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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氪星搜救犬与绷带猫 50-60

50-60

    第51章


    几天后,克拉克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哥谭灰暗的天幕下。


    这一次,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凭着感应去寻找那个漂泊不定的灵魂,而是目标明确地走向犯罪巷附近那片拥挤而破败的建筑群。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腐烂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与他来自的那个充满阳光和玉米田气味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根据之前的记忆,找到了那栋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旧楼。


    阁楼看起来与他上一次来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克拉克沿着狭窄,昏暗还散发着霉味的楼梯,一路走上顶层,在一扇漆皮剥落,看起来异常单薄的木门前停下。


    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


    克拉克抬起手,指节在门板上轻轻叩击了三下。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克拉克没有再次敲门,也没有试图用他的超级感官去探查里面——那会是一种冒犯。


    他只是缓缓地将一直提在手里的一个纸袋轻轻放在了门边的地上,确保它不会被轻易踢到。


    纸袋是朴素的牛皮纸材质,但上面印着清晰的日文标识,透着一丝与周遭环境迥异的、精心准备过的痕迹。


    袋子里面的东西摆放得很整齐:


    几罐包装精致的高级蟹肉罐头,一些无需冷藏也能储存一段时间的干粮和水果,还有一本崭新的,甚至带着油墨清香的精装版《完全自杀手册》。书的封面设计透着一股古怪的优雅,与这破旧的阁楼形成奇异对比。


    在这些物品的最上面,压着一张简单的白色纸条。克拉克的字迹端正而清晰,就像他本人一样:


    路过看到的,或许你会喜欢。门锁密码没变,如果需要,厨房的灯一直亮着。


    放下纸袋后,克拉克没有再多停留。


    他转身,步伐轻捷而安静地沿着来路走下楼梯,红色的披风一角在昏暗的转角一闪而逝,如同从未出现过。


    阁楼门前恢复了寂静,只有那个小小的纸袋静静地待在原地。


    太宰治带着满身的水汽回到那栋破旧楼宇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门边那个格格不入的纸袋。


    它静静地待在阴影里,牛皮纸的质地和清晰的日文标识,像一块突兀的补丁,缝在了哥谭犯罪巷肮脏的现实之上。


    他停下了脚步,没有立刻去碰。


    那双鸢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审视着这个意外的物件,如同审视一个未被标记的陷阱或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


    他的表情是一片沉寂的湖面,底下却掠过一丝极淡的警惕与极其微弱的了然。


    他就这样站着,仿佛在与门前的空气对峙,直到楼道里穿堂而过的冷风让他手指冻的开始微微僵硬,他才终于极其缓慢地弯下腰,将纸袋捡了起来,动作有些缓慢。


    钥匙插入锁孔,发出生涩的声响。阁楼内部和他离开时一样,冰冷而空旷,几乎不像一个居所,更像一个临时避难的洞穴。


    仅有的一点生活痕迹就是地上散落的书籍和随意丢弃的大衣。


    所有的一切都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颓废。他将自己扔进那张看起来就不太舒服的旧沙发,纸袋被随手放在旁边的矮几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他没有立即去查看里面的东西,只是仰头靠着沙发背,望着天花板上斑驳的水渍,像是在积蓄某种力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坐直,伸手从纸袋里先摸出了一罐蟹肉罐头。


    铝罐冰冷的触感让他指尖微顿。


    他熟练地拉开拉环,里面附赠的一次性小叉子塑料感十足。


    他慢慢地舀起一块蟹肉,送入口中。


    瞬间,一种久违的,极其鲜甜的滋味在味蕾上弥漫开来,浓郁而纯粹。


    这味道与他平时用来果腹的那些敷衍,廉价的食物截然不同,过于优质,以至于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


    这种熟悉的味道,像一把生锈的钥匙,无意间捅开了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角落。


    一些模糊的碎片掠过脑海。


    也许是横滨夜晚港口潮湿的风,也许是某个高级料理店里晃动的灯光,也许是更久远,更难以捕捉的,关于“故乡”的浮光掠影。


    这些碎片短暂,混乱,且迅速被现实的冰冷吞没,但确确实实,曾有那么一瞬,被勾了起来。


    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遮住了眸中可能闪过的任何情绪。他只是沉默地、一口接一口地,将整罐蟹肉吃完。


    然后,他拿起了那本崭新的《完全自杀手册》。精装封面光滑冰冷,与他记忆中某种粗糙的触感不同。


    他随意地翻动书页,油墨的气味淡淡散发。里面的内容他或许早已烂熟于心,但此刻重读,却有种奇异的疏离感。


    他的嘴角确实勾起了一个极淡的弧度,但那并非纯粹的嘲讽,更像是一种混合了无奈,自嘲等一系列复杂的情绪。


    他像是在看一个关于自己的,编排精巧却又过于直白的隐喻。


    克拉克肯特,这个阳光的化身,竟然会送来这样一本黑暗的指南,这种矛盾本身,就充满了太宰治所能欣赏的,荒诞的幽默感。


    最后,他的指尖触到了那张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端正得有些笨拙,每一笔每一划都透着书写者的认真,一种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真诚。


    他的目光掠过那些简单的字句,最终停留在最后一行:


    “厨房的灯一直亮着。”


    这一次。


    预期的烦躁没有涌上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的……松动。


    仿佛冻土深处,某块冰封了太久的基石,被一种持久而温和的温度,不疾不徐地熨帖着,终于产生了一道发丝般纤细的裂隙。


    这感觉太陌生,太微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没有扔掉纸条,也没有露出讥诮的表情。他只是将纸条轻轻放回桌上,连同那本崭新的书和空罐头罐子一起,让它们待在哪儿。


