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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

    第 21 章   绽


    观光电梯内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许念星看着远处的夜景飞驰而降,产生了一股微微眩晕的失重感。时绽还在等着她的回答,她抿了下唇,“项目的事,你不再多考察一下吗?”


    时绽单手插着裤兜,姿态松散,或许是灯光太过纸醉金迷的缘故,竟让他的眉眼多了些许倜傥的味道。


    “没必要。”他淡淡地说,“不过是几千万的项目,亏了就亏了。”


    虽说不至于血本无归,但利润的确不太可观,毕竟许氏在这方面缺乏管理和施工经验,体系不如另一外一家成熟。连许念星都知道的事,时绽肯定早有心理准备。


    许念星抬起眸,掌心因为轻微的失重感而泛着一层薄汗。


    许念星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


    坐在后排?


    和他一起?


    男人的西装外套搭在一旁,衬衣领口一丝不苟地抵在喉结下方,长腿略显懒怠地搭着,无可挑剔的侧颜带着令人心跳轻颤的冷肃。


    许念星脊背挺得很直,掌心紧紧蜷着,目光不知该平视前方还是落向车窗外,怕失礼,也忐忑,浑身都像是一根因用力而绷紧的弦。


    她上高中以后忙于学业,时绽也久居杭市。


    大概是时爷爷年纪大了,老人越发思念儿孙辈,时绽上半年才将新悦总部从杭市搬至京市,时不时回老四合院那边陪老人下棋、练字,许念星也没机会和他单独相处。


    更何况还离这么近,近得仿佛能听见他的平缓起伏的呼吸声。


    时绽看了眼腕表,沉声道:“去车管拘留所。”


    车身已经驶入了直行道,要绕到2公里外才能调头,杨叔见先前还说让时清泽在里面待上几天涨涨记性的人改了注意,不免扬起笑,说:“时总,您就是嘴硬心软。”


    许念星听了两句,明白过来这是要捞人。


    时清泽性子混不吝,偏长了张惯会哄老人开心的嘴,整个时家最能管住他的人还是大他八岁的亲哥,长兄如父四个字,用再他身上再合适不过。


    这辆车改装过,副驾的座椅很窄,时清泽一米八几,一双长腿都得憋屈地弯着,坐那纯属折磨人。


    难怪让她坐后排,许念星忍不住有些想笑。


    许念星主动找话题,“绽哥,是阿泽让你过来接我的吗?”


    两家关系虽好,她跟时绽犹如泾渭分明的两端,唯一的交集和话题也只有时清泽,如果没有时清泽,恐怕她跟时绽都搭不上话。


    “嗯。”时绽声线很冷,侧颜清隽又淡漠,“他最近还是这样不着边际,让你费心了。”


    时许两家都默认她和时清泽是一对,倒也不在乎两人现在是情侣还是朋友,认为现在年轻气盛,心不定下来不要紧,反正将来也是要结婚的,总会成为一家人。


    长辈们常说的话就是,你多管管阿泽。


    只有她和时清泽两个当事人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时清泽那花心的个性,换个酒吧驻唱一晚,起码都能收到十几条好友申请。


    许念星身边亦不乏追求者,但总是达不到她心里的标准,加上她很少对男性和颜悦色,留下了骄矜任性的印象,拒绝桃花时也就果断干脆。


    思及此,许念星的脑子里不可避免地浮出许夏的话。


    不过又被她压了下去。


    “朋友之间也不好僭越太多。”许念星回答。


    时绽没说什么。


    许念星见状,顺势说:“今年新悦在京大招的本科生挺多,之前听大家讨论来着。”


    时绽慢条斯理地卸下腕表,放置表盒中,并未抬眸,“计算机学院也有。”


    “绽哥是打算以后都留在京市吗?”


    “嗯,大概率不会再走了。”


    至于原因,时绽不谈,许念星也知道。


    除了性格冷淡一点,时绽身上真的没有可以挑剔的点。几年前时家的生意遭受重创后,全靠时绽撑起,他如今仅靠自己便可照拂不少昔日有交情的旧亲,对长辈也极尽孝道。


    要是真跟他结婚,就算没有爱情,想必也会相敬如宾。


    许念星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压下去。


    她今天还真是受许夏影响太深,连跟时绽结婚这种事都敢想。


    时绽顿了一会,似是想起什么,“怎么没投简历?是有更好的offer吗?”


    许念星家里是做中端珠宝生意的,父母一直让她学管理,将来好继承家里的产业。可惜许念星对石头一点兴趣都没有,瞒着父母报了计算机,父母为此置气了好久,她拿‘以后跟着时绽哥混’当了很久的挡箭牌。


    因此时绽会这么想,也不奇怪。


    她的梦想又不是当程序员,一切只是缓兵之计。


    只不过这些话,不好告诉时绽。


    许念星抿唇,笑得很乖:“我大三下学期的时候就成立了一个工作室,在开发游戏,打算自己先闯闯看。”


    新悦各个产业都有涉及,唯独不曾纳入游戏。


    究其原因,当然是受时清泽影响。时清泽初中那会,没少在网吧打枪战游戏泡通宵,成绩一落千丈,还是时绽这个说话有分量的兄长,派人将时清泽捉了回去。


    时绽听完,未表评价,只是轻叹一声:“如果阿泽也能像你一样懂事就好了。”


    杨叔接话道:“二少爷只是贪玩了些,说不定哪天突然就开始奋起,长江后浪推前浪。”


    许念星应声捧哏:“阿泽情商高,脑子转得又快,那是肯定的。”


    或许是听出了两人话语里为时清泽开脱求情的意思,时绽一路无话。


    时绽并不喜味道太浓重,因而车内的香薰味道一向很淡,今日的茉莉香气却分外浓郁,引得他不禁眉心轻折,不动声色地降下了一点车窗。


    身侧的少女正在专心滑动手机屏幕玩着游戏,露出的一截皓白手腕上,缠绕着星点青葱的茉莉花。


    许念星不知道该怎么和时绽这种年少有为的兄长相处,又怕他跟长辈一样问起学业的话题,只好玩起了最近时兴的乙女游戏,利用钞能力爆了张S级卡,解锁了新的对话。


    一声性感低哑的男声突兀地打破了平静——


    “别这样看着我,我会忍不住吻你。”


    救了大命!她怎么忘了关音效!


    正在接听语音电话的时绽动作微滞,面色依旧维持着从容镇静,“磁控胶囊胃镜的专利侵权诉讼继续,直到康美药业宣布停产该系列产品为止。”


    殊不知,对面风控部的部长差点魂都吓飞了。


    毕竟这位总裁向来雷厉风行,又尤为注重隐私,先前有几个心术不正的,下场也没好到哪里去。


    电话会议的内容算不上什么机密,却也涉及集团内部的重要决策,而从声源的距离判断,两人明显是紧靠贴合的。


    还是按捺不住试探道:“时总,刚才那道声音是……?”


