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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穿到离婚现场怎么办[民国] 90-100

90-100

    第91章


    三天后, 火车到了平城,曹凤仪让她先跟自己走,沉容婉拒了。


    “家里乱糟糟的也要收拾,过几日我再去看你们。”沉容捏着窦家次子的小脸蛋,跟他打招呼。


    “太太,冯先生来了。”桂春看到往这边走的冯轻说道。


    “嫂子,我这紧赶慢赶的还是差点误事了,这要是没接上陆临还不得骂死我。”冯轻笑着上前,吩咐手下的人上前帮着拿行李。


    他笑着和曹凤仪打招呼:“少夫人,要不要我派几个人帮着把您的行李送过去。”


    曹凤仪笑着摇头:“我这边人是尽够的,谢谢你的好意。”


    她低头和沈容嘀咕:“你们家陆临挺细心,这方方面面的都安排妥当了,我也放心啦, 先走了,过两日请你来家里做客。”


    沉容点头, 目送她们一行人上了车


    冯轻叫了两辆车来,还叫了马车来拉行李。


    看沉容神情低落, 冯轻也不敢耍活宝了, 安慰她:“嫂子你放心吧,陆临可是很强的, 再说了, 滨城二十多万人马, 也不是拼不过。”


    沉容对着他笑了一下,只是笑容有些空洞。


    拼不拼的过谁都心中有数, 能暂时拖住他们,等待援军及时赶到,这才是最重要的。


    显然冯轻也明白, 继续语气轻松道:“最近我们也在整兵了,等上面命令下来就能立刻开赴过去,好久没跟陆临这家伙一起并肩作战了,倒是挺怀念的。”


    他伸手接过小明,掂了掂:“这小家伙长得也太像陆临了,快,叫干爹。”


    小明回应了他一脸口水。


    “跟你爹一样坏。”冯轻往上抛,小明兴奋了挥手舞脚。 。


    沉容站在小洋楼前,她又重新回来了,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冯轻带人帮她们搬好东西。


    “嫂子,昨天我请几个老妈子帮着打扫了一下,你看看还有哪里需要帮忙的直说。”


    沉容打量一番,很干净:“谢谢,收拾的很干净,剩下的我们自己来就可以了,今天太谢谢你了。”


    她拿出一袋钱:“陆临也不在家,我们这还没开火也不好招待,你带他们去外面吃个饭吧,帮我谢谢他们。”


    冯轻不肯收:“嫂子,我跟陆临和亲兄弟比也不差什么了,你这可让我们生疏了,他托我照顾你们,那是信任我,我拿你的钱成什么样子了。”


    他拿起帽子,看都收拾的差不多了:“那我先走了,这钱留着给我干儿子买吃的,等陆临回来我找他要谢礼就是,嫂子你们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这是给那些来帮忙的人,谢谢他们……”


    冯轻还是不肯收,说有他呢。


    这些都是他的手下,岂不是让他欠了人情又拿钱出来,沉容很是不好意思。


    送他到门外,冯轻上车,他开的车和以前陆临那车有些像,莫名有些怀念。 。


    其实她虽然在这里住的不久,但也留下了蛮多的回忆,这巷子里有她和陆临的点点滴滴,他们从陌生到熟悉。


    突然就有些想陆临了,很想很想,沉容鼻子有些酸,想哭。


    她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浮木,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独自挣扎,害怕,孤独,她很想听到陆临的声音。


    这些思念在如细流一般从四肢百骸涌入她的心口,密密麻麻压的她喘不过起来。


    “太太,先生打电话来了。”


    沉容忙不叠跑回去接听电话,这一开口就让陆临发现了异常。


    “哭了?怎么了?”他着急询问,难道遇到难事了,“冯轻没有去接你们吗?”


    沉容抿嘴,摇头,反应过来他看不见:“不是,我就是想你了。”


    再开口还是稳不住。


    陆临沉默一会:“再等等,等这里事情完了我就接你回来。”


    他详细问了她们路上情况,又问了问孩子:“你要是觉得平城不好,可以回家里一趟。”


    陆家人多,有陆萱她们陪着,也许沉容就没那么难过了。


    “爸妈还没见过孩子呢?”


    沉容哦了一声,就想听他多说一些话。 。


    但如今通电话不是那么方便,还不能像后世那样随意煲电话粥,长途不但贵还有严格时间限制,一般人都不能打。


    陆临是在保安司令部给她打的,但也不能打很久。


    “别哭,很快,很快我们就能见面。”陆临安慰着她。


    听着对方传来隐隐啜泣,陆临的心已经被揪成一团了。


    挂上电话,他伫立久久,窦文良正好过来:“给家里打过电话了吗?她们已经到了。”


    陆临点头:“刚打了。”


    窦文良注意到他的神色,拍着肩膀安慰他:“她们在后方总比在这里安全。”


    他说起正事:“津城那边传来消息,小皇帝确实跑了。”


    在日本人到来之前他应该收到了什么风声,安排了个替身假扮他,自己带着几个心腹跑了,连老婆都丢下了。


    “你说他会跑到哪去?”


    两人对视一眼,苦笑,多余问,除了日本人还有谁在意他。 。


    日本人积极要换回那个幸子,就是因为她和废帝身边的心腹有一腿,只怕日本人早就暗中筹备这个傀儡计划了很久了。


    窦文良点燃雪茄,吸了一口:“只怕是场硬仗,金城那边迟迟没有给明确答复,你做好准备了吗?”


    陆临也点燃一根烟,窦文良有些意外,不是戒烟了吗?


    随即又摇头,也是,老婆又不在身边了,还戒什么戒。


    “给,抽我这个。”


    陆临看了一眼,摇头:“不喜欢。”


    窦文良挑眉,还挺挑剔!


    “我听说你这两天都住在司令部了,怎么,把这当家了?”


    不过也说得通,老婆孩子没在,家里空荡荡的,也难怪陆临不愿意回去,他们家连佣人都被沈大小姐带走了,回去连饭都吃不上。


    “要不你来我家吃饭吧,这大锅饭是真不咋滴。”


    陆临睨了他一眼,嘴角带着讽意:“可不敢打搅你和白小姐。”


    窦文良脸皮厚,也不怕被笑话:“总的有人照顾我不是?”


    陆临没说话,把烟熄灭:“我去外面看看。”


    窦文良拉住他,叨着烟:“我刚从那来,不用去,今天习文当值你忙什么,你媳妇骂你了,这么大火气。”


    陆临脸上带着几分郁气,骂倒是好了,可是她哭了!陆临的心像被人捏住了一样感觉到窒息。 。


    “听我家那口子说了,你媳妇稳得住,一路上可没失态,安排的稳稳妥妥的,放心吧,你要是担心我让凤仪多去陪陪她。”


    陆临看着地面,脸上冷冷清清,眼神却带着几分黯然。


    她只是太要强,在外人眼中稳得住而已,这一年多来,两人都没有分开过,他不习惯,她肯定也会害怕。


    陆临又点了一支烟,看向窗外:“我倒是希望他们动作快一点。”这个他们指的是日本人。


    窦文良失笑:“这可不好,金城没回信就我们打起来,那可是孤军奋战,我这点家底不得全陪在这里。”


    其实也不算是孤军,陆临想到了闻仲达,眼神动了动。


    ***


    次日,张妈他们上街去购置物品,沉容提不起精神,在家里带孩子玩。


    胡佩芳就是这个时候上门的,她提了一大堆东西过来。


    “我听说你回来了,我可忍不住多等几天了,不嫌我来添乱吧。”她拍手要抱小明。


    小明不认生,看了一眼妈妈就投到了美女的怀抱。


    “他也太乖了吧,你也太会生了,好看,跟你们家陆长官长得太像了。”话音刚落便知不好。


    沉容笑容淡了下去,胡佩芳安慰她:“你别担心了,我听老吴他们说了,滨城的局势也没那么糟糕,现在很多报纸都在说要和日本打,政府那边也在积极备战呢。”


    这话连街头巷尾的老百姓都不信,金城高官们还在歌舞升平,调兵遣将也不是为了支援滨城,而是为了“剿匪”呢?


    外敌都打上门了,他们还要窝里斗。


    “别想那么多,陆长官不会有事的。”


    好歹也是长官,就算是真打起来,他们也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战争残酷,死的最多的都是那些底层百姓和士兵。


    两人同时长叹一口气。


    胡佩芳转移话题,说起其他事情:“自从你去了滨城,我逛街都找不到人,第一楼来了不少好货,过两天我们去看看。”


    “我听说滨城繁华不输申城,比平城有过之不及是不是真的?快给我说说。”她话里带着好奇。


    沉容点头:“滨城确实繁华,不过各有各的特色。”


    胡佩芳有些遗憾:“可惜我不能去看看。”


    她用肩膀推了推沉容,朝她挤眼:“去一趟滨城,你和陆长官的感情增温不少,什么时候再添个妹妹。”


    沉容都要翻白眼了,谁家这么催生的。


    “太疼了我可不要,你怎么不生呢?”


    胡佩芳神色有些异样,沉容问道:“你和吴老师什么时候办喜事?“上次通信胡佩芳还说快了。


    还问很多怀孕期间的注意事项,原以为胡佩芳是有了,如今看她这腰身,难道发生了什么吗?


    胡佩芳笑容僵硬,比哭还难看,小明被她抱的紧了,不舒服地挣扎。


    沉容让桂春把孩子抱下去玩,又给胡佩芳倒了咖啡。


    胡佩芳掏出帕子,擦着眼角,有些不好意思。


    “原本不想跟你说的,不过话到这里了,索性也不瞒你了,其实我准备和老吴分开了。”


    沉容大惊,两人纠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要盼来个结局,竟然是要分手吗?


    胡佩芳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这些日子吵过,闹过,我也厌烦了,这些年的感情都快要磨尽了,在他眼里我不再是往昔通情达理的新时代女性,变得像个泼妇不可理喻,在我心中,他也从儒雅风趣变得面目可憎。索性趁着还有点情分,分开吧,以后再见还可以笑着点个头。”


    “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就变成如今这样了,不是说吴老师的原配答应离婚了。


    胡佩芳摇头,笑容苦涩:“那个乡下女人比我们想象的狡猾,老吴被她耍的团团转。”


    人家就从没打算离婚,先是把儿子弄进城里读书,然后她就借着陪儿子来了城里,还住进了吴庸和胡佩芳的家里。


    一副当家太太的做派,把胡佩芳挤兑成了个姨太太,处处挑衅,胡佩芳也是个暴脾气,两人三天两头的吵架,吴庸只会让胡佩芳退一步,他还盼着那女人松口离婚。


    “我是瞧明白了,只要那个女人不松口,老吴一辈子都别想离掉这个婚,如今她住了进来,我还留在那干嘛,跟你说实话,半个月前我就已经搬出来了,我可不想混了小半辈子,最后还得给人当小老婆。”


    以前吴庸老婆子在乡下,碍不到两人,她也就无所谓,如今都杵到眼皮子底下了,她丢不起这个人。


    “我已经买好了票,半个月后去申城。”


    沉容不好对他们的感情指手画脚,只能默默听着,听到她要去申城,有些担心:“你在那边人生地不熟的。”


    “我有个远房表姐在那边,我投奔她去。”


    胡佩芳笑着说道:“其实你应该挺瞧不起我的吧,我都看不上自己,一直标榜自己是新女性,可还是做了男人的金丝雀,这些年跟着老吴我衣食无忧,也忘了该怎么养活自己,老吴不就是知道这点,觉得我没能力离开他。”


    沉容摇头:“没有,我没有瞧不起你,其实我有时候挺佩服你的。”这是时代问题,不是胡佩芳一个人的问题。


    胡佩芳敢从家中逃出来,就已经强过很多人了。


    “以后我也要靠自己双手吃饭了。”胡佩芳对沈容笑,“我们女人在感情里太容易吃亏,迷失自我,自怨自艾,你记得,不管何时都别忘了给自己留条后路,让自己能有个一技之长,别像我似的。”被别人养的快飞不起来了。


    “我要走这事你先别跟别人说,我怕弄的到时候麻烦。”她叮嘱沉容


    这个想法她连吴庸都没有说,就是怕他阻止。


    沉容点头。


    胡佩芳捏她脸蛋:“别不开心啊,还有半个月呢,够我们把平城逛个遍了,你得为我高兴,也许你下次见我,我已经名满申城了。”


    两人太长时间没见,好像一点都没有生疏,有聊不完的话题,胡佩芳跟她说平城的事情,沉容跟她分享滨城的见闻。


    天色渐晚,沉容留她在家吃了晚饭,喝了不少酒,最后沉容叫车让张妈把她送了回去。


    张妈回来时满脸唏嘘感慨:“胡小姐怎么会住在那地方。”


    破破烂烂的,跟她以前住的可没法比。


    沉容没有说话,胡佩芳要省钱去申城,自然不会选高档的住宅。


    半个月后,沉容去车站送了胡佩芳,月台上人来人往,可来送她的人也只有沉容。


    “我在平城这么多年,交的朋友都是老吴给我介绍的,不过有你送我也就够了,说明平城我没白待这么多年。”


    她亲了亲小明,对沈容道:“我走了,有时间来申城找我玩。”


    沉容让她常写信回来,胡佩芳抬手,示意知道了,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她准备回去,刚好有另一趟火车进站下客,人突然就变多了,有些挤,她抱着儿子小心翼翼避开人群。


    “大嫂!”


    沉容差点以为自己幻听,怎么好像陆萱的声音。


    她又走了两步,这次声音离的近了,她转身四处寻找。


    只见陆萱跳着挥动双手,嘴巴咧的老大,陆由走在她身后。


    “大嫂,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来,大哥跟你说了?”


    沉容有些诧异,懵懵的摇头:“我不知道啊,你们怎么来了?”


    她看向他们身后,没发现蒋玉芬。


    陆由解释:“大哥给家里拍了电报,让我们接你回老家一趟。”


    陆萱抢过侄子,抱着就亲:“可想死他了,爸妈天天挂在嘴上念叨孙子呢。”


    沉容一个人带孩子回去肯定搞不定,本来还准备等张妈他们安顿好,把张妈和桂春都带回去。


    没想到陆临竟然让人来接她。


    “辛苦你们了,还让你们跑着一趟。”


    陆由笑道:“都是一家人,大嫂说的什么话。”


    “就是,我也想来平城玩几天,老家太无聊了,二哥,我们晚一点回去吧。”


    陆由没同意:“爸妈都等着呢,大嫂收拾好了我们就走。”


    陆萱噘嘴看沉容,沉容笑道:“我也要买点东西,起码要三两天后才能走。”


    陆萱满意地笑:“还是大嫂好。”


    第92章


    有陆萱和陆由来接, 沉容只带了桂春回陆家,给张妈一家子放了假,让他们也可以回乡下走走亲戚。


    小明对出行一向是很捧场的,好奇地盯着窗外看,南边的风景和北边很不一样,他一惊一乍啊啊个不停。


    陆萱对他百依百顺, 弄的他对这个小姑是喜欢的不得了,赖在人家怀里撒娇。


    出发前陆由已经给家里拍了电报,陆家估摸着时间派了人来车站接。


    沉容带的东西比较多, 除了从滨城带回来的,还在平城买了一些,好在陆家派了两俩车来。


    “少奶奶,一路辛苦了吧。”


    沉容抬眼看去,有些诧异:“吴妈怎么是你过来了,这大半夜的。”


    吴妈可是陆母身边的贴心人, 还是小明这个陆家长孙有面子。


    陆萱笑着开口:“肯定是妈急着想见孙子了。”


    吴妈呵呵笑,眼睛一直往后看, 嘴里问起小明。


    桂春抱着孩子走上前,如今是深夜,小明睡得迷迷糊糊。


    吴妈想上手又怕惊倒孩子, 笑得合不拢嘴, 夸赞词不要钱的往外蹦:“长得真好, 和大少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怎么每个人都要这么说一句,沉容哭笑不得,感觉自己一点参与感都没有。


    陆萱:“他笑起来像嫂子。”


    陆由他们已经把行李装好了,招呼大家上车,吴妈让桂春把孩子给她抱, 嘴上体贴道:“你也抱一路了,我来我来,你们歇歇。”


    看那样子就是说不累,她也要抢过来,沉容轻轻朝桂春颔首。


    吴妈心满意足抢到抱座,看着怀里呼呼大睡的小明,怎么都看不够,眼神都柔的能滴出水来。


    清晨的雾有些大,车子进了镇上,远远能看到陆家屋檐,车速很慢,见到车子,陆家佣人连忙回去报信,另有人去点道路两旁的鞭炮。


    噼里啪啦声响起,吴妈怕吓到孩子,捂住耳朵,小明却好奇地盯着车外,一点不害怕。


    陆家二老出来了,一脸笑的往这边来,车子刚停稳,陆萱等不及跳下车了。


    大家跟看西洋景似的围了上来,特别是陆母,迫不及待要从吴妈手里拿到抱孙子的所有权。


    “乖孙,我是奶奶,快,奶奶抱。”陆母拍着手掌,吸引小明的注意力。


    鞭炮又被点起,陆母皱眉,谁啊,这么大响动,万一惊到乖孙子怎么办?