    然后,他再次向后靠进沙发里,闭上了眼睛。


    阁楼里依旧冰冷,那盏被提及的、遥远厨房里的灯,它的光芒并未照亮到这个房间,却仿佛在这片意识的荒原上,投下了一缕极其微弱、却无法彻底驱散的光痕。


    几天后,当克拉克的通讯器屏幕亮起,显示出来自太宰治的讯息时,他几乎要怀疑是氪星的太阳耀斑干扰了他的视觉系统。


    信息极其简短,没有一个多余的字符,只有一个精确的时间,以及一个哥谭市内的地址。


    那是一家甜品店,它以一款需要提前数周预约的巧克力熔岩蛋糕而闻名于美食评论圈。


    事实上这个邀约充满了矛盾与意外。


    一个对生命态度消极的人,选择了一个以极致甜蜜和短暂热流为卖点的食物;一个惯于隐匿于阴影的人,将见面地点定在了灯火通明、充满世俗甜蜜气息的公众场所。


    克拉克准时赴约,甚至提前了几分钟。


    他推开甜品店精致的玻璃门,温暖甜腻的空气夹杂着咖啡香扑面而来,与哥谭街道惯常的阴冷潮湿形成鲜明对比。


    店内装饰优雅,客人们低声交谈,发出惬意的轻笑。他几乎一眼就看到了太宰治。


    他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像是刻意为自己划出了一小片孤岛。


    窗外是哥谭灰蒙蒙的、川流不息的街景,而他面前那杯深色的咖啡似乎一口未动,早已失去了热气。


    他正侧头望着窗外,目光没有焦点,仿佛在观察,又仿佛只是让自己的意识沉入那一片混沌的流动之中,与周遭温馨的氛围格格不入。


    克拉克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那份混杂着惊喜和些许无措的紧张,走了过去。


    他在太宰治对面的位置坐下,座椅柔软舒适,但他却坐得有些僵硬。


    他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启这场由对方主动却又显得如此突兀的对话。


    太宰治似乎并未因他的到来而立刻改变姿态。他依旧望着窗外几秒,才缓缓转过头。那双鸢色的眼眸如同深潭,平静无波地扫过克拉克略显紧张的脸庞。


    没有寒暄,也没有解释,他用一种近乎的平淡语气开了口,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


    “这里的熔岩蛋糕据说烤得恰到好处,外层的蛋糕胚温热松软,而内部的巧克力浆……”


    他顿了顿,嘴角似乎有极其微小的上扬,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诗意,“会在切开瞬间流出来,滚烫、粘稠,如同涌出的血液。唔,象征着一种……炽热而甜蜜的死亡?听起来不错,就来了。”


    克拉克愣住了。这番话若是旁人听来,或许会觉得怪异甚至不适,但克拉克在那刻意营造的黑暗比喻之下,捕捉到了别样的意思,这是太宰治在用他唯一熟悉和感到安全的方式,来表达对那次“门口礼物”的回应。


    他将一次普通的甜品品尝,赋予了只有他们两人能理解的、别扭的“意义”。那是一种对他所赠予的“日常”与“关怀”扭曲却真诚的接纳。


    这笨拙的,带着尖刺的邀请,已经是眼前这个人所能做出的最接近“感谢”的举动了。


    克拉克心中的紧张瞬间被一股柔软的暖流所取代。


    他没有去纠正那关于“死亡”的比喻,也没有流露出过分的欣喜,以免惊扰这份来之不易的脆弱连接。


    他只是看着太宰治,蓝色的眼睛里漾开温和的笑意,认真地点了点头。


    “听起来很美味。”


    他语气自然地接话,然后抬手召来了侍者,声音平稳而温暖,“请给我们两份巧克力熔岩蛋糕。”


    当那份著名的甜点被端上桌,温热的蛋糕散发着可可的醇香时,克拉克小心地用勺子切开自己那一份。


    果然,如同太宰治所描述的那样,浓郁丝滑的黑色巧克力浆瞬间涌出,在洁白的盘子上蔓延开来,像一幅抽象的画。


    他舀起一勺,将松软的蛋糕体和滚烫的巧克力浆一同送入口中,那极致的甜蜜和温暖瞬间在味蕾上炸开。


    他抬头看向对面的太宰治。太宰治也正垂眸看着自己面前那份正在“流血”的蛋糕,接着,他也拿起了勺子。


    他尝了一口,然后微微眯起了眼睛,像一只被顺毛抚摸的猫。


    甜品店里的时光在一种近乎凝滞的平静中流淌。


    两人之间没有过多的交谈,刀叉偶尔触碰瓷盘的轻响,以及窗外模糊的城市噪音,构成了主要的背景音。大部分时间,他们只是各自安静地品尝着甜点,或望着窗外形色匆匆的路人。


    然而,这种沉默与以往截然不同。它不再是那种充满试探、隔阂和无声对抗的冰冷真空,而是一种近乎和平的互不打扰。


    克拉克没有试图用关切的问题填满这份安静,太宰治也不再需要竖起尖刺来维护自己的领地。


    他们只是共享着同一片空间,同一段时光,像两艘在薄雾中短暂并行却互不干扰的航船,各自沉浸在彼此的思绪里,却又奇异地感受到一种微妙的陪伴。


    当最后一点巧克力浆被刮净,太宰治用餐巾极其细致地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得与这嘈杂的甜品店有些格格不入。


    他站起身,鸢色的眼眸短暂地落在克拉克身上,语气依旧平淡,却少了往日的尖锐。


    “味道还行。谢了,克拉克君。”


    这是太宰治第一次如此清晰直接地向他道谢,没有用讽刺包裹,没有用隐喻扭曲。


    说完,太宰治便像往常一样,习惯性地转身,准备像一滴水融入大海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哥谭灰暗的人流中,仿佛刚才短暂的共处只是一场幻觉。


    克拉克望着他的背影,心中虽有失落,却也被那份难得的感谢烘得暖洋洋的。他并未期待更多。


    但这一次,就在太宰治走出几步,即将被店门外的阴影吞没时,他的脚步却突兀地停顿了一下。


    他没有回头,背影依旧瘦削而疏离,只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过几米的距离,传回了克拉克的耳中:


    “密码……我还没忘。”


    话音落下,他没有丝毫停留,仿佛只是随口提及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随即迈开步子,身影迅速隐没在街道的拐角,消失不见。


    克拉克独自坐在原地,周围甜品店的喧嚣仿佛瞬间被隔绝开来。


    他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动,一股巨大的暖流冲撞着他的胸腔,几乎让他这个钢铁之躯感到一种酸涩的肿胀感。


    太宰治没有答应跟他回大都会,没有承诺会联系,甚至没有说“再见”,但他记住了密码,那个克拉克曾经告诉过他,象征着大都会那间公寓永远对他开放的密码。


    这句话代表着那盏为他亮着的灯,并非一厢情愿的徒劳。


    而那句“还没忘”,更像是一种极其隐晦而艰难的承诺:


    我或许会离开,会迷失,会再次沉入我熟悉的黑暗。


    但现在,我还记得那条回去的路,记得在另一个城市,有一个地方,有一盏灯,是为我而亮的。


    这意味着那扇门,或许从未真正对他关闭。而那句“还没忘”,更像是一种极其隐晦的承诺:我或许会离开,会迷失,会沉入黑暗,但我还记得那条回去的路,记得那盏为我亮着的灯。