    “家里妹妹在看偶像剧。”时绽眉头微皱,筋络分明的指节漫不经心地在TouchPad上滑动,“新启的那个项目走EMC能源代管的形式,我们需要分摊风险。”


    轻描淡写地揭过后,许念星的脸早已红成了熟透的虾。


    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让她分不清是游戏立绘里的渣苏感人物带来的怦然更多,还是在时绽面前的忐忑更多。


    时绽的电话一直到目的地才结束。


    在这之前,她还挺欣赏《异世之旅》这个短时间内风靡全国,充值流水高达8920万元的游戏,毕竟声优的配音特别贴脸,语气也近乎拿捏到心坎里。


    有了对比,时绽的音色显得更胜一筹。只不过他平日里说话的语调以淡漠居多,很难想象,他哑声念情话的时候会有多苏。


    想到这里,许念星竟然腾升出一股异样的禁忌感。


    她怎么可以对着时绽这种神坛上的霜雪臆想。


    “抱歉,集团的事堆积得有些多。”时绽说。


    许念星点头说没事,杨叔顺势道:“为了抽时间陪二少爷出席许小姐的毕业典礼,时总推了好多会议和工作,最近都赶一块了。”


    又是沾了时清泽的光。


    一高一矮两个眉眼相似的男人从拘留所大门出来,身后还跟了个中年模样、穿着制服的男人,估计是所里的领导,“时总,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还劳烦您亲自来一趟。”


    时清泽长相偏邪气,耳钉、各种金属项链、尾戒几乎每天不重样,冲锋衣也不好好穿,袖口故意挽着,灰白色的宽松牛仔裤也是做旧的款式,脖颈微仰着,一副玩世不恭模样。


    而时绽则显得清贵太多,加上比时清泽略高一头,眉宇微拧着,对他的行径不虞。


    时绽:“清泽不懂事,给你们工作添麻烦了。”


    坐到时绽如今的位置,早已不需要阿谀奉承,说场面话也是为了给时清泽表率令这个不争气的弟弟警醒,然而时清泽却全然没听进去,遥隔着车窗对许念星笑。


    许念星回了个白眼。


    时绽将两人的互动全都纳入眼底,冷声:“阿泽。”


    时清泽老实地垂下头,认错。


    所里领导夸了一堆好话,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场面是什么世纪会晤呢。


    时清泽拉开后排的车门,一屁股坐了进来,狗鼻子灵敏地扫雷,“哎哟,我哥换口味了!茉莉,这么清新的香气,配他是不是太稚嫩了?”


    话音刚落,就被时绽拽住后衣领,拖下了车。


    “哥哥哥哥!轻点!”时清泽鬼叫两声,捂着被领口勒红的脖颈,笑得有些混,“这也太暴力了,哥你温润斯文的形象呢?待会吓着念星了。”


    时绽斥道:“坐前面去。”


    时清泽不情不愿地照做,趴在椅背上扭头望向后座的两个人。


    明明年岁差了很大,许念星安静坐在时绽身边,少女耳根红意未减,而时绽神情泛冷,一股莫名般配的想法从脑子里将浮出来,就被时清泽压了下去。


    八竿子打不着。


    这俩人就算是共处一室都难以让人相信会彼此生旖念。


    “毕业快乐。”时清泽从怀里摸出几个纪念章丢给她,“前几天哥爬遍了四大名山,才给你收集齐。寓意好,叫什么来着,哦,顶峰相见。”


    谁知昨夜宿醉,扔东西的准头差,差点砸到许念星。


    时绽抬手接住,面色沉冷地叫人心颤。


    许念星:“时!清!泽!我看你是没醒酒吧!”


    “抱歉抱歉,真不是故意的。”时清泽从小就这么冒冒失失的,偏生他这股随性的脾气,配合着他的穿搭风格,劲劲的,是那种让人很难生气的帅,“没伤到你吧?”


    “没有。”许念星没好气。


    时清泽:“哥,你帮我拆开给念星看看,直接给她也行。”


    四个纪念章排成一列,暗金色表面折出冷光,许念星余光却不小心落在了时绽的手上。他的手掌很大,指骨修长而白,握着盒子时,牵动着着筋络微微绷紧,隐有蓄势待发的力量感迸出。


    连手都透着禁欲感。


    时绽面无表情地将东西递给许念星,她双手下意识去捧,微凉的指尖却不慎在他的虎口处轻掠。


    许念星缩了缩手,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从时绽那触碰到的,独属于他身上的滚烫,却像是被羽毛挠过心口似的。


    这么冷淡的一个人,为什么这么烫。


    或许是由于心虚,她一路上都无话,安静地拆着纪念章,时清泽见她不说话就知道她大概是生气了,坐不住也闲不住的一个人跟杨叔搭话,问他最近累不累,连家里孩子的学习都能聊上那么几句。


    时家平日里低调,佣人并不多,得知两兄弟和许念星一同回来,全家上下都忙了起来。


    许念星她们落脚的时候,宋阿姨刚给藏星酒店的高层打了电话,让他把今早空运送来的东星斑调过来一条。


    “昨天我还跟铃妹说好久没见你了,毕业了多来家里坐坐。”宋知许热络地挽着许念星的手,“八个菜里六个都是你喜欢的,你跟阿泽聊会天,我得去厨房里看着点。”


    “就知道宋姨最疼我了。”


    宋知许和许念星的妈妈是闺蜜,两人时不时凑一起打牌,聊些豪门权贵圈子里的八卦,许念星在时家的熟悉程度跟在自己家差不多。


    饭桌上,时清泽为了赔礼道歉,坐许念星旁边给她端茶送水,任劳任怨。


    时耀本不想在此刻提正事,奈何时清泽殷勤的样子刚好戳中了他的烦心事,小儿子没个正经工作,他根本没有脸面跟许家提及联姻,于是正色道:“清泽,正好时绽回来,你们商量一下,看是去新悦还是盛耀,几家公司任你挑选。”


    时清泽:“我在乐队挺好的,干嘛非得一板一眼地待在你们眼皮子底下。”


    时绽放下筷子,金属碰撞的声响分外清脆。


    “在乌烟瘴气的酒吧驻唱,就是你一辈子的追求吗?”


    时绽的这句话触碰到了时清泽的逆鳞。


    时清泽时常纠正许念星,说这叫音乐。


    许念星是是是地点头,让时清泽成了顶流后苟富贵勿相忘,记得给她写88首歌,让她狠狠出人头地炫耀一番。时清泽则笑得浪荡又肆意,讽她贪心,能写个8首都不错了,真当歌跟菜市场的大白菜一样啊。


    时清泽脾气可比时绽暴多了,当即就甩了脸色起身。


    “你敢离开一步。”


    声音不大,自带的威压感却响彻整个餐厅。


    久居高位,时绽看起来斯文清隽,骨子里却隐含着上位者不容拒绝的强势,只不过,无需外露,收敛锋芒的时间久了,常常让人误以为他真是什么良善宽宥的角色。


    时清泽气笑了,直呼他哥大名:“时绽,外头的威风耍到家里来了?不是人人都愿意给你当狗,舔着你,我早就成年了,也按你的要求读完了高中和大学,现在你还想管我,凭什么?”


    相比于时清泽年轻气盛的怒目,时绽平静无波的眸子里酝酿的风暴更令人惊心。


    时绽掀眸,将腕表的表盘展露,“这个时间点,你还在因酒驾而困在拘留所里,从而导致被你打乱了安排的许念星在雨中踟蹰难定。你倒是告诉我,凭什么?”


    连一向和蔼的宋知许也皱眉:“念星这么重要的日子,你居然没去参加她的毕业典礼?”


    时清泽自知愧疚,气焰顿时犹如泄了气的皮球,眼见着时耀作势要抄家法,许念星连忙起身将时清泽挡在身后,调和道:“阿泽他刚刚只是冲动,没想说这些话来气你们,宋姨,时叔叔,一会菜该凉了,可不能宋姨亲自下厨的好意。”


    许念星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两个酒窝看起来很甜,加上又给两个长辈夹菜,把人哄得气都顺了不少,气氛顿时不再剑拔弩张。


    她扯了扯时清泽的衣袖,被他别扭地甩开,却还是坐了下来。


    时绽全程不言,重新握住了玻璃杯盏,眉梢的情绪不动声色地隐藏着,依旧矜贵,从容。


    余光看到少女漾着清甜的笑意穿梭在餐桌间,像一只蹁跹的轻盈蝴蝶,白玉凝脂的一双长腿掩映在百褶短裙之下,晃地眼皮都跟着轻跳。


    曾经总在跟前要红包的小女孩已经出落成袅袅娉婷的模样,家世又足够好,觊觎她的人恐怕不在少数。


    时绽移开视线,落在低头翻玩手机的时清泽脸上,而后,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许念星忙活完这一切,觉得这是治标不治本,于是主动提议道:“我的工作室最近正忙着招人,我看阿泽挺合适的,要不干脆让他过来帮忙好了。”


    “时叔叔,宋姨,时绽哥,你们觉得怎么样?”许夏说,“你就不怕把自己给赔进去?”