    “阿容啊,累了吧,我们现在进屋。”陆母一脸慈爱地和沈容说话


    沉容看得出陆母有些失落,孙子陌生的眼神,不肯让她抱,让陆母有些低落。


    她接过儿子强硬的塞到陆母怀里:“这是奶奶啊,给奶奶抱抱。”


    小明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既然妈妈把他塞给了别人,应该就不是陌生人了,他伸出两只胖胳膊搂住陆母,乖乖巧巧地倚靠在怀里,好奇望着周围的人,脸上带着几分从未有过的腼腆。


    周围邻居亲朋也围了上来,各种花式夸小明,沉容有些不好意思,转过头,看到蒋玉芬也停着肚子出来了,疾手快扶住她:“外面人多,我们进屋吧。”


    还好她上次来过一次,对陆家熟门熟路的,不需要人领。


    外面的人都围着陆父陆母在说些奉承话,今日主角是陆小少爷,沉容就是个送货的,不见了也没人留意。


    “倒是个胆子大的。”陆父摸着孙子的小胖手,眼角都眯成一朵花了。


    “叫人多拿点鞭炮出来。”既然孙子不怕,那就多放些,势必要让整个镇子都知道他陆家添了个大胖孙子。


    小明抱着奶奶不放手,随便别人看,偶尔碰上动手动脚的,他就稍稍皱下眉头,有些不悦,倒是更让那些大人兴奋了。


    陆家大手笔,给看热闹的街坊派了红鸡蛋还有糕点什么的。


    街坊看着手中的东西,笑容又多了几分真心:“这陆家可真是豪气。”


    “长子长孙嘛,陆家又不缺钱,平日里低调那是怕招人眼。”


    有人凑过来:“听说他们家二少奶奶也怀了,说不定今年还能再领一次呢?”


    沉容的行李都搬进了她和陆临的房间。


    蒋玉芬对她道:“大嫂你要不要歇一会。”


    沉容摇头:“我在车上眯了一会,不怎么累。”打量着她的肚子,“你这也快生了吧。”


    蒋玉芬摸着肚子,一脸甜蜜:“还有一个多月呢。”


    “去医院检查过了吗?”


    蒋玉芬:“家里给请了大夫和稳婆看过了,怀相挺好的。”,她凑近沉容,低声道“她们说我这怀相可能是个女儿。”


    娘家人觉得有些遗憾,但她却很高兴,她和沈由都想要个女儿。


    沉容笑了:“真的?”


    “不过还是要等生出来才知道。”蒋玉芬抿嘴,眼中都是笑意。


    两人说起近况,又聊到陆由的生意和滨城的局势,一时都有些担忧。


    陆由商行的生意如今不好做,他倒是想做些其他生意,但目前还没找到什么好路子。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说。”沉容对她道。


    蒋玉芬点头,又说起陆昌:“三弟如今在金城就职,好像是在工商部。“


    听说是个肥缺,三姨太太最近可是春风得意的很,儿子有出息,她就有盼头。


    陆昌一个少爷从滨城回来就能去金城任要职,只怕不是那么简单的,蒋玉芬心里暗自猜测也许当初他去滨城就是有任务的。


    她是想看看沉容知不知道。


    “是吗,我都还没听说,去工商部也挺好的。”沉容心里有底,但这种事还是不说的好,她笑着点头。


    蒋玉芬看她一点都不奇怪陆昌能当官,便明白大哥大嫂对三弟的事情是知道的。


    “消息才回来几天,我们也才刚知道。”既然大嫂不说,那肯定是不能放到明面上的,她心里有数,也就不再问。


    都是一家人,只有盼着大家都好的。


    陆萱一脸笑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好啊,你们在这里躲清闲,外面来了好多人,我都累死了。”


    她脸都笑僵了,陆萱揉了揉脸颊。


    沉容对她笑道:“我们又不是主角,你二嫂身子不便,我让她陪我说说话,你怎么来了?”


    陆萱想起正经事:“妈妈让我叫你们去吃饭。”


    沉容看看时间,还不到午饭时辰。


    蒋玉芬笑着起身:“想必是爸妈让提前开饭了,早点吃了饭你也可以歇个响。”


    陆父陆母留了比较亲近的族人一起吃饭,其中就有三叔一家,三叔是陆父的堂弟,算是长房比较亲近的一枝。


    三叔母圆脸,模样周正端庄,很爱笑,对着沉容全是夸赞的好话。


    陆母听的与有荣焉,说到滨城趣事,三叔母有些向往:“我连平城都没去过,这辈子是见不多你们说的这些了。”


    陆母看她,也笑道:“我不也没一样吗?”


    她们这些妇人要出门太难了,这一辈子就是娘家婆家,有的人一辈子连镇子都没出。


    陆萱眼睛一转,想到个好主意:“妈妈,要不你也去平城住一段日子,大嫂肯定很欢迎的是吧?”


    沉容难道还能拒绝婆婆,自然是点头:“平城也不是很远,妈妈可以去住一段时间,我陪你好好逛逛。”


    陆母哪里看不穿女儿的鬼心思,她是在家里待不住了,对陆萱道:“你死了心吧,你爸不会让你离开家的,”


    她又看向沉容,笑着摇头:“我啊,在乡下习惯了,城里可待不住,其实当个乡巴佬也挺好的。”


    三叔母也笑颔首,很是同意这话,她们一把年纪了,喜欢的是安稳,背井离乡的,可不愿意:“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世界,我们也有自己的天地,你们年轻可以多看多闯,但家总要人守着吧,我们守家也挺好的。”


    陆萱算盘落空,有些不开心,噘着嘴戳着碗里的米饭。


    陆萱怎么了,沉容看了一眼蒋玉芬。


    蒋玉芬小声:“等下跟你说。”


    饭吃的差不多,大家去了一旁喝茶说话,陆母让人去前院把孙子抱过来。


    陆父已经霸占孙子很久了,她有些不满了,显摆的也该差不多了吧,她也想和孙子好好亲香亲香呢。


    没一会,吴妈抱着小明回来了。


    他嘴上油汪汪的,一看就是偷吃了。


    陆母皱眉:“喂他吃了什么?”这些男人哪里会带什么孩子,别给孩子吃了不该吃的,闹了肚子就不好了。


    吴妈笑道:“就吃了小半碗蛋羹,刚刚三爷给他舔了下肥肉,想必是沾了油。”


    三叔母听到了摇头:“胡来,他才多大就能吃肉了。”


    沉容给儿子擦了擦嘴巴,笑着说:“没事,他自己嘴馋,我也给他舔过。”


    陆母亲了亲孙子:“奶奶乖孙想吃肉肉了,那明天给你做个肉羹好不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听懂了,他吸溜一下口水,使劲跺脚,高兴的要拍手。


    “小馋虫。”沉容戳他脸


    三叔母看着这胖孙子,有些眼热:“能吃是福嘛。”。


    说完也伸手捏了捏小胖脸,小明抓住她的手,眼一瞪要去咬她!


    沉容手快,一下子挡住了,训他:“不许咬人!”


    “小家伙这是生气了!”三叔母有些兴奋。


    沉容笑着点头,他不爱别人捏他的脸,捏脸就翻脸。


    他是真不认生,这才多久,已经和奶奶亲的不行了,连妈妈都不太想要了,因为妈妈老是凶他,奶奶不一样,只要他稍微露出点委屈杨,天上的星星奶奶都能给他摘下来。


    别看他小,已经很能看脸色了,知道谁疼他,谁会无条件惯他,到了晚上,陆母试探要带他睡,小明竟然同意了,没有哭闹,这可把爷爷奶奶哄的不行不行的。


    沉容有些伤心,说好的亲儿子呢,不过看到陆家二老送来的一箱箱的好东西,行吧,就当他出卖自己去挣家业了。


    晚上躺到那张拔步床上,沉容看了看外侧,又有些想陆临了。


    次日,来看小家伙的亲朋好友更多,沉容露了个面,就去蒋玉芬那了。反正大家都是奔着小家伙来的,就让陆家二老他们去应酬吧,她偷个懒。


    两人说起陆萱事情,蒋玉芬说起这些日子陆萱身上发生的事情来。


    原来吴心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和陆萱表了心迹,两人竟然真的偷偷谈起恋爱了,陆父知道后自然是不同意,一口回绝了,也不让她和人家联系了。


    “我听说,最近父亲在给小妹相看婆家,家里人都不敢说,怕她闹腾起来!”


    “父亲见过吴心白了?有没有说为什么反对?”沉容有些意外,其实吴心白条件也不是那么差,没道理一口回绝了。


    蒋玉芬摇头:“父亲说不合适,没见过人”


    陆父是典型的大家长,他说不行就是不行,不需要给大家一个解释。


    沉容叹气:“没事,小妹还小,总能看开的。”


    蒋玉芬却不这样觉得,她看了眼四周,丫鬟离得远,她还是压低声音:“最近小妹老往外跑,我怀疑那个吴同学会不会追过来了。”


    沉容诧异:“不会吧。”


    吴心白要是来了不上门,而是躲着藏着勾搭陆萱,那这样没担当的人也确实不是良配。


    两人又说了一会,都想着日子长了,也许陆萱就放下了,她还小,而且陆萱表面上看也不像是伤心的样子。


    沉容在陆家日子好打发很,儿子基本不需要她带,家里人多就是这点好,每个人抱一会儿,一天就过了。


    她每日不是陪陆萱和蒋玉芬说话就是和大家玩牌,是真正过上了万事不用操心的少奶奶生活,但每到夜晚,她还是会挂念远那座城,那个人。


    就这样在陆家过了十日,沈家那边派了人来接她们母子归宁。


    陆母准备陆大包小包,叮嘱沉容:“多在娘家住一些日子,你妈妈恐怕也想你们的很。”


    她有些不舍的亲了亲孙子:“乖孙,可要多想奶奶。”


    小明同学也是很会的,凑上前亲了亲陆母,瞬间就哄好了老人家。


    陆母眼圈都红了,陆父看不过眼,催促司机快点上路,殊不知背后握成拳头的手也泄露了他的心绪。


    乖孙还没稀罕够呢,可沈家的人都还没见过孩子,他也不能私自霸占着不给看。


    沉父沉母是特地赶回老家来见女儿和外孙的,也跟陆家一样,安排了很大的排场。


    沈家实这个亲舅舅亲自来接,下了车还逗他玩抛高高,小家伙玩的兴奋,却把沉母吓得够呛。


    “沈家实,你皮痒了是吧,吓到我孙子跟你没完。”


    沉父也眼神不善地盯着儿子,像看敌人一样。


    沈家实弱弱地为自己发声:“我有数。”


    沉容见怪不怪了:“没事,吓不到他的,在滨他爸也这样扔他,习惯了!”


    沈家实抬起下巴,还好有妹妹仗义执言。


    “那也不行,你哥能跟女婿比吗,跟个弱鸡一样,别摔了我孙孙。”沉母对儿子是一点都不放心。


    沈家实知道自己的家庭地位又往下掉了一位。


    “饿了吧,妈让厨房给你做了好多好吃的。”沉母拉着女儿仔细打量,“瘦了。”还有些憔悴。


    “是不是孩子不好带?”沉母关心问道。


    沉容摇头:“不是,孩子也不用我怎么操心,可能是最近胃口不好吧。”


    沈家实在旁哼笑一声,一脸他知道怎么回事的得意:“妈,你就多余问,肯定是想妹夫想的呗。”


    沉容瞪了他一眼,她承认是有一点,但也没有思念到茶饭不思的地步,她瘦是因为……因为最近是真胃口不好,频繁的折腾搬家。


    沉母却认可了儿子说的理由,叹了口气,安慰女儿:“别担心,你爸也认识些朋友,大家都说打不起来的,金城那边也在请洋人斡旋呢。”


    沉父皱眉头,有些不赞同女儿这幅样子,觉得她应该坚强:“他既然是军人,迟早是要上战场的,你要有这个觉悟,也早好该做好心理准备。”


    沉母瞪眼,这老头子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说些宽慰人的好话,听着怎么像是咒女婿呢。


    不想沉容却点头附和:“爸爸说的是,我知道迟早有这一天,战场危险,随时都可能丢命,我做好准备了,可我还是忍不住想他,担心他。”


    沉母眼圈又红了,这都是什么事,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让女儿嫁给陆临了,还不如选个富家公子算了,虽然没出息,可也不用担心把命丢在战场上不是。


    沉父沉脸,觉得老妻这又是犯糊涂了。


    好在小明是活跃气氛的高手,趁着众人不留意,快狠准地出手,拿到一个鸡腿就往嘴里送!


    众人惊呼,立刻去抢夺,低沉的气氛瞬间消失。


    “就知道吃,你个小馋猫,就你这几颗米粒还想啃鸡腿,想的美!”沉容捏住他的嘴巴,故意用鸡腿逗他,然后自己啃了一大口。


    小明急了,委屈,不乐意,狠狠地跺脚,沈家实差点没被踩出屎来。


    沉母可受不了外孙委屈,抱到怀里哄:“坏妈妈,我们不理她,外婆给你吃肉糜好不好。”


    她舀了一调羹,小明迫不及待凑了过来,一副几天没吃饭的样子。


    沉母眼刀子扫向女儿:“看把他饿的,你这当妈的也不上心。”


    人家就是纯馋,跟饿可没关系,沉容真是比窦娥还冤枉。


    第93章


    陆临已经好久没来过电话, 沉容实在等不了,打了电话过去,却被人告知陆临不在滨城。


    人去哪里了是军机, 不肯透露,沉容心慌慌的,有些不安, 联系不上人,沉容只能从报纸上看那边的消息。


    沉父和沈家实都是大忙人,能抽空回家见女儿和外孙一面已经很难得了,他们还有生意上的事情要忙要先离开,沉母却不想和女儿这么快又分开,这几年,她见女儿的面屈指可数。


    她想让女儿陪着多住段日子,让两父子先回金城,沉父想了想同意了,沉容却婉拒了。


    “我也不会在老家多待,过段日子便准备回平城的, 妈妈你还是跟爸爸一起回去吧, 等过段日子,我找个时间去看你们。”


    沉母很湿不赞同,女儿一个人带孩子去平城做什么,陆临又不在,免得那些人嚼舌根。


    沉父更是不同意,他可没忘沉容以前弄出来的事情,可不是什么安分的性子。


    “你要是不想待在陆家,我给你公公打个电话,让你娘陪你在这边住。”自己家里总能舒坦吧,或者跟着他们一起去金城也行。


    大家都以为她是在陆家待的不自在。


    沉容很是头疼,压根就不是这个原因,她想回平城是因为城里消息灵通,她可以打听到更多滨城的情况,而且曹凤仪也在平城,她能得到第一手滨城的消息。


    解释完了,沉父也更不准她去平城了,若是陆临他们抵挡不住,平城就是进关第一城,太危险了。


    而且女儿这么在乎陆临,万一传来什么坏消息,谁知道她会做什么,还不如把她拘在身边。


    “你跟我们去金城。”他觉得这主意不错,沉母也两眼发亮。


    说完他就起身:“我去给陆兄通个气。”


    相信陆家应该能体谅。


    就这么三言两语决定了,问都没问沉容,这下她脾气也上来了,梗着脖子:“我不去!”


    沉母无措地看着丈夫,女儿的脾气倔的有名,她要是不愿意,就是绑过去也没用,何况如今她都成家了。


    这一年多来,可能她都没有和家人顶过嘴,险些让沈家三口都忘了女儿的性子有多糟糕。


    “好好说,容容,妈妈和爸爸也是为了你好,一个人带孩子太辛苦了。”沈家实朝她挤眼睛,可不能硬着来。


    见沉容抿嘴低头,他又反过来劝父母:


    “陆临在滨城,她忧心也是正常的,回平城就回平城吧,就算那什么,一时半会的也不可能打到平城来。”


    沉容对哥哥投去感激一瞥,总算有点哥哥样了。


    沉父严厉的目光瞪向儿子,怎么说话的,沉容这么胆大妄为,都是他们纵的。


    刚好小明醒来了,咿咿呀呀地找妈妈,沈家实立刻把他抱来救火。


    沉母见了外孙立刻把其他都抛到脑后了,说话打圆场:“这事再说吧,还有几天呢,现在先去吃饭。”


    沉容是拿定主意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主,没心没肺地吃的香甜,倒是让沈家二老看的叹气,有些食不知味。


    电话响起,是来找沉父的电话。


    接完电话回来后他脸色有些不好,沉母以为是生意上的事,也没多在意:“你要是忙就先回去吧。”


    沉父悄悄看了一眼女儿,沉容心领神会,知道和自己有关,放下筷子等他说。


    “日军突袭了两座城池,如今两边已经交上火了。”


    沉容突然站起身,沉父以为她想去打电话。


    沉父叫住她:“你这个时候打电话过去也没用。”


    沉容回头,脸上倒是意外的平静:“我知道,我只是想找份地图看看。”


    沉父有些诧异,语气软了几分:“书房有。”


    手指在地图画着圈圈,沉容咬唇,难怪这几日找不到陆临,只怕已经上了前线了。


    “爸爸,我要回平城了。”这次格外的坚定,不是商量的语气。


    沉父叹了口气:“你去了也只是空担心。”又帮不上什么忙,一个人胡思乱想岂不是更糟。


    沉容转头,不是不知道父母的担心:“我答应了在平城等他,爸爸你放心吧,我不会做蠢事的,我只是想多听一些消息,不想等在这里看报纸上的新闻猜来猜去。”


    沉父想了好一会儿,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是当妈妈的人,她铁了心要走,父母难道还能绑着,只能妥协:


    “好吧,但你要跟他们陆家人好好说,别犯倔脾气。”


    陆家长辈肯定也是不放心她独自带着孩子回平城的,可不能跟自己父母一样顶着来。


    沉容在娘家待了一周,然后拿着沉父给的大笔零花钱还有给外孙的丰厚见面礼回了陆家。


    沈家实有些眼红,都是亲生孩子,咋这么区别对待,沉父从没有对他这么大方过。


    沉母闻言冷笑一声:“谁让你没用,你要是能生个孙子来,多少钱我都给。”


    沈家实哑火,沉父给了白眼。


    刚回到陆家,沉容就知道家里肯定出事了,只见陆母强颜欢笑,焦心忧虑的,看着都有些憔悴了。


    沉容有些咯噔,难道是陆临……明明回来前沈家收到了他报平安的电报。


    这个时候沉容心里就开始吐槽陆临了,明明离开前给他留了足够的钱财,就不能多发几个字吗,不知道还以为他多穷?


