来越沉,然后冷冷一笑:“荣民长,看看你养的好孙子。”


    其他股东也收到了群发信息,纷纷脸色大变。


    荣民长气得手抖。


    “这是诬陷!他伪造文件!你这个贱人。”荣希泉歇斯底里地喊道,突然朝文亦绿挥拳打来。


    文亦绿轻松闪避,一个巧妙的擒拿手将林锐按在餐桌上,香槟塔轰然倒塌,引起一阵尖叫。


    “文件可以鉴定真伪。”文亦绿平静地说,“那检察官的话总不会有假。”


    门口传来骚动,一队人缓缓走进来,为首身穿制服的男人面容冷峻,他手举证件,掷地有声:“我是CFSB的检察官李峙,现因鼎诺一案传讯荣希泉。”


    第42章


    一周前。


    青灵山的晨雾还未散尽,树枝上的雪晶莹剔透,迎面而来的寒风带着初春气息。


    早上七点刚过,文亦绿就已经等在古福寺前。这座寺庙不大,但是小巧玲珑,环境清幽,香火旺盛。


    每到12-1月份,古福寺就会闭门谢客,专门空出来留给一心礼佛的贵人们修身养性。所以年末和年初,荣夫人唐秋璱都会到古福寺吃斋念佛一个多月,要想找她只能来这里。


    清晨的山林寒气逼人,文亦绿裹紧羽绒服立于风中,像一棵挺拔的青竹。


    不知过了多久,古福寺里响起晨钟。核桃木门缓缓打开,唐秋璱拿着扫把走了出来。她衣着朴素,未施粉黛。可岁月从不败美人,她依旧淡雅美丽,全身被金光笼罩。


    “咦,小绿,你怎么在这里?”原本正要扫雪的唐秋璱看到文亦绿后微微一愣,随即笑道。


    “荣夫人好,”文亦绿笑得灿然,像个清稚大男孩,随后挠挠头:“我听说古福寺很灵验,所以想着来拜拜。”


    “那你来的不巧,12月和1月份寺庙都闭门谢客。”


    唐秋璱一边说一边开始扫雪,她动作很熟练快速,目光如炬,完全不像那些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妇人。但她周身的气质却格外独特,白皙面容淡然宁静,眉目舒展自带慈悲,像绝世而独立的观音。


    文亦绿垂眸,上前一步伸出手:“看来我实在是不走运,那我帮您扫完雪就下去吧。”


    寺庙门前有一段九十九台阶的阶梯,青石板砖上覆盖一层薄雪,非常滑,所以想要清扫难度还是很大的。


    唐秋璱抬头,文亦绿有些恍惚,似乎从对方温柔的眉眼中看到了自己。


    “不用,别看我年纪大,但是干活还是很利索的。”唐秋璱摆摆手。


    “让我来吧,石阶又陡又滑,万一您摔倒了怎么办?”


    文亦绿薄唇抿在一起,黑眸深邃,非常倔强。


    他像一杯冷清的水,却不容忽视。


    唐秋璱眨眨眼,也不过多坚持,随即把扫把交给文亦绿,然后在一旁看着。文亦绿开始扫雪,他穿着皮鞋,稍不注意就会滑到,但为了不让唐秋璱看出端倪,他只得小心翼翼行动,束手束脚的迈着小碎步。


    九十九级台阶很长,直到阳光明媚,文亦绿累得大汗淋漓,才终于完成工作。


    “一个小时二十四分钟。”唐秋璱看着一步一步走上来并大口喘气的文亦绿,捂嘴笑出声,“小绿,你的体能有待加强啊。”


    “夫人扫雪要多久?”文亦绿出了一身汗,脸颊红红的。


    “半个小时不到吧,”唐秋璱想了想,她到不是随口乱说,而是实事求是。


    文亦绿累趴了:“啊,是我太菜了。”


    他放下扫把佯装告辞,却没想到唐秋璱打开了寺庙的木门,朝他点点头。


    “进来吧,大早上的就一直等着,现在回去不就是亏了。”唐秋璱表情很淡,也不等文亦绿回复,率先走进寺庙里。


    文亦绿愕然,他的本意是想留下,却没想到唐秋璱竟然看出了端倪。


    于是文亦绿开始纠结万分,有种演戏被戳穿的窘迫。他踌躇许久,直到寺庙内传来唐秋璱的声音。


    “小绿,快来吃饭。”


    他下意识应了一声,咬咬牙走了进去。


    古福寺环境清幽,处处都淡雅古朴,置身寺庙中,总让人不由得产生宁静。


    温暖的禅房内,木桌上摆放着三份早餐,不是全素,反而搭配均衡。


    “洗了手就来吃饭,先把衣服穿上,不然等会儿就着凉了。”唐秋璱正在一旁忙碌,听到脚步声后头也不回的说道。


    文亦绿默默把脱下的羊绒衫给套上。


    “来,吃早餐吧。”唐秋璱端出一盘粗粮馒头放到文亦绿面前,“寺庙里只有这些东西,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谢谢夫人,我吃得惯,但吃不了这么多。”文亦绿不是客气,这一盘馒头有五个,每一个都很扎实,文亦绿最多吃小半个。


    “那你能吃多少?”唐秋璱问。


    “小半个。”文亦绿讪笑,有点羞涩。


    他胃不好,不能吃太饱也没什么食欲,所以每天的早餐都是应付了事的胡塞几口就可以了。


    唐秋璱语塞,话到嘴边又咽下,最后还是忍不住:“你要多吃一些,太瘦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一顿饭能吃三个大馒头呢。”


    “这么多吗?”文亦绿这回是真的震惊。


    “当然了,每天都要体能训练,不吃怎么撑得住。”唐秋璱想起过往,脸上带着神采。


    她年轻时自由如风、活得轰轰烈烈,却被这座名叫“婚姻”的围城削去了翅膀。


    “算了,不提这些,你能吃多少算多少。”唐秋璱眼中的悲伤一闪而逝,不再提这个话题。


    文亦绿默默喝粥,味同嚼蜡。


    唐秋璱先把一份早餐送到后面的禅房,文亦绿知道那是唐老夫人唐薇的住处。每年唐秋璱来这里修习,一方面是为了修身养性,另一方面就是陪自己的母亲唐老夫人。


    用过早餐后,文亦绿自告奋勇帮唐秋璱干活,帮忙劈柴担水,还负责给寺庙里散养的小猫咪梳毛。


    午后阳光温暖,雪意消融。肥嘟嘟的橘猫躺在文亦绿腿上,眯着眼睛发出呼噜声。


    而文亦绿则远眺白云蓝天,在一片苍穹之下观赏首都的冷硬繁华。多年来在心里筑起的铜墙铁壁有一刹那的松动,戴上的假面也隐隐剥落。


    他闭上眼睛享受阳光,心里有一刹那的放空。


    文亦绿就这么一坐坐到傍晚,唐秋璱想去叫他,却发现文亦绿清瘦的背影孤零零的,却宛如小草一样恣意生长。


    这孩子


    唐秋璱停下脚步,出声:“小绿太阳快要下山了,你还不回家吗?”


    文亦绿回眸,俊逸的脸被夕辉蒙上暖光,像极了一副画。


    “夫人,我很喜欢这里,可以在这里小住几天吗?”文亦绿没忘记自己的目的。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不用上班吗?”


    “我休年假。”


    “山里网络不稳定,而且洗澡要自己烧热水,你也不怕?”


    “不怕。”


    “在这里住就要帮我干活,很累的。”


    “好。”


    唐秋璱嘴角上扬:“走吧,我带你去客房。”


    客房很干净,一看就没人住过。唐秋璱把刚晒的被子放到床上,还拿出针线补了补被套。


    “我来吧。”文亦绿上前,这里灯线不好,他怕唐秋璱扎到自己。


    “没事,阿姨我还没老花。”唐秋璱摆摆手,动作麻利熟练。她微微低着头,嘴角含笑,像一个温柔的母亲。


    文亦绿站在门口,明明屋内很温暖,但他却不敢靠近,怕这只是一场梦。


    “这床被套是我为希乐定做的,纯棉材质非常亲肤。但他不喜欢,觉得老土。”唐秋璱抚摸着被套,图案是一百张小方格,每一张都不一样,是专门给小孩子做的百家被。


    初为人母的唐秋璱对儿子荣希乐倾注所有心血,最后却遍体鳞伤,眼角的细纹也充满无奈。


    “他不喜欢就算了,还拿剪刀剪烂,我的心也被他剪碎了。”被儿子和丈夫伤透心的唐秋璱目光依旧柔和,只是不再充满生机,反而多了麻木。


    “可能我就是不适合做母亲吧,”她放下针线,有些感慨:“我天生就没有母子缘分,估计是上辈子做了很多十恶不赦的事。所以我开始礼佛,开始给孤儿设立基金会,以此来偿还罪过。”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母亲!


    文亦绿手脚冰凉,他像是一副躯壳,灵魂呐喊着却喊动不了身体半分。


    “其实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小绿你的母亲,你这么优秀还贴心,她一定很自豪。”唐秋璱最后仰起头,笑容依旧温暖。


    文亦绿垂眸,躲开视线:“其实我也没那么好”


    他声音很低,带着淡淡的悲伤。


    可背对着文亦绿的唐秋璱却没察觉到,她铺好床,用手抚平每一处褶皱:“小绿,过年回家看看你的妈妈,她一定很想很想你。”


    文亦绿眼眶通红,心头一涩:“好。”——


    文亦绿开始在古福寺住下,每天早上六点起床跟着唐秋璱练太极和八段锦,然后出门扫雪、劈柴担水、喂猫梳毛,晚上帮着唐秋璱抄佛经。


    这种生活很平淡却不枯燥,像温柔的水带来泥沙填平了文亦绿心中的崎岖。


    不过才几日,却仿佛是一辈子。


    到了最后一天,文亦绿纠结着要不要按照自己的计划形式。在他始终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远处的唐秋璱叫住了他,并且招手。


    “小绿,过来喝杯茶吧。”


    茶室很宽敞,也很温暖,穿着旗袍的银发老人盘坐在主位,默默举起茶杯。她一举一动都分外优雅,但是狭长的凤眸却显露精明。


    这就是唐秋璱的母亲,荣希乐的外婆,久负盛名的华赋国际掌权者唐薇。


    唐秋璱坐在一旁泡茶,她旁边有一个茶杯,那应该就是文亦绿的位置。


    文亦绿轻轻走了过去。


    “新摘的腾雾,加了一点槐花蜜,不会很甜。”唐秋璱给他倒茶。


    唐薇放下茶杯,目光细细打量着文亦绿。


    虽然对方年事已高,身形薄弱,但眼神却锐利无比。这种压迫感文亦绿只在柯然身上体会到过。这让他觉得自己有种道行不够会被完全看穿的错觉。


    “小绿,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唐秋璱想开口,她茶艺炉火纯青,看得人赏心悦目。


    文亦绿抿唇,看来看穿他的不止是唐薇一人。


    “荣夫人,我”


    “你来古福寺找我,不就是为了说事吗?”唐秋璱依旧温柔慈祥,仿佛示意文亦绿不要紧张,“既然是重要的事,那就早点说吧。”


    文亦绿心里五味杂陈,理想与现实正在割裂,光与暗互相拉扯。究竟是利用还是放弃,他真的很难做出抉择。


    “不说就走。”唐薇淡淡开口,逐客意思明显。


    茶室门被推开,两个身强力壮的保镖走了进来,准备把文亦绿拉走。


    唐秋璱却按住文亦绿的手,对唐薇说:“母亲,小绿不一样。”


    母女二人似乎正在对决,各个互不相让。


    “有什么不一样?”唐薇嗤笑,“跟荣家沾上关系的都一样,你就是太善良,才会被利用那么多次。”


    唐秋璱急了:“母亲”


    一直沉默的文亦绿突然轻轻拍了一下唐秋璱的手背,对她安抚一笑,然后看向唐薇。


    “唐老夫人,我来是真的有要事。”


    唐薇睨了他一眼。


    文亦绿深呼吸,缓缓说:“我想请唐老夫人看一出戏。”


    “这出戏会让您避免至少三百亿的损失。”


    第43章


    原本应该华贵奢靡的私人宴会变成CFSB的执法现场,气氛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荣民长面色铁青,拄着拐杖的手背青筋暴起,一时没缓过劲儿来差点心肌梗塞。随身的管家立刻上前搀扶,并且拿出一瓶药。


    文亦绿视力很好,看到了药品上的包装,眼睛闪过一丝精芒。


    就在群龙无首之时,荣德胜站了出来,他拍着荣希泉的肩膀,像个温和安抚的长辈:“去吧希泉,调查清楚也好还给你清白。”


    荣希泉愤怒无比,他被带走时特意看了文亦绿一眼,眼神无比阴毒。


    文亦绿云淡风轻,仿佛只是一个看客。


    因为这一场闹剧,宴会也办不下去了。荣民长被送到房间休息,股东窃窃私语。


    这时荣德胜咳嗽几声,让所有人都看向他:“诸位,今日实属意外,我现在这里代替父亲给大家赔礼道歉。但请大家不要担心,荣氏内部有监察部门,我们一定会积极配合CFSB的调查,绝对不会包庇任何一个损害荣氏集体利益的人,哪怕他是荣家子孙!”