    这对于习惯了用离开作为答案,用沉默作为壁垒的太宰治而言,已是倾尽他当下所有勇气和信任,所能给出的、最接近“我可能会回来”的回应。


    这不是阳光下的拥抱,而是深渊边缘,一根悄悄递过来的、极其纤细却坚韧的丝线。


    克拉克缓缓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一丝巧克力的甜香,以及一丝希望的味道。


    他知道,至少,那颗遥远的星星,并未彻底熄灭,它只是需要时间,在属于自己的轨道上,安静地运行。


    第52章


    傍晚时分,阁楼里的光线逐渐暗淡,将太宰治的身影勾勒成一抹孤寂的剪影。


    通讯器屏幕的亮起,像黑暗中突兀睁开的一只眼睛,打断了他漫无目的的沉思。


    太宰治懒懒地瞥了一眼,预料中又是克拉克那些关于阳光,麦田或小镇琐事的日常汇报。


    然而,这次的信息内容,却与往日那种不带任何指向性的流水账略有不同。


    「堪萨斯的晚霞很美,附照片。另外,梅婶尝试了新的蟹肉料理配方,她说如果你来大都会,很乐意为你准备一份。当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分享。」


    信息后面,附着两张照片。第一张是广袤无垠的麦田,天际线被染成一片燃烧般的瑰丽色彩,金黄、橙红、绛紫层层晕染,充满了近乎壮烈的生命力,是与哥谭铅灰色天空截然相反的景象。


    第二张,则是一张看起来热气腾腾,色泽金黄诱人的蟹肉料理特写,酱汁浓郁,蟹肉饱满,仿佛能透过屏幕闻到那股鲜香。


    太宰治盯着那张蟹肉料理的照片看了几秒,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屏幕。


    他厌恶许多事情,如同厌恶附骨之疽。


    怜悯,是将他钉在弱者十字架上的目光;拯救,是粗暴否定他沉沦选择权的行为;安排,则是将他视为提线木偶的操控。这些都会激起他强烈的近乎本能的排斥,促使他筑起更高的围墙。


    但克拉克的这条信息,却巧妙地避开了这些雷区。晚霞的照片是客观的美,不带有任何指向性;而蟹肉料理的分享被包装成了纯粹的,发现美好事物的喜悦。


    它不像是一根试图将他拖出深渊的绳索,更像是一份被轻轻放在深渊边缘的、散发着香气的礼物。


    取或不取,选择权完全在他自己手里。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太宰治做了一件他自己都未必能完全解释的事情。


    他拿起通讯器,指尖在虚拟键盘上停顿片刻,然后敲下了两个极其简洁的字:


    「配方?」


    通讯器几乎在下一秒就震动起来,克拉克的回复快得惊人,字里行间仿佛能窥见那双蓝色眼睛里瞬间点亮的光彩,以及一种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小心翼翼的欣喜:


    「梅婶说这是独家秘方,不过如果你亲自来品尝,她或许会考虑分享一部分……好吧,开玩笑的,如果你需要,我现在就可以问她要。」


    太宰治没有立刻回复关于配方的问题,而是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大都会的图书馆,有关于平行宇宙理论或异常空间现象的最新研究资料吗?」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向克拉克提及与他自身相关的、超越日常琐事的话题。


    通讯器另一端,克拉克几乎在收到信息的瞬间就坐直了身体。他强大的大脑迅速处理着这条简短问询背后的深层含义。


    他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这是一个重要的信号。他迅速而认真地回复道:


    「大都会中心图书馆的科幻与理论物理分区很全,星辰实验室也有一些对公众开放的学术数据库访问权限。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查询访问权限,或者……陪你一起去看看?」


    太宰治看着回复,沉默了片刻。


    他确实需要更多信息。他从卢瑟那里窥见的残缺资料,以及自身对“书”和空间异常那模糊而真切的感应,都像散落的拼图,急需更权威、更系统的理论框架来佐证和深化。


    哥谭的图书馆固然庞大,但其收藏更侧重于犯罪学,心理学和本地灰色历史,在尖端理论物理和跨维度现象这种冷僻领域,确实有所欠缺。


    而大都会,作为未来科技与前沿思想的交汇点,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通讯器的微光映亮太宰治没什么表情的脸。指尖在发送键上悬停片刻,最终落下两个字,言简意赅:


    「时间。」


    这简短的回答背后,是某种无声的应允。


    太宰治清楚,一旦给出这个信号,便等同于接受了克拉克“陪伴”的提议,默许了那个氪星人更进一步地踏入他混乱的边界。


    这是一种冒险,一种对他多年来奉行的孤立主义的背离。


    克拉克的回复几乎瞬间抵达,快得仿佛一直屏息等待着这个信号,字里行间能感受到他努力压抑的欣喜,以及一如既往的体贴:


    「明天下午两点,大都会中心图书馆侧门见?那里人比较少。」


    「嗯。」太宰治回应。


    当天夜里,太宰治独自站在哥谭公寓冰冷的窗边。窗外是熟悉的、弥漫着罪恶与潮湿气息的都市夜景,但他的目光却越过重重晦暗的楼宇,投向远方。


    在地平线的尽头,大都会的光晕在夜空中形成一片朦胧而刺眼的亮斑,与哥谭的阴沉泾渭分明。


    他并非对明天的会面感到期待,那种情感于他而言太过奢侈。


    他更多的,是带着一种复杂的审视。


    他清楚地知道,克拉克肯特,这个拥有神明之力却怀揣着一颗近乎天真心灵的家伙,是一个执着于向深渊投掷光亮的傻瓜。


    然而,一次又一次,这个“傻瓜”用他那笨拙却坚韧的方式,展现了一种太宰治在以往人际关系中极少体验到的东西:


    不带条件的持续性。


    没有步步紧逼的探究,没有索求回报的压力,只是如同日照月升般,恒定地存在着,提供着微不足道的温暖和触手可及的退路。


    这种持续性,开始产生一种微妙的影响。它像在布满尖锐碎片的冻土上,持续不断地落下细雪,虽然无法改变冻土的本质,却奇异地覆盖了那些最刺人的棱角。


    在他惯常的世界里,每一次互动都是一场博弈,每一份善意都可能标着价码,他必须时刻警惕,像穿着沉重的铠甲。


    但在克拉克面前,那套复杂的防御机制似乎有些无处着力,面对那种近乎透明的真诚,持续的尖刻和疏离反而显得格外消耗心力。


    也许,只是也许,在明天下午那几个小时里,他可以暂时放下一些东西。


    仅仅是为了喘息,为了在一个不会评判他的“傻瓜”身边,获得片刻的,无需解释的宁静。


    次日下午两点,大都会中心图书馆侧门的阴影里,准时勾勒出一个修长而熟悉的身影。


    太宰治依旧裹着那件几乎成为他一部分的黑色风衣,袖口之下隐约露出洁白的绷带边缘。


    他站在那里,神情是一贯的疏离,带着几分对过分明亮阳光的厌倦般的慵懒,与图书馆宏伟而充满现代感的外观形成一种奇特的对比。


    克拉克已经等在那里,他身着简单的格子衬衫和卡其色长裤,鼻梁上架着那副标志性的黑框眼镜,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温和无害的记者气息。