    回去后,许念星埋进被窝里,看着工作室群里的聊天记录,踟蹰许久,还是爬起来用钢笔字写了一封信。


    要是直接发信息,她根本没那勇气;邮件则更不用说了,他的工作邮箱偶尔会交给特助处理,不敢想象要是被别人看到,会有多社死。


    第二天一早,许念星把信封飞快地塞给时清泽。


    传统的信封纸,泛着浅淡的书页香气。


    时清泽:“怎么样,最后还是觉得我的办法不错吧?”


    见她明艳的脸颊更加殊艳,时清泽蓦地凑近了几分,大惊小怪道:“不是吧,怎么还脸红了?你该不会真喜欢时绽吧?要不我把你的这封信换成情书,助你俩一臂之力。”


    许念星最见不惯时清泽这贱兮兮的样子,气得踹他一脚,将他那条黑色阔腿裤留下一道灰扑的脚印。


    时家的别墅共有三层,地下室是当年时清泽死乞白赖求来的影音室和录音房,三楼视野最开阔的位置则是书房,时绽回家小住的时候会在那办公。


    两兄弟一个喜闹一个喜静,地下室的夹层全都铺了放火隔音板,不管时清泽怎么折腾,都不至于吵到时绽。


    书房几乎是全景落地窗,时绽若是出来放空,必定会看到她们俩在这打闹,许念星想到那张清冷禁欲的俊颜,越发觉得这封信烫手。


    “时清泽,你要是敢耍什么手段,别怪我和你绝交。”放完狠话后,许念星忍不住抬眸看向书房的位置。


    通透的光线自他身后斜洒而下,衬衣领口松散地敞开稍许,腕表折射出鎏金般的碎影,深棕复古的西裤更衬得他儒雅清贵,筋络分明的指骨虚握着手机。


    视线相撞的那一瞬,或许是明知坏主意打到时绽身上,许念星心里还是有点怵,朝他挤出一个笑容来。


    然而楼上看风景的人,并未预料到她会回以这样的笑容。毕竟,她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就像是见到长辈的拘谨和局促,这样明媚的笑,只会留给他的亲弟弟时清泽。


    十几年来,皆是如此。


    根深蒂固的认知很难在短时间内做出改变,时绽也一直觉得,往后也该如此。


    自从代替时清泽从学校将她接回来后,轨道似乎进行了一定的偏离。


    偏离,意味着打破平衡。


    时绽眉梢压下。


    少女的身形被蓝花楹遮住了大半,海藻般的卷发被黑色抓夹松松挽起,白玉凝脂的肌肤在阳光下像是加了层柔焦滤镜,明眸善睐,宛若一株瑰丽却又透着冷意的红山茶。


    “时总,您有在听吗?”


    直到听筒那边传来营销总监的声音,时绽才淡移开视线,温声道了声继续。


    仿佛刚才那一瞬的晃神只不过是无足挂齿的小事。


    依旧沉稳,强大,镇定,宛若一尊巍峨的高山。


    既然意识到了,便要将那个带来蝴蝶效应的起源扼杀在摇篮中,燎原的星火,自始至终就不该出现。


    宋知许:“铃妹好像跟我提过,游戏工作室是不?倒是跟你专业对口,不过清泽这孩子当初学的是金融,他过去不是给你添乱吗?”


    时清泽不知道许念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挑眉看她。


    许念星置之不理,一本正经地说:“我们也需要商务应酬啊,之前去谈合作的时候,人家看我年轻,直接就把我拒之门外了。再说了,阿泽情商高,长得又帅,门面、保镖、商务,身兼数职还能给我省一大笔钱呢。”


    说着,许念星悄悄踢了一下时清泽,时清泽不情不愿地将她的脚抵开,却也没反驳。


    长辈被她逗笑,嘱咐了时清泽两句,这事就算敲定了。


    晚饭过后,两个长辈说要去护城河附近溜会弯消食。


    许念星在时家有单独的房间,把手腕间的茉莉串取下后,随手挂在了刺柏盆景上。


    时清泽见状拾了起来,串在指间无所谓地晃悠着,“还懂给我打掩护了,厉害。”


    “做戏也得做个全套。”许念星说,“明天下午2点,在夜宴赴约,你真得陪我去。”


    “什么正经生意约在那儿?这老东西怕是没安什么好心,翻脸得了。”


    许念星眸色认真:“对方是国内游戏第一大厂的高管,《光年》《狙击枪战》《揽星》等几个风靡全球的游戏都是他领导做的。”


    “我好不容易从打通这层关系,腿都快跑断了,人家才愿意给我个机会见上一面。阿泽,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时清泽被她灼热的视线烫了一下,别开眼,不耐道:“知道了。你那辆宝马X5就别开了,我去向我哥借他车库里的卡宴。”


    时清泽这人脾气来得快气得也快,跟时绽提出要借车的时候,仿佛跟没事人一样。


    “钥匙你找杨叔拿。”时绽刚洗完澡,微湿的发梢偶有几滴水珠顺着浴袍里的肌理滑落,见时清泽将那串茉莉搓揉泛着焉黄,眉心微不可闻地蹙了蹙,“在许念星面前,你最好收敛一点。”


    时清泽笑时绽是假清高、装禁欲,末了,解释:“从刺柏上摘下的,又不是从她手上抢过来的。”


    语罢,关门前,不忘故意将那串茉莉扔向他。


    时绽躲避不及,那串沾着她体温的茉莉手串同他仍泛着水汽的、微敞的胸膛相撞,清幽的香气闯入他的领地。


    眼前不可避免地闪过少女白玉玲珑般的纤细手腕。


    时绽漆黑眼睫压下,俊朗的眉梢闪过不虞。


    命佣人将房间清扫完毕后,待那香气彻底散去后,时绽才重新进了浴室。


    一只毛发雪白漂亮的萨摩耶突然扑向许念星,谢城昀本能地拽住她手腕,将她往他的方向带:“小心。”


    许念星踉跄了半步,好在有腕间的力道拖住,勉强稳住了身形。


    待他们俩看清活泼热情的萨摩耶后,许念星惊喜:“椰椰!”


    时绽手上还握着牵引绳,站在离他们不远处,眸光冷冽得可怕。


    谢城昀松开了手,哪怕她穿着长袖校服,他并没有碰到她的肌肤,时绽如炬般的灼烈目光如同岩浆般流下,灼烧着他与他之间数年的好友情谊。


    “聊得这么开心。”名为妒忌的情绪在心底疯狂滋生,时绽无比清楚,自己此刻的笑声有多冷。蛰伏如野兽般的黑眸落向许念星,“不如让我也听听?”


    第 22 章   绽


    时绽的攻击性强得没边,两人都听出了他此刻的不悦。


    不过他平常的脾气也没好到哪里去,许念星就当是他在不定期发疯。她低眸揉了揉萨摩耶柔软的脑袋顶,小家伙许久没有看见它,大尾巴激动地扫来扫去。


    安抚完活泼的椰椰,许念星抬眸看向时绽:“你怎么把椰椰带过来了?”


    他故意暴露出的情绪,被她轻描淡写地化解。时绽心底的不快就像一座大坝,不断堆积,只要还没到溃堤的极限,她就还能继续压。


    冬日的寒风晃晃悠悠地绕过两人身侧,时绽的目光胶着在她身上,三人的沉默让气氛愈发凝滞。


    谢城昀从容地伸手摸了下椰椰的脑袋,对时绽道:“我们正好聊到寒假的安排,乐队团建你到时候来么?”


    时绽依旧是老样子,想也没想地拒绝:“不感兴趣。”


    谢城昀笑笑:“念星可能要来。”


    “看情况吧。”时绽能屈能伸,及时改了口,长眉依旧拧着。表现得简直不要太明显。可惜面对装傻的人,等同于媚眼抛给瞎子看。


    许念星:“我应该也不太确定。”


    “谁管你去不去。”时绽嘴上不怎么客气,却将手里的牵引绳扔给她,回音先前没有回答她的话,“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它想你了,天天咬我折腾我,怎么凶都不肯听话。”


    他像是将送走烫手山芋般,将椰椰强行塞给了她。许念星抱了抱软乎乎的天使萨摩耶,忍不住为它撑腰,“它这么乖,你凶它干嘛?”