    荣德胜看似是在安抚股东情绪,实则却变相坐实荣希泉指使商业间谍一事。荣希泉的亲生父亲、荣德胜二哥荣德安指着他破口大骂:“闭嘴吧你,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你不要瞎嚷嚷。”


    “二哥,CFSB办事风格如何你比我还清楚。”荣德胜面对亲二哥的指责十分冷静,“在没有确切证据时他们是不会贸然行动,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重新审计去年荣氏财报,拨乱反正,给诸位股东一个交代。”


    荣德胜把话都说完了,股东们也不好多说什么,纷纷告辞离开。


    荣德安见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立刻气势汹汹上前,狠狠朝文亦绿抡去一巴掌。


    文亦绿后撤一步躲开,荣德安没站稳直接脸朝地摔了下去。


    “你,你为什么躲开?”荣德安被人扶起,他鼻梁被撞断,开始流鼻血。


    “二荣总不好意思,我不记得员工守则里写着员工要接受领导的暴力殴打。”文亦绿很是冷静。


    “你”荣德安指着文亦绿。


    “好了二哥,你还嫌不够丢脸吗?”荣德胜大声呵斥,他声如洪钟,竟然唬住了不少人。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封锁消息,不要影响荣氏股价,还有派人到CFSB那里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好早做打算。而不是在这里大呼小叫像个怨妇一样!”


    荣德安被自己弟弟指责,眼睛瞪大,他指着荣德胜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荣德胜没理他,而是转身看向文亦绿。


    “好孩子,这件事情你做得很好。”


    “不敢当,我只是负责执行小荣总的命令罢了。”文亦绿低头,故作谦虚,三两句就把功劳推到荣希乐身上,“是小荣总率先发觉到邵达的不对劲儿,所以才想出诱敌深入这一招。”


    周围还有一些没有离开的股东,他们听到这边的谈话后走了过来。


    “原来是小荣总的功劳啊。”


    “真是后生可畏。”


    “看来下一届荣氏掌权者为你莫属了。”


    荣希乐被恭维,他有点懵,□□德胜却站在他旁边跟股东们谈笑风生。


    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怎么邵达就是商业间谍了?而且还跟荣希泉扯上关系。荣希乐想找文亦绿问个清楚,却发现对方早已消失在人群之后。


    离开荣家,文亦绿终于能喘过气了。


    只是外面天色并不好,雾蒙蒙的,已经开始飘雪。


    “感冒才好,带上伞吧。”一把长柄伞递了过来,唐秋璱表情很淡。


    文亦绿下意识摸了摸鼻子,有点像被教训的无措小孩。


    他之前在古福寺劈柴时没防护好导致感冒,吃了药后缓解了不少,但是声音依旧沙哑。


    没想到唐秋璱还记得他生病。


    “谢谢。”


    文亦绿默默接过伞,但唐秋璱却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


    “荣夫人”他连忙叫住。


    “小绿,你是个好孩子,□□家是泥沼,你为什么就是要趟这场浑水呢?”唐秋璱幽幽叹息,她背影挺拔纤细,像一株玉兰。


    这声叹气罕见的带着浓浓惋惜和不解,唐秋璱在面对不争气的儿子和不择手段的丈夫时都不曾如此难过,却对文亦绿的所作所为产生了失望的情绪。


    “你也去找荣德胜帮忙了对吧?果然,母亲说的没错,我还是那么愚笨。”唐秋璱自嘲,手背搭着额头,眼睛里泪光在闪。


    她是真心实意喜欢文亦绿,打心底里把这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当成自己的第二个儿子。所以她把从荣希乐身上没有得到回应的母爱倾注到文亦绿身上,这才打破不问世事的底线带着文亦绿去见自己的母亲唐薇,还帮忙求一个机会。


    那时她真的以为文亦绿只是想要揭发荣希泉的恶行,求一个公道,却没想到文亦绿只是在给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做嫁衣。


    他加入了他们,一个天使跟恶魔同流合污。


    唐秋璱很失落,就像是自己精心养的小猫非要跟外面的野猫一起去流浪,为挣脱开狠狠反咬自己一口。


    她的思绪像一片落叶被风吹碎。


    “你不应该如此。”唐秋璱低声说,失望透顶,越行越远。


    文亦绿哑口无言,伸到半空的手停下,虚握着空无的线:“荣夫人,我”


    他想解释,想道歉,可没有一句话能说得出来。


    文亦绿努力眨眼,只是视线模糊,一滴眼泪顺着脸颊落下,唇瓣微湿,舌尖苦涩。手中的伞很轻,这一刻却仿佛千斤重,成为束缚文亦绿追上唐秋璱的枷锁。


    唐秋璱背影逐渐模糊,化为烟尘,终于现实跟噩梦如出一辙。


    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从唐秋璱身上感受母亲般的关怀了。


    对不起请原谅我,妈妈——


    荣家别墅外,黑色轿车旁靠着一个身穿制服、三十多岁的周正男人,他默默吸烟,肩头落着一层雪花。


    文亦绿从大门走出来。


    “怎么这么久?”李峙掐灭烟头。


    “有事?”文亦绿淡声问,他眼睫微垂,遮挡红肿。


    “当然有事。”李峙白了他一眼,心说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很闲的人吗?但随即他也正经起来:“你提交证据后我立刻回报部长申请行动,只是邵达好像听到了风声,他已经逃走了。”


    “怎么会?”


    文亦绿蹙眉,为了抓住邵达还鼎诺一案真相,文亦绿跟崔明朗一直都很小心翼翼,根本没有走漏半点风声。并且他清楚记得今天去接荣希乐的时候,邵达还跟他你依我浓的,怎么短短几个小时人就不见了?


    “这人老奸巨猾,最擅长藏匿,CFSB已经发布悬赏通告,邵达也被列如禁止出境人员名单中,抓到他是迟早的事。”李峙看到文亦绿心事重重的模样,又开口安抚。


    “该做的我都做了,剩下就是你们CFSB的事了。”文亦收敛表情,默默把脖子缩进羽绒服大衣里。


    他有点晕,估计是感冒加重。


    “那个”李峙突然变得吞吐起来,锐利的眼神也开始飘忽不定。


    “你想问师兄的事?”文亦绿立刻明白过来。


    被说中心事的李峙呼吸一滞,威风凛凛雷厉风行的CFSB调查官露出只有做错事的小孩子才会有的苦恼表情。


    “他最近还好吗?”


    “你为什么不亲自去问?”文亦绿反呛。


    李峙白了他一眼,蔫吧着垮下脸,小声嘀咕:“我要是敢还来问你啊。”


    看来他等文亦绿不仅仅是想说邵达的事,更多还关乎蔚子骞。


    蔚子骞跟李峙从小竹马,感情很好,长大后水到渠成走到一起。却没想到鼎诺爆出丑闻,而李峙正好是负责调查的调查官。


    鉴于鼎诺老总跟蔚子骞的亲属关系,李峙为了回避所以就没有告诉蔚子骞鼎诺被调查的事。就算蔚子骞察觉到不对劲儿问起来,李峙也找借口搪塞过去。


    他知道蔚子骞跟自己的舅舅情同父子,所以为了不让蔚子骞担心,李峙没有透露任何消息,只想着拼命调查还鼎诺清白。


    可正当有些眉目的时候,鼎诺老总跳楼身亡,这件看似真实实则破绽百出的丑闻再也压不住闹得沸沸扬扬。


    那段时间兵荒马乱,李峙既要处理鼎诺的事,又要顾及蔚子骞的情绪。他想着等到手头工作做完后就去找蔚子骞说明白,结果回到家,家里冷冷清清,蔚子骞的私人用品全都消失了。


    这关系戛然而止,没有人说结束,也没有人聊以后,就这么断了五年。


    “这件事我一定会追查到底,他心脏不好,你多劝劝他让他不要着急,说他男朋友正在想办法。”李峙又摸出一根烟点上,尼古丁的刺激如同冰雪,却压不住心里的窒息难受。


    他深深自责于过去,所以不敢去找蔚子骞,更不愿意放手,只得让文亦绿做这个中间人来帮自己在蔚子骞面前刷存在感。不然蔚子骞这么抢手,他真的怕对方被别人拐跑了。


    不过幸运的是这五年来蔚子骞身边都没有任何暧昧对象,对方一心一意创业。


    还在“男朋友”位置上的李峙舒了口气,因此也不敢去问,怕一问就“被分手了”。


    “根据国家法律规定,分居两年视为自动解除婚姻关系。你跟师兄都分开五年了,哪里还是情侣关系呢?”文亦绿挑眉。


    “你”李峙被烟灰烫到,差点跳脚。


    李峙说不过文亦绿,又被下属连环call,于是骂骂咧咧上车离开。


    临走前他皱巴着脸问文亦绿要不要上车,文亦绿摆摆手拒绝了。


    他是检举人,跟李峙联系越少越好。


    雪开始下大,寒意刺骨。文亦绿坐上自己的车,打火启动。他小心翼翼碾过湿滑的路面,朝山脚开去。


    荣家这套别墅在山上,而且下着雪路不好走。文亦绿开得很小心,搁置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起,文亦绿正要接通蓝牙,却忽然透过后视镜看到一双眼睛。


    “吱呀”一声,轿车急刹旋转,直接撞向一旁的山沟。


    第44章


    “是的,在静兰秋水湾别墅区第二主路发生一起车祸,车头损毁严重,伤者情况不明。目前车头有黑烟冒出,可能会引发火灾,请快些支援。”


    一辆黑色揽胜打着双闪停在路边,何重正在焦急拨打救援电话。


    他还在跟接线员沟通,结果一转头就看到自家老板已经从路边跳进山沟,朝损毁的车辆走去。


    “柯少,小心,危险!”何重连忙追上,只可惜他聪明睿智却四肢不勤,刚一跳下马路边缘就被绊了一脚,顾不上疼又继续往前赶,一路磕磕绊绊接连摔倒好几次。


    柯然没回头,大步朝案发地点走去:“你上去,别拖累我。”


    他知道何重的斤两,在这种复杂的地形环境中,何重只能待在后方做保障。


    山沟道路崎岖,被雪掩盖的植被锋利有刺,柯然身上手工定制的西装已经被撕开好几个口子。但他面容沉静,前进速度极快,像一只优雅猎豹漫步丛林。


    靠近车祸地点,刺鼻的烧焦气味扑面而来,情况不容乐观。柯然下颚紧绷,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通过玻璃窗看到了已经晕厥在里面的文亦绿,拉动车门的手背青筋暴起。


    “文亦绿!文亦绿你醒醒!”


    柯然用力锤着车窗玻璃,只可惜文亦绿一动不动。随后柯然捡起一块碎石想要砸破后车窗玻璃,却敏锐的发现后门竟然没有关严实,有一丝缝隙。他上前扭动门把手,竟然把门打开了。


    “文亦绿,你怎么样?”