    勿念,平安,说的轻松,不知道家里人很担心吗?


    还好,陆母表示陆临在滨城一切都好,也给家里发过电报了。


    沉容这才放心,委婉询问家里情况,陆母说一切都好,让她先回房休息,有事等下再说。


    刚回到屋里,沉容正抱住儿子亲来亲去和他玩耍。


    小明如今不喜欢抱着不懂,他甚至想下地爬,呲溜溜往下溜,沉容在他就要得逞又把他提上来,几次三番,小脾气上来了,板着一张脸两眼湿漉漉地看着他,别说,还真有陆临那冷脸的样子了。


    正好蒋玉芬来找她,沉容这才把小明交给桂春她们带去外面玩。


    “家里出什么事了?”她拉着蒋玉芬坐下,迫不及待开口,二老神色不对,一定是出事了


    蒋玉芬叹口气,正愁找不到人说这事呢,低声道:“小妹跑了。”


    跑了,沉容一时没想明白这含义,蒋玉芬继续点破:“跟那个吴心白跑了。”


    这是私……私奔了!陆萱这胆子够大啊!


    蒋玉芬摇头,摸着肚子苦笑:“小妹这脾气也太大了,谁也没想到她敢做这样的事情,可把爸妈气坏了。”


    陆父都不许家里人提起她,就当没这个女儿。


    “派人去追了吗?”沉容惊愕过后是担忧。


    陆萱还是个小姑娘呢,如今外面世道又乱,她这样跑出去太让人悬心了。


    蒋玉芬点头:“没追上,天佑带人沿着路追出去了,车站的人说他们买了去金城的车票,爸爸其实也私底下派人去吴县堵他们了。”


    陆父就是嘴硬,当然这是陆由偷偷告诉她的,明面上陆父是不让找人的。


    沉容眉头皱的很紧,这个吴心白还真是看走眼了,竟然敢勾搭女孩子私奔,还是不是个男人!


    蒋玉芬倒是为吴心白说了句话:“也不一定是他的主意,我看八成是小妹自己的意思。”


    沉容问起原因,陆萱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要私奔了。


    蒋玉芬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还不是亲事闹的,隔房叔祖母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来家里说了小妹一通老古板的话,还要把娘家侄孙说给小妹。”


    她娘家就不是什么殷实人家,这些年靠着她才能填个肚子,那侄孙更是个拿不出手的,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还赖在家里靠爹妈养活,时不时就来打秋风,陆家又怎么会看得上。


    沉容真是长见识了,这样的人那个叔祖母是怎么有脸提这门婚事的。


    蒋玉芬在她耳边低语,眼神带着不屑:“叔祖母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吴心白的事,说不计较小妹失贞……”


    陆母当场冷脸就把人给轰走了,陆父也气坏了,觉得女儿丢人,当即决定要把她婚事尽快定下来。


    陆萱知道这事,跑去找那位叔祖母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把人当场气晕了,这下有理也变没理了。


    陆父训了她一顿,说要把她早点嫁出去,陆萱听到还了得,自然是不肯嫁,还说她有心上人了。


    陆母也没有站在女儿这边了,劝陆萱和这个吴心白断了,说就凭他不敢上门来提亲,这就不是个能托付的人。


    陆萱反应激烈,一副非君不嫁的模样,陆父气急给了她一巴掌,陆萱突然就不闹了,谁知她半夜跑了。


    上次她逃婚背后有陆母撑腰,还有哥嫂护送,这次可是真真的私奔了,陆父雷霆大怒,闹着要登报和她断绝父女关系,家里人好说歹说才给劝住了。


    “大嫂你说这事弄的?”家里也只有陆临敢和老爷子顶着来,可如今他在滨城呢?就没人能劝住了。


    陆由出去追人了,可谁知道她会跑到哪里去,若是跟着去了吴家又算怎么回事呢,这私奔过去的……岂不是让吴家人白白看低了她。


    沉容第一反应是陆萱的钱带的够不够。


    蒋玉芬叹气:“她没带什么贵重物品,连衣服都只带了几套换洗的。”


    这些闺中小姐哪里知道钱财的重要性,气头上是半点也不想沾家里的东西,一副铁了心和陆家脱离关系的模样,


    “她是不是傻!”沉容骂她。


    真是读书读傻了不成,跟钱过不去了,不带陆家的钱财就能撇清家庭了,真是天真。


    两人正说着话,吴妈来找沉容了,说是陆母找她。


    蒋玉芬看她,一定是为了陆萱的事情了。


    两人没猜错,陆母还真是为这事来的,她主要是想问问那吴心白是个什么样的人,女儿如今跟着他走了,若是他品行不好,陆萱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


    沉容有些内疚,当初她是知道陆萱和吴心白的事情,但那时候他们还没撕破窗户纸,陆萱没开窍,她也就没点破,陆临还让她不用管,没想到如今竟然闹到了私奔的地步,不知道陆临知道这事会不会后悔当初的放任。


    “为人倒是正直善良,知书达理。”至少没发现有什么品德上的问题,他的同学朋友也对他评价很高。


    陆母听了松了口气,这样至少女儿没有性命危险。


    “家里的事你都知道了吧?”陆母脸色憔悴,说起女儿只有叹气的份。


    沉容点头。


    “妈你放心,小妹这么大了能照顾好自己,说不定过几天她就回来了。”


    陆母摇头,心里却知道没这么容易的:“她那脾气认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你越说她越犟,不撞个头破血流是不会回头的,要是天明在就好了。”


    陆萱最怕这个大哥,哪里有胆子敢跑,跑了陆临也能把她抓回来腿打断。


    沉容见陆母这伤心的样子也不敢陆临可能上了前线的事情说出来,说了只怕她更受不住。


    一个女儿就够让人担心的,还要担忧战场上的儿子,还不如把她的心拿出来搅碎。


    “老不死的不肯让人去找。”陆母拉着儿媳的手,双眼祈求地看着她,“我听天佑说他们去金城,亲家不是要回金城吗,能不能托他们帮着找找。”


    她语气放的很低,带着些小心翼翼的祈求,家中女儿私奔,这说出去确实丢人,她担心沉容不愿意沾上这事。


    沉容握住她的手:“妈你放心,我爸妈那边我去说,若是小妹真去了金城那就不用担心了,有我沈家,还有三弟也在,找到她不是什么难事。”


    陆母低头拭泪:“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想着他们是真去了金城才好,可千万不要半路下车了,你不知道她鬼的很。”


    他们能想到的,陆萱定然也猜得到,就怕她不是真去金城,而是虚幻一枪。


    沉容也觉得这个可能性更大。


    “这孩子就知道惹事。”沉母揉着额头,真是操碎了心。


    沉容原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说要离开的事情,可她实在太担心陆临了,便趁这个机会也说了出来。


    陆母听到她要回平城,很是失落:“你也要走?”


    “妈,平城我有一些熟人更容易打听滨城那边的情况,这里消息滞后了些。”


    听到事关大儿子,沉母立马反应过来:“是,你说的对。”


    她就是有些不舍得大孙子,这才回来一个月都没有。


    “回吧,后天我让人送你们回去。”沉父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反正是听到沉容的话了,陆母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你爸跟你说了?”


    沉父眼睛扫了一眼妻子,语焉不详,但沉容听懂了


    陆父应该也得到了滨城那边交火的消息,只是瞒着老妻。


    “是。”


    沉父点头,问她:“要不要带几个人回平城?”


    儿媳一个人带孩子怕她有些吃力,大孙子精力好像有点旺盛。


    沉容婉拒了:“人够了的。”


    沉父交代着:“去了平城若是有什么消息记得及时告诉家里,还有……你小妹要是打电话来,你先稳住她。”


    见她们诧异,沉父黑脸解释:“她大小姐性子,怕是不知道什么叫穷家富路,就她带的那点钱能够花几天。”


    没钱了自然要找人借钱,家里肯定是不成,那只有沉容大嫂子了,加上沉容有钱又疼她。


    沉容嘴角抽抽,怎么把她说的跟个人傻钱多的冤大头一样。


    “爸,我知道了。”


    陆由不在家,陆父让三叔家的大儿子送沉容她们回平城。


    小明表现的很不舍,小脸皱成一团,拉着奶奶的袖子嚎的惊天动地,把陆母惹的哭成泪人,亲着小明一口一个心肝肉。


    可等车开远,小家伙立马就止了哭声,沉容刮了一下他脸上的泪珠子,佩服不已:“你真有影帝的潜质。”


    小家伙咧嘴对她笑。


    “小骗子!”沉容拍着他的屁股。


    ***


    沉容前脚刚回平城,曹凤仪的帖子就到了。


    “少夫人说有事情要跟你说,请您明日无比去一趟。”


    沉容知道肯定是滨城的事。


    第94章


    在曹凤仪这里沉容看到个熟人, 马琅华。


    马琅华见到她却没有好脸色,对于表嫂跑到平城不带自己却带沉容,她心中是很不平的, 不敢找曹凤仪的不是,那只能摆脸色给沉容了。


    不过白眼翻到天上去沉容也没放在心上,她满腹心神都在滨城的局势。


    “琅华, 你先回去吧。”曹凤仪打发她。


    “不是说还要去看看白小姐。”马琅华本还不愿意,听了这话总算是愿意走了。


    沉容诧异:“白小姐也来了?”


    曹凤仪脸色格外平静:“是啊, 住在隔壁巷子里。”


    沉容只觉不妙,窦文良竟然把白苑送回平城,而曹凤仪又这么平静,,定然不会是窦文良疼白苑,为人家安危着想,而是他也要回来了。


    难道他又要退回到关内。


    曹凤仪拉着她的手,叹了口气:“滨城已经交上火了,少帅也想全力和日本一战,但如今不是他一人能决定的事了,金城那边有命令,让他不要和日本人进行正面冲突,政府也不能给到后续支援,他们可能要陆续退回平城了。”


    沉容抬头看着她,这话应该还有后半截,不然曹凤仪不会专门把她请来,而且是关于陆临的。


    她心跳的厉害,曹凤仪脸色有些为难还夹杂一丝怜悯,拍拍她的手安慰。


    “陆临主动请求断后, 不过妹子你放心,文良给他留了足够的人手和武器,他本事大,不会有事情的。”


    沉容面色一下子白了,果然是这样……


    “就这么放弃掉东北和滨城了?”沉容声音很轻,没有任何激动的情绪,好像早就料到一般。


    曹凤仪叹气,以两人的关系没必要用套话敷衍她,何况人家丈夫还主动替窦文良在后面抵挡日本人的攻击。


    她选择说实话。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金城那边不让和日本人开战,想着让洋人在国际上给日本压力,让他们停止战争,我跟你说实话,文良已经尽力了,我们总不能把二十多万人都填在那吧,只凭我们一家的人马怎么和日本打,金城万一就打着这个算盘呢,等我们把人拼完了,他们就安心了。”


    “滨城那也是我们的家啊,我比你更想把日本人轰出去。”


    “你放心,文良不会让陆临出事的,等大部队撤回关内就会把他召回来了。”


    沉容笑的比哭还难看:“好,谢谢嫂子。”


    曹凤仪心里苦涩涩的,可是这事她也插不上嘴,男人的决定她只能转达。


    “说什么傻话,我们跟一家人一样。”


    沉容深一脚浅一脚地出了窦公馆的大门,脑子里很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都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没有人在乎深陷战区那些老百姓怎么想,他们怎么办?


    窦家怕手中兵马拼光了,没了筹码,金城政府想看坐山观虎斗,收渔翁之利。所以满脑子都是权力争夺,以为日本人占领东北后会满足。


    会满足吗?沉容知道不会,他们会更疯狂地扑向中原大地。


    她知道,很多人其实也知道,报纸上天天都有人在怒骂当前政府,提醒当局,把日本的狼子野心,狡诈卑鄙,侵略之心分析的淋漓尽致,可上面的人装聋作哑,放任不管,几十万大军忙着内斗“剿匪”呢。


    何其可笑!


    沉容深感无力,她现在想跑到高台拿出喇叭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可有用吗?


    别人只会以为她跟那些热血激进的学生一样,说的都是些恫吓之言。


    窦家难道不知道日本人的野心,金城政府难道真不知道?可他们为了自己的眼前利益,依旧选择了退让。


    曹凤仪看着沉容的背影,叹气摇头,身边的老妈子上前:“陆太太这是被吓倒了吧。”


    曹凤仪:“她和陆临夫妻情深,担心也不奇怪。”


    回到家里,沉容看着儿子,突然有些想哭,家里电话响了,她有预感,是陆临。


    桂春要去接,被她拦住了,她要自己接。


    时隔两个月再次听到熟悉的声音,沉容没绷住。


    “别哭,都知道了?”陆临声音有些低沉,环境吵杂,炮火声隐隐可闻,硝烟好像通过电话线传到了沉容的鼻尖。


    “怪我吗?”陆临声音带着点迟疑。


    就算沉容会伤心会生气,可他依旧会这么选,他不能懦弱地退回关内,把滨城就这么拱手给日本人了。


    沉容吸了下鼻子,露出一个笑:“当然不会啊,陆临,我以你为傲,我知道你一定会这么做的,陆临才不会畏战呢?”


    陆临低沉的笑声传来:“阿容,我也很开心。”很开心沉容能理解他,能支持他的选择。


    “这应该是最后一通电话了,以后不一定能打给你了,你不用担心我,好好照顾好自己和孩子,若是……你要好好的。”若是他不幸死了,希望沉容只伤心一两个月就好了,他不惧怕死亡,只是怕她会伤心。


    沉容知道这个电话有多珍贵,她不舍得挂断,紧紧拉着电话线:“可我想和你说话,我不想从那些报纸军情里面得到你的消息,我想知道你好不好?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陆临顿了一下晒笑:“那你给我写信吧。”虽然不一定能收到,“把你想说的话都写在里面,好不好?”


    沉容听到那边有人叫他,心一紧,呼唤着他的名字。


    “别害怕,等我。”他挂断了电话,连再见都来不及说。


    沉容趴在沙发上哭了起来,张妈和桂春抱着小明躲在厨房,两人叹气。


    “张妈,出什么事了这是,怎么太太哭的这么伤心。”桂春问道。


    张妈叹气:“肯定跟滨城的战事有关系吧,你带着小少爷去外面再逛一圈,别扰到太太。”


    太太强撑了这么久,就让她哭一哭发泄一下吧。


    那些日本人太可恨了,他们自己没有国家吗,做什么要来抢他们的东西,是强盗吧,不,比强盗更可恨。


    窦文良的大军花了三个月才陆续撤回平城,他回到了平城第一时间见了沉容。


    “这是天明让我交给你的。”窦文良指着一个小箱子,里面全都是信。 “你说你们打个电话就是了。”


    非得搞什么战火情书。


    战事紧急,怎么能随意打电话去前线呢,万一误了事情怎么办?沉容只是浅笑接过。


    “谢谢。”


    满满一箱子,够她看很久的了,他这是把后面几个月的量都补上了吗?


    窦文良看她这么平静,有些好奇:“不问问他的情况?”


    沉容摇头:“战事我又不懂,他近况……只要没死就行!”死了报纸也该报出来了。


    窦文良笑了:“你这心态可以,难怪天明那么放心。”


    沉容苦笑,天天哭丧脸她日子还过不过来,心态不好怎么能行?


    “你放心,战事虽然艰难了些,但日本人想打垮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拿出烟,看到沉容又放了下去。


    他记得陆临说过,沈大小姐可不能闻烟味。


    “有韩习文和他打配合,日本人没那么快拿下滨城。”窦文良身上少了很多纨绔习性,经过炮火的洗礼,他的面容变得冷硬,眼神坚定。


    沉容相信他的话,其实滨城能支撑这么久,窦文良如今才撤回平城就已经超出意外了,虽然没有把日本人赶出去,但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挫败了日军的锐气,他们也不是吹嘘的那么可怕,什么战无不胜的神话,那些装备良好的日军不是被国人的血肉之躯阻挡住了吗?


    曹凤仪告诉她几日后家里准备举办舞会,让她到时候记得要来。


    沉容点头答应了,她知道,这个宴会是为了欢迎金城来的特派员安排的。


    陆临还在前线抗战,她作为家属自然也要出席,而且金城的人定然还要和她说些慰问的话。


    若是有可能沉容一点都不想参加,她也有一大堆事情要忙呢。


    陆临在打战,她总不能天天在家哭着等信吧,这些日子她也在忙自己的事业,她在跟着蔺文慧学东西。


    蔺文慧如今在做文物保护工作,她帮着打打下手。


    从窦公馆出来,沉容直接坐车去了董家。


    蔺文慧看到她来有些意外:“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是知道沉容去了窦家的,还以为她今天不过来了。


    看到她满地的纸张,稻草,木箱,沉容有些奇怪:“这是做什么?”


    蔺文慧已经显怀,不能蹲太久,起身坐到一旁的高位置上。


    “我在学怎么打包。”


    打包还需要学吗?


    看出沉容疑惑,她解释道:“眼看战火就要烧到北平了,宫里那么多宝贝呢,万一日本人打过来了,人长着腿可以自己跑,这些东西可怎么办?”


    沉容恍然,原来这个时候就开始做准备了吗?


    “你们要把它们运走吗?”


    蔺文慧点头:“老师是有这个想法,不过他们意见还没统一,毕竟不是个小工程,这些东西都是经不起颠簸的,我这也是未雨绸缪,先研究下怎么打包?”