    时绽:“得了吧,也就在你面前装装样子,骗骗你这种涉世未深的高中生。”


    他话中有话,不知道在嘲讽谁。


    落在唇瓣的指腹很烫,有细微的粗粝感。


    时绽收回手,敛眸睨向她,掐在她腰间的指骨松了些许。


    故作冷漠道:“以后不许叫我哥哥。”


    许念星的唇边似乎还残留着他指腹的余温。


    越界的人是他。


    冷着脸训斥她的人也是他。


    他越是这样冷冰冰,越让她拼命想将他拉下神坛,想凌驾在他那些长篇大论的原则和规则之上,想做被他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呵护的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冷待她好几天后,再见面时依旧稳居高台。


    一点也没发现她的别扭。


    许念星忍不住咬紧唇瓣,突然不想在他面前装乖了。


    她本来也不是什么温顺的小白花,她是生在荆棘丛林里的玫瑰。


    时绽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身上,小姑娘再能掩藏,心思也不过是都写在了脸上。


    他知道她内里是个不安分的性子,如果不对她将话说重一点。


    她只会变本加厉地叫他哥哥。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对她有了更深的反应。


    饶是有着引以为傲的强大自制力,也显得不堪一击。


    Vienna Blood Waltz乐曲结束后,舞池中央结伴而舞的男女纷纷行吻手礼,许念星挣脱开时绽环在腰间的手,踮起脚尖,朝前跨了一小步。


    他刚好也垂首,深眸里沉而晦地凝视着她,她柔软的唇畔因此几乎快贴上他的下颚。


    然后,少女恶劣地呼出一点带着铃兰清香的吐息。


    朝他莞尔,作恶地般地迎上他的视线,“绽哥是不喜欢我叫你哥哥吗?那我偏要这样称呼你。”


    她饱满欲滴的唇瓣一张一阖,挑衅地唤了一声哥哥。


    时绽额间青筋抽动,眉峰微挑。


    修长而有力的大腿根部肌肉微微绷紧,所幸被笔直的深色西裤掩盖,没有人撞破他清冷禁欲外表下的不体面。


    “许念星。”时绽喉结滚了滚,嗓音也哑地不像话,冷冷地唤她名字。


    许念星像是踩在老虎头顶作威作福的野兔,非凡没有被震慑,反而连续唤了好多声:“哥哥哥哥哥哥哥——”


    她偏要一次性叫够本,反正都惹他生气了,多一点少一点也没有区别。


    得逞后的许念星勾唇,尾巴高高翘起。


    殊不知太得意容易翻车,高跟鞋足跟错不及防崴了一下,她本就没站得多淑女,身体转瞬失衡,不受控地朝他的方向倒去。


    窈窕有致的少女身躯措不及防地撞上时绽的胸膛。


    他看上去分明如霜雪一般,胸膛却硬得像堵墙。许念星额头被撞得有些疼,像是软棉花碰到了石头,双手下意识攀缠着他紧实有力的腰腹。


    时绽呼吸重了一分,面色沉晦,隐忍地闭了闭眼。


    “起来。”近乎于咬声。


    其实他的语调一点也不高,只不过是平日里温和儒雅惯了,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


    许念星被他眸子里汹涌燃烧的灼热吓到,下意识瑟缩着肩膀。


    这些天里堆积的诸多情绪在这瞬间达到顶峰,涌上胸腔,眼眶里很没骨气地溢着湿意。


    许念星后退几步,转身,仓皇又狼狈地离开了舞池。


    这里到处都是路凛的人,外面也有时绽的保镖。


    时绽深深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眉梢降下,嘱咐了一名侍应生照看她,便大步穿过露天花园,往里侧的洗手间走去。


    他不能这样追过去给小姑娘道歉。


    怕吓着她。


    “时绽,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呵。


    直到现在,她仍在不知疲倦地用那套敷衍的招式来应对他。即便她明知他此时已处于盛怒的状态。


    是了,她根本不在乎。


    谁会在乎一个工具的想法?


    用一根纤细的枷锁就能套住他、控制他,谁还会付出更多的精力呢?


    时绽挂断了电话。


    扔在一旁的手机嗡声震动。


    他选择了忽视。


    片刻后,还是划开了屏幕。


    她只发来了一条消息,字句简短。


    [对不起]


    他就不该对她抱有任何期待。


    连道歉都这么居高临下,没有丝毫诚意。


    第 23 章   绽


    时绽这次是真生气了。


    许念星发出去的消息犹如石沉大海,再没收到回复。次日,他来许宅接椰椰回家时,全程板着张脸,将端着和煦笑容的许夫人视若空。许家的佣人、司机亲眼见证了这一幕,气氛一时凝滞,让许志安倍感羞辱。


    等他的车离开后,许志安震怒斥责妻子:“你一个继母,连念星的养母都算不上,我真是想不通,你怎么敢在时绽面前端长辈姿态?你配吗!”


    陈娜这些年一直依附着许志安生活,早就看清他自私自利的虚伪大男子主义本质。没有触及利益时,还算和颜悦色,一旦伤及面子,势必闹得鸡犬不宁。


    她被吼得六神无主,眼泪瞬间落下,“从我进许家的那刻起,我就对念星视若己出。是她不肯认我这个继母,处处让我难堪……”


    她的话让许志安下不来台,沉下脸色:“念星这孩子我从小养在身边,她什么品性我会不清楚?我看你就是许太太当久了,认不清自己的地位!”


    “我认不清?”陈娜哀嚎,“她在淮城待了这么多年,一回来就抢许承的东西,谁知道她藏的是什么狼子野心?”


    许志安不想让外人听到这些话,气得头晕眼花,“陈娜,你再挑拨离间我们父女之前的感情,当心我让你滚出许家。”


    陈娜保养得体的脸变得扭曲,笑道:“差点忘了,当初是你先忘恩负义,抛妻弃女!她迟早把你们许家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啪’地一声,重重的巴掌落下。


    许志安颤抖着手指着陈娜,“阿承和念星都是我们许家的人,荣辱与共,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挑拨离间。”


    “我是插足别人家庭的小三,你又清高到哪里去!”陈娜破罐子破摔,怒目圆睁,“婚内出轨的贱男,不要以为你在外面竖的那些彩旗没有人知道,呸!背地里指不定怎么指着你的脊梁骨骂!”


    送走许念星后,时清泽正欲将信封交给时绽,却在楼梯转角碰到了他。


    “你跟我过来书房一趟。”


    时清泽对他哥这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很是不屑,闻言,故意松散了站姿,“有什么事不能在这说,非得找个严肃的地方?”


    “上次你做的糊涂事,我已经帮你善了后。许念星那边,我找到几家合适的投资公司,你负责帮她对接,也算是给她的赔礼。”


    时清泽冷嗤:“你不会还给了那个败类补偿吧?”


    时绽闻言,眉心轻折。


    能够走到今日,他算不得什么温润守礼的人物。商场之上,谁不知他雷霆手段,因此,无人敢触他逆鳞。


    到底还是个未经世事洗礼的青年人,时清泽竟误以为他在外也是这种仁慈的形象。


    他并未打算解释,转而敲打警告:“许念星的工作室,你最好多上点心,如果让我发现,你只把它当成玩乐放纵的幌子——”


    被戳中心事的时清泽不怒反笑,打断:“然后呢?你打算怎么样,把我驻唱的那家酒吧收了,让我流落街头?”