    他从后座钻进去,主驾驶位上的文亦绿已经进入昏死状态,白皙的面容被血染红,像一朵被揉碎的玫瑰。


    柯然先是花了两秒钟检查了文亦绿的情况,然后搬动座位解开文亦绿的安全带,把他小心翼翼的挪了出去。


    这边何重千辛万苦终于连滚带爬跑了过来,他接应着柯然把文亦绿带出去。


    “阿琦马上就到,你在这里守着。”柯然把文亦绿放到后座,自己坐上驾驶位。


    “好好查一查。”他发动车辆,看向何重的眼神多了一层意思。


    何重立刻严肃起来:“明白了,柯少。”——


    柯然一路狂飙把文亦绿送进自己名下的私人医院。


    文亦绿怕死,所以对车辆的安全性能要求极高,这也救了他的命。从那么陡峭的地方连续翻滚连车头都变形,文亦绿却只是右腿轻微骨折外加轻度脑震荡,只需要住院休养一段时间就行。


    转入病房几个小时后,文亦绿就醒了过来。刚醒的文亦绿有种还在梦里的错觉,车祸来临时的巨大冲击力让他记忆有点错落,就像是被遗忘在某处的钥匙,要想很久才能记起来。


    以至于文亦绿看了柯然好一会儿,才像是认出对方一般恍然出声:“柯少!”


    声如洪钟,完全不像一个出了车祸的人。


    柯然摸着下巴点头,算是回应:“别怕,我在呢。”


    医生说文亦绿脑部受到撞击,有轻微脑震荡,可能会造成失忆。柯然原本还有些担心,所以哪怕文亦绿打量自己许久都没出声,万幸这家伙没事。


    “柯少,是你救了我?”文亦绿有些茫然,小表情很多问号。


    “嗯。”柯然就坐在病床旁边,贴身马甲和白衬衫不仅将他居高临下的从容雕琢得淋漓尽致,还有一种举手投足间的华贵。领带上的领带夹纯金打造,上面是柯家的家徽,在灯光下无比耀眼。


    “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吧?”柯然开门见山,没给文亦绿什么缓冲时间,因为在他看来文亦绿绝对不是这种因为一场车祸就失智尖叫的人,然后需要小心呵护的人。


    文亦绿就像一根竹子,霜雪都无法削去他的傲骨和坚韧。他需要的不是保护,而是势均力敌同样不怕死的战友。


    “我原本打算开车下山,结果途中发现车里有人。”回想起这场祸事,文亦绿显得非常冷静,开始细致的回想起任何一处细节。


    比如车内怪异的气味、被翻动的抽屉以及调整过的座椅他仿佛回到了那一刻,从细枝末节中推理分析。


    “那人蒙着脸,从后座上前勒住我的脖子。我脚踩刹车想要停下再跟他周旋,结果他放弃了勒死我的想法,直接抢夺方向盘,随后车辆失控坠入山沟。”


    “他显然是有备而来,”柯然双手抱臂,这个动作让他结实的胸肌更加明显,力量感扑面而来,“我去救你的时候没看到还有其他人,后车门开着,估计他趁着你晕厥时早就跑掉了。”


    “没错,”文亦绿点头,“他虽然在抢夺方向盘,却依旧控制着车辆走势,很是明显的想让车头先着陆,以此撞晕我保全他。”


    在车辆进行撞击的那一瞬间,安全气囊完整弹出,可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文亦绿陷入昏死状态。但在晕过去的那短暂几秒钟里,迷迷糊糊的文亦绿能感觉到对方在他身上摸索着东西。


    听到这儿柯然挑眉,饶有兴趣:“你的意思是他在找东西?”


    文亦绿看向一旁的桌子,上面摆放着一部屏幕已经坏掉的手机。


    柯然把手机交给文亦绿,文亦绿用指纹解锁。冷光打在他的脸上,精致的五官无可挑剔,半个脑袋被纱布包裹也不影响他的俊美,反而增添了一种脆弱易碎的气质。


    “是这个!”文亦绿把手机举到柯然面前,示意对方:“他想要看我的相册和通话记录。”


    文亦绿为人谨慎,手机里的应用软件非常少,很多重要的文件都存储到另一个系统,只能用密码解锁。除此之外手机上所有的软件启用也都需要秘密解锁,指纹不行,而且解锁只有三次机会。


    文亦绿刚才逐一点开所有软件,发现只有相册和通话记录的解锁失败了三次,进入暂时封锁状态。


    柯然蹙眉:“你能猜出他的意图吗?”


    既然是带着目的性翻找手机,那肯定很文亦绿有关系。可文亦绿想了半天却直摇头:“我猜不到是谁。”


    “首先第一个问题,”柯然轻轻晃动食指,微眯双眸:“他是怎么进到你车里的?”


    这个问题很关键,文亦绿天生谨慎,那个人不可能是尾随他上车的。


    “今天我从公司出发,开车到荣家别墅,然后就把钥匙卡交给佣人停泊他只有可能是这个时间段躲在车里的。”文亦绿仔细回想细节,这是唯一能给出的解释。


    “既然如此,这人跟荣家的关系就不大。”柯然眼眸微动,“毕竟那个时候你还没发难,除去你找的两位‘帮手’外,并没有人知道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没错!


    柯然一句惊醒梦中人,文亦绿本来怀疑这个人是荣希泉那边派来的,就算不是也大概率跟他有关系。毕竟自己当着众多荣氏股东的面检举荣希泉,说最恨自己的无非就是他们。


    可这件事是在泊车之后发生的,在那段时间车钥匙就没离开过自己身上,不会有人能找到机会偷溜上车。


    “你说他想勒死你,是怎么个勒法?”柯然又问。


    文亦绿比划了一下动作,用手掐住自己的脖子:“这样。”


    柯然起身上前,他挡住了大部分光线,阴影完全将文亦绿笼罩。那股淡淡的红酒雪衫气息再次扑面而来,却让文亦绿格外安心。


    “是这样吗?”


    柯然伸出自己的手,他的手温暖而宽厚,十指修长像杂志中的手模。他只用一只手就能掐住文亦绿的脖颈,却为了更加还原用了两只手。


    脖子被两只大手卡住,文亦绿逐渐觉得呼吸困难,他想要挣脱,却只能死死揪着柯然的衣角。


    柯然居高临下,感受文亦绿越来越薄弱的呼吸,那狭长清冷的眼眸毫无感情,像无机质的玻璃珠。


    “是这样吗?”柯然嗓音低沉,光影完美展现了他优越的骨相,在那张俊美如铸的脸上弥漫着玩味,像暗夜里蛊惑人献祭的恶魔。


    文亦绿艰难点头,他呼吸有些不畅,红唇微张。


    柯然眸色一暗,拇指摩挲着文亦绿的嘴唇,直至对方嘴唇变得更红。


    “他不是想勒死你。”他松开手,按着文亦绿的肩膀借力给对方。


    文亦绿大口呼吸:“呼,什,什么?”


    “他想要按住你的颈动脉窦,以此达到让你迅速晕厥的效果。”


    柯然坐了回去,他骤然离开,文亦绿突然觉得有些冷,默默裹紧被子。


    “让我晕倒”文亦绿困惑无比,然后了然:“原来如此,他发现无法弄晕我后就抢方向盘,看来他的目的一直很明确,就是想要杀我。”


    结果自己命大,出了车祸都没死。


    “放心,何重已经去调查了,那人再狡猾总会露出破绽。”柯然安慰文亦绿。


    文亦绿压下满腹心思,对柯然挤出一个苦涩笑容。


    “可惜了柯少。”他突然低声说,有些泄气。


    “怎么了?”柯然一愣。


    “没来得及让柯少看到这出好戏”


    如果他没出这件事,柯然就会顺利到荣家,并且在其他股东的解释下“了解”情况。这样一来,柯然就会得到一项关于荣家的把柄,对未来一步一步收回荣家在荣氏的权力做铺垫。


    这也是文亦绿的最终目的,私心上说,他想借此在柯然面前展现自己的学习能成果,不说邀功,只要能得到表扬就好。


    柯然微微一怔,随即哑笑,伸手揉着文亦绿的小脑袋。


    “怎么,看好戏难道比你的安危还重要?”


    文亦绿点头:“他们以前有多嚣张,刚才就有多狼狈,柯少没看到真的有点可惜。”


    毕竟这出戏是文亦绿精心策划许久才上演的,结果最重要的观众没来,他心里有些小失落。


    “我看到了。”柯然轻声说,只是声音太轻,正在苦恼的文亦绿没听到。


    他相信文亦绿的心理素质,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心大”。第一时间纠结的不是新出现的敌人,而是为自己没看到好戏而难过。


    真是太可爱了。


    柯然目光炙热,嘴角一直上扬。


    文亦绿刚醒,还需要休息。柯然没打扰太久,只是等到文亦绿熟睡后就离开病房。他刚出门,在走廊等候许久的何重立刻走了上来。


    “怎么样?”柯然淡声问。


    “车头损毁严重,行车记录仪储存卡丢失,但录像已自动传输至云端,我去厂家总部调了过来。”何重递过IPad,上面有一段视频。


    视频一开始很正常,只是突然变得嘈杂,车辆开始失控,最后坠入山沟,紧接着画面一黑。


    柯然看完后直皱眉:“不对。”


    何重也点头:“确实不对,厂家那边回复说这个行车记录仪是自行关闭,并且记录卡也不见了。根据车头的损伤情况判断,在挡风玻璃依旧完好粘连的情况下,记录卡不会飞出车外,除非”


    除非有人故意拿走记录卡。


    而拿走记录卡这个举动对躲在车上的那人来说多此一举。


    何重边说边观察柯然的表情,突然不敢说了。


    “这件事到此为止。”柯然下令。


    他看着病房,表情很淡,却眸色复杂——


    文亦绿躺在病床上,下意识摸着额头上的伤,许久都没合上眼睛。


    第45章


    文亦绿没有对外宣扬自己出车祸的消息,所幸荣希泉倒台后,荣希乐跟荣德胜正忙着瓜分,也没太关注文亦绿的去向,匆匆通过了他的公休申请。


    于是兢兢业业全年无休的文亦绿迎来了长达一个半月的长假期。


    这么珍贵的时间自然不能浪费在医院里,于是刚躺了不到两天的文亦绿就想出院,并且态度坚决。


    和蔼的白胡子老院长先是检查了一下文亦绿的情况,跟他交代一些注意事项,随后告诉文亦绿如果他能通过后面医生的检查就可以出院。


    文亦绿对自己的身体情况还是很理解的,比竞争这些伤基本上都是他自己弄出来的,所以也没有很担心。等到老院长和护士离开后,他背对着房门开始换衣服,正当他撩起衣摆准备脱下病号服的时候,门被打开了。


    “呃,那个”他有些愕然,回过头去却发现进来的是柯然。


    柯然熟若无事的反锁,步步靠近。他今天竟然穿着一件白大褂,宽肩窄腰,高挺鼻梁下架着一副眼镜,斯文儒雅却冷漠无比。


    “听说文秘书想要出院?”柯然高大的身躯在文亦绿面前投下一层阴影,压迫感极强。


    被笼罩着的文亦绿开始大口呼吸:“呃,是的,柯少,我觉得我已经好多了。”


    “是吗?”柯然挑眉,狭长眼眸中闪过戏谑。他极为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带上手套,腕上的朗格表冷峻精密,乳胶材质的手套包裹着修长如玉的手指,诱人而有隔绝,“只有通过检查的病人才能出院,如果文秘书能通过我的检查,那我必定会让你出院。”


    “什么?”文亦绿瞳孔一缩,像只小羊羔。


    “难道文秘书不知道吗?”柯然好整以暇,明明斯文稳重,却让人不寒而栗,“我拥有普利斐斯医学院的医学博士学位,还有就医资格证。”


    文亦绿傻眼,他是真的不知道。


    但好像现在知道了就为时已晚。


    柯然工具齐全,他俯身,带着金属寒意的医用听诊器贴上文亦绿心口。近距离的拉进让文亦绿无所适从,只能往后靠,结果后腰撞到冰凉的护栏。


    “别动。”


    柯然右手撑在文亦绿身后的软垫上,白大褂袖口蹭过裸露的锁骨,散发出雪松混着消毒水的冷香。


    “深呼吸。”


    柯然的指令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可游走的听诊器一路向下,似乎是听到了不正常的杂音,柯然眉头微蹙,听诊器在第三根肋骨处画着螺旋。


    文亦绿能清晰感受到金属圆盘被体温焐热的过程,当它滑向胸骨下端时,若有若无的触碰让他开始轻微发颤,随即痒意上涌。


    “这里很敏感?”柯然突然笑了,嗓音低沉瓷实,宛如优美的大提琴。他藏在镜片后的瞳孔收缩跳动,像是大型猫科动物在捕猎时的兴奋和激动。


    他屈起的膝盖不知何时卡进了文亦绿双腿之间,医用隔离帘的阴影在他们头顶摇晃,白大褂的下摆扫到文亦绿的手臂,让他卸了半分力气。


    文亦绿咬住下唇把喘息闷在喉咙里,许久才沙哑开口:“柯少,可以了吗?”