    “有远见。”沉容竖起大拇指。


    蔺文慧拿起手边的稻草丢她,又指着一旁桌案上的几本书:“老师听说你喜欢研究文物,这是他多年研究心得,先借给你看看,给你打个基础吧。”


    沉容是纯外行,连入门都不够格,蔺文慧的老师听她说起过沉容的事,便好心借了几本书,至少先得认出真文物才能进行保护吧。


    可别把赝品当真货,那就丢他们的脸了。


    “蔺老师,你怎么这么好呢,放心,我一定好好看。”沉容表演有些浮夸


    蔺文慧也打趣她:“谁让我欠陆太太的呢,不过你可得好好看,这可是老师多年心得,一般人都不借的!”


    沉容点头,连连保证,一定好好看。


    见她又要去打包,沉容把书放到一旁,蹲下帮忙,在蔺文慧的指挥下一层层包裹好放进木箱,然后要经过震动,水淹火烧等试验。


    效果有些差强人意,蔺文拿起稻草有些苦恼:“还是不够软和。”


    沉容想起现代快递打包,那都是用泡沫板、气泡膜填充缝隙,可以有效避免碰撞,如今只靠这些稻草是不太够。


    “你说用棉花怎么样?”棉花轻柔,再小的缝隙都能填充。


    蔺文慧摇头:“我们也想过,可是用棉花成本太昂贵了,若是能找到便宜的替代品就好了。”


    沉容啧了一声:“我们蔺老师也本末倒置了哈,棉花和国宝比起来哪个贵,当然要用最好的来打包了。”她脑子灵光一想,有了主意:“若是经费不够,我们去募捐一点。”


    她朝蔺文慧使眼色,平城有钱人多,那些富太太们无所事事每天不是打牌就是争奇斗艳,何不找个高大上的名目让她们来捐点。


    蔺文慧有些犹豫:“这样行吗?”


    沉容打了个响指:“交给我好了。”


    刚好几日后窦家就有舞会,全城名流都会来,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附庸风雅,那些上层社会的人最喜欢了,现代不也有各式各样的慈善晚宴吗?


    第95章


    沉容去找曹凤仪把想法说了一下, 她满口应了。


    “这是好事,我自然赞同,你说吧,要怎么办?”


    对曹凤仪来说这也是个好机会,能挽回窦文良在公众心中的形象,自从窦家军不战退回平城,外面的人议论纷纷,那些报纸把他骂的狗血喷头,说他怯战,懦夫,是孟昶之流。


    窦家人这些日子都不愿出门了,若是能牵头举办捐赠晚宴,也能稍稍挽回一些名声。


    虽只是文物,但也能上升到家国情怀上面的,这是贴金的事情,她怎么会不乐意,不就是捐一笔钱吗,又不是很多,她还是很愿意的。


    “嫂子,你不愧是女中豪杰,大义,我们虽不能像那些战士们上阵杀敌,但也可以在后方做一些能所能及的事情,这些不只是古董文物,也是我们国宝,是我们民族的根本。”沉容不吝啬赞美曹凤仪的义举,给她上升了一个高度,似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一样,让曹凤仪嘴角压都压不住。


    曹凤仪拉住她的手保证:“我一定给你办的漂漂亮亮。”


    沉容自然也相信,有曹凤仪出头,这募捐的数目定小不了。


    宴会当日,平城的政商名流都来了,郝教授是蔺文慧的老师,也是文化馆的负责人,更是全国有名的文物专家和考古学家。


    平日里他很少会参加这种宴会,今日不但来了,还做了演讲,这些有钱人谁家没收藏几件古董呢,像郝教授这样的专家平日里请都请不到,今日自然是要好好拉一拉关系,捐钱的时候那叫一个痛快。


    郝教授比主人家还忙,身边挤了一堆请教的人,他的脸色越来越僵硬,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蔺文慧带着沉容去帮他解围。


    郝教授松了口气,他是文人习性,骨子里带着清高,不喜欢这些应酬,更喜欢埋头研究。


    “你就是沉容?我听文慧说起过你,书看的怎么样了?”果然是一见面就提问,当老师的通病。


    沉容笑容有些僵硬:“刚看了点。”


    其实是她刚翻开两页,还在看他写的目录,正文都还没进入呢,她在心里祈祷,可千万别提问。


    老天应该是听到了她的心声,郝教授竟然只是点头:“要是有不懂的可以随时来问我,或者也可以问文慧,你们是朋友,交流起来更方便些。”


    “谢谢郝教授。”


    “应该是我对你说声谢谢,多亏了你的好主意,为我们解决了很大一笔经费问题,文物南迁的事情也变得容易多了。”


    之前大部分人不同意就是考虑到搬迁不容易,路途上可能会有损耗,经费不足这些。


    如今钱到位了,很多问题也就能迎刃而解了。


    郝教授是真的感谢沉容,一般人就算想出这个办法,也不会这么成功,借用窦家的宴会来募捐,可不是谁都能办到,或者说能有这个面子的。


    沉容被他夸都有些不好意思,脸红红的:“我喜欢文物,它们背后都是一段历史,保护好它们就是保护好我们的文化,我若是能做点什么肯定要做。”


    郝教授点头:“你说的很好,很多人只知道它们值钱,但它们不只是值钱,这些文物是我们几千年历史的见证,是我们的文化传承,祖先留下来的东西,我们也要留给后世子孙,不能让它们被外敌抢走,这是我们的根。”


    他看向沉容的眼神发亮,更加欣赏:“这样,我回去帮你选几本书,能很快地让你了解这些知识,若是你有空可以来我们文化馆做个助手。”


    他开玩笑说:“不过没有薪水,只能打白工。”


    沉容求之不得:“不要薪水,不要薪水,能让我涨涨见识学点东西就行。”


    蔺文慧在一旁打趣:“老师这是准备收个关门弟子了吗?”


    沉容惊愕,表情一惊一乍。


    郝教授摇头,故作矜持:“她如今可还不成,都还没入门呢,别砸了我招牌。”


    也就是入门就有戏了,沉容顺杆往上爬:“您放心,我争取早日入门。”


    蔺文慧也是钦佩她的厚脸皮,大家笑了起来。


    窦文良夫妇领着几人往这边来了,其中有两人看着有些陌生,应该就是从金城来的特派员了。


    双方互相介绍认识。


    “这是金城来的姚特派员,这位是文先生,从申城来的。”


    沉容留意到,窦文良夫妇对这位文先生的态度更亲热些。


    文先生气质儒雅,三十岁左右,听到介绍沉容时他眼睛一亮。


    “你爸爸也算是我的老师,我和你哥哥是好朋友。”他笑着问沉容,语气亲近,“听你哥哥说他外甥很是可爱,今天带来了吗?”


    沉容用笑容掩饰尴尬,沈家实还真没跟她提过有这么一个好朋友,又或许是很久以前的朋友。


    不过文先生能说出小明,至少沈家实最近是和他联系过的。


    这个不靠谱的人!沉容吐槽自家大哥。


    “他太闹腾了,没有带来。”沉容笑着回他


    曹凤仪在一旁说道:“原来大家都是熟人。”


    沉容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是第一次见文先生。”


    文先生无所谓地笑了:“这不就认识了。”


    在一旁当了半天背景板的姚特派员上前搭话:“是啊,大家都是朋友嘛,过些日子等陆长官回来,陆太太也跟着去一趟金城,到时候让文先生当东道主。”


    文先生笑着抽了一口烟:“可以是可以,只怕姚特派员没空啊,您可是大忙人。”


    沉容看了一眼曹凤仪,陆临要回来了?


    曹凤仪颔首,示意她一会儿说。


    文先生又和郝教授聊了起来,说起文物安置的事情,文先生表示他在交通部有朋友,到时候可以帮着联系联系。


    这可是意外之喜,郝教授千恩万谢。


    文先生把烟递给一旁经过的服务生,拿了一杯酒,对郝教授敬意:“那些文物都是国家财产,郝公大义,为保护它四处奔走,我尽一分小小力也是应当的。”


    姚特派员也拿了一杯酒:“文先生说的是,我也敬郝教授一杯,这些古董要您费心了。”


    古董,沉容看到郝教授嘴角抽了抽。


    文先生瞥了一眼姚特派员,带着几分轻蔑的笑。


    她和蔺文慧对视一眼,有些弄不清这文先生什么来路,让金城来的特派员竟然都对他这么奉承,处处以他马首是瞻,不是个普通的商人吧。


    找了机会,沉容私下偷偷问了曹凤仪。


    曹凤仪诧异,沉容苦笑解释:“我真不知道他是谁,我那个哥……”她长叹一口气,一言难尽。 “外面的事都不怎么跟我说。”


    曹凤仪理解:“男人总觉得外面的事和我们没关系,他啊,大有来头。”


    她压低声音:“他本人倒是没什么,确实只是做生意的,不过他哥哥姐姐你应该知道,申城文家听说过吗?”


    沉容张大嘴巴,又闭紧,重重点头:“知道。”


    这咋能不知道呢,随便拧一个小老百姓都知道文家,有钱有权,如今还有谁能与他家争锋!


    “听他的语气和你家关系挺近的,这也是好事。”曹凤仪在一旁道。


    人家随口一说,到底是什么关系谁知道呢,好朋友也许只是应酬话,相比文家,沉容现在更好奇的是另一件事。


    “那个姚特派员说陆临要回来了?”


    这事。


    曹凤仪点头:“是,他就是来督办这事的,已经催了文良好几次了,让他把陆临调回关内。”


    “可他们还在和日军打战呢?”难道真要把东四省拱手让人?


    曹凤仪摇头:“是啊,谁知道金城那边怎么想的,可能是觉得文良拖着不办,如今都派人来盯着了,要不了多久陆临就该撤回来了。”


    她笑着安慰沉容:“这也是好事,省的你老担心你们家陆临会不会受伤。”


    沉容笑的比哭还难看。


    她是想陆临平安,可不是这样的平安,回去路上,蔺文慧留意到她情绪不高,问她怎么了?


    沉容张嘴,看着她关心的面容,还是说了出来:“她们说我们家陆临要撤回来了。”


    这其中代表的意思是什么蔺文慧也明白,她脸色变了变。


    “还是守不住了吗?”


    不,不是守不住了,是不让守了,


    这样的政府,这样的官员,“真是让人恶心!”沉容突然脱口而出。


    郝教授看了过来:“陆太太慎言。”


    沉容深吸一口气,转头对郝教授说:“郝教授,我看你们还是抓紧安排起来吧。”


    郝教授点头,不过他还是有些疑惑。


    宫里文物不少,要打包要运输,这都需要时间,但就算东北守不住了,也不代表平城也守不住啊,为何听她的口气,好像平城也快要沦陷了一般。


    迟早的事,沉容在心中低语。


    次日,小洋楼收到了一份大礼,有送给孩子的也有给她的,是文先生送的。


    沉容给沈家实打去了一个电话。


    沈家实一听她说的前因后果,笑了:“是问清啊,那你收着吧,我来给他还礼就好了。”


    沉容:“你跟他真是好朋友啊,之前都没听你提过还有这么一位厉害的朋友。”


    沈家实在那边嘿嘿笑:“也不算了多厉害,比我还是差了点,问清又不参合他们家里的事情,我可不是看他姓文才跟他做朋友的,他也没沾家里的光,做出的成绩全都是靠自己”


    沉容撇嘴,这话说出去鬼都不信,他要是不姓文,昨晚窦文良能把他当贵客捧着,他要是没沾哥哥姐姐的光,那姚特派员能点头哈腰。


    “那你给他打个电话,替我表示一下感谢,陆临不在家我不方便请他来家里吃饭,你就替我表示表示吧。”


    沈家实嘀咕:“就知道占你哥的便宜。”


    “那谁让你是我哥呢,你要是没跟他提我,提小明,人家肯定也不会这么客气送什么礼物,说到底还是你的面子,哎呀,我大哥怎么这么有面子呢,真是让妹妹都沾光了。”


    “几天没见,我妹妹拍马屁的功力见涨了。”沈家实觉得还挺受用。


    沉容哼了一声,听到对面有动静,好像是沉父的声音。


    接着听到沈家实说了句是妹妹。


    “我挂了,爸爸让去开会。”他压低声音:“他知道你给我打电话不给他打,脸都黑了,我感觉他等下要给我小鞋穿,妹妹啊,咱们爹这是吃味了。”他狠狠地嘲弄了自家亲爹一番


    沉容笑了着挂断了电话,刚好张妈做了很多平城的点心,便让她们包一些让张叔送去给文问清。


    ***


    一个月后,陆临所在的部队陆续撤回来了。


    小明自从会走路后就闲不住了,他还不能单独走,需要拽着别人走,沉容丢了个玩具去远处,小明立刻就牵二毛的手去捡。


    还乐呵呵地,口水都流出来了,他以为妈妈在和自己玩耍,殊不知他亲妈把他当狗溜。


    “太太,你不去街上瞧瞧?”张妈又一次问她。


    沉容还是那句话,不去。


    张妈就不懂了,太太不是很想先生吗,怎么如今要回来了,这看着倒像是不高兴的样子。


    门外传来动静,张妈以为是自己丈夫买东西回来了,开了门出去看。


    很快,门外响起张妈叫二毛的声音。


    小明有些不舍地放开小哥哥的手扑倒妈妈怀里。


    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沉容动作顿了一下,转头去看。


    潦草憔悴的身影站在那里,还是那么高大,他微微佝着背,靠在门口,空气中还有一丝硝烟味道,从他身上传来的


    沉容跳了起来,愣了一会,然后发力朝他扑过去。


    陆临伸手环住了她,笑了一下。


    “怎么又哭了,你比儿子还容易哭鼻子。”


    沉容紧紧抱住他的腰,腰好像比以前瘦了很多,身上的味道也不好闻。


    “好臭,都把我熏哭了。”


    陆临低头,亲了亲她的面颊。


    沉容躲了一下:“痒。”他的胡子应该很久没剃过了,有些扎人。


    陆临恶意往她脖子里扎,沉容往他怀里躲。


    “我回来了。”陆临轻声道。


    沉容吸了鼻子:“欢迎回家。”


    他们想高兴的,可心底却又沉甸甸的,陆临把她抱起,走了两步停下,眼睛看向不远处,有些错愕:“这小子会走路了!”


    沉容转头,只见小明微微颤颤地往这边来,见到妈妈看他,激动快走了两步,然后一软趴下了。


    没良心的父母哄堂大笑。


    小明撇嘴,眼眶含泪,陆临低头想要提起他,被他小胖手呼了一下,还狠狠瞪了一下。


    小家伙不认识他了,陆临蹲下抱他,小明挣扎起来,向妈妈求救。


    谁知道老母亲不但不救,还大声嘲笑。


    小明委屈地哭了,刚刚这个坏人欺负妈妈,他可是急的自己走了,怎么现在妈妈就不救他了呢。


    第96章


    冯轻算准了时间来,没想到还是扑来个空,陆临去见窦文良了。


    沉容笑着对他说:“你在家坐一会,他应该快回来了,等下一起吃个饭,这段时间多亏了你的照顾,陆临昨日还说要请你吃饭谢你。”


    冯轻笑着应了:“嫂子你就是不说,我也准备赖着不走了,好久没和陆临喝酒了,怪想的。”


    他一把抱起小明,抛了一下,小明笑的不值钱:“我跟我干儿子玩一会儿,嫂子你忙你的。”


    沉容也没和他客套,看着他们去了院子里,也去忙自己的了。


    陆临如今平安回来,怎么都得回一趟老家看看二老,今早接到老家电报,说蒋玉芬生了个女儿,她还准备给孩子买些东西带过去。


    这么一想全是事情,她可真忙。


    陆临回来的比他们预想得晚,见到冯轻, 破天荒地表现了些高兴。


    “我冯轻这辈子还能得到你一个笑,值了啊!”冯轻大力拍着陆临肩膀,说着怪话。


    陆临打掉他的手, 给了他一记冷眼。


    张妈已经准备好酒席, 沉容让他们入座。


    “你们边喝边聊。”


    冯轻也不客气,拉着陆临坐下:“我今晚可得尝尝你们家的酒,话说我还是第一次喝到你家酒呢,你们家陆临小气的很,以前我每次说来你家喝酒,他就借口你不喜欢拒绝我。”


    他开始挑拨离间:“嫂子,你家陆临到处败坏你的名声,你可得好好治治他。”


    陆临黑着脸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吃吧,堵不上你的嘴。”


    冯轻低头一看,乐了,让沉容看:“我就说他阴坏,给我全夹的胡萝卜,我最不爱吃这个了。”


    沉容忍笑:“胡萝卜含丰富的维生素,他应该是关心你的身体。”


    冯轻啧啧摇头:“嫂子,你跟陆临学坏了。”


    陆临这次夹了一大块羊肉塞他碗里,咬牙切齿:“吃吧。”


    餐桌上,两人聊起滨城的战事,说到最后,冯轻安慰他:“我们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让你们撤军是上面的决定,你就别一直想这个了,总有一天我们会和那些小鬼子好好干一仗的。“


    陆临问起冯轻这一年的近况,不料他长叹一口气:“早知道当初跟着你去滨城算了,你好歹和小鬼子干了几场,我在平城都快闲的蛋疼了。”


    原以为北伐军来了会有一仗,谁知道糊里糊涂的他们就被金城收编了,如今窦少帅来了,他们又归了窦家了。


    冯轻想到什么,突然开始挤眉弄眼:“你可是窦少帅的左膀右臂,要不你把我调去你那,给你当个副官参谋的也行啊。”


    陆临看了他一眼:“我过段日子去金城,你去吗?”


    冯轻呛了一下:“金城,你这是……被踢开了?”