    在时绽逐渐凝固的表情中,时清泽甩手疾步下了楼,将电吉他弹地快要冒火,最后电子鼓也发很地敲了好几通,也没能将心底那股郁气散出来。


    他干脆往地毯上一躺,卫衣兜里的那封信滑落而出。


    时清泽停留其上的眼神逐渐变了味道。


    二十分钟后,时清泽将两封信的字迹反复对比。他和许念星从小就互相打掩护,罚抄到手酸的时候,没少靠零食跪求对方帮忙,模仿她的字迹,除了她本人,几乎没人能看出来。


    晚餐过后,时绽驱车准备回湖心公馆,时清泽随手将信封从车窗里塞进去,“许念星给你的,说是要你亲手拆。”


    传统的棕色信纸滑落在地,待车身启动,时绽才慢条斯理地展开。


    而后,素来沉寂的雪山似有隐隐的崩裂,眉宇间的霜雪积累更甚,散发出迫人的清寒来。


    手机嗡声震动。


    是许念星发来的消息。


    时绽给别人的备注很简单,哪怕是时清泽,也是连名带姓,没有别的称呼。


    [许念星:绽哥,你看了信吗?]


    [许念星:希望你不要拒绝我]


    [许念星:拜托了]


    后面还跟了两个哭哭的猫咪表情包。


    没有抬头名,却有落款的情书。


    竟是这么多年来,唯一拆过的一封。


    屏幕的另一端,发完消息的许念星忍不住想,以他的脾性,该不会看完后就对她冷处理了吧?


    其实回想时绽的学生时代,就已经非常受欢迎,尽管他看上去又冷又无趣,但这张碾压众人的顶级神颜,还是引得不少人为之疯狂。


    许念星那时候年纪还小,收了别人的忽悠贿赂,就屁颠屁颠地把各种情书藏在时绽的书里,无一例外,全都进了垃圾桶。


    连拆都没拆开过。


    一是他实在是难搞,二是处理得干脆又利落。


    后来一路高升,权势地位到达一定阶层过后,贴上来的莺莺燕燕反倒少了。


    灵感被激发后,许念星连忙打开电脑记录。


    做完这一切后,许念星才看到时绽发来的消息。


    [绽:以后不要再写这种东西]


    比预料之中的温和。


    许念星决定趁热打铁,送点礼物过去继续试探。


    时清泽这个狗头军师非得横插一脚,问她礼物准备得怎么样了,许念星把自己看上的几款领带截图发了过去。


    想着毕竟亲兄弟,多少也能给点参谋。


    时清泽一个视频电话就弹了出来,许念星没开自己这边的摄像头,屏幕里,他晃了晃手中的大盒子,“干脆别挑了,我这正好有新的。之前打算拿来跟人换把吉他,不过吉他被买走了,留着也是白吃灰。”


    许念星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阵,“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这破领带我还等了两个星。”


    拿到东西后,许念星才发现包装盒里三层外三层都做了防拆设计,她本来还想写张卡片,塞个香包进去,琢磨一阵后只能作罢。


    堵人这事她没什么技巧,向时绽的助理打探了他今日的行程就出发了。到了科技会展中心入口处,就被安保拦下了,问她要邀请函。


    正当着她在想要不要在这附近找个咖啡馆坐会的时候,时绽的车缓缓驶了行来,主办方的接待人员迎上去,摄影师拍完合照后,他才在人群的簇拥下,踱步走向会展中心。


    他今日穿得尤为正式,双排扣西服,笔直的西裤垂至鞋跟,气质清阔,眉目隽冷,全程无波无澜,周遭的喧闹笑脸更衬得他骨相优越。


    行至展厅入口时,时绽余光朝她的方向扫过来。


    她今日将长发半挽在而后,针织长裙衬出几分温婉娴静来,怀里抱着个宽大的礼物盒,这个品牌的男士领带相当出名。


    时绽本想移开视线,她掌心的那抹暗红色却犹如白雪之中一点绛,让他眼前浮出那日她跌坐在地时,眼底闪烁着的野心和韧劲。


    还会给他写如此露骨的情书。


    时绽眉心微不可闻地跳了跳,随后仿佛不认识她般,微微颔首,深冷的背影消失在旋转大门。


    许念星:“!”


    怎么可以装不认识她!


    许念星的心像是被一盆凉水兜头浇下,一股酸酸涩涩的滋味冒出来。


    梦里的他根本不是他。


    永远站在高台之上,一旦意识到旁人的爱意,便会毫不留情地斩断,这才是他。


    许念星打开和时绽的聊天框。


    是昨夜她发出去却没有回应的消息,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何时能暴富:你要是实在不想要的话,我还是送给成屹哥吧]


    这套领带的款式图时清泽发给她看过,只适合二十多岁到三十多岁之间,她认识的人里,还真没几个用得上的。


    贺成屹倒是刚好,只是想来他大概穿西服的日子很少。


    时绽发表完预祝展会成功的讲话后,才有间隙低眸看手机。


    在看到她发的那条消息后,一股陌生的不虞情绪从心口溢了出来。


    正在高谈阔论介绍着新产品的技术员见这位重要人物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以为是自己哪里出错,令时绽不满,不由得紧张起来。


    就连主办方轻声唤时总,他也并未有所反应。


    在所有人揣测他的情绪时,他说了一句,“失礼,接个重要电话。”


    而后阔步迈出了展厅。


    先前还垂头丧气的人,此刻正给礼物盒拍照片,似是终于找到了令她满意的角度,给屏幕对面的人发送了过去。


    许念星给贺成屹说了这盒领带的来龙去脉,只不过抹去了时绽拒收的那部分。


    人家贺成屹就爽快地多,说行啊,回头请时清泽和她吃饭。


    蹭到饭的许念星不由得勾起唇角,倏地察觉怀中的重量一空,礼盒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掌拾起。


    她顺着视线缓缓往上看,正对上时绽居高临下的视线。


    他的表情很淡,无波无澜的,像是冬夜里起了霜的枯木。


    “你做这些事,阿泽知道吗?”


    [?]


    [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许念星心头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抬眸,时绽长身玉立地站在不远处。许念星却再也无法直视他这张英俊的脸,不敢看他宽肩窄腰的身形。


    “时……时绽。”许念星扯起唇角,“我有点事想问你,晚点我们能不能投屏过一下?”


    “投什么屏,麻烦死了,你直接来我客厅。”时绽道。


    她不知该作何回答,绞缠着手指。


    时绽迈步靠近,眼神带着灼烧般洞穿力,似笑非笑地兴味道:“看你的反应,早上是看清楚了?”


    第 24 章   绽


    许念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可惜时绽就在眼前,让她避无可避。


    今天只要稍一出神,脑子里就会断断续续地浮出在学校里的各种讨论声。


    青春期的男生女生,对一切都非常好奇,有各种分析方式。比如,鼻梁挺拔的男生尺寸比较可观,再者,无名指和中指的长度差也可以用来判断。


    “没、没看清。”许念星回了神,说出来才发觉自己是在此地无银三百两。


    时绽沉眸看她两眼,低沉的声线离她更近,“看清哪里?”


    他距离她还有小半步,呼出的热息暧昧地拂过她颈侧。


    相较于许念星的紧张和慌乱,时绽则显得分外平静,通话结束后,给了赵特助明确的指示,又处理了会其他信息,不知不觉间抵达目的地。


    时爷爷念旧,说住不惯独栋别墅,左邻右舍都没人陪他下棋。还不如住在四合院里,还能和几个退休的老干部一起谈谈说地。


    如今传统的京派建筑大都属于直管和文化保护区,私人四合院拢共不足3000余套,许家在许念星父亲这一代,便跳出来经商了,没在政界里扑腾,早在十几年前那场旧房改造时拆了四合院。


    在这寸土寸金的地界里,如今还能拥有四合院私人住宅产权,非富即贵。当年关系交好的几家里,只有贺成屹从了军,时绽从商作出了一番天地,才得以保留住了原先的房子。


    胡同狭窄,院子里没有停车的地方,许念星跟着时绽下车后,杨叔将车开去附近的车库。


    一时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院子里架着几根竹竿,晾晒着萝卜干和酸菜,周遭的兰草泛着蓬勃的深绿,偶有几声鸟鸣。


    许念星:“爷爷不在家吗?”