    柯然放下听诊器,随即背对着文亦绿:“还没有。”


    他声音冷淡,像极了宣判刑罚的判官。


    橡胶手套拉扯中发出脆响,柯然正在往手上涂抹耦合剂,半透明的凝胶顺着修长指节淌下,在无影灯下折射出莹光。


    “躺下。”柯然居高临下,不容置疑。


    文亦绿大概知道柯然有些生气,他不敢往不好的地方想,只得祈祷对方不会为此迁怒自己,于是顺从躺下。


    沾着凝胶的手掌按上文亦绿后腰,冰凉的触感激得脊椎绷成弓形。医用滑石粉簌簌落在尾椎凹陷处,柯然的拇指突然压住他臀缝上方的腰窝:“这里的肌肉异常紧绷,你放松些。”


    随后带着医用手套的指尖开始打圈按压,胶质与皮肤摩擦发出黏腻水声。文亦绿的脸陷在枕头里,只听见背后传来器械推车的响动。柯然抽出一支神经反射锤,金属柄贴着股沟缓缓上移。最后停在骶骨位置轻轻敲击。


    “腿反射正常,”医生的呼吸喷在他后颈,像情人之间的亲昵,只是下一秒冰凉的锤头突然滑向大腿内侧,然后向下滑动。


    那是文亦绿骨折的地方,这种强势入侵让他感受到了危险气息,呼吸不稳。


    柯然微微一笑,眉头微挑:“别害怕,这才到哪儿”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宛如“酷刑”的检查终于结束。文亦绿已经大汗淋漓,面色酡红。柯然却十分满足,把所有仪器归位。


    “淤血已经消除,但仍需要静养。我不同意你的出院申请,你至少还需要休息一周。”柯然摘下手套,有变成那副高不可攀的冷漠模样。检查结果还是很乐观的,至少文亦绿伤势好了一大半。


    文亦绿轻轻喘息,藏在凌乱碎发中的眼睛带着困惑。他觉得柯然有些精神分裂,不然为何解释现在云淡风轻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在上一秒竟然宛如鬼魅差点把他拆骨入腹。


    “好好休息,一周后我来接你出院。”柯然揉了揉文亦绿的脑袋,替他整理好,然后就坐在一旁看书。


    一连七天,柯然都守在文亦绿床边。他就安安静静的看书或者办公,而文亦绿则是发呆居多。


    两个人都不是闹腾的性子,待在一起相顾无言,但这种氛围却非常宁静,让人心里安定。柯然每晚都会来病房,就这么静静的坐着,偶尔讲一两句话。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文亦绿说柯然听。


    原本文亦绿是个安静的性子,在面前都跳脱了不少。


    “柯少工作不忙吗?”终于文亦绿忍不住,开口问,结果一问就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他在问什么蠢问题,柯然怎么可能不忙?


    柯然合上书,他眉眼深邃,骨相优越,不管什么看、看多久依旧赏心悦目:“像我这样的人早就没了忙与不忙的界限,工作嘛在哪里都能做。”


    “可柯少天天过来探望,我有些惶恐。”文亦绿陪着笑脸,露出一副狗腿模样。


    柯然勾唇:“文秘书不必惶恐,你凭借一己之力搬掉了荣希泉,为我除掉荣氏的一颗毒瘤,想来我还要好好感谢你。”


    “诶,不敢当不敢当,”文亦绿连忙摆手,拍着胸口:“我既然要效忠柯少,自然全力以赴。”


    柯然了然,点头应和,但话音一转:“只是全力以赴可比不上真心实意,你说是吧文秘书?”


    文亦绿笑容僵在嘴边,原本准备好的拍马屁词也都忘记了。


    柯然难道发现了什么端倪?


    文亦绿不敢继续往下接,毕竟柯然心思深沉老奸巨猾,说不定能从他的某句话中看出破绽。


    “柯少,我的想法一直没变,只要你愿意协助我,届时荣氏就会成为柯家旗下最得力的手下。”文亦绿认真说。


    柯家确实家大业大,但没有任何一个人希望看到自己一点一点扶持上来的企业面目全非。柯然当上柯家家主后,对众多企业都采取放养模式,并不会强势介入管理。


    唯独荣氏是个例外,因为荣氏已经在别有用心的人计划下成为了国内海外转移的接口,这是柯家最不允许出现的事。


    所以文亦绿投其所好,摆明自己跟柯然立场一致,以此借助对方的力量复仇。当然他也不会太看得起自己,认为自己能把柯然耍的团团转,于是尽量姿态放低,只要柯然不过分,他怎么都能接受。


    一切都是忍辱负重为了报仇。


    文亦绿眼瞳幽黑,像没有色彩的水墨画。


    “行了,”柯然看了他一眼,继续翻开另一份材料审阅起来,“不是说早就困了?还不睡觉。”


    文亦绿抿唇,默默翻身躺在床上。


    柯然起身熄灯,独留一盏暖橘色的台灯。


    文亦绿看着墙壁上投射的柯然的影子,沉默而高大,像是深邃的群山温柔而笃定。


    原本烦躁的内心突然变得宁静起来,文亦绿逐渐进入梦乡。


    “柯少”他迷糊呓语,“柯少为什么总来陪我?”


    柯然从财报中抬起眼,一双眼眸像极了淬着的星月的静谧海湾。


    “当然是怕啊。”


    “怕什么?”文亦绿思绪变得迟缓,室内温暖,他像是躺在母亲的怀抱中安然入眠。


    “怕你再次伤害自己啊。”


    一声叹息,最终没能进到文亦绿的梦里——


    七天后文亦绿出院,柯然却食言了。


    “抱歉文秘书,柯少临时有事耽误了,他让我务必把你安全送到家。”何重讪笑,温吞老实的脸看着普通,实则亲和力满满。


    “喂,走了,最近临近过年,路上一堆的车。”阿琦也来了,他熟练的提起文亦绿的行李,大摇大摆走在最前面。


    文亦绿依旧保持礼貌笑容,只是心里有些空荡荡的。


    他整理好情绪上车,到了家后,何重跟阿琦帮他把行李全都抬上楼,两人还闹腾了一番,说快过年了要给房子留点热闹气息。


    文亦绿笑着随他们,却在确认两人离开小区后立刻拉上全部的窗帘。


    他拿出另一部手机开始给崔明朗打电话,这部电话被特殊处理过,只有拨号功能,无法被追踪窃听。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崔明朗似乎不愿意接到文亦绿的电话。


    但文亦绿不在乎,而是语气生硬的问:“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


    “说话。”文亦绿深呼吸,尽力克制自己的脾气,只是话一说出口就变了声调。


    “我不会告诉你的。”崔明朗小声说。


    “你以为我查不到?”文亦绿有些歇斯底里,眼眶猩红。


    “一笑!”崔明朗吼道,带着痛惜和难过,“你冷静冷静好不好,你杀了他有什么用?杀了他小绿就能回来了?”


    “我要让他偿命。”文亦绿咬牙切齿,眼泪夺眶而出。这是他少有的情绪失控,愤怒和仇恨冲昏了他的脑子。


    崔明朗那边静得只剩下呼吸声,他也很难过,所承受的痛苦不比文亦绿少。他也恨不得杀了那个男人,但他要成为文亦绿的理智,成为文亦绿疯狂后还能清醒过来的锚。


    这种清醒的愤怒才是最难熬的。


    “柯然守了你七天,你还是冷静不下来吗?”崔明朗很是平静。


    文亦绿呼吸一滞,眼泪止住。


    “我以为你比我还懂他的良苦用心。”崔明朗叹了口气,无力望着头顶上的郁色天空。


    第46章


    南方的雨就是北方的雪。


    一颗、两颗雨珠源源不断从屋檐往下落,滴答的水声随即被脚步声掩盖。


    躲在昏暗屋内的孩子们听到脚步声后全都宛如惊弓之鸟,各个拼命往后躲,一双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恐惧看向前方。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铁栅栏外有亮光,却不代表希望反而是绝望。


    每当这扇门被打开,那就意味着屋内的孩子会有一个消失。


    一个獐头鼠目的矮小男人站在一旁唯唯诺诺,谄媚着赔笑。西装革履的陌生男人身形高大,他打量着屋内的小孩儿们,随即摸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都是男孩,长得白白净净的,这个价钱已经很低了。”矮个子男人操着一口陌生口音,态度很卑微。


    “男孩又怎样,不是Alpha都白搭。”西装男似乎不满意,屋内空气不流通,有一股淡淡的腐臭味。那些挤在一起像兔子一样的孩子们全都瘦弱无比,脸上没看到有伤。


    “诶,这批年纪小,还没分化,你挑挑总能挑到好苗子的。”矮个子立刻急了,然后朝屋内扔烟头,大喝道:“喂,你们全都站在李先生面前,动作快些!”


    听到矮个子的命令,恐惧的孩子们不敢不从。他们唯唯诺诺低着头,一个拉着一个像小豆苗一样纤细脆弱。


    西装男“啧”了一声,无奈摇头离开。


    “诶,李先生,再看看吧,这批货很好的。”矮个子立刻追了上去。


    木门被关上,脚步声远离。今天没有人从屋里出去,但这并不意味着是好事。


    果然到了晚上,木门再次打开,醉醺醺的矮个子拿着皮鞭和铁棍走了进来,“啪”的一声,皮鞭在空中发出破空的身影。挤在一起的孩子们立刻尖叫着朝后躲。


    可后面就是墙壁。


    “全部给老子把衣服给脱了,你们这群赔钱货!”矮个子发怒,不管不顾地在孩子们身上施暴,“都是贱崽子,全是孬袋子,一个一个都卖不出去,我打死你们算了!”


    矮个子像一只愤怒的鬣狗,皮全都皱在一起,露出腥黄的牙齿。他下手极重,完全不顾及这些孩子的性命,只把他们当做泄愤的玩具。


    惨痛和恐惧如约而至,孩子们黑色的眼瞳失去所有的明亮。他们喘息哀嚎,下一秒铁棍和巴掌就立刻扑了上来。他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魔窟的,记忆中某些有色彩和温度的画面逐渐远去,剩下的是麻木和眼泪,以及眼前这个张牙舞爪的魔鬼。


    不知道过了多久,矮个子气喘吁吁停了下来。他把门打开,叫道:“过来把这些死的全都扛出去埋了。”


    他每一次施暴都会错手杀掉一些孩子,那些孩子再也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只能躲在泥土里腐烂。


    “老猴,你又打死了六个孩子,等到老板要交货,我看你怎么交代!”进来的是一个长相温和的中年男人,他说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穿着白衬衫和西装裤,看起来像个文质彬彬的老师。


    正是他用甜言蜜语和温柔的笑容把屋内的孩子拐了回来,让他们堕入地狱。


    “你赶紧的,别婆婆妈妈像个娘儿们一样。”老猴叽里咕噜,伸长脖子把脸凑到中年男人面前,呲牙笑道:“打死又怎么样,反正都卖不出去,就当砸手里了。”


    “可是老板那边”中年男人皱眉,似乎觉得有些不妥。


    “哎呀,你他妈的是不是从你老娘肚子里出来的时候脑袋被夹了,跟个木愣子一样。”老猴极不情愿的打断男人的话,还使劲儿推搡着对方,一副“我是老大你闭嘴听话”的狂妄姿态:“老板又怎么样?他一分钱都没给我们,还想要我乖乖听话,想啥呢!”