    沉容也有些意外,怎么这么突然,之前没听说啊。


    陆临安抚地看了她一眼,对两人解释:“今天刚接到的命令。”


    见冯轻两个眼珠子乱转,就知道他胡思乱想了:“不是少帅的意思,是金城方面来的调令。”


    冯轻脱口而出:“这是防着少帅呢。”


    陆临是窦文良的左膀右臂,如今又刚从前线撤回来,虽然没有打退小鬼子,可陆临毕竟还是和人家正面抗了几个月,这军事能力是不容置疑的,也是有功劳的。


    如今前脚让把人叫回来,后脚就把陆临调去金城,这明显的挖墙角啊!


    “他们不会把你调去金城后给你小鞋穿吧。”冯轻小声嘀咕。


    沉容听了,也有些担心地看向陆临。


    陆临伸手,轻轻捏了她的手,安慰她:“别听他胡说,不至于。”


    “儿子困了,你先带他去睡吧,等下我再跟你说。”这是支开她。


    沉容看了看他,有些不情愿地下桌了。


    她刚走开,陆临就黑脸了,冷冷地看冯轻:“你这嘴巴还是这样口无遮拦。”


    冯轻讪笑:“怪我怪我,吓到你老婆了,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陆临面色和缓了些,给他倒酒,碰杯:“谢了。”


    “你真要去金城,被人家困在那当猪养你甘心?”冯轻问他。


    陆临挑了下眉头,冷笑一声反问他:“你第一天认识我。”


    也是,陆临也不是什么好人,不可能怪怪听别人安排。


    冯轻笑了:“那我放心了,别折腾太过份,人家地盘呢,来,走一个。”说完他一口闷干。


    陆临这笑带着邪气,只怕有些人的算盘打不响咯,冯轻也不知道自己这祝好运是祝陆临好运,还是该祝金城的那些人好运,


    见陆临只是意思意思沾沾嘴,他不满嚷嚷开:“老陆,你是不是男人。”


    “我儿子不喜欢闻酒味。”


    干他娘的!


    “那是儿子又不是女儿,别太娇气了。”


    陆临一句你不懂,把冯轻一肚子的话憋在嘴里。


    之前用老婆当借口,现在用上儿子了,就他有老婆有儿子!


    冯轻瓮声瓮气:“老子赶明天也生个儿子。”


    生下来就让他喝酒,要让陆临见识见识儿子该怎么养。


    两人喝到半夜,冯轻有些醉了,陆临送走他后才上楼,沉容在看书,儿子睡在一旁的小床上,他凑过去看儿子,把发沉的头抵在她肩膀上。


    “他睡的好乖。”一眨眼他就这么大了,陆临觉得自己错过了太多,也亏欠他们母子太多。


    沉容不想和他伤春悲秋,耸肩:“快去洗漱,一身酒味。”


    陆临低头闻闻,还好啊:“都是冯轻,下次不请他来家里了,酒鬼。”还拉着他不停地喝,害的他一身酒味被嫌弃。


    “我去洗澡,等我。”他没敢亲嘴,偷亲了下面颊。


    他走后,沉容脸泛红,她拍了拍脸蛋,按住胸口那快过分活跃的心跳。


    “别闹,稳住,不能被他勾引,先谈正事。”


    她先给自己上心理建设,难怪别人都说小别胜新婚,两人分开这么久,陆临都变得有些缠人了,她差点就被勾引了,今天不能又在床上联络感情,得先说正事,谈谈心。


    陆临这次洗澡速度有些快,刚打开门就撞上了沉容。


    他眼底带着无奈的笑意:“你怎么这么喜欢守在门外。”


    有些遗憾,怎么这次就没有推门进去了呢?若是她真推门了,可就不放她出来了,想到那个画面,陆临心神摇曳,单手一把抱起她,紧紧箍住她的腰,低头寻找香软。


    “等一下。”沉容咽口水,用尽力气往后仰。


    陆临眼神迷离,带着几分疑惑不解:“儿子不是睡了吗?”


    还等什么呢?


    沉容用力推他的头:“说正事啊!”还没告诉她去金城的事情呢,就知道惦记这事


    “说完金城的事情再……再那个。”沉容嘴巴好不容易逃出来,眼睛湿漉漉的带着些羞涩。


    陆临用一只手按住她脖子,把她往自己这边带,嘴角一勾。


    “忙完正事再说。”


    沉容被堵住嘴,说不出话来,瞪大眼不敢相信,陆临都会邪魅一笑了。


    而且,这是什么正事!陆临果然学坏了!


    沉容被扔到床上,陆临动作娴熟,一下子把她满脑子的废料都勾出来了,双手紧紧抱住人家脖子,也不计较哪里坏了,主要太忙了。


    ***


    半个月后,陆临和沈容再次搬家,张妈一家和桂春依旧跟着。


    窦文良和曹凤仪来送他们。


    “一路平安,去了那边多打电话回来,你不在平城,我都没伴了,打牌都少了乐趣。”


    曹凤仪一脸不舍,拉着她的手:“别和我生分了,我这心头真难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了。”


    沉容也有些不舍:“嫂子你放心,我们常联系,有时间我就回来看你。”


    曹凤仪叮嘱她:“金城那边的人心眼都多,你和那些太太们打交道也多留个心,别傻乎乎的掏心窝子。”


    沉容一脸受教:“嫂子我都记住啦。”


    她转头看向陆临,说道:“也不一定就留在金城,陆临还是想去其他地方,金城达官贵人太多了,不适合我们。”


    曹凤仪笑容多了几分:“也好,不过也别强求,我们两家的情谊也不是分开都能断的,文良和我是真把你们当一家人看的。”


    那边窦文良和陆临说完话了,已经催促登车了。


    陆临过来帮她提箱子,对曹凤仪道别:“嫂子,那我们走了。”


    窦文良过来:“快去吧,有什么事记得发个电报回来。”


    两人上车,沉容爬到窗边和他们招手。


    “也不知道陆临这一去会不会和我们生分。”曹凤仪笑着招手,小声问丈夫。


    窦文良笑着揽住她肩膀:“别多想,天明不是那种人,他这个人很重情义的。”


    这话曹凤仪信,看他对沈容就知道了,发达了也不负糟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她扫了一旁的丈夫一眼,这一点他可一点都比不上陆临。男人只要有点钱权,哪个不是一屋子姨太太,只盼着陆临永远不要变才好。


    “金城不会把习文也调走吧。”曹凤仪有些担心


    丈夫身边最受重用的就这两人了,陆临被他们以述职的方式调去金城,怕是也不会放回来了,若是连韩习文也调走了,窦文良就等于接连断了两条臂膀。


    “不会,习文和陆临不一样。”


    韩习文从头到尾都烙着窦家的印记,金城就算是调走了能用的放心?


    窦文良倒是挺想金城换一换,把韩习文调走陆临留下就好了。可惜了,陆临是个人才啊,他正用的顺手呢。


    “金城的人也太多疑了?”他们连滨城都弃了,怎么还如此疑心,曹凤仪吐槽。


    窦文良伸手挡住日头,谁会放心呢,换个角度想,若是陆临手上有二十万人,他一样也不放心。


    火车上,依旧是陆临在忙前忙后,沉容在一旁和儿子监工。


    南下的风景很漂亮,小明指着窗外嗷嗷叫,沉容嫌他有些烦,不让他看了,小明委屈巴巴地看着陆临。


    嘴里叫着巴巴,伸手要换个人抱他去看风景。


    沉容把他屁股上打了两下:“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啊,我手臂都要断了。”


    儿子太闹腾了,她叹气:“要是个女儿就好了。”


    陆临瞥了她一眼,自从看到二弟家的女儿,沉容就有些看不惯儿子了,觉得人家女儿又香又可爱,自家的是个只会哇哇叫的魔童,很是嫌弃。


    可之前明明是她要生儿子的。


    “要不,再生个女儿!”陆临嘴角带着坏笑


    沉容眉毛一竖:“想都别想。”敢情不要他生。


    陆临偏头,眼底都是笑意:“那你没得选了,陆战,快给你妈妈赔个不是。”


    小明也不知道是听懂了没有,咧嘴对在沈容笑了一个,伸手叫妈妈。


    他如今开始会叫人了,只是叫的不清楚,但那奶声叫的人心里软乎乎的。


    沉容侧着脸凑过去,小明同学嘟嘴给了一个湿漉漉的吻。


    “乖儿子。”


    这下又是乖儿子了,陆临笑而不语,看着母子俩打闹。


    “吴县和金城离的不远,等有时间我们去一趟吴县吧。”沉容看向陆临。


    陆萱也是真的长本事了,从家里离开后就谁也没联系,陆家派出去的人也没找到她,吴家说吴心白没有回去,金城陆由又没追到人,也不知道她和吴心白藏哪里去了?


    陆父很生气,放话就当没生这个女儿,也不许人再去找,本来要登报断绝关系的,被陆临给拦下来了。


    知道陆临要去金城,陆母私下托付沉容和陆临,怎么都要去找一找陆萱。


    她就担心女儿会不会在外面受难,若是……若是她和吴心白过的好,那不回陆家就不回吧。


    陆临眉头皱了一下,脸色有些冷。


    沉容知道他生气了,轻轻碰了碰她:“妈妈很担心的,就算是为了让她安心,小妹还小,冲动行事也很正常,她接受的新式教育,一时接受不了爸爸的专制,就想着要自由了。”


    陆临低头看着儿子,语气却有些冷:“接受不了就没有其他解决途径了,私奔难道是什么获取自由的方式?”


    他眼睛定定看着沉容,有些翻旧帐的趋势。


    怎么?他也觉得陆萱丢人了,不想管她了?


    沉容脸一板,开始倒打一耙:“都怪你,我都说他们关系不一般,你让我别管,她和吴心白跑了,你要占一大半责任,你不是查过他吗,怎么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查出来,就没看出他人品不行,你看人眼光真不行。”


    陆临脸色青白交加,一时无语。


    “我让三弟去吴县了,等等看吧。”


    沉容尴尬起来,换了副口气,嗔怪道:“你怎么不早说。”


    就说陆临不是那种冷血的人,害得她误会。


    陆临呵呵两声,又是他的错。


    沉容搂住他的胳膊,说着软话哄他,陆临不想吃这一套,可怎么都推不开她的手。


    第97章


    火车刚停稳,沈家实那颗大脑袋就出现在了窗外,他咚咚咚地敲窗户,小明拿手指着巴巴的叫。


    陆临眼睛看了过去, 摸了下儿子的下巴:“叫舅舅。”


    沉容也看到了,给他比了个大大的心,沈家实笑的一脸不值钱。


    门一打开, 他就爬了上来。


    “你们可真慢,我都等了一个小时了。”


    他伸手抱小明:“舅舅抱。”


    小明看了一眼爸妈, 乖乖地伸手了。


    “你要找茬该去交通部, 又不是我要慢的。”沉容嘟囔他。


    这两兄妹一见面就开始互怼,陆临摇头,跟大舅哥打了招呼,开始拿东西准备下车


    沈家实掂了小明两下:“小家伙长胖了。”亲了一大口小脸蛋:“想舅舅了没有。”


    原是随口一问,谁知道小家伙还真点头了:“啾啾。”


    沈家实喜出望外:“他叫我了!”


    他跑到妹妹面前显摆:“看,他叫我舅舅, 宝贝,再叫一个。”


    小明很给他长脸, 清脆地又叫了一声啾啾。


    沈家实下巴抬的很高,一脸得意。


    沉容切了一声,险些没翻白眼:“他又不是第一次叫人。”不知道骄傲了个什么劲儿。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儿子第一声叫舅舅呢。


    “快帮忙提东西。”沉容把自家大哥当牛马用。


    沈家实可舍不得放下亲亲外甥:“我带了人来, 让他们来, 我要抱小明。”


    沉容噘嘴:“我可是你亲妹妹, 你都没表示下。”


    一来就奔着小明,沉容觉得自己是失宠了。


    “没见过跟自己儿子争宠的,出息了啊沈大小姐。”沈家实嘘她。


    沉容狠狠地瞪了几眼,陆临过来拉着她的手,好像说在他心中,她比儿子重要。


    沈家实一脸揶揄地看着两人,沉容难得闹了个脸红,甩开陆临的手,提着自己的包下车了。


    “下车下车。”


    这次他们来金城带的行李不多,只有几个大箱子,沈家实安排的车都没装满。


    车子一路驶进了沉公馆,沉母早早就安排佣人收拾好了房间,看到他们只有这么点行李有些意外,不过想着女儿的性子,也许是要重新置办也说不定。


    她拉着女儿看了又看:“比上次有精神多了。”


    沈家实在一旁打趣:“那可不,陆临回来了啊!”


    沉容脸涨红,抬脚要踢人,没打到又跟陆母撒娇:“妈,你看他……”


    沈家实跟个猴一样跳来跳去,看的沉母心惊肉跳:“你别摔了我孙子。”


    她伸手把外孙接过来,大力拍了一下儿子:“谁让你说实话臊着你妹妹了,皮糙肉厚的让她打打怎么了。”


    说完也不看儿女的精彩表情,一个劲和孙子亲亲热热去了。


    陆临提了两个箱子进来,就挨了沉容一记瞪眼,他有些莫名,沈家实在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妹夫,真是辛苦你了,竟然娶了这么个不好侍候的主。”


    他说的一脸情真意切:“沈家真是对不住你。”


    说完这句话又立刻换了一副脸色,义正言辞:“不过,不接受退货啊,你要好好适应。”


    一会儿一个表情,跟表演变脸一样,陆临心中吐槽,果然是亲兄妹,都挺爱演的。


    晚上,沉父回来了,一家人吃了一顿团圆饭。


    席上,沉父问了陆临的打算,若是在金城就职到时候可以住在家里。


    沈家实一听,给妹妹使眼色,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要知道老头子那性子古板的很,沉容要是住在家中肯定要被他管,哪里还有潇洒可言。


    沉容不以为意,朝他做鬼脸。


    陆临点头:“若是可以,我不想在留在金城,倒想去地方上有些作为。”


    沉父有些意外:“和家里都商量好了?”


    沉父消息灵通,早就知道女婿被调来金城是要受重用的,若是去了地方……时间久了,和上面的关系肯定是会淡的,对他以后的仕途也不利。


    他私心猜测难道是和窦少帅有关系?


    “你是党国的人,不应该是忠于某一人,而是忠于国家忠于政府。”


    陆临:“爸爸说的是,这个决定倒不是因为少帅,我是党国的军人,自然服从命令,只是觉得金城人才济济,我在这里熬上十年也不一定有所作为,不如去地方上多历练历练,到时候有了功绩回来才顺利成章。”


    沉父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也好。”


    如今金城的各方势力都在角逐,局势波诡云谲,陆临避开也好,在金城以他资历职位也不会太高,与其苦熬,还不如去主政一方。


    “有什么需要的直说,沈家在金城也有些朋友,你想去哪里有没有主意……”


    饭吃到一半开始讨论起正事,沉母嫌弃地拉着沉容下了饭桌。


    “我说你们怎么就带了这么点行李来,那这次你们在金城能待多久?”沉母还以为能和女儿团聚了,没想到还是要分开,她眼中有些不舍。


    “明天我们去逛街吧,妈妈给你买些东西,过几日肯定有舞会,我带你去看看。”


    如今金城是越来越繁华了,几乎天天都有宴会。


    沉容笑着点头:“好啊,应该能待一段时间吧,说不定住久了您就嫌我烦了。”


    沉母摸着女儿的头:“我现在烦的是你哥,一把年纪了也不肯成家。”


    沉容看了一眼沈家实,说了句良心话:“这事也不能急啊,总归要哥哥乐意才行。”


    “这个时候你倒是和你哥一条心了。”


    沉容抱着沉母的胳膊撒娇:“我和妈妈一条心。”


    第二天陆临一大早就出门了,接下来的好些日子他都早出晚归的,沉容要见他一面都难。


    不过听沉父说,陆临表现很好颇受上面的人重视,想让他在身边做侍从官。沉母眼睛一亮,这侍从官可是亲信,若是真如此,女婿留在金城也未不可。


    沉父也是这个意思,不过还是要看陆临怎么想。


    “还是看陆临的吧,他有自己的主张。”沉父觉得陆临未必愿意,从之前谈话中就可以看出,陆临更想去地方做实事。


    但没想到,这次陆临竟然接受了。


    不过他告诉沉容:“我待不了多久的。”


    只有当了这侍从官,这样他就从窦文良的人变成了金城的亲信,再去地方也不用受人猜忌了。


    沉容笑他:“原来是去镀层金。”


    陆临失笑,这个比喻倒是恰当。


    沉容搂住他的腰:“那你什么时候有空,三弟那边有小妹的消息了。”


    他们到金城的时间不巧,陆昌刚好去了吴县,今天发了电报过来,说他过两日就回来,有重要事情要说。


    沉容猜测,应该是和陆萱有关系,电报信息太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知道是不是找到人了?


    “后天我休息。”


    沉容太意外了:“你们还有休息日啊。”


    她都多久没看到陆临有休息日了,在滨城的时候刚开始很忙,后面才休了几次日本人又闹起来了,陆临就彻底没了休息时间。


    “侍从官是轮值的,刚好我后天休息,你当全世界都离不开我了。”侍从官又不止他一个人,陆临没好气地瞪她。


    总觉得沉容刚刚那句话有点故意讥讽他的意思。


    沉容对他假笑一下,听出来了啊!


    “对了,明天市政不是办了个舞会吗,你去吗?”沉容问他。


    好像是说政商名流,军方还有外国大使都会参加,规模等级挺高的。


    陆临摇头:“不去,我不参加这种舞会,你……”


    他看了一眼沉容,眉头皱了一下:“你跟着妈妈去看看就行了,别玩的太晚。”


    “你这么放心啊,灯红酒绿,衣香鬓影的,应该有很多帅哥,万一我把持不住……。”沉容哪里看不出他那不情愿的样子,故意说些话逗弄他。


    陆临垂眸看了她一会,冷不丁来一句:“你会跳舞吗?”