    “他说还有棋局还剩最后一点,下完了再回来。”


    停在身前的男人缓缓转过身,踱步朝她走来,“后悔了?”


    凝在视线斜上方的俊颜带着一点戏谑,让她觉得这句话仿佛意有所指。


    究竟是为来机场堵他这件事后悔,还是为追他后悔。


    许念星低垂着眉眼,被他这样盯着,耳根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热意又浮了出来,摇头说,“没有。”


    时绽无情地拆穿:“我看你似乎很紧张。”


    她还在因先前身体的触碰而想入非非,被时绽这么一说,心情变得更加复杂,酸酸涩涩的。


    “一会爷爷问起来,我要怎么说?”许念星摸不清他的想法。


    时绽眼帘微垂,身形硕长又清隽,先前踏入胡同时,就引来了不少目光。无论怎么看,他们俩人都有些不搭,时绽身上的上位者气场太强,即便神情是温和的,也让人不敢妄加置评。


    她站在他面前,就像一张白纸。


    时绽脱下双排扣西服,随手交给佣人,“据实相告。”


    话音刚落,时爷爷中气十足的嗓门就由远及近地传来,见到长孙,毫不客气地说:“总算舍得过来看我了?在国外待一周不好受吧?”


    “给您淘了一副茶盏。”


    时爷爷今日很明显输了棋局,语气跟个炮筒似的,“淘茶盏有什么用!你什么时候带孙媳妇来见我还差不多,可怜我打了一辈子的仗,都快入土了,连曾孙半个影子都没瞧见。”


    时绽唇角虚勾,扯出一点散漫的笑意,“也许不远了。”


    闻言,时爷爷上下打量着面前的长孙,毕竟如今他都二十九了,京圈各个家世好、教养好的名媛心仪他不少,他却无一例外悉数回绝,连面子都不给人家留。


    往前还没什么动静,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换做谁都得惊地合不拢嘴。


    时爷爷:“该不会是哄骗我开心才这么说的吧?”


    “怎么会。”时绽说,“我什么时候骗过您。”


    没来得及插话的许念星一颗心沉了沉。


    他有喜欢的人吗?


    “哎呀!爷爷都老糊涂了,怎么才看到念星。”时爷爷是打心眼里疼这个小姑娘,连忙吩咐佣人准备她喜欢的菜,一时间,院里为数不多的佣人忙碌起来。


    “爷爷好。”许念星自小跟着时清泽一起喊爷爷,并未加姓的称呼,“您今天赢了几场呀?”


    时爷爷一拍大腿,“别提了,老赵头最近抱了曾孙,春风得意不说,棋场上运气也好,把我的兵吃得那叫一个狠。”


    许念星捧哏说,“那肯定是您故意放水,下次肯定能把他杀得片甲不留。”


    少女三两句就哄得时爷爷开怀大笑,两人一同走到院子里,逗弄旧识送来的画眉鸟,讲些养鸟的趣事。


    年纪大了,翻来覆去的话题早已讲过无数遍,许念星仍旧听得津津有味,米白色的穿搭衬得她愈发温婉。


    时爷爷似是想起些什么,视线左寻右找,“阿泽那混小子没跟你一起来?”


    许念星微愣,说没有。


    时绽:“念星和我一道来的。”


    她坐在藤椅上,时绽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手掌轻搭在椅背上,清淡的雪松香气侵占着她的领地。


    若是换作旁人,必然不会觉得这个动作有多亲昵,但这是时绽,永远端坐高台,将界限感划分到极致。


    就连时爷爷也发现了萦绕在两人间微妙的氛围。


    许念星悄悄觑了时绽一眼,他的下颚线流畅又锋利,即便从这个角度看,也带着令人心惊的英俊。


    察觉到她的注视,他微低下颔骨,将视线与她相撞。


    许念星从那清冷散漫的动作中,嗅到了强势的味道。


    “我……我想让绽哥教我毛笔字,他不同意。”许念星感到身上的视线似有一股压迫感袭来,硬着头皮说,“然后、然后我就追过来了,想让爷爷帮我评评理。”


    嗯……这样才符合时绽的性格。


    而且以后也有借口接近他,还能免去大家惊疑的目光。


    时爷爷眸中的试探退散,斥责道:“身价过几十亿后就飘了是不是?别说你忙,再忙也得抽出时间教妹妹,你这个做哥哥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许念星没想到时爷爷替她做主的反应这么大,连忙过去顺气安抚。


    直到用完晚餐,时爷爷说连败让他放不下心里的疙瘩,跑去找贺爷爷切磋,时绽也没再和她说一句话。


    而不是学校里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时绽眼里闪过一丝碎光,迷离的灯光下,锋利的棱角似乎多了难得的柔软。他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姿态,语调闲闲地问:“你觉得我应该在什么位置?”


    许念星是清醒务实的人,她不会做浪子为她回头的美梦,更不会企图用时间感化谁。


    她始终认为,人的秉性是很难改变的。


    可时绽是唯一一个让她破例,想要奋力将他拉出泥潭的人。


    即便他或许并不需要谁来帮他一把。


    许念星一字一句,声色锵锵:“年级前十。”


    第 25 章   绽


    俗话说得好,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多少人寒窗苦读数年,也成为不了其中一员。更何况是在高手云集的附中。


    时绽好似听到了笑话般,自嘲道:“我自己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把答案摆在我面前让我抄,我也考不到这个名次。”


    许念星不以为然,“你又没试过,怎么知道自己不行?”


    时绽只当许念星今晚玩卡牌游戏上头,对他的认知出现了偏差。他懒散地答应下来,嗓音温柔地像是在哄小朋友,“我尽力,行不行?”


    许念星知道他没当真,多说无益。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包厢内。几个留学生们正在讨论除夕夜的安排,许念星用手肘怼了下时绽,“要不干脆和大家一起过除夕?人多热闹好玩。”


    时绽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我无所谓,只要谢城昀不来就行。”


    时清泽平时虽然没个正行,但毕竟底子在那,随便拾掇一下也还是人模狗样的。


    耳钉和乱七八糟的金属配饰被他取下,换上一套板正的深色西服,条纹领带系地一丝不苟,衬衣领口在喉结处截断,袖口则随意地敞开。


    许念星看到他这副装扮,惺忪的睡眼都忍不住睁圆了。


    时清泽手撑在膝盖,俯下身来同她平视,舌抵着腮帮笑得有些痞,“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被我帅哭了?”


    “得了吧,自恋。”许念星翻个白眼,转着圈圈打量他稍许,“不过我现在倒是觉得你俩还挺像亲兄弟的,前提是你别说话,一说话就得暴露胸无点墨的短板。”


    “许大小姐,你要夸我哥就直说,怎么还拐着弯把我骂也一顿?”时清泽不满地嚷嚷。


    许念星抿唇:“话说你哪来的西装,借你哥的?”


    “昨晚让人定做的。”时清泽懒洋洋地站直了身体,咂舌道:“他的西服我穿着又不合身。再说了,他那人身体和精神双重洁癖,怎么可能把衣服借给我穿。”


    时绽比时清泽高,宽肩窄腰,天生的衣架子,胸膛那块也不像常人穿着那么空,平常两人风格不同没法作比较,这么一看,时绽简直就是西装暴徒,秒杀时清泽。


    许念星在时清泽面前,说话就随性得多,毫不客气地给出真实评价:“说实话,你哥身材确实比你好。”


    时清泽也不恼,意味深长地问:“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见过我哥的?”


    许念星忍不住抬脚踹过去,时清泽连连求饶,“大小姐,新衣服!您脚下留情!我可买不起第二套。”


    许念星投以鄙夷的目光,反问:“你有腹肌吗?”


    对于时清泽来说,腹肌、胸肌是他身为男人的尊严,怎么能容忍许念星这么质疑,当即作势要撩开衣摆,“我每周在健身房泡十个小时,你当我在玩呢?”