    看到太宰治,克拉克的蓝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脸上绽开一个真诚却不过分热烈的笑容,恰到好处地驱散了些许距离感。


    他自然地向前一步,将手中一直小心捂着的纸杯递过去,杯口还袅袅地冒着热气。


    “试试看?大都会很多人喜欢这家店的咖啡,据说提神效果不错。”


    他的语气平常得像是在招呼一个常见面的朋友。


    太宰治鸢色的眼眸淡淡地瞥了一眼那杯咖啡,没有伸手去接,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对咖啡因没什么反应。”


    然而,这一次,在明确表达了不感兴趣之后,他并没有转身或将注意力移开,而是将目光投向克拉克,示意他可以带路了。


    克拉克从善如流,自己喝了一口咖啡,然后转身,用闲聊般的自然语气说道:


    “理解。关于平行宇宙和空间异常的理论资料在第三层的南区,星辰实验室的公开数据库访问终端也在那边。”


    他一边引着太宰治走进图书馆开阔安静的大堂,一边补充道,声音自觉地压低,以适应环境。


    “我已经帮你申请了临时访问权限,可以直接使用。”


    大都会中心图书馆内部开阔而宁静,巨大的玻璃穹顶和落地窗将午后的阳光过滤得温暖而柔和,洒在光洁的地板和层层叠叠的书架上,空气中浮动着细微的尘埃,如同跳跃的光精灵。读者们分散在宽敞的阅览区,各自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只有书页翻动和偶尔的键盘敲击声打破这片静谧。


    这种充满秩序与光明的氛围,与哥谭那些弥漫着潮湿霉味,仿佛总在酝酿阴谋的角落截然不同。


    置身于此,太宰治一直下意识紧绷的神经也略微松弛了几分。


    来到三楼的资料区,太宰治立刻像变了一个人,他鸢色的眼眸中那份惯常的慵懒和疏离迅速褪去,被一种锐利而专注的光芒所取代。


    他穿梭在高大的书架之间,手指以一种近乎本能的速度和精准掠过书脊,快速筛选着目标。


    坐到数据库终端前时,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几乎不带停顿,屏幕上的复杂公式,数据图表以及晦涩论文以惊人的速度滚动着。


    克拉克没有打扰他,只是安静地坐在不远处,拿着一本杂志随意翻阅,但超级听力和视力以太宰治为中心扩散开来,留意着周围,确保没有任何可疑的打扰或威胁。


    时间在静谧中悄然流逝,窗外的光线渐渐变得倾斜、柔和。当太宰治终于将最后一本厚重的学术期刊合上,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时,他才从那种高度集中的状态中缓缓抽离,感到一阵精神上的疲惫袭来,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眉心。


    当他抬起眼,发现克拉克依然安静地坐在原来的位置,手中的杂志已经换了一本,仿佛从未移动过。


    不过让他目光微顿的是,旁边的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杯冒着丝丝热气的饮料,看那浓郁的颜色和飘散的甜香,是一杯热可可,似乎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有收获吗?”克拉克放下杂志,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份宁静。


    他将那杯热可可轻轻推近了一些,“这个应该比咖啡更合你口味?你似乎并不排斥甜食。”


    他的语气自然。


    太宰治避开了关于收获的直接回答,从卢瑟资料中延伸出来的那些可能与“书”相关的线索,以及平行宇宙理论提供的某种可能性都太过复杂和私人,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他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句:“有一些数据可以交叉验证。”


    他的目光落在杯口氤氲的热气上,停留了几秒,然后伸出手,将杯子拿了过来。


    温热的杯壁恰到好处地熨帖着他有些冰凉的手指,浓郁的甜香气息钻入鼻腔,确实驱散了一些高强度阅读带来的精神疲惫。


    他喝了一口,丝滑的液体带着恰到好处的甜度滑过喉咙,带来一种简单而直接的慰藉。


    离开图书馆那充满书卷气的宁静时,夕阳已将大都会的天际线染成了温暖的橙金色。建筑物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柔和的光辉。两人并肩走下图书馆宽阔的台阶,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长。


    克拉克状似随意地调整了一下背包带,目光扫过逐渐亮起的城市灯火,用一种谈论天气般的自然口吻提议道,仿佛只是灵光一现:


    “时间还早,要不要去尝尝梅婶的新配方?她说今天做了很多,正好可以帮忙解决一些。”


    他的语气轻松,没有施加任何压力。但当他侧过头看向太宰治时,那双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清澈的蓝色眼睛里,除了真诚的温和,还清晰地映照出一丝未被完全掩藏好的、小心翼翼的期待。


    太宰治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这个提议并不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从那条关于蟹肉料理的信息开始,某种可能性就已经被悄然种下。


    他侧过脸,鸢色的眼眸对上克拉克的视线。


    拒绝的话语几乎已经到了嘴边。但或许是图书馆里宁静的时光软化了他的防线,或许是那杯恰到好处的热可可还残留着暖意,又或许他只是对那个被克拉克多次提及的、充满烟火气的“梅婶的厨房”产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好奇。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只有城市傍晚的喧嚣作为背景音。


    太宰治移开视线,重新望向前方车水马龙的街道,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随便。”


    他最终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应。


    克拉克眼中的光芒微微亮了一下,但他很好地控制住了情绪,只是从善如流地点点头,语气依旧平常:


    “那好,我们走吧。这个时间过去刚好。”


    太宰治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夕阳将两人的身影融为一体,他们的身影也最终消失在夕阳的余晖之中。


    第53章


    克拉克没有领着太宰治去他的公寓。相反,他领着太宰治,融入了大都会下班时分熙攘的人流,拐进了《星球日报》大楼后身一条不那么起眼的街道。


    与主干道的现代繁华不同,这里洋溢着一种旧式的、慢节奏的烟火气。


    最终,他们在一家挂着朴素招牌,橱窗里透着温暖灯光的家庭餐馆前停下。


    招牌上的字迹有些年头了,写着“梅尔的小馆”。推开门,门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一股浓郁的食物香气混合着烤面包和香草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将人包裹。


    餐馆内部不大,摆放着不多的木质桌椅,却收拾得异常整洁干净。墙壁上挂着些泛黄的家庭照片和本地风景画,空气中回荡着舒缓的轻音乐和厨房里传来的、令人安心的烹饪声响。


    这里没有高级餐厅的疏离感,更像是一个温暖舒适的避风港。


    梅婶的确在那里。这位慈祥的妇人系着一条印有向日葵的棉布围裙,正从厨房里端出一个沉甸甸还冒着滚滚热气的铸铁煎盘。煎盘里,正是那张照片上令人垂涎的金黄色蟹肉烙,此刻在现实中散发着更加诱人的焦香与鲜甜气息。


    “哦!克拉克,这就是你提到的朋友吗?快来尝尝,刚出炉的最好吃!”