    说完他踹了一下中年男人,“吭哧”一声朝地上吐了一口痰:“李正光你赶紧的,要是被村里人看到了报了警,你这个卢露脸的可最危险。”


    他眯着眼睛,像个奸诈的黄鼠狼,然后大摇大摆的离开,徒留李正光收拾残局。


    李正光看着裤腿上的泥脚印,眼底划过一丝厌恶,再看一看血腥的场景,内心压抑的愤懑更加浓烈。


    他面色铁青,用白布把死掉的孩子抱了出去。


    其中一个小孩正抓着自己同伴的手,殊不知他的同伴半个脑子都被老猴踩裂了,里面红的白的液体搅和着,还站到小孩的脸颊上。


    李正光伸手想帮小孩擦脸,结果那小孩像是看到鬼一样立刻往后一退。


    他嘴角抽搐,扬起苦笑,继续收尸。本来屋子里有二十个小孩,三天过去只剩下六个。


    李正光走后为了散气并没有关门,山里的夜风一吹,衣着单薄的孩子只能抱在一起相互依偎取暖。


    “小文哥哥,我好饿啊。”一个眼睛很大的小男孩默默仰头,对着把自己抱在怀中的少年说道。


    他其实知道小文哥哥也没有东西可以吃,他们每天只能吃一餐,今天因为老猴生气所以没有饭吃。但是小男孩忍不了了,他已经饿到晕厥,刚才是被同伴的尖叫声给吵醒的。


    那个长得像猴子一样的男人好可怕,他看自己的眼神恨不得要吃了自己,如果不是有小文哥哥护着,自己估计也被打死了。


    “乖一笑,等会儿我们就有东西吃了。”名叫小文的少年低头微微一笑,他皮肤白净,五官精致,只是因为营养不良所以看上去有些头重脚轻。


    一笑很好哄,既然小文哥哥说等会儿有东西吃就一定有东西吃,毕竟对方从未骗过他。


    所以小文哥哥一定有魔法。


    年仅五岁的一笑想着,把小脑袋搁在小文身上。


    而小文则紧紧注视着屋外,他能看到远处木屋的灯,窗户倒影着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的影子,那是他唯一的机会——


    没有吃还挨打的日子格外难熬,但是在小文的保护下,一笑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饿过肚子。小文抓来了老鼠和青蛙,其他小朋友不敢吃就一笑吃,虽然不好吃,但他总算是活了下来,没有饿死。


    后来有一天晚上正在熟睡的一笑被摇醒,他睁开眼看到小文。


    “小文”


    他刚要说话,结果却被小文捂住嘴巴。黑暗中,一笑能看到小文明亮的眼睛。他读懂了对方的示意,于是轻轻点头。


    果然下一秒小文松开了手,他拉起一笑朝门口走去。


    这些天还是没有孩子找到卖家,老猴又发飙,六个孩子只剩下四个。


    小文和一笑就是其中一个,眼见两人朝着门口走去,剩余的两个孩子也纷纷看了过来。


    小文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要想活着出去,就必须听我的。”


    能从二十个孩子中一直活下来的绝非善类,他们虽然才十来岁,但是地狱般的环境中迫使他们扭曲成长。几乎除去一笑,其余三个包括小文在内都已经摸索了一些独特的生存之道。


    对于他们来说,人性中的良知已经泯灭了不少,只有生存的意志在趋势他们的躯壳活下去。


    “你想怎么做?”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少年站了出来,他话很少,也挨过几次大,每次都装死躲了过去。


    “我要离开这里。”小文笃定道。


    “可是我们怎么离开?”另一个男孩说话了,他只比一笑大几岁,比小文还要小,但是个子却是最高的。


    “很简单,让他们自相残杀。”小文缓缓吐出这一句话。


    三个十来岁的男孩开始商量,一笑看着窗户外的黑色天空开始发呆。突然他感觉到手被捏了捏,仰头看到小文的小脸。


    “一笑累了吗?”小文温柔地抚摸着一笑的头发,他的头发很软,像猫咪的毛。


    “不累。”一笑摇头,眼眸晶莹剔透不含一丝杂质。


    “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小文轻声说,他掏出一根极细的铁丝撬开了木门的锁,但是铁门的锁他撬不开,不过已经足够。


    他先是张望了一下外面的情况,发现远处木屋的灯变成了红色,于是朝其他两个男孩使眼色。其中一人迅速躲在角落里,另一个往他身上堆各种杂物,直至这一片虚晃看过去根本发现不了藏着一个人。


    随后小文开始捡起地上的石头朝木屋的窗户砸去。


    他砸得很准,而且每砸一下都停很久。突然木屋的灯变得更亮,气急败坏的老猴走了出来,结果发现小屋的木门竟然开着,不由得脸一白。


    “怎么回事!”他吼道。


    “李老师突然带着其中一个男孩走了,好久都没回来,也没关门,我们被风吹得好冷。”小文怯弱回答,一副担心受怕的模样。


    老猴往屋内一看,那三个孩子就长在最显眼的地方,再加上房间里没有灯,他完全没注意黑暗角落里是否藏着人。


    老猴听完小文的话后,上吊的眼睛里眼珠转动,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开始朝李正光的木屋走去。


    不到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声和男人的咒骂声,随后是摔打的声音。半个小时后,李正光和一个女人走了出来,他们拖着老猴的尸体。


    小文捂住了一笑的眼睛,嘴角上扬——


    梦醒了,文亦绿出了一身冷汗。他缓了很久才慢慢爬起来,想了想还是给崔明朗打去电话。


    崔明朗一下就接通了。


    “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吗?”崔明朗那边很安静,这让文亦绿想起那间屋子从外看出的黑色的天空。


    “我梦到了以前的事。”他轻声说。


    清脆的“啪嗒”声,崔明朗似乎点烟了一支烟:“所以你是做噩梦了?”


    文亦绿坦白:“不,我想通了。”


    “嗯?”


    “今年一分钱都别给那个女人,让她来首都找我。”


    “你想干什么?”崔明朗隐约察觉到了文亦绿的疯狂。


    “我要了结他们所有人。”文亦绿轻笑一声,想通之后心里顺畅不少。


    他已经坦然接受了自己的过去,自然也接受了手段肮脏的自己。


    【📢作者有话说】


    文亦绿黑化进度:80%[问号]


    第47章


    这大概是文亦绿过的最平静也是最后一个安稳新年。


    所以在万家灯火欢聚一堂的时候,空荡冷清的房子里只有他跟崔明朗面面相觑。桌子上摆放着十道菜,寓意十全十美,窗户上贴着红色窗花,绑着红包的发财树也被抬进客厅。


    文亦绿看着眼前的菜,举起筷子又放下,最终倒了两杯雪碧,一杯给自己,一杯给崔明朗。


    “要不我去把客厅里的电视打开,听点声音吧。”崔明朗提议。


    但他没等文亦绿发话就起身走进客厅。


    文亦绿自己拿着杯子碰杯,然后喝了一口。青柠的香气上涌,舌尖被刺激,他忍不住蹙眉。


    这些菜全都是崔明朗做的,他一大早就买了菜过来,结果发现文亦绿家里的冰箱早就在两天前被纪砀用老家土特产给堆满了。


    文亦绿还没醒透,穿着睡衣在一旁打下手。两人话都不多,好像出去算计外他们无话可说,只能默默干着手中的活,以此假装自己很忙。


    可现在面对面坐下后,气氛转而又变得尴尬起来。


    “菜不合胃口?”崔明朗回来时看到文亦绿的表情,不由得问道。


    “不是。”文亦绿开始咳嗽,白皙面颊羞红,“是被呛到了。”


    “又不是喝酒。”崔明朗觉得有些好笑,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终于有了一丝温度。


    他从口袋里掏出四个红包,一个递给文亦绿,两个放在左右边,最后一个自己收。


    “新年快乐。”他真心实意,眸色虔诚。


    文亦绿停止咳嗽,眨了眨眼睛:“新年快乐。”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在一起过年,却是最平静的一次。两人心照不宣,都没有谈工作和其他事,只是默默吃饭,默默听着春晚的动静。


    明亮开阔的落地窗外绽放烟花,绚烂无比。在骤然的明亮之后迅速消失匿迹,仿佛从未来过。


    “叮咚”一声,门铃响了。文亦绿起身开门,竟然是外卖。


    “文先生您好,这是你的外卖。”外卖小哥面带灿烂笑容。


    文亦绿一顿:“是不是弄错了,我没有点外卖。”


    外卖小哥也是一愣,他报出了文亦绿手机号码后四位,又比对了地址,确认无误:“没错啊,就是你的。”


    外卖小哥还有很多单,文亦绿也不好意思耽误他太多时间,只得先把外卖手下。他站在玄关处看外卖袋上的标签,结果上面只是注明“文先生收”和电话号码外再也没有别的信息。


    “是什么?”崔明朗也走了出来。


    “好像是吃的。”文亦绿看到保温包装袋上写的一家酒店的名字。


    崔明朗了然:“这是首都很出名的一家老字号,他们家的饺子很出名,很多人都订不到。”


    打开包装袋,里面放着一整盒的饺子,十色十馅儿,也是寓意十全十美。


    “是谁送来的?”崔明朗好奇。


    “不知道。”文亦绿摇头,他跟崔明朗都是南方人,不是很了解北方过年要吃饺子的习俗。


    但想来可能是熟识的客户送来的,文亦绿在为人处世方面做得滴水不漏,跟很多客户都保持着友好联系。有些大客户会专门让秘书收集名单,然后过年的时候一一送些礼品过去。


    就像以前的文亦绿专门给荣希乐的小情人们送礼物那样。


    崔明朗去厨房里拿餐具,文亦绿还在研究饺子的事,结果门铃又响了,这次来的人是桉。


    “哈喽达令,你有没有想念我!”桉一进门就给了文亦绿一个大大的拥抱。


    文亦绿呆滞在原地:“呃,你怎么来了?”


    桉眼神立刻变得委屈起来:“当然是来看你啊。”


    他噘嘴,一副“抛媚眼给傻子看”的无奈。


    “你不回家过年吗?”文亦绿好像记得桉也不是首都人。


    “我前段时间不是出国参加厨神比赛嘛,顺便看望了一下我爸妈,他们正在瑞士旅居,不回国过年。”


    桉也是大包小包,说完就往里面冲,丝毫不在意文亦绿是否邀请他进门。


    结果他脚步一顿,跟正从厨房里出来的崔明朗对个正着。


    桉嘴唇哆嗦,含泪看向文亦绿:“绿绿,你”


    “他是谁?”崔明朗皱眉。


    “是桉”文亦绿点出桉的名字,然后又出于礼貌向桉介绍崔明朗:“这位是我的弟弟崔明朗。”


    崔明朗自然知道桉是谁,轻轻“哦”了一声。反倒是桉松了好大一口气,热情上前握住崔明朗的手。


    “弟弟你好,我是桉。弟弟快坐,我给你们带了很多好吃的。”


    结果他走进餐厅看到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菜后,表情裂开了。


    “既然来了就一起坐下来吃饭吧。”文亦绿淡淡招呼道。


    桉抿着嘴唇,可怜兮兮地扭头看文亦绿:“绿绿,你是不是讨厌我?”


    正准备吃饭的文亦绿一个问号:“啊?”


    “那为什么你不等等我?”桉快要哭了,“我给你带了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好吃的。”


    “呃,我不知道诶。”文亦绿讪笑。


    “可我明明给你发了信息。”桉委屈控诉。


    在对方热情的狗狗眼攻势中,文亦绿不得不拿出自己的手机。桉果然给他发了很多信息,一大串白色气泡中只夹杂着一两句绿色气泡,最新的信息是桉告诉文亦绿让他今晚上不用准备,自己会带做好的饭菜过来。


    “是不是?”桉凑了上来,柔软蓬松的浅色刘海看起来十分顺滑,像是触感极好的小狗毛。


    文亦绿立刻按掉手机,不让桉看到他自己名字后面的划线小铃铛。


    “今天事情太多,没注意看消息。”文亦绿抱歉一笑。


    “没关系绿绿,我早说过你对自己太狠了,平时一定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钱是赚不完的”桉絮絮叨叨,手上动作却不停,不一会儿就把自己带来的食物摆上桌。


    长方形餐桌上满满当当,他们三个人肯定吃不完。


    “来,为我们的未来干杯。”饭吃到一半,桉举起酒杯很是高兴:“祝绿绿早日成为超级大霸总,祝弟弟越来越帅,祝我成为全天下最厉害的厨师!”


    桉知道崔明朗跟文亦绿不喝酒,他也不劝,自己乖乖把所有人的份都补上。


    不一会儿桉就醉了,他喝酒上脸,脸蛋红扑扑的。


    崔明朗朝文亦绿使眼色,文亦绿轻咳一声:“桉,别喝了。”


    桉眼神迷糊,好久才反应过来:“是哦,我有点醉了。”


    正当两人以为桉是那种喝醉了不吵不闹乖乖睡觉的人时,桉突然站了起来,一脸正气:“大家好,我是桉,我今年26岁,接下来让我为大家表演一段节目—弹钢琴!”


    说完就摇摇晃晃去找钢琴。


    文亦绿跟崔明朗立刻按住他,桉被劝回来后又说要表演反手洗碗,没通过又改口说表演一口吃十个饺子


    文亦绿有些无奈:“桉,你为什么非要表演节目呢?”