    “打住,我对你可不感兴趣。”


    许念星本意是嘲讽他来着,谁知道他还当真了。


    难怪说男人至死是少年,时清泽就一臭屁小孩。


    比她大一岁的臭屁小孩。


    见许念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时清泽抱臂看她,“那你对谁感兴趣?我哥那种老古板?他才不会像我这种男菩萨这么好心,愿意给你看腹肌。”


    正说着,时绽自楼上缓缓抬步走来,撩起眼皮看向两人。


    时清泽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身后矮他一截的少女则略显心虚地移开视线,大厅悬挑的水晶灯将她的眼瞳照的透亮,站在时清泽旁边,更显得娇小玲珑,皮肤也白瓷温润。


    刚才还跟时清泽拌嘴逗趣的人,见到他,声音都比平时甜了几分,“绽哥早。”


    “早。”


    时绽淡淡应下,漫不经心地戴上腕表,臂间搭着一件长款风衣外套,高挽的衬衣袖口露出一截筋络分明的手臂,不显山不露水地彰显着男性力量。


    时叔叔和宋阿姨起得早,平常也不怎么管几个小辈的作息。


    许念星没想到这个点了,时绽居然还在家里,有些意外。


    佣人将早餐摆好,中式西氏都有。


    许念星和时清泽是典型的地道京市胃,豆泡汤加烧饼,学校里可吃不到这一口,加上最近又是旅游旺季,那几家出了名的老店铺光是排队都得排上一个小时。


    时清泽一边调侃,一边心满意足地先喝了口汤,“今天这是又沾了许大小姐的光了,平时怎么求我妈她都不肯给我买。”


    见许念星握着一杯牛奶,餐盘里放着几片低糖坚果面包,细嚼慢咽地慢慢吃,时清泽耸耸眉毛,“不是,你最近换口味了?”


    许念星扫一眼,声音比平时轻,“我减肥。”


    “你这小身板还需要减肥?”时清泽一眼看穿,“不就是嫌我们豆泡汤吃起来不够优雅,在我哥面前出丑么?”


    许念星气得瞪他一眼,在桌子底下踩时清泽的鞋。


    时清泽依旧笑得很欠,倒是时绽表情隐有变化,掩唇轻咳一声,轻斥:“阿泽,食不言寝不语。”


    有人撑腰的许念星扬着笑朝时清泽冷哼一声。


    早餐用完,时绽的助理已经候在别墅外。许念星还在想他到底什么时候离开,毕竟有他在的地方,都不敢胡乱放肆。


    终于等到时绽起身,却是踏步上了楼。


    许念星觉得奇怪,“绽哥你今天不回集团吗?”


    时绽:“待会回。我先去换双鞋。”


    顺着修长笔直的双腿往下,那双素来锃光瓦亮的皮鞋,沾着明晰的灰色脚印。


    许念星愣了几秒,直到那道硕长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脸色已经红成了煮熟的虾。


    原来刚才她踩的是时绽?


    等人再度下楼时,餐桌已经被佣人收拾干净,重新插上了几支新鲜的洋桔梗,阳光透过挑空的玻璃窗泻进来,镀金似地映着地毯上的绒毛。


    许念星更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和他对视,连乖也不想装了。


    偏偏时绽长腿落至她身侧时,稍作停顿,温磁的嗓音响起:


    “念星,要是他欺负你,记得给我发微信。”


    好似全然不在意先前的插曲。


    半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换作正常人,多少都会有不自在,许念星心里不知为何有些失落。


    这情绪很怪,却无端占据着她的思路。


    她恹恹地应了声好。


    时绽这才掀眸多看她一眼,不过目光很快便移开,对时清泽道:“晚点有应酬要处理,帮我告诉家里人一声,晚上我就不回来了。”


    时清泽把玩着桌台上的打火机,懒洋洋地说:“行。”


    等时绽离开后,许念星才松了一口气,“你哥气场强得快让我没法呼吸了。”


    “他就是假正经。”时清泽说,“在家还摆出高高在上的样子,也不知道给谁看。”


    许念星这两天没少恶补功课,众人对时绽的评价都不太相似。媒体说他心狠手辣,雷厉风行,和周身的端和气质不符。


    一些不入流的八卦媒体,说先前背叛过时绽的人,不是莫名其妙断了条腿,就是家破人亡的,暗讽他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网上的故事编得绘声绘色,比小说电视剧还精彩。


    许念星抿唇想了会,实在是猜不透。


    最后干脆抛之脑后,偏头问时清泽,“晚上你有场子吗?”


    “有,不是我主唱。”时清泽笑得有些痞,“不过许小姐要是愿意来听,我高低得把场子抢回来,任你随便点歌。”


    “行啊。”许念星也大方,“只要你帮我搞定了下午那人,包场不是问题。”


    许念星本来还担心时清泽对圈内的惯用语接受度不高,特意做了个思维导图,谁知时清泽扫一眼就掌握了,还笑她多此一举,把许念星搞得很无语。


    两人提前了二十分钟到达夜宴。


    这里都是会员制,对于充值额度限制很高,小两百万的门槛足以过滤掉一大批圈层,加之私密性和服务都很好,不少权贵都喜欢这里的氛围。


    许家虽然也算富裕,但许念星铁了心要开游戏工作室,她爸不同意,早就将她的卡停了,根本撑不起这么高额的消费,就连会员都是借的许夏的名义。


    “顾总,您好,我是昭星工作室的创办人,许念星。”


    许念星恭谨地递出名片,那位顾总却并不接,倒是挽着他臂弯的身材火辣的美人慢悠悠接过来,看也不看,就装进了随身背着的包里。


    时清泽上前一步,同他握手示意,男人撩起眼皮看他一眼,便岔开腿坐下。


    明显地看不起许念星和时清泽两个初出茅庐的青年。


    “你的方案我看过,一般吧,没什么新意。”


    他上来就否定了许念星的全部心血,目光停留在她脸上时,闪过惊艳之色,随即便被掩饰下去,“再说了,现在游戏最烧钱的就是营销,你没有足够的资金支持,还想在市场上独占鳌头,太异想天开了,小妹妹。”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靠在卡座里侧,示意随行的女人给他揉肩。


    胸前的柔软严丝合缝地贴着那位顾总的手臂。


    时清泽皮笑肉不笑,“烦请顾总指点一二,哪些地方还需要改进,我们洗耳恭听。”


    “没仔细看,扫了一眼。”男人毫不客气地笑,“互动单薄,人物也浮于表面,对话更是没什么看点。”


    这是许念星整个团队花费了五个星的心血,纵然有诸多不足,却也不该被他贬地一文不值。


    更何况,他甚至没有仔细看。


    “许小姐,没有做生意的天赋不要紧,你长得这么漂亮,何必将青春浪费在没有结果的事情上,连我秘书都懂得的道理,我想许小姐应该也会懂。”


    许念星细眉微敛,周身迸发出冷意,“顾总,还请您自重。”


    不等男人回答,时清泽暴起的拳头就已经落了上去。


    一时间,桌面上的茶盏被碰碎,女人的尖叫声尤为刺耳,常年热衷于各种极限运动的人肌肉爆发力极强,将那位人面兽心的龌龊顾总揍得滑稽攀爬。


    侍者闻声而来,许念星低呼一声:“阿泽!你干什么?”


    却也没能拉住他,腰腹反倒被他曲起的手肘抵住,因惯性力致使她跌坐在地,掌心不慎撑着地面的瓷盏碎片,鲜血汩汩而出。


    许念星没想到场面会乱成这个样子,时清泽狠踹了那男人一脚,余光见她受伤,戾气顿时收敛,凑过来检查她的伤势。


    那位顾总已然撑着站起身,气息败坏地怒骂,说要动用所有的人脉,让她的工作室寸步难行。


    时清泽火急火燎地催促侍者去拿消毒的酒精和纱布,场面顿时乱作一团,掌心传来的钻心痛意并不足以让许念星流泪,但这一刻,她生出一股灰败的绝望来。


    隔壁包厢正在商谈的人也听到了外头的喧闹,端坐在主位的人眉梢轻拧,冷峻的脸庞染上一丝不虞。


    在他对面的人是近年来霸占市场大部分游戏份额的未来科技总裁,见状,不免有些诚惶诚恐,“时总,您看,这份并购方案是不是还有商量的余地?”