    沉容呲牙,小瞧谁,不会难道不能学吗?不过她好像是还没找到机会学。


    之前在滨城她也参加过好些舞会,不过都是坐着看别人跳,也没人敢来请她跳,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有人来请她跳舞。


    她吸了口冷气,好像胡佩芳说过,她在平城是舞国皇后,那跳舞应该是老厉害了吧。


    怎么忘了这个了,她偷偷瞟了一眼陆临,要不装腿瘸了。


    沉容不是个会表情管理的人,想什么都在脸上,陆临看着舒心了,还想去舞会勾搭人,她敢吗?


    现在她该想想怎么藏好自己的马脚才是最重要的。


    ***


    晚七点,舞会正常开始,沈家全家出动,沉容挽着哥哥的手臂踏进了会场。


    说是舞会,其实真正奔着来跳舞的人少,都是来社交发展人脉的,比如沉父,他带着沈家实去认识财政部的官员了。


    沉母也带着女儿去和老朋友打招呼,大多是些和沈家门第差不多的官太太们。


    听说沉容是陆临的太太,那些贵妇们笑容都深了几分,说话很是亲切,这让沉容又一次感受到了陆临的炙手可热。


    他不是才当的侍从官就这么有影响力了?


    沉容笑的腼腆,受着他们的夸赞。


    沉母脸上带着骄傲,嘴上却很谦逊:“他们还年轻,受不得你们这么说,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


    她们那夸张的程度,险些让沉容觉得陆临就是政界缓缓升起的新星了。


    很显然沉母也觉得别人是捧杀,偷偷跟女儿嘀咕:“别信她们说的客套话,陆临才进去就受重视,多少人眼红在盯着呢,你以后行事低调点,这时候可不能给他拖后腿。”


    沉容:“妈妈,我是那种人吗?”


    沉母转头看了她一眼,只有一个字:是


    女婿对女儿的宠溺已经到了言听计从的程度,她这性子,得意起来就差翘尾巴了,看看,她现在那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


    旁边有人在叫沉母,上了年纪的太太们可受不了舞厅的吵闹,她们应酬完了就要凑搭子去打牌了。


    “你跟着我去吗?”沉母问女儿。


    沉容摇头:“算了吧,你们打牌我看着,手指头痒。”


    沉母是听儿子说过女儿的牌技,太太间打牌也是门社交,可不是让人赢钱的,女儿上场光赢钱,岂不是得罪人。


    “那你在这里玩一会儿,陆临不在你老实点。”见女儿盯着舞厅里那些抱在一起的男男女女看,心里有些担忧,她低声叮嘱。


    “我玩一会儿我们就回去。”


    沉容无奈:“妈,我是不是你女儿,说好的信任呢,陆临都不会怀疑我。”


    沉母冷笑一声:“你说呢。”女婿那是老实。


    沉容倒吸一口冷气,好吧,谁让自己有前科呢。


    沉母走后,她便去吃东西,又四处转了转,凡是有人来邀舞都被她婉拒了。


    其实这舞会也没什么好玩的,还不如去打麻将呢。


    周围都是不认识的人,想到她刚穿来时在平城第一次参加舞会,那个时候还有胡佩芳在身边,好歹有个熟人有话聊,就是那次她还碰到了陆临。


    这么一想,其实陆临也不是不参加舞会的吧,跟她装呢!


    她气呼呼地闷干一杯香槟,重新再拿了杯,又拿几个小蛋糕,找了个角落坐下悠闲地欣赏青年男女的舞姿。


    “陆太太,怎么不下场跳支舞?”


    文问清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在沈容对面坐下。


    “文先生不也没去跳舞吗?”


    文问清笑着摇头:“我这不是躲这来了吗?你大哥刚被人截走了,这些小姐太热情了,我脚都快跳断了”


    他说的有趣,逗的沉容发笑。


    “不去救你大哥?”文问清朝她示意。


    沉容摇头:“他是猪八戒,进了盘丝洞也没关系。”


    文问清突然爆笑。


    这有什么好笑的,沉容觉得有些莫名。


    “是不是挺没趣的。”文问清扫了一眼四周,问她。


    “我觉得还挺好玩的。”她可不说这种话,说舞会无聊,岂不是显的自己很清高,她是俗人,没这么高的觉悟。


    “你比你大哥说的还好玩。”文问清看着她笑


    沉容挑眉,大哥又说她什么坏话了,而且,对女人好奇可不是好兆头,特别是对人/妻好奇就更不好了。


    “文先生,我这个人其实挺没意思的。”


    沉容一本正经的表情又逗的他笑的前俯后仰。


    文问清泪都笑出来了,这还真是亲兄妹,都这么自恋。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口味没那么重,而且,我不喜欢你这样的……”说完还上下打量一下,有些嫌弃。


    沉容脸都黑了,是她误会了吗,明明是他先说那话让人误会的,真让人尴尬啊!


    文问清伸手拍了拍她的头:“放心,我知道你对陆临一往情深,你大哥说过。”


    沉容面无表情挥开他的手:“我给你提个忠告吧,少和沈家实玩,他的不聪明还很容易传人。”


    这是连他一起骂了,文问清哭笑不得。


    “你大哥说你嘴不饶人,还真是。”


    臭沈家实,到处败坏她的名声,等回去好好找他算账,沉容咬牙切齿。


    文问清乐子看够了,准备起身:“那是不是你朋友,好像是找你的。”


    沉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是吴庸。


    她有些惊讶:“吴先生。”


    吴庸见被发现,脸上有些局促,走了过来:“陆太太。”


    “文先生。”他和文问清打招呼。


    文问清只是颔首,认识他的人很多,可大部分他都没兴趣认识,点个头就算是他的教养了。


    见他们有话要说,文问清知趣地走开了。


    吴庸看着文问清的背影,问道:“陆太太也认识文先生。“


    沉容点头:“他是我大哥朋友。”


    吴庸点头,想想也是,以沈家和陆家的背景,认识也不奇怪。


    “吴先生是有事找我?”


    吴庸有些难开口,期期艾艾了半日才问:“佩芳有没有跟你联系过?”


    第98章


    沉容没想到他是要问这个,笑着回道:“最近倒是没怎么联系过,几个月前收到过她的一封来信,吴先生怎么忽然问起这事。”不是已经分手了。


    吴庸看她神色,便明白陆太太是都知道,不由地苦笑:“当时佩芳在气头上,我也只能依着她,原想着她去申城也好,等我来了金城再把她接过来。”


    他也是被两个女人闹的没办法了, 可谁知胡佩芳去了申城除了给他发过一个平安到达的电报就没有音信了。


    根据她留的地址他写了很多封信过去, 可却没有回音,所以他有些担心。


    沉容不以为意,分手不就是要干干净净切断往来吗,若是藕断丝连那还分什么手,她一点都没觉得不回信有什么奇怪的。


    回信才奇怪吧,不过看吴庸这神情,是想要挽回?早干什么去了。


    她脸上有些为难,最终开口道:“其实这是吴先生的家事,我不应该多嘴的,佩芳是我的朋友,我自然也想她过得好,既然你们已经分开,何不各自安好,吴先生又打听她做什么?”


    吴庸怔愣了一会, 有些落寞:“我没想和她分开。”


    这是什么意思,沉容笑了,语气也变得有些刻薄:“那吴先生把她当什么了,小情人,您是想家有贤妻外有美妾,享齐人之福。”


    吴庸脸被羞红了,手足无措地解释:“我没有,我是想要离婚的,只是……需要她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给她名分。”


    沉容哈地干笑一声:“吴先生自己说这话信吗?你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了吧,她之前为什么不走,现在又为什么忽然要和你分开呢。”他就没想过答案吗?


    吴庸也苦恼,他是真没想明白:“是啊,以前我们都挺好的,她也从不计较这些东西……”,以前她理解、体谅自己的难处,为何如今就闹成这样了。


    有时候男人装起糊涂来可真厉害,沉容索性摆明态度:“吴先生,你如果是想要我帮着劝劝她,那就免开尊口吧。”


    她可干不来劝朋友当小三的事情。


    吴庸讪讪,他确实是这个打算,胡佩芳朋友不多,陆太太是她唯一比较亲近的朋友。


    他知道自己的一些行为可能伤到了胡佩芳,但他已经在想办法离婚了,再给他点时间,他可以保证,一定会离婚的。


    沉容摇头,相信这样的保证胡佩芳听过不少,她可不想扯进这些烂事里面:“吴先生,坏人姻缘可不是什么好事,其实说实话,我觉得佩芳和你分开是好事,虽然我们是朋友,但说句良心话,我是不太赞同佩芳某些行事的,她这样介入你和吴太太的婚姻是不道德的,我也一直不太认同你们这段感情。”


    听了这话,吴庸难得有些急了:“陆太太,我们是真心相爱的,这和佩芳没关系,是我的家庭问题……”


    沉容伸手拒绝:“吴先生,你不用跟我解释,这是我的个人想法,我知道你们有感情,只是你们的爱情是不是也伤害到了另一个无辜的女人。”


    吴庸知道她说的是自己的原配妻子。


    “可我和她没感情!”


    “老吴。”


    话音刚落,一位穿着旗袍的中年女子急急走了过来,她眉间有一道深深的竖纹,应该是常常皱眉头,看向沉容的眼神带着挑剔与防备。


    吴庸收拾好脸上的表情,眉头皱了一下,有些嫌恶。


    “什么事?”他冷声道。


    中年女子表情一僵,神色有些不悦,但语气很柔和:“转眼你不见了,我人生地不熟的。”


    “我让你留在平城别跟来,你自己愿意的。”


    语气硬邦邦,而且还是当着外人的面,这让中年女子下不来台,笑容都凝住了。


    “吴太太,幸会。”沉容笑着和她打招呼,算是帮她递了台阶。


    吴太太眼神飞快地打量一下沉容,见着女子年轻漂亮,身材苗条衣着时尚,是吴庸喜欢的那类女子,她的笑容就有些淡淡的了。


    特别是吴庸一点也没有为她介绍的意思,这让吴太太更是忌惮。


    城里女人都是不要脸的,见到有些本事的男人就往上攀,她是不会再让别的女人再缠上吴庸的。


    她知道城里女人要脸皮,故意眼神放肆,带着点羞辱的意味来评估打量:“这位小姐可真年轻漂亮,和我们家老吴认识啊,你不知道,我们老吴就喜欢打肿脸充胖子,就是个穷酸书生……”


    吴庸见她说话不成体统,一把拉住她,低声训斥:“住嘴!”


    这下不得了了,吴太太以为丈夫是维护那女人,更是声音高了八度:“我说什么了,自己不要脸还不让人说了……”


    吴庸气急,扬手就是一巴掌。


    沉容哎的一声,换来吴太太怒目而视。


    好吧,你们自己解释吧,夫妻间的事外人不插手,沉容微微欠身:“我有事先走了,你们夫妻慢慢聊。”


    吴太太不服气还想要拦住这个小妖精,吴庸一把推搡开她。


    “你是不是真要我回老家种地?”这一声质问让吴太太停住脚步。


    吴庸如今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若真回去种地,儿子的前程怎么办?


    她冷哼:“那你别勾三搭四不就行了。”


    不过一个错眼的功夫,就勾搭上小妖精了。


    吴庸气的眼发昏,有些站不稳:“你闹吧,你大声吼,让大家都听到,明日我死在护城河里就如你意了。”


    吴太太被吓住了,脸色有些发白,强撑着声势:“你吓唬谁呢,这是金城,不是无法无天的乡野。”


    吴庸冷笑,她就是拿住了他要面子,所以故意作出这些事吗?


    “我是对不起你,但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你在平城已经闹的不成样子了,金城你还想如此,我是不是连和别人说句话的自由都没有了。”


    要不是她闹的太丢人,他也不至于跑到金城来,谁知道还是没摆脱她。


    吴太太紧紧盯着他:“你知道对不起我就好,我没让你不和人说话,只要别和小妖精说说笑笑就行。”


    吴庸讥讽一笑,语气很平淡:“那是陆太太,是沈家大小姐,你和人打听打听去再来发疯吧。”


    他摘下眼镜擦了擦,扬长而去,留吴太太在原地一脸莫名。


    沉容挽着沉母的胳膊出门,打着哈欠,晚上的金城有些冷,她瑟缩了一下。


    不远处有个人影走了过来,脱下外面的大衣披到她身上。


    “你怎么来了?”沉容抬头看他,难道还真来蹲她有没有勾搭帅哥不成。


    她似笑非笑地盯着陆临,挑着眉头打趣他。


    陆临被看的不自在,转了个身子和沈家二老说话:“我估摸着你们也差不多要结束了。”


    沉父问他:“来多久了,怎么不进去?”


    陆临摇头:“刚来,进去了又是一顿应酬,麻烦。”


    沉父无奈摇头,这官场上可不就是应酬吗,见他还要开口,沉母偷偷掐了一下。


    “刚刚容容说有些饿,我们先回去了,让天明带她再去吃点。”


    沈家实听了也说要去,被沉母狠狠瞪了一眼,他只能换了措辞:“算了,我不当电灯泡,我回去吃面。”


    沈家人走了,沉容挽着陆临的胳膊慢悠悠地走在路上。


    马路两边都是高大树木,路灯昏黄,偶尔经过行人两两,要是自己一个人走还真有点怕,不过有陆临在,她就觉得很安心。


    “你笑什么?”陆临问她,嘴角咧的那么高。


    沉容把头靠过去:“就是觉得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悠闲地散过步。”


    陆临伸手牵住她:“那我尽量抽点时间陪你出来散步。”


    “也要氛围的好不好?”要是每天出来这么纯走,那跟饭后锻炼有啥区别。


    她说的是压马路约会,不是锻炼身体,沉容嗔了他一眼。


    陆临笑笑,问起她舞会好不好玩。


    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就那样,喝酒跳舞,谈天说地,没什么意思。


    还不如说说吃什么呢,沉容偏头问他:“我们去吃什么?”


    陆临看了看方位:“我听同僚说过,这附近有一家蟹黄包很好吃,你想不想吃?”


    沉容点头如捣蒜,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馋!


    陆临拖她的手,十指紧握:“往那边走。”


    两人过马路时正好和一辆车子擦肩而过。


    车内的女人咦了一身,然后撇嘴,唾弃道:“伤风败俗。”


    吴庸看着两人相亲相偎的背影,有些怀念,曾经他和佩芳也是这么亲密的。


    吴太太:“这个男人刚刚好像没在舞会吧?”


    难道是勾搭了小白脸,她一下子来了精神。


    吴庸没理她,瞩目前方。


    ***


    次日,吴太太伺候吴庸用了早餐,收拾完家里,她家老妈子才挎着个菜篮子回来了。


    她急急发问:“都打听到了吗?”


    她总觉得吴庸在骗她,什么陆太太,沈大小姐,了不起吗?不就是想让她别闹吗?


    这么紧张,说不定就是有鬼。


    不过她也长了个心眼,先把人打听清楚,这样更有底气,她要闹就要闹个大的,要让吴庸知道怕,再也不敢有花花肠子。


    老妈子倒了一碗茶水,一口气喝干,抹了一下嘴巴。


    “太太,可真不好打听,我跑了不少地方呢?”


    吴太太有些烦躁:“知道了知道了,我这个月多给你点钱。”


    老妈子低头撇嘴,继续喝水。


    太太那抠搜样,最多也就加几个铜子吧,要不是如今不好找事,她还真不想在这家做了,钱不多,事情倒是不少,这当家太太也小气。


    “快说啊,别喝了。”吴太太抢下她的碗,茶水不用钱啊


    “打听到了什么?”不会是什么都没打听到吧。


    那老妈子一屁股坐下:“太太,您放心,这金城就没有我们打听不到的人物,你说的这人确实不好打听,人家也是刚搬来的,不过名气大着呢?”


    “太太,你认识她家吗?人家可是做大官的!”她好奇,脸上很洋气,好像做官的是她亲戚一样。


    吴太太失声:“真的?”


    老妈子点头:“可不是真真的,那位陆太太的丈夫如今在……”她指了指上面,“在他身边做侍从官。”


    她反问吴太太知不知道什么叫侍从官,吴太太还真不知道了,那老妈子又开始卖弄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不过是今天从茶楼里听了一耳朵而已。


    “跟以前皇帝的心腹大臣一样。”


    吴太太心中一懔,难道吴庸还真不是骗她的,可那个陆太太那么年轻,难不成是续弦?


    对,一定是这样,能做大官了年纪肯定不小了,那昨晚见到的那个年轻男人就一定不是她丈夫了!她有些激动。


    谁知老妈子一拍打退:“什么续弦,人家原配夫妻,这位太太可真是天生富贵命,娘家有钱,丈夫有势,头胎就生了个儿子,可真是让人羡慕不来。”


    “她娘家也很有名?”吴太太问道。


    “可不,我们这巷子口出去,走两条街有个大银行,沈家银行,就是他们家的。”


    老妈子唏嘘,那么大一个银行,里面得老多钱了吧,怎么花的完哦。


    吴太太脸色有些不好,心中酸酸涩涩的,怎么别人就这么好命,要是……要是自己娘家没有败落,想来吴庸也不敢说什么休自己的话吧。


    不过这样的人应该也看不上吴庸吧。


    “太太,你打听他们家做什么?难道是有亲,对了,他们家也是刚从平城来的呢?”


    吴太太心里五味杂陈,挥手打发她:“没有,我就是见过一面,好奇,你去忙你的吧,厨房里好多事呢。”


    老妈子撇嘴,动作很重地拿起篮子,要不是她一早上指使自己去打听消息,厨房的事情她早做完了。


    吴太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手有些发抖,气的!