    桉眨眨眼:“可是过年不就是要表演节目吗?这样才热闹。”


    好吧。


    文亦绿扶额,反正饭也吃得差不多了,他跟崔明朗一起下楼送桉回家。


    崔明朗站在小区门口打车,桉很安静,就默默站在文亦绿旁边,眼睛亮亮的。


    文亦绿被盯得有些无奈,就问他在干什么。


    “我在帮你挡风。”桉撑起自己宽大的羽绒服,笑得傻兮兮:“绿绿,这里晚上好冷啊,你身体不好不要着凉,我帮你挡挡风。”


    文亦绿突然觉得自己面前站着一直超大型的金毛,黏糊糊的,还一脸热情。


    正当文亦绿发呆的时候,远处传来汽笛声。他转头,就看到暮色路边停着一辆路虎。


    车牌很熟悉。


    文亦绿让桉站在一旁,自己走了过去。


    他刚靠近,副驾驶的车窗就遥了下来,依旧是何重标志性的眯眯笑脸:“除夕快乐文秘书。”


    “除夕快乐。”文亦绿点头,这是真心实意发自内心的祝福。


    “今天的饺子好吃吗?希望合文秘书的口味。”


    “饺子是何秘书送的?”文亦绿惊讶。


    “是柯”何重正要开口,结果听到什么声音,话到嘴边变成了慈祥笑容。


    车子往前开,后车窗摇下,露出柯然沉静伟大的脸。


    “除夕快乐柯少。”文亦绿轻声说。


    他不太敢多看柯然,只得默默把视线转移到对方领口的领带结上,白色精致的衬衫领扣得一丝不苟,带着一贯的精英气场,修长脖颈凸出的喉结非常性感。


    “除夕快乐,文亦绿。”柯然薄唇轻启,上扬的狭长眼眸似笑非笑,清冷中带着迷人。


    “多谢柯少的饺子,饺子很好吃。”文亦绿认真说,他眼眸很亮,像一只小狐狸。


    “不客气。”柯然嘴角上扬,他半张脸隐匿在黑暗中,光影的分割让他英挺的五官愈发深邃,像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君王。


    “柯少是要去哪儿?”文亦绿有些好奇,今天是除夕,可柯然却西装革履,连何重跟阿琦也都在,看起来像是要出远门。


    “去芬兰出差,大概要一个月时间。”柯然按着眉眼,他有些疲惫,保养得宜的手指节骨分明,白得像玉。


    “是去谈生意吗?”文亦绿一说完话就开始后悔,他默默地低下头,为自己的越界而羞愧。


    “文亦绿,抬起头来。”柯然声音平静而沉稳,拥有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文亦绿抬头,对上柯然的眼睛。


    “从今往后,我不想看到你再低头,你可以答应我吗?”柯然真诚看着他。


    这种眼神不带任何压迫和气势,只有一种平等友好的情绪在释放。这给文亦绿产生一种错觉,好像他在柯然眼里,跟柯然一样重要。


    这很不可思议,毕竟上位者的世界利益为先,像文亦绿这种类型的人是工具不是同伴。


    “好。”他轻声答应,心里一种陌生的情绪在滋长。


    柯然莞尔,看起来很开心,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递了过来:“我回来时都年后了,红包先给你。”


    “文亦绿,祝你往后都平安顺遂,开心快乐。”


    烟火炸开,巨大的轰鸣声没有掩盖柯然的话,却遮挡了文亦绿狂跳不止的心。


    第48章


    春节过后,文亦绿年假结束,他开始正式上班。


    荣氏现在大变天,荣希泉被收监调查,虽还没有结果,但原本站在他一派的高层领导纷纷出逃,另外选择站队。所以眼下荣氏乃至荣家呈现两足鼎立的架势,谁能想到最不学无术的荣希乐竟然能直接杠上手握重权的荣希闽,并且两人还势均力敌。


    这一切多亏荣希乐有个老谋深算的父亲荣德胜,对方未雨绸缪,一直都在扮猪吃老虎。他联合文亦绿在宴会上演的那一处,真正把自己的儿子推到了荣氏权力的正中央。日后荣希乐成功上位,那么荣德胜就会成为最有权势的太上皇。


    只是荣德胜春风得意,□□希乐却闷闷不乐。原因有很多,比如最合自己口味的邵达竟然是间谍、比如他现在被很多人盯着不能再乱玩、还比如荣德胜耳提面命让他对文亦绿客气有加


    可是荣希乐心里很不服气,他心说凭什么要对文亦绿好。对付狗就应该一直拿棍棒恐吓,让他见到你就夹起尾巴做人。对他客气则会助长野心,从而让狗忘记自己的本性。


    于是荣希乐面上答应得乖巧,老老实实断掉了所有的桃花,安安心心上班打卡。他伪装出一副良善的精英做派,实则背地里把所有扭曲的愤怒全都发泄到文亦绿身上。


    “给我滚出去,见到你就烦!”


    坚硬的文件夹狠狠砸向文亦绿,金属外壳在对方额头上留下一道血痕,像是白雪上的红梅。


    文亦绿弯腰捡起文件,态度恭敬:“可是小荣总,这个项目的牵头方是市政府,如果”


    “一个破美吉而已,我马上就是荣氏总裁,这几个亿的生意我看着就掉价。”荣希乐把脚搭上办公桌,红底鞋面一尘不染,彰显着主人的高傲和狂妄。


    文亦绿藏下眼底的精芒:“是,我会原封不动转告小荣总的意思。”


    说完他转身朝外走,宽肩窄腰的瘦削身材看着单薄,可实际比例完美,光是一个背影就足够赏心悦目。


    荣希乐玩味打量,最后懒洋洋开口:“等等。”


    文亦绿:“小荣总还有什么吩咐?”


    “今晚上我在榴郡湾的私人别墅开生日派对,你记得来。”


    “明白。”


    文亦绿离开办公室,先是把刚才荣希乐的话回复过去,大概一个小时后他起身去卫生间。


    他在卫生间里给皮峰发消息:“美吉不参加,放手去做。”


    最近上头牵线各大影视公司想要开一部历史正剧,且这个项目还肩负着文化海外输出的重任,所以非常重要。但同时也存在投资过大,不一定盈利且制作周期长等问题。


    文亦绿觉得这项目是今后几年最大的重头戏,若是完成的好可以借此在上头刷脸,以此跻身队伍。荣希乐找了职业经理人来管理美吉,那位经理人也看出这个项目背后隐藏的巨大利益,于是拜托文亦绿一定要好好劝说荣希乐让他答应参加这个项目。


    只可惜文亦绿照做了,偏偏荣希乐看不上,于是只能“便宜”一同竞争的丛雀娱乐。


    而这家丛雀娱乐正是文亦绿跟皮峰、旻棠一起创办的新兴娱乐公司,正好缺少这样一次打名气的机会。


    回到办公室后,文亦绿看到自己办公桌上竟然有一个盒子。


    “文秘书,这是刚才小荣总派人送来的,让你今晚上务必穿这一身出席。”同办公室的助理下属说道。


    文亦绿看着盒子上的蕾丝蝴蝶结,突然有一种不详预感。他默默只掀开一角,就看到黑色的蕾丝——


    晚上的榴郡湾热火朝天,豪华别墅里,水晶吊灯将大厅照得如同白昼,香槟塔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无数俊男美女衣着火辣,听着劲歌热舞一起扭动。各种信息素的气息彼此交织,让人头晕目眩。


    “小荣总,听说你最近拿下了褚家那个大项目?真是厉害啊。”一个穿着定制西装的年轻人举着香槟,满脸钦佩地拍着荣希乐的肩膀。


    荣希乐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趴在他怀中的娇小Alpha随手给他递来一颗剥好的葡萄,他张嘴去接:“诶,小打小闹,褚家虽然难缠,但在表明利害关系后,他们自然选择最有利的。”


    站在荣希乐身后半步的文亦绿低着头,嘴角不自觉抽搐。褚家那个项目是他连续加班两周,熬了三个通宵才做出来的方案,忙前忙活才得来的。而现在,荣希乐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把所有功劳据为己有。


    很像他的作风。


    “不过我听褚总说,荣氏给出的方案里关于东南亚市场分析的部分特别精准,连他们公司的专业团队都自愧不如。”另一位红衣女郎娇笑插话:“没想到希乐你对东南亚市场也有这么深的研究,我还以为你只对Alpha的信息素种类颇有心得呢,哈哈哈哈。”


    美女身份特殊,她娇笑,周边人也陪笑,这其实只是场面话的打趣,可偏偏荣希乐不乐意。


    荣希乐的笑脸僵了一瞬,也跟着笑起来,只是表情有些扭曲:“松松姐这么大年纪了还是那么喜欢开玩笑,听说你最近跟你老公闹离婚。要我说夫妻之间床上不合大事,他不行你去外面找人不就好了?”


    说罢他转头瞥了文亦绿一眼,嘲弄扬眉:“松松姐你看看我这个秘书怎么样,二十四岁,年轻气壮。”


    被点名的文亦绿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他脸上带着跟侍者一样的面具,只露出精致完美的下半张脸。身上的西装也很别致,前后都漏出一大块,蒙着蕾丝,露出隐隐若先的薄肌。


    这就是荣希乐让他穿的衣服,以此来羞辱他。


    文亦绿忍下了,结果现在荣希乐又想把他送给别人,真把他当成自己的玩具了?


    “听说小荣总身边有个得力干将,原来就是他啊。”那个叫松松的女人挑眉,大胆而火辣的打量着文亦绿。


    “是啊,他不仅脑子聪明,还特别会来事,连我爸都夸他呢。”荣希乐脸皱在一起,看起来很不情愿。


    他一想到荣德胜耳提面命让自己好好对待文亦绿时,他心里就像是吃了蟑螂一样恶心,对狗好的唯一办法就是让它吃屎。


    “来文秘书,伸出你的舌头,给松松姐看看你的本钱。”他像是随意支配的君王,肆意践踏别人的尊严,“松松姐,文秘书还没谈过恋爱呢,你可要好好调教。”


    文亦绿深呼吸好几口气,然后走到松松身边,带着面具的眼眸格外别致,像黑曜石。


    “你就是文亦绿?”松松红唇轻启,迷离的眼睛魅惑诱人。


    “松松姐好,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文亦绿笑容得体有礼。


    周边灯光变得暧昧,DJ狂轰,各色的人挤在一起释放信息素。


    文亦绿是beta,他没有信息素,身上只有一个自然的清香。


    这让松松很有好感,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干净清爽的大男孩了。


    “那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松松调笑,柔夷托着雪腮,好整以暇。


    “嗯”文亦绿想了想,“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末洪展会上。”


    松松脸上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高深莫测。


    “松松姐,这里太吵,要不我去吧台给你调杯酒?”文亦绿背对着荣希乐,用口型示意。


    松松热情接受:“走吧,我们去其他地方聊聊。”


    荣希乐看到文亦绿被松松带走,心里总预算舒坦了很多。这个名叫季松松的女人是圈内出名的投资大佬,出身名门,手段狠辣,是荣德胜都不敢惹的存在。


    而且季松松的私生活完全不亚于自己,是圈内最疯狂的女海王。文亦绿年纪轻,肯定玩不过季松松。于是荣希乐很想看看文亦绿被季松松玩弄之后再丢掉,这个冷静自持的小beta还能不能如此镇定。


    他被文亦绿看了那么多笑话,知道那么多把柄,肯定要搬回一成。


    于是荣希乐叫来一个服务生,让他给文亦绿和季松松送去两杯加了料的酒助助兴。


    这边,季松松听着文亦绿的描述,表情越来越激动,眼里闪射光芒。


    “所以季总,你觉得这个提议任何?”文亦绿喝了一口白开水。


    季松松盯着文亦绿滚动的喉结,娇媚一笑:“小文秘书,你把姐姐单独叫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吗?”