    梅婶的声音洪亮而充满活力,像温暖的阳光瞬间充满了小馆的每个角落。她将那份还在滋滋作响,香气扑鼻的蟹肉烙稳妥地放在桌子中央,目光在太宰治脸上短暂停留,带着纯粹的好奇和善意,却没有丝毫令人不适的打量。仿佛他只是克拉克带来的又一个需要喂饱的年轻人。


    “你们先坐,厨房里还有汤,我这就去端来。”


    她利落地用围裙擦了擦手,笑容慈祥,转身又风风火火地钻回了厨房,留下愈发浓郁的香气。


    太宰治的视线从眼前色泽金黄的蟹肉烙,缓缓移向四周。柜台上摆着憨态可掬的陶瓷摆件,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经年累月由食物,清洁剂等味道混合而成的温暖气息。


    这环境简单,甚至是有些陈旧,却充满了扎实的生活质感。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对面的克拉克脸上。对方已经摘下了眼镜,蓝色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像只等待被夸奖的大狗般的期待表情,与平时那个沉稳的记者或强大的超人判若两人。


    太宰治垂了垂眼,避开了克拉克的目光。


    就在这时,餐馆的门再次被推开,门上的老式铜铃发出清脆急促的“叮铃”声,打破了室内的温馨宁静。


    一个看起来青春洋溢、略带书卷气的少年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略显宽大的外套和背后的双肩包都带着刚从外面世界带来的气息。


    “梅婶!我回来了!哇,好香啊!是克拉克先生说的那个蟹肉……”少年清亮的声音如同跳跃的音符,充满了活力。然而,这声音在他视线触及到克拉克对面那个穿着黑色风衣、气质与众不同的身影时,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戛然而止。


    彼得帕克的眼睛缓缓睁大,从最初的惊讶迅速转变为一种混合着难以置信和由衷喜悦的光芒。他几乎是惊呼出声,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激动:


    “太宰先生!”


    这声呼唤打破了太宰治周遭那层无形的隔膜。他抬起鸢色的眼眸,平静地望向少年,对于彼得如此激烈的反应并未表现出诧异,仿佛早已习惯了对方这种能量过剩的表达方式。


    “真的是你!好久不见!”彼得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如同泄闸的洪水,语速快得几乎让人插不进嘴。


    “听说你这段时间都待在哥谭,哦,上帝,那可不是个安全的地方,你怎么会搬到那里去?不过听说哥谭最大的反派小丑已经消失了,这可真是个好消息,说起来小丑可真是可恶,之前还往我家寄了些不太好的东西,吓得梅婶好几天没睡好,幸好斯塔克先生帮忙解决了,还帮我们加强了安保……”


    蜘蛛侠现在毕竟还算是未成年,复仇者联盟的众人也暂时并不想让一个孩子牵扯进那么多复杂的事情里,所以很多事情他们都没有告诉彼得。


    就好比太宰治这件事,彼得只知道太宰治从克拉克家里搬到了哥谭居住,他并不知道太宰治在哥谭做出的一系列事,更没有想到最后让小丑“消失”的人会是太宰治。


    此刻的他还在深刻的为着“柔弱”的太宰先生的生命安全担忧着。


    小蜘蛛的嘴还是一如既往的能说,一开口就根本停不下来。还是梅婶从厨房里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呼唤:


    “彼得!别光顾着说话,快来帮忙端汤!”


    才勉强让这台高速运转的“话痨机器”暂时熄了火。


    “来了来了!”


    彼得高声应道,朝太宰治和克拉克抱歉又快速地笑了笑,像一阵风似的利落地钻进了厨房。很快,他就端出一锅热气腾腾,还散发着田园清香的蔬菜汤,并熟练地为每个人摆好碗筷。


    整个过程流畅自然,显然早已是这家庭日常场景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安置好汤锅,彼得拖过旁边一张凳子,很自然地坐在了桌角,几乎是立刻又找到了新的话题。


    他先是兴致勃勃地讲起了中城高中的科技展比赛,然后又提到即将去斯塔克工业实习的兴奋与紧张。接着,他像是分享什么了不起的秘密一样,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对太宰治说:


    “太宰先生,你知道吗?上周我又阻止了三起抢劫案,还有一次银行劫案,那些家伙居然想用声波武器,幸好我反应快……”


    他就这样喋喋不休地说着,从校园生活到英雄壮举,话语间充满了少年人特有的热情和一点点想要被认可的小小炫耀。


    克拉克在一旁听着,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偶尔补充一两句,或者提醒彼得“先让太宰先生好好吃饭”。


    而太宰治,他自始至终没有打断彼得,甚至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耐烦。


    在这种他极少经历的,充满琐碎日常对话、少年心事和温暖烟火气的独特氛围里,他只是一直沉默着。


    与以往那种将世界隔绝在外的沉默不同,此刻的沉默更像是一种安静的观察和容纳。他拿起餐具,在彼得连绵不绝的“背景音”和食物诱人的香气中,开始慢慢地享用眼前那份金黄酥脆的蟹肉烙。


    周围的声音,气味和景象,如同潮水般包裹着他,陌生,却并不令人抗拒。这种被平凡热闹所环绕的孤寂,竟生出一种奇异的宁静感。


    他切下一小块蟹肉烙,送入口中。瞬间,蟹肉极致的鲜甜与恰到好处的调味在口中绽放,外皮酥脆,内里软嫩,火候掌握得无可挑剔。


    味道确实非常好,是一种能直接慰藉身心的美味。


    克拉克一直用余光关注着他,捕捉到他咀嚼时细微的、似乎比平时放缓了些的节奏,以及那几乎难以察觉的、眉心一丝褶皱的短暂平复。他忍不住再次倾身,声音放得更轻,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怎么样?”