    这个吴庸可真是无情无义的小人,都是平城的,他们肯定之前就认识,若是一开始他给自己介绍了,她又怎么会误会,又怎么会说那些失礼的话,如今她只怕是得罪人了!


    自己嫁到吴家快二十年了,又给他生了个儿子,给他侍候双亲,竟然一点情谊都不留。


    吴庸太可恨了,如今功成名就了就想白白的甩开她另娶娇妻,做梦!


    要是没有自己,他吴庸还在乡下种田呢!


    ***


    沉容还不知道有人偷偷的打听自己,她和陆临早早来到车站接陆昌。


    陆临其实不想来,陆昌又不是小孩子,有手有脚有什么可接的。


    沉容哄他:“就当我们逛街了。”


    “逛街带他来干嘛?”陆临说的是怀里的小明。


    沉容亲了一下儿子的小手:“知道你想跟我二人世界,可我们小明还没见过小叔呢,不得见一见拿个红包什么的。”


    陆昌如今可是拿工资的,必须要他出出血。


    陆临脸有些黑红,什么二人世界,大庭广众的这话也说。


    “包!”小明不知道爸爸害羞了,只听到包,他想起昨晚吃的包包,那是真好吃,他大嗷一声,口水刺溜就出来了。


    沉容和陆临对视一眼,无良地笑了。


    “小吃货。”沉容捏他鼻子,有些嫌弃地替他擦嘴巴。


    火车进站了,陆临拉着妻子的手退到人少的地方,怕挤到。


    没一会儿就看到陆昌下车了。


    陆临个子高又抱着个孩子,一眼就看到了。


    不过陆昌皱着眉头,脸色很不好。


    “出什么事了?”陆临开口问。


    陆昌:“大哥,小妹失踪了。”


    第99章


    吴县, 吴家大宅。


    吴家的族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局促不安,这陪客做的,太尴尬了,有人碰了碰吴父,让他说话。


    吴父憋着气看了一眼低头一脸死灰色的儿子,心中一疼,涌起一股怒气,口气也有些硬:


    “这位先生,该说的我们都说了,您看还有什么要我们帮忙的?”这是赶客人的意思了。


    吴家人有些尴尬,这也太失礼了。


    噔的一声,茶杯清脆的碰撞声让他们心中一紧,陆临抬眸,淡漠地扫了他们一眼:“吴同学,你怎么说?”


    坐在旁边的陆昌按耐不住,气愤地站起来:“帮忙?你们倒是会撇干净,我妹妹是从你们家不见的,是他”他指着吴心白,眼神要吃人, “他把我妹妹拐带来,如今又让她走丢了的,一句帮忙都推脱干净了,倒显得你们是无辜的了。”他冷笑几声。


    众人脸色讪讪,吴心白一个读书人做出这种事确实丢了吴家的脸面。


    吴父刚刚鼓起的勇气又没了,缩下头,吓的不敢出声。


    见父亲这模样, 吴心白脸突然有些生气:“你们不要太欺负人,这事是我的错,和我父母他们没关系,若是……若是你们一定要找人定罪,就找我好了,和他们无关!”


    这样把他吴家长辈当犯人审未免太欺负人了。


    陆昌见他这样子,更气了,撸起袖子就要去打人,吴家的人连忙来拦。


    “这话怎么说的,我们心白好心邀请朋友来玩,朋友要走这也不能怪我们照顾不周吧,她是闹脾气走的,我们还找了好几天呢,这位少爷,你们家小姐也那么大了,有手有脚的,她要跟着来乡下玩,我们心白不好不让,她要走我们也不好拦,你这拐带二字就太过了,我们心白也是大学生呢……”


    众人推推攘攘闹成一团。


    “好了。”陆临推开茶杯,开口喝住了吵闹。


    他转头问吴心白:“你也是这么想的?陆萱不见了和你无关?”


    吴心白嗫嚅着要说什么,看到吴父给他使眼色,又压下要出口的话:“是我没照顾好她。”


    陆临看了他一眼,淡笑一下:“这也不怪你,你们只是同学,你也尽了自己的义务了,是我们家陆萱太任性。”


    “哥!”沉昌不赞同,就这么放过吴家,也太便宜他们了,还有这个吴心白,一点担当都没有,跟个软蛋一样,让吴家长辈挡在前面,屁都不敢说,陆萱是被屎糊住眼睛了吗,看上这么个人。


    照他说,没什么好问的,先把吴心白打一顿出出气,再把他扔到监狱蹲几年,看他下次还敢不敢拐带良家少女了。


    陆临抬手,示意他别吵,陆昌还要开口,一记冷眼扫了过去,他乖乖闭嘴。


    “吴同学,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人,你和我们陆萱也是同学,也希望她平安无事吧,你们一路上过来她有没有说要去哪里?你觉得她从你们家走后可能会去哪里?”


    吴心白觑了一眼陆临,见他神色平静,心里也放松了些。


    “也许会去金城吧。”他想了想说道


    陆昌立刻反驳:“她没来。”若是来了金城,不可能不来找他这个三哥。


    吴心白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我们本来是想先去金城,她很想去那边看看,不过她说有个哥哥在那边,等……过段时间再去。”


    “还有吗?”陆临冷声继续问。


    ***


    吴家大门口,马车急急停下,跟在她身后的驴车也停下。


    “三姐,你快看。”一个女子急忙掀开马车,指着外面的一俩汽车道。


    吴三姐脸色很不好看,就着妹妹的手下了车:“我就说那个小丫头不是好人家的,你看被我说中了吧,人走了还给我们小弟招来麻烦,当我们吴家好欺负呢。”


    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撸了袖子就准备冲进去,被门口的吴大姐一把拉住了。


    “你别胡闹,人家陆家只是来找人的。”


    吴三姐眉毛一挑,一副泼辣样:“大姐,你也太软了,人又不是我们弄丢的,她自己跑了关我们什么事,别不是来讹人的吧。”


    他们吴家在吴县也是有名的大户,说不定就是来讹钱的。


    她呸了一声,一脸鄙夷:“我就说,跟着男人私奔的能是什么好货,想必家里是个破落户,我看爹娘就是太好说话了,人家看你好欺负,那是要缠上来的。”


    吴二姐上前让她小声点,“三妹,别胡说,他们看着可不像是缺钱的。”她指了指停在外面的汽车。


    吴三姐冷笑一声:“难不成还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不成,大户人家可不会这么没家教,随便跟个男人就跑了,谁知道是不是见我们吴家不好捞,又搭上别的男人了。”


    “你说话越来越难听了,三妹,来者是客,没你这么埋汰人的。”吴大姐皱眉。


    吴三姐眼神往她那身上洗的褪色衣服上一扫,不屑地扯了扯嘴角:“大姐急什么,我又没说你,你是我们亲姐姐,打秋风也没人说的。”


    “你!”吴大姐气的发抖。


    吴三姐一把挥开她的手指,带着人往里冲。


    “大姐别生气,她就是这张扬的性子,她其实也是心疼你。”吴二姐过来扶住,说着劝和的话。 。


    吴大姐眼泪再也忍不住:“她猖狂什么,不就是嫁的是个有钱人家吗,谁家还没个落败时。”


    吴家小妹递了个帕子过来,摇头:“大姐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呢,她的眼界也就一个吴县了,以为天下都跟吴县一样呢?”


    “二姐,这陆家什么来头。”她问两人。


    吴二姐也不知道,她自小也没出过吴县能有什么见识:“好像是个当官的,连族长都惊动了,这次来的是那姑娘的哥哥和嫂嫂。”


    看着气势不像一般人啊,她在心中嘀咕,总觉得自家好像惹到不该惹的人了。


    吴家小妹看着外面的汽车:“这车也是他们开来的?”


    吴大姐点头。


    汽车吴县也有,不多,三姐的婆家是吴县首富,他们家也有一辆。


    也可能是租的吧,几人姐妹这么想着。


    吴家小妹眉头皱起:“小弟还是没说那陆小姐的来历?”


    大姐叹气:“你又不是不晓得小弟的脾气,谁能逼他,他说答应过别人不说的,那是谁问都不会说的。”


    吴二姐和吴小妹对视一眼,只怕这个陆家不是她们猜想的小门小户。


    “他们家的司机呢?”吴小妹想通过司机先探探人家的底细。


    吴大姐摇头,今天她是来娘家借点钱,刚好碰上陆家上门:“没看到司机,他们是自己开车来的。”


    吴小妹变了脸色:“走,我们进去。”只怕三姐那张嘴要惹祸。


    自己开车来的,这年头会开车的人可不多。 。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吴三姐在那大放厥词。


    “我们吴家在本地也是大户人家,弟弟又是家里的独苗,他的婚事可不是随便没名没姓的女人能攀上的,所谓竹门对竹门,木门对木门,人啊,要有自知之明,别以为这样就能攀上我们家,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三姐,快喝茶。”见她越说越过分,刚进门的吴小妹拿着一杯热茶就冲了过去,吴三姐的胸前湿了一大块。


    她跳了起来,对着妹妹就是一巴掌:“你瞎了啊,我这衣服刚做的,花了一块大洋呢。”


    吴二姐连忙上前推她往后面去:“去换一件,等下我亲自帮你洗,四妹,快去帮你三姐换衣服。”


    在一旁嗑瓜子的吴四妹慢悠悠起身,豆大的眼睛骨碌碌转着,她刚刚可瞧的真真的,小妹是故意拿茶水碰的三姐。


    二姐她们这是要干什么呢?


    她的眼睛看向上首不动如山的漂亮女人,三姐那身上衣服都要一块大洋,这位太太身上的不得十块大洋。


    那衣服真好看,鞋子也好看。


    她眼神不舍地转来转去,难道那丫头的家里是大户人家,说不定比三姐婆家还有钱呢。


    要是小弟能娶了她,说不定这衣服鞋子自己也能穿上,都怪三姐看走眼,说那丫头是个穷鬼。


    “发什么呆,快去帮你三姐。”吴母给了她重重一巴掌。


    吴四妹心中正埋怨着三姐,心中冒起一股无名火:“我不去,她自己没手没脚啊,还真当自己是少奶奶了,我可不是她丫头。”


    众人被她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平常不是最爱奉承着她三姐姐,这是闹掰了?


    “行,吴四妹,有本事你以后都别上我家门。”吴三姐气了仰倒,嘴里也放着狠话。


    吴四妹话出口其实就后悔了,小弟这边还没着落呢,还不能和三姐翻脸,三姐偶尔落下点也够她在家里吃好久了。


    谁让人家婆家有钱呢。


    好在她是个脸皮厚的,讪笑着上前,恭敬地扶着吴三姐:“三姐生气了,我这不是开玩笑吗?我哪能是这种人吗,走吧,我服侍少奶奶去更衣。”


    沉容看了半日戏,噗呲笑出声,转头对吴太太说:“太太,你们家还真是热闹。”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吴太太生了五个女儿,可不是天天都有好戏看。


    “刚刚听你们家姑娘的话,吴同学要成婚了,若是定了日子可要记得给我们带个信,要送份贺礼的。”


    吴母只是普通的乡下老太太,刻薄她会,但说客套话还真难。


    吴小妹上前帮母亲圆场:“您客气了,太太也见过我家小弟?”


    沉容看了她一眼,浅笑道:“见过,之前在滨城我还请他们到家里吃过饭,要不是相信吴同学的品行我们也不放心小妹和同学们一起出门游玩。可惜……”


    吴母有些尴尬:“孩子大了,走不了多远的,说不定过些日子就回来了。”


    沉容冷笑一声:“我年纪轻,还是没有吴太太看得开,我们家小妹自小就没吃过苦头,家中长辈把她当眼珠子疼,当初去滨城上学家里都不放心,还特意让她二哥二嫂去送她,如今还不知道一个人流落到哪里去了,有没有吃苦?”


    她扫了一眼吴家屋里的摆设,带着几分挑剔:“她这人就是好奇心重,没见过乡下是什么样的,偏要来看看,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这轻佻的态度让吴家母女脸色有些难看,这是反驳刚刚吴三姐的话,吴家他们可看不上。


    吴太太干笑几声,心里也七上八下的,陆萱负气离开和她们都脱不开关系。


    “也许去了金城吧,我们这里离金城不远。”吴二姐在一旁插话。


    “是啊,金城那花花世界,说不定看迷了眼不肯回去呢?”吴三姐这衣服换的倒是挺快,马上就回来了。


    吴二姐立马把她拉到身边,吴四妹眼睛转了一圈,选了个离沉容最近的位置。


    身上首饰也好看,那珠链是不是真的?她伸长了脑袋看,那么大的珍珠,三姐的婆婆都没有。


    吴母也点头附和:“是啊是啊,可能去去金城了。”


    儿子之前就闹着去金城找人,是她不让去,压着不让给钱,才没去成的,吴太太心里苦,怕人家知道了会找自己麻烦。


    “若是去了金城我们又何必来麻烦你们家呢?”沉容神色有些发冷,她总算知道陆萱为什么会跑了。


    看来吴心白是吴家的耀祖,这么多难缠的大小姑子,不被气跑才怪。


    吴三姐却觉得她说大话,冷哼一声:“金城那么大,她藏在哪你就一定能找到。”骗谁呢。


    沉容瞥了她一眼,:“把金城翻一遍是做不到,不过找个人还是可以的。”


    门外有动静,是陆临他们从书房出来了。


    沉容起身走了过去,吴四妹吸了吸鼻子,一脸沉醉。


    吴小妹捅她,低声说她:“怪模怪样做什么?”


    “好香啊,小妹,她身上好香,城里人都这样吗?”


    吴小妹看着前面的陆家人,随口答道:“应该是香水吧,城里人都喜欢用。”


    “贵吗?”


    那当然贵了。


    陆临已经在和吴家人告辞:“打搅了。”


    吴心白上前几步:“陆长官,我……我和你们一起去找吧。”


    陆临看了一眼他:“不用了,这是我们陆家的事,谢谢你们的招待。”


    他携了沉容,往门外走去,沉昌经过吴心白面前时停下脚步。


    “你小子给我等着,我妹妹没事就罢了,不然……”他眼一狠,有些杀气腾腾。 。


    吴心白变了脸色。


    吴三姐冲了过来,护住弟弟,狠狠跺脚咒骂:“你当你是谁呢,威胁到我们吴家来了,这吴县还没人敢这么跟我们家人说话,以为我们怕了你们吗,自家妹妹不要脸,跟着男人跑了……”


    “够了!”吴心白大声喝断她那难听的话。


    “三姐,你积点口德吧。”


    吴三姐脸色大变,一下就坐到地上双手拍地,哭骂起来:“我都是为了谁,我这姐姐哪里做的不好,老天爷,你睁开眼看看啊,我弟弟竟然这么待我,我不活了!”


    吴母也上前劝:“儿啊,你三姐可全是为了你。”


    吴家那些族老也叹气:“心白啊,你姐姐行事是泼辣了些,可也都是为了你好。”


    吴心白的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求你们别对我好了。”


    嘴上说着为了他好,暗地里却逼走了自己喜欢的人,这是对他好?这天下原来还有这种好法。


    他踉踉跄跄朝门外走去,吴三姐一骨碌爬起身,追在后面骂:“你走你走,我看你没钱能去哪里!”


    又是用这一套威胁自己,


    吴心白胸口起伏不定,眼神变得坚定,他抬脚就要冲出去,吴二姐一把抱住了他。


    “小弟,可不能听这气话,你走了,我们一家子怎么办,爹娘怎么办?你可是我们家的独苗啊!”


    门外车声响起,陆家的车开走了。


    吴心白突然就泻了气,他掐着自己的喉咙,表情比哭还难看:“我都要透不过气来了,我快窒息了,你们知道吗?”


    这说的什么话?众人糊涂了。


    吴母心肝肉地跑过来:“儿啊,是哪里不舒服,怎么就透不过气来了,是伤到哪里了,快,找个大夫来。”


    吴家人跑进跑出地忙了起来。


    吴家族长和族老也和吴父告辞:“看来这陆家人通情达理,倒也没怪罪你家,事情也算是彻底了结了,心白身子不适,你们就请个好一点大夫。”


    正说着话,吴家长工突然一脸惊恐跑了进来:“车……车又回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吴三姐啐了一口:“我就说他们是来讹钱的,没拿到钱怎么会走,跟我装!”


    她一把攮开长工,撸起袖子就往门外走:“想要钱,没门。”


    众人追了过去。


    这次来的是两俩车,车上下来的都是男子。


    中年男子整了整衣服,抬头看了一眼吴家的大门,眼底露出一丝嫌弃。


    “请问陆长官可在?”他声音恭敬有礼


    吴长族长曾经去县里开过会,是见过这人的。


    “刘县长,您怎么来了?”


    县长!吴家人被惊到了。


    “我听说陆长官他来了我们吴县,卑职特来求见。”刘县长表情虔诚,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恭维。


    吴家人发出嗡嗡地声音。


    陆长官,不会说的是陆家人吧!吴族长心中一片苍凉,能让县长如此恭敬有礼的定是大人物,是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年轻人?


    是了,也只能是他了。


    吴族长拉了吴心白,语气带着焦虑:“这陆家到底什么来头,那个陆长官又是什么回事?”


    吴心白讥讽道:“这些跟你们有关系吗?”


    吴父过来拉住他的手臂:“儿子,这可不是小事。”万一得罪了大人物,家里可怎么办?


    刘县长听了几句,好像听出点意思了,敢情这吴家人不知道别人的底细啊。


    “那陆临可是委员长身边侍从官,你们不知道?”