    “其实晨诺真的很值得投资。”文亦绿认真说。


    文亦绿之所以忍下来,是因为他也很想接触到季松松,接触到这位身价百亿的投资人。


    目前晨诺刚完成A轮投资,正在寻找B轮投资,而且晨诺跟末洪达成了初步合作意。如果在这个发展阶段能得到两项投资,公司的战略布局就能完美铺开。


    文亦绿处心积虑给晨诺找投资,最终看中季松松。因为季松松投资有个习惯,那就是对自己认定的项目只砸钱不管理,她的加入不会让晨诺成熟的权力机构分散重组。


    季松松看着眼前青年一本正经的模样,倏然一笑:“小弟弟,姐姐想跟你调情,结果你却在谈生意。而且”她环顾四周,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按奈不住相互啃咬,于是凑上前轻声说:“而且你看这种派对像是谈生意的场所吗?”


    文亦绿有些尴尬,他自然知道荣希乐举办的这场私人派对有多混乱,但为了季松松,为了投资机会,他不得不来。


    “季总,机会是相互的,而且不等人,我相信季总的眼光。”文亦绿很诚恳。


    季松松眼神迷离,红唇轻启,喃喃道:“现在我终于知道那个老狐狸为什么喜欢你了,你跟他年轻时真像,总是一本正经的一腔热血。”


    “谁?”文亦绿疑惑。


    侍者端来饮料,给文亦绿的是一杯苏打水,季松松把那两杯饮料全都推到一旁,起身熟练整理自己的裙摆,像个要去寻找猎物的女王:“你的提议很不错,我会认真考虑的。”


    文亦绿见过太多投资人,知道这句话的含金量,他感激不尽:“多谢季总。”


    “诶,”季松松抵住文亦绿的唇,却没碰到,“别说谢,那老狐狸很爱吃醋,我怕他生气。时间不早了,这年轻人的场合还是不适合我,要不要姐姐送你回去?”


    文亦绿点头:“好。”


    在离开前他用陌生IP给荣德胜发了一张派对照片,心满意足深藏功与名。


    第49章


    荣希乐见文亦绿要走又坐不住了,因为那杯下药的水没被文亦绿喝下。


    于是他想了另一个损招,截住要走的文亦绿。


    “松松姐,聊得怎么样啊?”荣希乐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还行。”季松松眨眨眼,纤细的白胳膊搂着文亦绿的脖子,吐气如兰:“小荣总,我喝了点酒,你不会介意你的小秘书送我回去吧?”


    荣希乐:“我当然介意。”


    季松松:“”


    荣希乐朝文亦绿努嘴:“你,去把泳池给打扫干净,等会儿我要让人过去开P。”


    外面天寒地冻,谁会在泳池里开P?荣希乐这会儿完全不装,暴露了自己没把文亦绿当成人的事实。


    季松松嘴角抽搐:“小荣总,你”


    文亦绿轻轻朝季松松摇头,然后垂眸恭敬说:“好,小荣总,我马上就去办。”


    季松松无语,有点想帮文亦绿出头,可后者似乎另有打算,于是耸耸肩离开了。


    文亦绿转身走向工具间,背后传来荣希乐和朋友们的嘲笑声。


    “看,他屁股真翘。”


    “喔喔,我能看到□□吗?”


    “一个beta而已装什么清高,要是没有我们小荣总,他指不定在哪里送外卖呢。”


    这种刻薄话实在是太低级了,文亦绿懒得听,因为一点都没有杀伤力。他取出捞网和水桶来到池边,开始一片一片地捞起水中的落叶。初春的夜晚,水温冰冷刺骨,他的手臂很快就开始发抖。


    “看啊,我就说文秘书很优秀,等会儿让他把厕所也通一下,你们随便吐啊。”荣希乐故意大声说道。


    周围一片哄堂大笑,还有不少人附和。


    文亦绿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应,只是专注地完成着任务。水花偶尔溅到他的衬衫和西裤上,留下深色的水渍,扎实肌肉若隐若现。


    一位女宾客有些不忍心地走过来:“小荣总,这么冷的天,让秘书做这个不太好吧?”


    荣希乐满不在乎地挥挥手:“这有什么,他平时在办公室坐着,缺乏运动,我这是为他好。”说着,他拿起一杯香槟,故意走到文亦绿身边,“辛苦了,喝一杯?”


    文亦绿停下动作,慢慢伸手去接,荣希乐却突然手腕一翻,整杯香槟倒进了泳池里。


    “哎呀,手滑了。”他夸张地说道,“现在水更脏了,你清理完之后把水重新排掉,连泳池壁也擦一擦。"


    周围的宾客再次发出欢呼声,只有少数几人露出不忍的表情。文亦绿的手紧紧握住捞网的杆子,指节发白,但他的表情依然平静。


    “明白,小荣总。”


    当文亦绿终于清理完泳池,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派对接近尾声,大部分宾客都已离开。剩下的全都是打扮妖艳的Alpha,看来荣希乐另有安排。他的衬衫和西裤湿了大半,在夜风中冷得发抖。荣希乐醉醺醺地坐在沙发上,看到文亦绿走过来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总算干完了,这效率真低。”荣希乐打了个酒嗝,扯开衣服扣子:“对了,今晚大家都要下山,为了防止路太堵,你自己从另一条路走回去吧。别,开,车。”


    从这里到市中心至少有三十多公里,在寒冬腊月走回去不死也要半条命。


    文亦绿的瞳孔微微一缩,依旧像个软棉花一样不会反对:“是。”


    走出别墅大门,初春的寒风立刻穿透了文亦绿湿漉漉的衣服。文亦绿一个激灵,轻轻叹口气。


    他沿着山路往下走,路灯间隔很远,大部分路段都笼罩在黑暗中。湿衣服贴在身上,带走他体内宝贵的热量。走了约莫半小时后,文亦绿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牙齿不停地打颤。


    远处驶来一束光,一辆轿车飞速疾驰着朝山顶开去,文亦绿立刻闪到一边隐藏自己。


    他实力和记忆力都很好,知道这是荣德胜的车。


    随后他翻开朋友圈,看到荣德胜秘书发的内容,得知今天荣德胜正在宴请末洪老总吃饭。


    看来他还是很想拿下末洪这个项目,只可惜末洪已经跟晨诺达成合作意向,只是尚未公布而已,这注定了荣德胜费尽心思只能打水漂的失败下场。


    所以这个时候的荣德胜肯定很郁闷加生气,等到他看到自己在外面赔笑卖老脸、宝贝儿子却在别墅里多人混战时,估计会更“高兴”。


    但这显然并不是全部,因为从宴会开始,别墅里的一举一动就全都被一名八卦娱记用镜头记录下来。


    说起文亦绿跟这位娱记的渊源,还得感谢林邑。


    好戏即将上演。


    “真是完美的夜晚啊。”文亦绿突然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与平时温顺形象完全不符的冷笑。


    他突然一阵轻松,甚至跳了起来。昏黄路灯留下他雀跃的身影,像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默片演员。


    文亦绿继续向前走,但步伐越来越慢,当他走到一处路灯下时才发觉自己的不对劲儿。


    他摸摸自己的脸,好像有些烫。


    估计是发烧了。


    文亦绿蹲在地上开始喘气,然后给崔明朗打电话,让他来接自己。


    在等待崔明朗的时候,文亦绿觉得很困,他有些想睡觉,于是准许自己睡一分钟。就像是以前熬夜学习或者是工作那样,忙里偷闲喘息一下。


    结果沉重眼皮合上后就再也睁不开,期间他隐约听到车响,还有什么喊叫声,只是这些全都丢进旋涡搅拌成了黑色——


    文亦绿觉得脸上很烫,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滚来滚去。他睁开眼,在刺眼灯光下不少人会流泪或者重新闭眼。但文亦绿不会,他眼眸发红,全身的肌肉骤然紧绷,时刻准备暴动。


    “你醒了?”滚烫消失,纪砀有些害怕又有些担忧的脸凑了过来。


    文亦绿:“是你。”


    他坐起来,头还有些晕,却十分警惕打量四周。这是一间富有生活气息的房间,整洁干净,小小的竹子书架上放满了书,电脑桌上有手办,墙上还贴着球形海报。


    是纪砀的家。


    文亦绿得出结论,这才松了口气。


    吓死了,还以为被绑架了。


    “是不是太烫了?”纪砀小心翼翼询问,老实说刚才文亦绿猛然睁眼的动作把他吓了一跳。


    “我怎么在你家?”文亦绿要搞清楚状况,他记得自己是在山路上晕倒的。


    “纪钺送投资人回家,结果看到晕倒在路边的你,于是就拉你回来了。”纪砀解释,“本来想送你去医院的,结果你说不想去。纪钺拗不过你,就只好把你送过来。”


    他有说不想去医院吗?


    文亦绿有些疑惑,但很快就释然了,毕竟他确实不喜欢医院。


    他看向纪砀手中发烫的布包。


    纪砀:“里面是鸡蛋和银戒指,专门用来祛风的,是我老家的偏方。”


    “我的手机”


    “你的外套在这里,东西我们都没碰。”纪砀把文亦绿的外套拿过来,“刚才你手机在响,估计是有人给你打电话。我,我不敢接。”


    纪砀很老实,明明长着一张花花公子的脸,偏偏性格纯朴自然。


    文亦绿看到自己手机上一串的来自崔明朗的电话,顿时暗叫不好,果然下一秒房门被打开,穿着睡衣的纪钺摆着臭脸走进来,后面跟着一身黑衣的崔明朗。


    “他是来找你的。”纪钺对文亦绿说。


    崔明朗看到文亦绿后松了口气,他没找到文亦绿,对方也不接电话,情急之下崔明朗通过定位找了过来。


    “我没事。”文亦绿先安抚崔明朗,然后又对纪钺道谢:“谢谢你救了我。”


    “好了就起来,我要睡觉了。”纪钺别过脸,有些别扭,他耳垂很红。


    文亦绿起身,穿上自己的外套。


    纪砀一路把他跟崔明朗送到门口,还有些担忧:“文秘书,我觉得你还是要去医院,忌医不好。”


    “谢谢,我会去的。”文亦绿一口答应。


    “虽然你退烧了,但也要注意保养,不要觉得自己年轻就不在乎。”


    似乎是因为文亦绿跟纪钺年纪相仿,所以纪砀在他面前总是一副操心老大哥的模样。


    “好。”文亦绿也点头。


    他这个人向来秉持这样一个观点,只要不触及自己的利益,别人说什么都是对的。


    纪砀一看就知道他没听进去,只能默默叹口气。他一路送到小区门口,崔明朗已经坐进车里点火,文亦绿见没有其他人,就对纪砀说:“说吧,还有什么事?”


    纪砀面色犹豫;“我”


    文亦绿耐心等待。


    纪砀内心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最终咬牙开口:“文秘书,我能不能再拜托你一件事?”


    “说。”


    “就是我最近接了一个私活,是一个小剧组邀请我拍戏,但是拍摄地点在国外。我可能需要出国一段时间,能不能拜托你这段时间帮我多”纪砀顿住,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你想让我多照顾一下纪钺?”文亦绿一下就看出纪砀的意图。


    “他最近跟着蔚先生,成长了许多,渐渐也觉得大专生的知识不够用,有了专升本的念头。”纪砀提起自己的弟弟,眼底全是温柔,“我没读过书,吃了不少没文化的亏,自然希望他过得更好。文秘书是A大的高材生,学识渊博,如果你能指导指导他,他肯定会受益匪浅的。”


    说实话纪砀很不愿意麻烦文亦绿,毕竟后者对他们帮助实在是太大,但他又找不到更好的托付人选,只得落下老脸来求文亦绿。


    虽然说是求,但他知道文亦绿心地善良,一定会答应的。这反而让纪砀内心更为不安,觉得自己利用了文亦绿的善良来利己。


    他很愧疚,却又不敢拖累纪钺。这种割裂感让纪砀很痛苦,只能不断的内耗自己。


    “好,我后面会跟他聊聊。”文亦绿依旧得很爽快,因为他从纪砀的身上看到了小文哥哥的影子。


    如果小文哥哥还活的话,因为也会为了他而卑微乞求他人。他不愿意小文哥哥去求人,所以将心比心,立刻答应了纪砀。


    纪砀深深看了文亦绿一眼,郑重点头:“文秘书,今后你就是我纪砀的恩人,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我纪砀就算是死也不会多说一个不字。”


    他愿意为文亦绿付出自己的生命,这是他唯一能回馈文亦绿的。


    文亦绿没多想,只是说:“那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最近国外动荡,你要小心。”


    “好。”


    文亦绿上了车,没太大纪砀的承诺放在心上。毕竟在他看来纪砀只是一个老老实实的普通人,他不觉得对方能帮自己做什么。


    “那个记者呢?”文亦绿按着酸胀的眼角,打算处理另一项更为棘手的事。


    “在我那儿。”


    “走吧。”


    黑车驶离,红色尾灯消失在夜色中。


    第50章


    从崔明朗的别墅里出来时,已经是凌晨三点。


    文亦绿瘫坐在副驾驶上,脸色红得不正常。


    “送我回家。”他轻声说,闭眼忍受剧烈的头痛。


    他本就发着烧,还不好好休息,超负荷的身体发出预警,偏偏当事人不以为意。


    崔明朗静静看他:“不去医院吗?”