    时绽正欲回绝,却听到了隔壁传来的一声熟悉嗓音。


    他撩起眼皮,冷沉的目光移开,簇然起身。


    包厢堪称一片混乱,许念星跌坐在地,白皙的掌心染上一层刺目的鲜红,眼底却燃烧着灼意。


    时绽阔步走了近来,男人近乎于压迫性的气场让刚才还气焰嚣张的中年男人闭了嘴。


    他居高临下地扫视着包厢里的一切,宛若睥睨般的姿态让许念星有所感应般,抬眸撞上他森冷的视线。


    怎么会被他撞见这么狼狈的一面。


    许念星心底不知为何浮出一丝委屈,扶着卡座想要站起来,时清泽已然拿着纱布赶了赶过来,时绽眉心紧蹙,并未斥责,却道:“东西给我。”


    清冽的雪松香气袭来时,许念星心跳仿佛慢了一拍。


    时绽目光沉静,替她包扎着手掌,漆黑的眼睫遮住瞳眸,看不清神情的一张俊颜,更叫人难辨喜怒。


    许念星不敢将目光到处乱放,只好垂着眼停留在他的手上。


    时绽的手很好看,指骨修长,在光下透着偏白的冷感。


    称得上赏心悦目。


    尤其是握着笔杆时,笔下的字遒劲有力,早些年就听说他的毛笔字作品被多位书法大家称赞,是时爷爷最得意的门生之一。


    只可惜他并无醉心于书法的想法,时爷爷为此生了很长一段的气,直到今日还会故意冷脸待他,说他浪费了老天爷的馈赠。


    包扎时,他谨慎克制,指尖并未触及到她分毫,动作斯文细致。


    “先暂时这样,回去让王医生给你处理一下,看有没有碎渣残留在肌肤里处。”


    许念星小声地应,“麻烦时绽哥了。”


    “解释一下,怎么回事?”


    时绽薄唇轻启,声音不大,却让现场的人噤若寒蝉。


    天生自带的上位者气势,让面面相觑的顾总和他的老板更加心惊胆战。


    来龙去脉被梳理清楚后,那位顾总看到两人眉眼间七分相似的长相,早已吓得屁滚尿流,不住地给时清泽道歉,说自己有眼不识泰山。


    “错了。”时绽淡淡掀眸,今日他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更添矜贵清冷,“你该道歉的人,是那位许小姐。”


    随着字音的句句落地,像在许念星的心湖投掷一圈圈涟漪。


    她匆忙站起身,还未说话,未来科技的老板就已殷勤地递上名片,表示愿意和她合作,而后,微垂着头看向时绽,判断着他会不会为此摒弃从不踏足游戏的原则。


    时绽:“贵司旗下的那几家游戏工作室,我无意收购。”


    一场闹剧以时绽的介入而收尾。


    索性她的掌心并未有碎片残留,处理完伤口后,许念星望着微信的消息微微出神。


    由于受了伤,她也不好回家,怕惹得父母担心。


    大厅里空荡寂静,时家佣人全都神情紧绷。


    “大少爷好像很生气,让二少爷罚跪祠堂,这都一晚上了,二少爷滴水未进,唉,连夫人和老爷都不敢过问,也不知道二少爷能不能撑得住。”


    哈?时清泽是冲动了些,但也不至于罚跪祠堂。


    更何况事件的起因还是她。


    许念星从厨房里拿了些下午烤的年轮蛋糕,蹑手蹑脚打开祠堂的门,见时清泽果真规矩地跪着,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


    见到是她,时清泽神情恹恹,衬衣背部有几道分明的压痕,想来大概是动用了时爷爷珍藏的家法棍,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视线落在她被纱布缠绕的手上,眼神微不可闻地暗了暗。


    下一秒,浓郁的奶油香气溢入鼻尖。


    是她压低的嗓音:“趁着你哥不在,快。”


    时清泽并未有所动作,声音低地泛了些哑,“你还疼吗?”


    “还好,就是很小一道口子。”


    许念星见他不肯吃,“你不会被你哥训傻了吧?”


    “念星。”时清泽忽然唤她名字,颓丧的情绪和他平日里的混球性格反差很大,“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永远也比不上时绽。”


    许念星心口一涩,在他身侧盘腿坐了下来。


    丑角并不是甘愿被人取笑,而是因为习惯将伤痕隐藏。


    别人怎么说他,他都不会在意,时间久了,众人也就当个是个没心没肺的小丑,根本没人关心他究竟想要什么。


    脚步正落在门边的人一顿,透过并未关阖掩的门缝,望向一跪一座的两道影子。


    许念星捧着脸,纤长的乌睫垂下,“我懂你的感受,因为我也是这样。在他年少有为的衬托下,好像无论我们做什么都显得像是儿戏。”


    时清泽眼底的光闪了闪,陷入了沉默。


    祠堂里寂静无声,时绽在门外驻足许久,终是没有推开门。


    睨向里侧两个小孩的凤眸没有一丝弧度,目光在她缠着绷带的手掌上停留稍许,缓缓拧眉,清俊挺括的身形消失在夜色中。


    时清泽余光见到门外的那道黑影走了后,才拿起许念星放在地毯上的餐盘,大口地塞了起来,“饿死了。”


    许念星:“你不是不吃吗!”


    “我不得做做样子推拒一番?那我多没面子。”其实她根本就没喷香水。


    时绽的目光缓缓落向她,“我并没有正在交往或者暧昧的对象,不会引起误会。”


    许念星只是想找个能光明正大和他接触,又不至于太过明显的借口而已,哪知他这么端方清正。


    但比起更容易被拆穿的烂借口,她决定再努力一下。


    “我隐约记得上面好像沾了口红,要不你给我看看?”


    “你脸皮那么厚,要面子有什么用。”


    两人你来我回互怼了几句,气氛一时间又恢复了相处的常态,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时清泽:“我今天跪祠堂的时候认真琢磨了一下你的事,想出了个绝妙的办法,你要不要听?”


    在听他说完后,许念星的脸颊涨得通红,“我怎么能跟时绽哥表白?”


    “你爸都打压你多久了?有他施压,你根本不可能拉到投资。与其低声下气求外面的资本家,还不如找时绽帮忙。”


    时清泽:“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不肯帮你。在追他的过程中,根据他的反应,还能激发你的灵感,一举两得。”


    见她犹疑踟蹰,时清泽笑,“你忘了我们两家可是有联姻的,反正你也不想嫁给我,我也不想陪你假结婚逢场作戏,我哥也姓时,你怎么就不敢试试?”


    时清泽的如意算盘打得好,左右他哥也不会染指窝边草,让她撞撞南墙也好,说不定哪天她累了,也就幡然醒悟,觉得竹马好。


    许念星眼前浮现出时绽那张禁欲冷淡的脸,心跳快地如擂鼓一般,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什么别的情绪攻占,“时清泽!你简直就是有病!”


    许念星听着大家的讨论,心情复杂起伏。她不知道时绽会不会挨处分,更不知道他动手的原因,是不是和她有关。


    放学的时候,她特意等到他从办公室回来,追上去。


    时绽似是被训了一顿,帽檐还压着。


    眼里并无颓靡之色。


    “你……没事吧?”许念星指尖蜷了蜷。


    “他们打不过我。”时绽淡声。


    她几度张唇,终于问出口,“为什么打人?你不是答应我要好好学习吗……”


    他那天说的是尽量,而不是答应。


    被她这样曲解事实,时绽倒也没恼,眯起眼睛睨向她。他挨了处分,此时的心情竟一反常态地好。


    “许念星,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在担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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