    吴家的人可能听不懂什么是侍从官,可委员长他们还是知道的,一个个目瞪口呆。


    听说人已经走了,刘县长懊恼的捶胸顿足,接到消息就往这边赶了,没想到还是来晚一步。


    他怏怏上车,真是又错过一个往上爬的良机啊!


    吴家安静了片刻,吴父突然就拍了儿子一掌,心中全是懊悔:“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


    第100章


    车上, 沉容重重的叹了口气。


    陆临看向她:“怎么了?”


    沉容斜了他一眼,抱怨道:“就说你们男人办事不靠谱,都让你去好好查查吴心白的底细了, 他是他们家耀祖你竟然没查到。”


    她伸出一只手掌:“五个难缠的姐姐啊,要早知道他家是这种情况,我早早就要棒打鸳鸯了。”


    陆临眉头一动,不明白多几位姐姐和这事有什么关系。


    沉容一看就知道他压根没懂,回头看陆昌也是一脸茫然。


    她啧啧摇头,男人还是被保护的太好了,压根不知道这婆媳关系,姑嫂相处可是世纪难题啊。


    她看向两人:“我问你,若是你们老婆她有五个凶狠霸道不讲道理的大舅子,你们乐意吗?”


    陆临瞥了一眼:“我只有一个大舅子, 为人还行。”


    陆昌也弱弱回道:“嫂子,我还没娶老婆不太知道。”


    沉容无语了:“我说假如。”


    陆临点头:“所以小妹离开是因为这几位吴家姑奶奶。”


    沉容抱胸往后重重一靠:“还用猜吗?”


    吴心白那几位姐姐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灯,大姐懦弱,二姐圆滑,三姐跋扈,四姐狡猾,五姐倒是有几分聪明,但吴家的事情她又插不上话。


    吴家三姐仗着婆家地位,在吴家作威作福,家里人也都听她的,以她那浅薄的认知,只怕陆萱在她手里吃了不少苦头吧。


    “小妹会跑哪里去呢?”


    这话一出,三人都安静了,已经联系了当地警察署, 也派人在各处车站都查过,陆萱当天确实离开了吴县。


    她和别人提过准备坐火车去金城,最近的火车站在宁城,陆临已经派人去宁城查了。


    陆临不能请假太久,当天他带着沉容回了金城,陆昌继续在外寻找。


    第二天宁城方面有了消息,有人看到陆萱上了开往金城的火车。


    这就坏了,陆萱并没有在金城出现。


    陆临脸色有些难看,之前陆萱的失踪,大家都以为她是自己走的,可如今查下来她是准备来找陆昌。


    也就是说她不准备玩消失了,可她却真的消失了。


    沉容脸色发白,她不得不往最坏的方向想。会不会被人拐卖了,会不会卖到深山老林去?


    要知道就算是在后世那样和谐安定的社会,这种大学生被拐卖的新闻也是常有出现的,更何况这样的乱世。


    陆萱虽然不是绝色,但也是清秀可人,一个女孩子……


    “陆临,快派人去找她。”沉容拉着他的手,指甲紧紧掐紧了他的肉里。


    而陆临想的比她还要多,还要可怕,他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我去打电话。”


    沉容松开他,亦步亦趋地跟着,看着陆临拨出去很多个电话,这次他是动用所有的力量找人了,也代表着会欠下很多人的人情。


    “会找到的吧。”沉容咬手指,有些想哭,从陆萱上火车算,她已经失踪快十天了,还来得及吗?


    他们之前太心大了,应该早一点


    陆临皱着眉头:“会的。”


    “要不要跟家里说?”沉容看他。


    陆临思考片刻,沉声:“我来说。”


    他给家里发了电报,把事情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


    他们收到回信,陆家二老要来。


    沉容立刻起身:“那我安排张妈他们先收拾好房间。”


    陆临找妹妹的动静瞒不了人,大家都纷纷来关心慰问。


    沉母长吁短叹:“怎么好端端在火车上就不见了?家里怎么能让一个小女孩独自出门?”


    沉容不好把陆萱之前和人私奔的事情说出来,只能含糊其辞。


    沉母拍着女儿手:“这些日子只怕女婿心情不太好,你要好好宽慰他,他要是发脾气你也别放在心上,那可是他妹妹。”


    沉容乖乖点头:“我知道了妈,陆临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因事迁怒旁人的。


    “放心吧,已经托了很多人在找,很快就会有消息的。”沉容安慰妈妈,也是安慰自己。


    沉父和沈家实也拜托了他们生意上的朋友帮着找,不过一连好几日都没有消息传来。


    陆昌沿着铁路线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的找,但依旧石沉大海,这样下去也不行,动静太大了也会惊动那些匪徒,若万一他们一不做二不休,可就不好了。


    陆临决定亲自走一趟,他告了一个月的假期,这次沉容便不跟着了,她要在金城等待陆父陆母。


    沉容在换鞋,门房送来一堆帖子和礼物进来:“小姐,这些怎么处理。”


    沉容看了一眼,只怕都是宽慰之类的话语,她急着去车站接人,也没时间处理:“先放着,我有空再看。”


    她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差不多了,她穿上大衣,小明蹬蹬跑过来抱住了她的小腿,想要她抱。


    “妈妈要去接爷爷奶奶,你在家乖乖等着好不好?”


    这些日子因为忙着找陆萱,确实有些忽略这小家伙了,小明嘟嘴,有些不开心。


    沉容蹲下亲了亲他胖胖的小脸蛋:“我儿子最乖了,妈妈抱抱,乖乖在家和外婆玩,妈妈很快就回来了。”


    小明其实很好哄,他用小手捧住妈妈的脸,亲了一下,又和妈妈碰了碰额头,这才让外婆把自己抱走。


    “快去吧,别误了时间。”让长辈等就不好了,沉母催促。


    车已经在等着了,沉容拿起包走人,刚坐上车,桂春就急急忙忙追了出来:“太太,您的电话。”


    难道是陆临那边有消息了,沉容立刻朝屋里跑去。


    “嫂子。”一个熟悉声音从话筒传来。


    ***


    陆母这时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可她完全没心思看外面的景致,满心满眼都是想着女儿,陆由小心地扶着她。


    这些日子天天哭,她眼睛都有些哭坏了,看不清路。


    陆父皱着眉头,走几步又停下。


    “让儿子背你吧。”


    陆由闻言蹲到陆母,他自小就身子弱,这长大成人了身子骨也还是没有常人强壮,单薄的身躯陆母怎么忍心让他背。


    “别听你爸的,我还没到走不动道的时候,他要是有这个心怎么不自己来背,一辈子就只会指使别人,给这个做主给那个做主。”


    要不是他做主要给女儿说亲,女儿也不会一气之下跑了,也不会没了踪迹,陆母一想到这个,就心肝疼,眼刀子使劲往陆父身上甩。


    陆父黑脸,背着手走在前面。


    “妈!”


    沉容垫着脚朝他们打招呼,脸上带着几分激动和高兴。


    高兴?陆父不满皱眉,小姑子不见了,她一个当嫂子的竟然这么高兴,也是没心没肺了!


    陆父瞥了一眼老妻,也不知道会不会迁怒这个儿媳呢?


    陆母看到儿媳妇,眼泪又忍不住了,双手紧紧拉着沉容:“天明那边有没有消息?”


    他们上车前说是天明告假去了宁城。


    “妈,我正是要跟说这事。”她带着压抑不住的喜色,“小妹没事,她好好的,刚刚给家里打电话了。”


    她出门前的那通电话不是陆临打得,而是陆萱。


    “你说什么!”


    “真的吗?”


    二老很激动。


    陆母有些站不稳,陆父一把扶住了,问道:


    “天明找到她了吗?”


    沉容摇头:“他还不知道,我急着来接你们还没来得及给他报信,不过我妈妈会给他打电话的,是小妹亲自给我打的电话,她说她没事。”


    陆萱应该是得知陆家找人的动静,知道引起了误会,这才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平安。


    “你是说她没事,行动自由?这么多天她是故意不和家里联系的?”陆父脸黑沉沉的。


    沉容想要为陆萱解释:“爸爸,也许小妹那边也有隐情。”


    “有什么隐情需要让家里人这么担心,她既然行动自由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和家里人联系,她的哥哥们为了她连工作都放在一边,闹的惊天动地,出动多少人力物力找她,她可好,故意不和家里联系,看着大家为她急成这样子,是不是就特别有满足感!”


    陆母想要为女儿辩解几句,可有不知从何说起,可女儿没事总归是好事啊,她心里一点都不想怨怪女儿。


    她宁愿是虚惊一场。


    陆父突然动气引的周围的人往这边看,陆由低声劝解:“爸,我们先回去再说吧。”


    陆父拐杖重重地敲地:“去买票,买最近一班车,我们回家,她就是死在外面我也不管了!”


    陆母怒目:“你才死呢,女儿这样还不是被你逼的,你要回就回,谁稀罕你不成!”


    女儿刚找回来,他就咒女儿,要不是人多,陆母真想对着他的脸挠起来。


    陆由一向惧怕父亲,他的话不敢不听,一时有些踌躇地看着大嫂。


    沉容上前扯了扯陆父的衣袖,这是她向上辈撒娇的惯有习惯。


    “爸爸您别生气,是我话没说好,妹妹其实也不是故意不和家里联系,她是真被人拐骗了,要不是遇到好人,她……”


    陆父怒气全消,很是担心:“怎么回事?”


    沉容点头:“电话里也不好说得太详细,她已经买了票,过几日就回来了,爸爸到时候再问问她,小妹吃了很多苦头。”


    陆父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该!”不过倒也没说立马要回去的事情了


    陆母紧张地问沉容:“她有没有受伤?”


    沉容:“她说没有,就是饿了好多天,没吃没喝的。”


    陆母心都疼木了,女儿何时受过这样的罪。


    一行人回到沉公馆,沉父和沈母站在大门口迎接。


    沉父:“陆兄我们可有好久不见了。”


    陆父叹了一声气:“要打搅你们了。”


    “一家人说什么话,走,我们里面说话。”


    沉母看到陆母红肿着眼,便知道她此刻心情,故意推着外孙上前:“这是奶奶,小明,快叫奶奶。”


    小明犹豫了一下,看到妈妈鼓励的目光,颤悠悠走上前抱住陆母的腿,奶声奶气地叫人。


    陆母看到孙子,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这都会走了,奶奶的乖孙子。”她抱起孙子,心肝肉地亲着。


    沈家母女对视一笑,还是孙子安慰人合适。


    知道陆萱无恙,大家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沈家准备了好酒好菜招呼亲家,沉父和陆父几年没见,自然是有说不完旧要续。


    沉母和陆母也有说不完的儿女事,还有对小孙孙的趣事讨论。


    只有沉容,被撇在一边有些无聊,不对,还有陆由。


    “弟妹怎么样?孩子好不好?上次寄回去的东西都收到了吗?“


    陆由笑着点头:“都收到了,她们挺好的,玉芬还准备了些东西,可是来得太急就没给带上。”


    陆父陆母忧心女儿,连行李都没带就来了。


    “昭昭很乖,平日里吃了睡睡了吃,一点都不闹人,都说没见过这么心疼人的孩子。”说到女儿,陆由脸上带着骄傲的笑容。


    还是女儿好啊,小明就没有不闹人的时候,要不是年纪太小,她真想给送去幼稚园!


    次日,陆临和陆昌相继赶回来了,一家人又是一番契阔。


    又过了两日,陆萱终于到金城,送她来的人倒也是认识的,是陈恩知。


    陆母抱着女儿就是一顿哭,陆萱圆润的脸蛋也变得消瘦,眼神里没有了以前的那股天真,带着几丝惶恐,这让众人看了更心疼。


    “恩知兄,多谢了。”陆临向他表示感谢。


    陈恩知脸色尴尬一下:“怎么说起这话了,真不用谢,谁碰到都会伸一把手的,不过我没想到她竟然没有跟你们说,让你们虚惊一场,这倒是我的不是了。”


    他看向陆萱,陆萱低头眼神回避。


    “你们也别怪她,她还小,应该怕你们骂她,想的不周全。”陈恩知替陆萱说情。


    “谢谢,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陈恩知打趣他:“这样倒是我占便宜了,你陆临如今的人情可是很值钱的。”


    陆临笑着拍他的肩膀:“走吧,喝一杯去。”


    另一间房里,陆母在帮女儿换衣服,仔细打量女儿,问她有没有受委屈。


    母亲这眼神让那个陆萱红了脸:“妈妈,没有你想的那回事。”


    陆母松了口气,女儿毕竟落入过人贩子手里,若是真的遭遇了什么,她也好宽慰女儿,没有那当然是更好了。


    沉容敲门进来,端来一杯热牛奶:“给你压压惊。”


    陆母问女儿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是和那小子跑了,就算是不好了,你也该直接回家才是。”


    陆萱有些羞愧,咬唇:“娘,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朋友。”她低头吸了吸鼻子。表情伤心。


    这样子哪像是普通朋友。


    沉容也在一旁坐下:“是不是他家几个姐姐给你排头吃了?”


    陆萱看了嫂子一眼,嘴巴瘪的更厉害了,明显就是了。


    “我不想提他们家了。”


    陆母巴不得女儿忘了那个男人:“行,不提,回家来就好,不过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被人家救了,怎么又去了东省。”


    陆萱想起发生的事情,还有些心有余悸。


    当初她离开吴家后,就是直接奔金城来的,她和三哥关系好,知道他定然是站在自己这边,不会把她送回家。


    谁知道刚上车就被人贩子给盯上了,他们有好几个同伙,先是派了个抱孩子的女人坐她旁边,陆萱自己也有侄儿,对孩子有几分喜欢,渐渐的和那女人就聊起来了。


    那女人在她前面下站,推说行李太多不好拿,让陆萱送一送,她丈夫就等在外面。


    陆萱想着也就是送下车,就同意了。谁知道下了车她就被两个男人辖制住了,给她闻了个什么东西就晕过去了。


    再醒来她就在一俩马车里,里面好多个女孩子,车窗封的很死,被运到哪里去了都不知道。


    从那些不抓女孩子口里她才知道自己是碰到人贩子了,这些人很残暴,把她们当畜生一样关在小黑屋里,一天只给喝一碗水,两天才给一个黑黢黢的饼子吃。


    这是担心她们有力气跑,每到一个地方,他们就会卖掉一些女孩,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把陆萱留到后面。


    后来有一天,那个女人进来给她换了一件比较干净的衣裳,还给梳洗一番,说是送她去享福。


    说到这里,陆萱顿了一下:“我被卖了之后就遇到了陈家大哥,他就把我救出来了。”


    沉母双手合十谢天谢地。


    沉容却察觉到陆萱神色有异,应该是隐瞒了什么,不过也不重要,只要安全回来就行。


    “我不是故意不跟家里联系的,我病了一场,怕家里担心这才没说的,我不知道你们在找我,我准备等病好了就回家的。”


    陆母握住女儿的手:“妈妈知道,妈妈不怪你,是我的乖女儿受苦了,以后你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别听你爸爸的,也不用离家出走,要走他走!”


    沉容在一旁听了失笑。


    ***


    吴心白在房里待了一天一夜,打开门,没想到父母竟然站在门口,竟是守着他的。


    吴父轻咳一声:“你这是……?”


    他看向吴心白手里的藤箱。


    吴心白把箱子往后藏了一下,但很快又拿出来,语气坚定道:“我要去找她,这次你们谁也拦不住,没有钱我还有双手,我可以自己挣钱,总之我一定要去找她。”


    吴母尴尬笑了一下:“你这话说的,这孩子是从我们家走后不见得,当然要找,我们不会再拦你了。”


    她拿出一袋子钱;“这些钱你路上花,要是不够就捎信回来。”


    “快去吧,你三姐安排了马车就在外面,家里不用担心。”


    吴心白被母亲推着出了屋子,手里的钱好似有千斤重。


    “你跟那孩子好好说,她要是生气就怪我们好了,和你没关系,你对她是真心的。”吴母殷殷嘱托。


    吴心白掀开车帘,看着父母的身影,突然觉得很无力很可笑。


    三日后,他到了金城,托朋友探听陆萱和陆家的事情。


    “找到了,人家都回来了。”朋友问吴心白,“你和她认识吗?这陆家可不是一般人家,那找人动静大着呢,这就是大海捞针都给捞上来了。“


    吴心白自然知道陆家的权势,苦笑一下:“之前在滨城是校友,我听说她不见了,就问问。”他不想败坏陆萱名声,两人的关系就隐瞒了。


    他的朋友撇嘴:“这种大家小姐能出什么事?你就是瞎操心,这次来金城是有什么打算吗?”


    他最近谋到份教职,那学校还缺人,他觉得吴心白若是没去处,不如去试试。


    吴心白敷衍地点头,次日去了沉公馆附近,见到陆家人进进出出,他没有勇气上前,只能一直守在门外。


    这一守就是一个星期,陆萱终于出门了。


    陆萱也看到了他,两人呆呆地看着对方。


    “对不起,小妹。”吴心白先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伤害已经造成了。


    陆萱笑了一下:“我原谅你了。”


    说完她转身要走,吴心白拉住她的手:“我们……我们走,离开他们,就像我们之前说的,自食其力,做我们喜欢的事情,好不好?”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带着恳求:“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知道我做错很多,但我已经知道错在哪里了,我会改的,我不会再懦弱犹豫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陆萱眼泪往下掉,低头掰开他的手,笑容带着几分怆然:“其实也不怪你,你说的对,我大小姐脾气,有时候确实很任性,容易冲动,现在我也知道错了,吴同学,我长大了,知道我们以前的想法太天真了,我们成长的太迟了!以后各自保重吧!”


    她挣脱开来往家里跑,越跑越快,吴心白想要追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进了沉公馆。


    怎么就迟了呢?吴心白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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