    一旁原本喋喋不休的彼得也瞬间刹住了话头,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他睁大了那双明亮的眼睛,目光灼灼地聚焦在太宰治的脸上。


    连同梅婶也从厨房门口探出半个身子,围裙擦着手,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意,等待着太宰治的评价。


    感受到了这无声的视线聚焦,太宰治却并没有抬头,只是垂着眼睑,看着盘中金黄色的食物。


    就在克拉克几乎以为不会得到回应,准备用玩笑缓和气氛时,太宰治才用比耳语高不了多少的声音,含糊地给出了一个评价:


    “……还行。”


    话音落下,他再次拿起手边的餐具,自然而平静地,又切下了更大的一块蟹肉烙,稳稳地送入了口中。


    这个连续进食的动作,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具说服力。


    彼得几乎要欢呼出来,但被克拉克一个温和的眼神及时制止。


    梅婶脸上绽放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悄悄对克拉克比了个成功的手势,转身哼着歌继续回厨房忙碌了。


    克拉克的心像被温暖的蜂蜜包裹,他不再追问,只是将自己盘子里最好的一块也夹给了太宰治,轻声说:


    “喜欢就多吃点,梅婶看到盘子光了最高兴。”


    离开餐馆,步入大都会华灯初上的街头。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却吹不散怀中餐盒散发出的温热,以及口腔里残留的蟹肉鲜香。霓虹灯将街道渲染得五彩斑斓,行人步履匆匆,奔向各自名为“家”的归宿。


    这与哥谭那种即使在繁华中也潜藏着危机的夜色截然不同,这里的灯光似乎更纯粹,只为照亮归途。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小段路,脚步声融入城市的背景音中。太宰治的目光掠过沿街明亮的橱窗和嬉笑的情侣,忽然开口,声音在喧嚣中显得有些轻,却清晰地传入克拉克耳中:


    “那个图书馆的访问权限,下次还能用吗?”


    “当然。”


    克拉克几乎是立刻回应,语气没有任何犹豫。


    “权限已经关联了,只要你需要,随时都可以。”


    “嗯。”


    太宰治发出了一个简短的鼻音,表示知晓。随后,他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了脚步,侧过身看向克拉克。


    “我回去了。”


    “好。”


    克拉克没有提出送他,只是站在原地。


    “路上小心。”


    太宰治微微颔首,转身融入人流。


    克拉克一直目送着那抹孤寂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缓缓收回目光。


    而太宰治,在走出足够远的距离,确认那道充满存在感的视线已经消失后,脚步却不自觉地放缓了下来。


    他并没有立刻寻找返回哥谭的交通工具,而是沿着灯火通明的大都会街道,开始漫无目的地漫步。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精心布置的橱窗,里面陈列着与犯罪和暴力毫无关联的商品。


    时尚的衣物、精致的糕点、散发着墨香的新书。他感受着手中餐盒透过纸袋传来的、持续不断的温热,那温度并不滚烫,却异常持久,如同刚才在餐馆里经历的一切。


    克拉克开始尝试着,将那个“阳光世界”的一角如图书馆的知识家庭餐馆的饭菜,平凡人的善意等悄无声息地一点点地铺展到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不强迫他走进阳光,只是让阳光停留在他阴影的边界,告诉他:


    你看,这里有些东西,或许没那么糟。如果你愿意,可以随时过来坐坐。


    第54章


    自那日在大都会街头分别后,某种心照不宣的平衡被打破了。


    克拉克肯特,这个仿佛象征着一切光明与秩序的存在,又开始更频繁地出现在哥谭这座阴影弥漫的城市里。


    他的到来不再像最初那样带着某种试探性的谨慎,而是变得更加有规律,更加理直气壮了些。


    他会提着一个印有“梅尔的小馆”标志的纸袋,里面装着梅婶最新研发的曲奇或小蛋糕,又或者是抱着一个从堪萨斯农场直接寄来还带着泥土清香的纸箱,里面满是饱满金黄的甜玉米和红润诱人的苹果。


    他也不会试图敲门或等待回应,只是安静地出现在那栋破旧楼宇的楼下,站在犯罪巷特有的潮湿和晦暗气息中,然后,他会用那个简易的通讯器,发出一条格式几乎固定的信息:


    「路过,带了点吃的。放门口了。」


    发完后,他便真的将东西轻轻放在那扇有些破败的门前,如同完成一个简单的仪式,随即转身离去。


    起初,太宰治并不会怎么理睬克拉克送来的那些东西,那些装着家常点心、农场蔬果的纸袋或纸箱,被他像对待门口堆积的广告传单一样无视。它们就那样孤零零地待在门外的阴影里,经历着哥谭日复一日的潮湿与尘埃。


    每次等到克拉克下一次来送食物时就会发现上一次送来的东西依旧原封不动地留在原地,只是点心盒蒙上了薄灰,苹果失去了刚采摘时的鲜亮光泽,甚至可能被不知名的虫子叮咬了小小的缺口。


    然而这也预示着太宰治根本没动过这些东西的事实。


    这天下午,光线昏暗的阁楼里,太宰治像一只厌倦了光线的猫,慵懒地蜷缩在那张旧沙发里。他手中捧着的,正是克拉克之前送来的那本崭新精装版的《完全自杀手册》。书页被缓慢地翻动,鸢色的眼眸扫过那些熟悉的、关于终结生命的种种论述,眼神空洞,仿佛只是在消磨一段无法打发的无聊时光。


    就在这时,放在沙发扶手上的通讯器屏幕,准时地亮了起来。


    太宰治的眼神甚至连一秒钟都没有从手中捧着的书上挪开。


    他不需要看,就能猜到发信人是谁。这种精准地如同设定好的程序般的联系,已经持续了快半个月了。


    克拉克肯特,像个最固执的报时器,每天雷打不动地在三个时间点发送信息。


    清晨,正午,傍晚。节奏规律得令人窒息。


    这一切,都源于上一次从大都会返回之后。那趟短暂的、接触了图书馆知识、家庭餐馆温情和陌生少年活力的旅程,似乎给了克拉克某种信号,或者说是希望。


    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一个能够真正走入太宰治心里的机会。


    昏暗的灯光下,太宰治又翻过一页书,纸张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是这间寂静阁楼里唯一的声响。