    “回去吃颗退烧药就好了。”文亦绿喃喃道,他似乎已经开始神志不清,“距离荣氏股东大会没有多少时间,可我还差荣希乐跟荣希闽没处理”


    崔明朗眼睫一颤,深呼吸:“你不觉得自己有些太操之过急了吗?”


    “什么?”文亦绿睁开眼。


    “是因为柯然?”


    “。”


    “在我们原本的计划中,扳倒荣家再上位至少需要五年时间,可现在才三年。”崔明朗抿唇,欲言又止。


    他内心很不安,因为现在的文亦绿已经呈现出一种清醒中走火入魔的趋势。对方极力燃烧自己企图报仇雪恨的方式实在是太过于极端……


    “荣希泉看似已经解决,可是邵达跟林雪斐还出逃在外,他们都是不稳定因素。在这个紧要关头贸然对荣希乐出手,万一他们察觉到直接联手怎么办?就算我们有柯然助力,也要从长计议啊。”崔明朗说的很诚恳,苦口婆心。


    “我没有时间了。”文亦绿再次闭上眼,他不愿意去看崔明朗的眼神,企图逃避自己快要失控的事实,“我们已经忍受了二十多年,这难道还不够吗?”


    “可是你这样的行为跟赌徒有什么区别?”崔明朗忍不住,音调拔高,但下一秒他又像是苦苦哀求一样软着语气:“我求求你了,你不要”


    不要不为自己着想啊。


    崔明朗心头窒息,他清楚文亦绿的为人,也知道自己的劝说不会起任何效果。这种让他眼睁睁看着文亦绿自毁却无能为力的痛苦,像无数根刺扎着崔明朗的心。


    “明朗,我从不是为自己而活着的。”文亦绿轻声说,他半睁着眼,却像一潭死水那样孤寂,“我背负的是你,还有那十九条无辜的生命。我们之所以能活着,全是踩着他们的骨头做的阶梯爬出来的。”


    崔明朗怔然,眼眶毫无征兆留下泪水。但他只能攥紧拳头,咬牙止住喉间的哭泣——


    周一上班,荣氏氛围非常古怪,原本嬉戏谈笑的职工全都正襟危坐,不敢再像之前那样交头接耳。


    文亦绿还有些低烧,所以请了一个小时的假。他现在都还有些晕沉沉的,脖子上裹着厚厚的围巾,脸上戴着口罩,全副武装非常严实。


    “文秘书,你终于来了。”刚调过来的同办公室助理看到文亦绿走进来后就像是看到救星,“三荣总跟小荣总都在办公室里,刚才让我泡咖啡进去可是你是知道的,我只会冲速溶咖啡,不会现磨。”


    新助理讪笑,有些不好意思。他本来不是做文秘的,一直待在后勤浑水摸鱼,是一个合格的职场老油条。所以相比较于被顶头领导责骂,还是放下架子求人比较划算些。


    况且文亦绿在公司风评不错,是个典型的老好人,他应该会答应自己的请求。


    果不其然,文亦绿摘下围巾和口罩,露出笔挺的烟灰色西装:“可以,咖啡我去准备。”


    说罢就走向茶水间。


    十几分钟后,文亦绿端着两杯现磨咖啡,轻轻敲响了荣希乐办公室的门。


    “进。”很是威严的声音,还带着低气压。


    文亦绿面不改色推门进入。


    “三荣总,小荣总,咖啡已经准备好了。”文亦绿进到办公室后立刻感受到了那股不同寻常的低气压,无形中有两道视线正在急速扫视自己,一道像刀一样一寸一寸磨过,一道则像疯狗暴怒不止。


    他立刻有了想法,面上不显。


    果然在文亦绿放下咖啡后,坐在主位上的荣德胜开口说话。


    “文秘书看起来脸色很差,是生病了吗?”他语气带着关切,像个担心下属的好上司。


    可文亦绿知道这只是荣德胜为了给自己营造良好形象的伪装而已,包括这些天频繁高调出现在各种杂志访谈和慈善晚会等行为。


    毕竟眼下荣希乐是最热门的荣家家主人选,他作为父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在公关团队的打造下,荣德胜拥有“好儿子、好父亲、好丈夫、好上司”等四好形象。


    文亦绿余光瞥见荣希乐因为愤怒而微微变形的俊脸,心里不断冷笑,想来这“好父亲”真是名不副实,但面上摆出的态度却非常惶恐和恭敬。


    “多谢三荣总关心,小毛病而已,不会耽误工作的。”


    “那就好。”荣德胜还没有收回打量的眼神,他摸着下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扶手,然后开始沉默。


    他没让文亦绿走,文亦绿也在等荣德胜或者是荣希乐发难,于是保持着微微弯腰眼睛盯着脚尖的姿势。


    直到文亦绿觉得腰有些痛头更加晕之后,荣德胜“啪”的一声拍着桌子。


    “过来,给文秘书道歉。”荣德胜沉着脸说。


    文亦绿一愣,有些摸不准状况。


    只见荣希乐不情不愿耷拉着嘴来到文亦绿面前,他先是翻了好几个白眼,像是看臭水沟的死老鼠一样,最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对不起。”


    这声音,还没有公共场合偷偷放屁的声音大。


    “小荣总折煞我了,我何德何能受得起你这一句道歉。”文亦绿表示自己很“惶恐”。


    荣希乐讥笑,眼神冰冷无比,他咧嘴:“你受得起。”


    荣德胜走过来亲切的拉着文亦绿的手,把主位让出来给他坐。文亦绿不敢当,两人来回躲闪,椅子都被推到一旁。


    “文秘书你这是什么意思?”荣德胜佯装不快。


    “三荣总,您不把话说清楚,这让我很惶恐啊。”文亦绿赔着笑脸。


    明明外面是大太阳,可他却觉得脚下直生寒意。


    文亦绿看着眼前这个模样周正甚至可以说是儒雅的男人,心里产生浓浓的恨意。


    当年荣德胜为了得到唐家的助力,费尽心思娶了唐秋璱。但他同样也畏惧强大的唐家,于是伙同情人调包了唐秋璱的亲生儿子,让身为情人之子的荣希乐借着正主的身份兴风作浪二十四年。


    而他,文亦绿,真正的荣家小少爷,则经历种种磨难差点死去,直到现在都还不能跟亲生母亲相认。


    这种人面兽心的“父亲”真是不配做人。


    那就下地狱吧。


    文亦绿眼里藏着杀意。


    “文秘书,昨晚上在榴郡湾是希乐不懂事,竟然让你一个人清理泳池还徒步回家。我已经教训他了,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他计较好吗?”荣德胜缓缓到处自己的真实意图,可他嘴上说着道歉的话,但抓着文亦绿的手却一直在用力。


    文亦绿反手握住荣德胜的手,对方这点力气对他来说不值一提:“三荣总,我是小荣总的秘书,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是吗?”荣德胜玩味一笑,转过头立刻晴转阴,朝荣希乐骂道:“你这个小崽子,明明跟文秘书一样大,但是样样都比不上人家,真是差劲儿。”


    文亦绿暗叫不好,荣德胜当着自己的面这样骂荣希乐,不就是明摆着让荣希乐来恨自己吗?


    这招借刀杀人他竟然也用在自己儿子身上,再联想起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文亦绿全身都升起恶寒,觉得恶心无比。


    他挣脱开荣德胜的手,动作轻柔,但是力气很大,直接把荣德胜压在椅子上。


    “三荣总说笑了,我能有今天全靠小荣总慧眼识珠,他绝对不像您所说的那么差劲。您应该多鼓励鼓励他,而不是一起贬低他。”


    “哦,”荣德胜眯起眼睛,笑里藏刀:“看来文秘书对我的教育方式很不满意啊。”


    “哪儿的话,”文亦绿依旧保持完美笑容,“我只是有感而发而已,毕竟小荣总这些天来的辛苦整个荣氏的人都看在眼里,于是忍不住就说了几句公道话,还请三荣总不要生气。”


    荣希乐眼睛都红了,他有些不明白,自己混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荣德胜都是知道的啊。但为什么还是要逼自己去争这个什么狗屁家主,还要提防身边所有人,玩都玩不尽兴。在荣希乐看来,荣德胜才是最想成为家主的人,却一直拿自己当借口。


    真是虚伪。


    文亦绿跟荣希乐不约而同想着。


    文亦绿这番话怼得荣德胜没法发作,他皮笑肉不笑,再次从椅子上站起来,热切拉着对方的手,像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


    “文秘书,上次的事你做的很好,说来惭愧,我竟然没有发现希泉是这样的人。”荣德胜开始感慨,猫哭耗子假慈悲,“幸好有你在希乐身边,才没让他中计。”


    一扯到邵达的事,荣希乐就蔫吧了,整个人颓丧着低下脑袋。


    “这件事是你立大功,董事会那边还在考虑怎么奖励你,所以我先自掏腰包给你送份礼物。”荣德胜笑眯眯的递给文亦绿一串钥匙,“这是榴郡湾那栋别墅的钥匙,现在是你的了,等明天我们就去过户。”


    荣希乐瞪大眼睛愤懑不平,却不敢吭声。文亦绿同样眼睛微瞪,有些错愕。


    “三荣总,这不好吧那套别墅价值上亿啊。”


    “诶,这也没多少。”荣德胜摆摆手不以为意,“文秘书值得。”


    文亦绿默默垂眸,纤细浓密的眼睫遮住了他幽黑瞳孔,让荣德胜看不清情绪。等到荣德胜想要侧头去打量时,文亦绿突然抬头莞尔。


    “那就多谢三荣总了。”


    文亦绿离开后,荣希乐瘫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他表情复杂,觉得自己好像在目睹什么场面,但是脑子又反应不过来。


    “学着点儿。”荣德胜笑容消失,背着手沉声说。


    “爸,学什么啊!”荣希乐朝空中踹脚,浑身难受想打人。


    学学学学,他学的还不够多吗?都学成傻子了!


    “这个文亦绿不简单,他既然能一声不吭把荣希泉拉下水,也有本事把我们拉下水。”荣德胜眼里充满忌惮。


    “他敢?”荣希乐怒了,却被荣德胜冷冷一盯后又蔫了。


    “他知道我们太多秘密,届时难免被他反咬一口。”荣德胜忧心忡忡,心里很是不安。


    在他一开始的印象中,文亦绿就是名校毕业但是内心自卑的人,所以才特别能忍。可通过越深入的了解以及对方的表现,荣德胜才发觉文亦绿隐藏的城府和狠辣。


    不管是林邑还是荣希泉,文亦绿都展现出了惊人的手段。像这种表面谄媚狗腿实则内心高傲坚决的人都非常有本事和城府,愿意卑微屈膝演戏,隐忍多年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那你还送别墅给他。”荣希乐噘嘴。


    荣德胜深深看了荣希乐一眼,叹着气:“希乐,刚才有一句话我没说错,你跟文亦绿一个年纪,却远没有对方的手段和本事。”


    荣希乐瘪嘴,闷闷不乐。


    “你以为榴郡湾的那套别墅是什么好东西吗?那里的地下室藏着六千万美金,是别人送给我的见面礼。”荣德胜压低声音。


    “所以?”荣希乐倒吸一口凉气,他知道荣德胜有背地里收礼的习惯,却没想到那套别墅竟然也是,而且地下室还有钱!


    “所以对付像文亦绿这样手段高明的人,就必须污染他,让他跟我们同流合污,才好踢出局做替罪羊。”荣德胜阴笑,洋洋得意,随后告诫道:“这一招,你可要好好学。”


同类推荐: 绿茶女配能有什么坏心思呢[综英美]七分之一的韦恩小姐阳间恋爱指北[综英美]幼驯染好像黑化了怎么办死对头为我生崽了[娱乐圈][综英美]韦恩,但隐姓埋名家养辅助投喂指南[电竞][足球]执教从瑞超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