    时间在沉寂中缓慢流淌,像浓稠的墨汁。


    他将那本《完全自杀手册》合上,带着一种近乎仪式般的随意,轻轻放在身旁的矮桌上。书脊撞击桌面,发出轻微的“叩”声,打破了室内的绝对安静。


    他从沙发上站起身,修长的身影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阴影。动作间带着一丝慵懒,也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积压已久的烦躁。他走向门口,低声的自语如同叹息,飘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一直被这样打扰……我也是会很困扰的啊。”


    这语气里听不出多少真实的恼怒,更像是一种为自己接下来的行为寻找的、勉强说得过去的借口。


    他的手握上门把,金属冰凉的触感传来。略微停顿后,他拧动了它。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门外走廊里更加昏暗的光线和潮湿霉味一同涌入。


    意料之中,克拉克那高大、总是带着阳光气息的身影并未出现在眼前。走廊空无一人,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


    太宰治垂眸,目光落在门口的地上。


    那里放着一个与以往不同的,看起来更为精致的木制餐盒。


    盒盖的缝隙处,竟然还顽强地逸散出几缕若有若无的热气,在这阴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珍贵。是食物刚出炉不久的证据。


    这一次,不是可以存放数日的点心或水果,而是需要趁热享用,被精心制作出的蟹肉寿司卷。


    太宰治安静地站了一会儿,最终,他几不可闻地、似无奈般地轻呼出一口气。那气息在寒冷的空气中形成一小团白雾,迅速消散。仿佛终于向某种持续不断的、温和的拉力屈服了。


    他弯下腰,动作不再带有之前的彻底漠然,而是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平静,将那个还带着克拉克掌心余温的餐盒拿了起来。


    当他拿起那个尚存暖意的木制餐盒时,盒身之下的景象让他准备关门的手微微一顿。下面并非冰冷的地板,而是压着一张对折的便签纸,以及一张方形的拍立得照片。


    他先拾起了那张便签。纸张普通,上面的字迹是克拉克的。


    结尾没有落款,只有一个用简单线条画出的笑脸,圆圆的脑袋,上扬的嘴角,努力想表达快乐,却透着一股孩子气的稚拙。


    而笑脸下方,是一行简短的话:


    「今天堪萨斯的星空特别清晰。」


    太宰治的指尖无意识地在那个幼稚的笑脸上摩挲了一下,然后,他拿起了那张照片。


    照片捕捉下的,是堪萨斯农场的夜空。


    没有复杂的构图,只是仰拍的角度,深邃得近乎墨蓝的天幕上,亿万颗星辰清晰可见,如同上帝随手撒下的一把碎钻,璀璨、寂静、浩瀚无边。


    星空下,是农场谷仓熟悉的、沉默的剪影。照片边缘,甚至能看见几缕模糊的草叶,仿佛能闻到夜晚田野间清冷而芬芳的气息。


    这一刻,太宰治拿着手中温热的寿司盒,下意识地抬起头,透过楼道里那扇积满灰尘的狭窄气窗,望向哥谭的夜空。


    映入眼帘的,永远是那片被城市霓虹染成病态橙红色、被厚重阴云永恒笼罩的低垂天幕。这里没有星辰,只有光污染构成的虚假黄昏和工业文明排出的污浊云霭。他沉默地关上了门,将门外那个没有星辰的世界隔绝开来。阁楼内重新被昏暗笼罩,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哥谭永不熄灭的霓虹灯光,在室内投下诡谲的色彩。


    他没有开灯,只是拿着餐盒和那张纸条、照片,走到窗边坐下。


    窗外是哥谭虚假的、由人造光源构成的“星河”,窗内,是堪萨斯真实的、浩瀚的星空,被禁锢在一张小小的相纸上。


    他打开餐盒,里面是摆放整齐的蟹肉寿司卷,白色的米饭,鲜嫩的蟹肉,点缀着晶莹的鱼籽,热气混合着醋香和海鲜的甜味,形成一种温暖而实在的诱惑。


    他就这样,坐在代表哥谭绝望的光影下,看着手中代表堪萨斯宁静星空的晚餐,拿起筷子,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将那份寿司全部吃了下去。


    蟹肉的鲜甜在口中绽放,米饭的温度恰到好处地温暖了他冰冷的肠胃。


    味道很好,是一种能够抚慰人心的美味。


    吃完后,他没有立刻起身。空餐盒放在一旁,那张写着笨拙笑脸的纸条和拍下了清晰星空的照片,还静静躺在他的手边。他望着窗外哥谭永恒的红黑色天空,许久许久。


    那一晚,哥谭的夜空依旧没有一颗星星。但太宰治的阁楼里,那张小小的相纸上的星空,和胃里那份温暖的食物,却像两颗微弱却执拗的星子,在他内心那片虚无的荒原上空,顽强地亮了起来。


    太宰治依旧没有回复克拉克任何信息,但下一次克拉克再来时,发现门口放着一个空了的点心盒,被洗得干干净净。


    太宰治依旧没有回复克拉克的任何信息。通讯器的聊天界面里,依旧只有克拉克单方面发出的绿色气泡,像一片孤独生长的草地,从未得到过一丝回应。


    克拉克或许已经习惯了这种沉默,依旧每日准时发送着问候与告知,如同将石子投入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也不奢望能听见回响。


    然而,当下一次,克拉克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那栋破旧楼宇的楼下,手里提着新做的夹着新鲜番茄和乳酪的三明治时,他的脚步在接近门口时微微顿住了。


    预想中未被触碰或许已经有些变质的旧食盒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被洗得干干净净,甚至在内壁挂着晶莹水珠的透明塑料点心盒。


    盒子被端正地放在门口那块相对干净的地面上,旁边没有任何多余的垃圾或灰尘,仿佛被精心安置过。


    盒子是空的。


    里面一丝残渣都没有留下,被彻底地清洁过,在哥谭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一点微弱而干净的光泽。


    这一刻,周围犯罪巷特有的嘈杂背景音仿佛瞬间远去。


    克拉克凝视着那个空盒子,他的嘴角难以自抑地缓缓向上扬起,勾勒出一个无比柔软的弧度,蓝色的眼眸中,像是骤然落入了星辰,亮得惊人。


    【作者有话说】


    狗狗在一点点的试探着进入猫猫的领地


    第55章


    克拉克给太宰治带过许多东西,这几乎成了他穿梭于大都会与哥谭之间的一项隐秘而持久的使命。


    最初,试探的触角是温和而基础的。那或许会是来自梅婶厨房还带着烤箱余温的苹果派,或许是堪萨斯农场清晨采摘的,还沾着露水的草莓,又或许只是一杯用氪星科技精准保温的热可可。


    后来,当那个被洗净的空点心盒第一次出现时,一种微小的鼓舞在克拉克心中滋生。他开始尝试将关怀的维度拓宽,变得更加精细和多元。


    他会放下一本封面素雅,纸张微微泛黄的诗集,里面是某个敏感诗人对生命与死亡的纤细咏叹。


    他不知道太宰治是否会欣赏这种文艺的忧郁,还是会对其中可能存在的无病呻吟报以冷笑。


    他会带来几株据说生命力顽强,无需过多日照也能存活的绿植,比如叶片厚实的虎皮兰或姿态优雅的蕨类。小小的塑料花盆里,泥土湿润,透着生机。


    他不知道这片绿色是会在这间灰暗的阁楼里找到一席之地,还是会很快在忽视中枯萎,成为另一个被丢弃的象征。


    他会留下一盒价格不菲且包装精致的墨水,色泽是沉静的绀青或鸦黑。这带着一种对书写者身份的隐晦尊重,也包含着一丝或许能引导情绪流向纸面的期望。


    他不知道这盒墨水是会用来书写惊世之作,还是永远不被开启。


    他甚至会放下一套材质柔软的居家服,标签已被细心地剪掉。这举动近乎冒昧,带着一种超越礼貌距离的关切。


    他同样不知道这套衣服是会被人接受,还是会被视为一种令人不快的越界。


    克拉克并不知道太宰治究竟会对什么产生兴趣,或者说,那个复杂难解的内心究竟还保留着对何种事物的感应。他只能凭着直觉和有限的观察,将各种代表着“正常生活”和“微小美好”的物品带到太宰治的面前。


    然而,在所有尝试中,最让克拉克感到意外甚至有些错愕的,是太宰治对一本厚重的天文图册竟然十分的感兴趣。


    那本书并非流行的科普读物,而是一本相当专业的天文物理和宇宙观测图册,封面是深邃的墨蓝色,烫银的星图显得冷静而神秘。


    书页厚重,里面详尽记录了宇宙中各类恒星、星云、星系的数据理论和大量由太空望远镜拍摄的高清图片。


    那些图片展现着创世般的瑰丽与浩瀚,既有超新星爆发的绚烂,也有黑洞吞噬一切的虚无。


    克拉克送出这本书时,并未抱太大期望。这书与他之前送的那些充满烟火气的物品截然不同,它太冰冷,太宏大,太远离日常。


    他甚至担心这种关乎无限和永恒的议题,会加剧太宰治固有的虚无感。


    但在书送出的下一次,克拉克在门口看到了之前装点心的空盒子的同时,也敏锐地注意到,那本天文图册并不在“被归还”之列。


    克拉克清晰地记得,在送出那本书之前,他在最后一页空白的衬页上,用铅笔写下了一行字。


    「看不到星星的时候,可以看看这个。想象一下它们就在那里。」


    他写下这句话时,想到的是哥谭永远被阴云和光污染笼罩的夜空,也想到太宰治那双时常望向窗外却似乎什么也映不入眼中的鸢色眼眸。


    这并不是空洞的安慰,他只是想要通过这句话告诉太宰治:


    即使身处不见星辰的深夜,也请记得,宇宙的壮丽并非不存在,它只是暂时被遮蔽了。想象力,可以成为一具通往星海的望远镜。


    那本厚重的天文图册甚至代替了之前那本《完全自杀手册》的地位,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开始频繁的占据太宰治阁楼中那方寸之地里一个不寻常的位置。


    没有被随意塞进书架,也没有被弃置角落,而是常常出现在沙发旁,窗边又或者那张空荡的矮桌上。


    太宰治会花上很多时间,慵懒地蜷缩在沙发里,一页一页地缓慢翻阅。


    修长而苍白的手指拂过那些印着绚丽星云、螺旋星系、以及如同冰冷钻石般恒星的铜版纸页。


    图片旁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公式以及那些关于宇宙演化,恒星生灭的冷静描述。


    当他凝视着那些由人类最尖端科技捕捉到的、来自亿万光年外的壮丽景象时,那双惯常笼罩着迷雾与倦怠的鸢色眼眸深处,偶尔会闪过一丝极难被察觉的光芒,那是一种极其微弱的,对那片无垠深邃的向往。


    不得不说,在那片超越人类道德与痛苦与存在的纯粹宏大面前,自身的渺小与苦闷,似乎也被按比例缩小到了一个近乎可笑的程度。


    这种认知并非慰藉,却带来一种奇特的似乎被冻结住的宁静感。


    有一次,太宰治凝视着一幅尤其震撼的猎户座大星云图片那是一片弥漫的、散发着粉色和蓝色光芒的宇宙尘埃和气体,是恒星的摇篮。


    他罕见地主动发了一条信息询问:


    「猎户座星云的距离,真的那么远吗?」


    信息的另一端,克拉克正坐在《星球日报》堆满文件的办公桌前。当通讯器提示音响起,他习惯性地以为是普通的新闻推送。


    但当他看清楚名字时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拿起了手机。


    拿起手机开始回复对面的人时,他的表情变得认真而专注,仿佛在撰写一篇需要精确无误的报道。


    他迅速而认真地回复了准确的数据,包括以光年为单位的距离,不同的测量方法还有许多人类对这片星云的观测历史。


    他最后道:


    「是的,非常遥远。但我们看到的星光,却是它数百年前的样子。就像一种跨越时间的问候。」


    之后太宰治没有再回复。


    太宰治收到了那条信息。他仔细看完了那些精确的数字和说明,目光在最后那句话上停留了格外长的时间。


    跨越时间的问候,星光承载着数百年前的信息,穿越虚空,抵达此时此地的眼眸。


    这种想法倒是带着一种凄凉的浪漫啊。


    几天后的一个黄昏,在哥谭的天空即将沉入它惯常的被霓虹灯点亮的黑夜时,太宰治忽然收到了一条克拉克发来的短信。


    「今晚哥谭东南方向,海拔角大约30度,如果你现在看,能看到木星。它很亮。」


    太宰治握着通讯器,鸢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他沉默地站起身,走到那扇积着灰尘的窗前。


    许久未曾完全开启的窗户发出滞涩的声响,被他缓缓推开,哥谭夜晚特有的混合着潮湿和隐约尾气味的凉风瞬间涌入。


    他仰起头,望向东南方向那片暗红色的天幕。在高层建筑的缝隙间,在一片浑浊的夜色中,他果然看到了一颗异常明亮的星点。


    它不像其他星星那样闪烁不定,而是散发着坚定而清冷的光辉,如同黑色天鹅绒上镶嵌的一颗钻石,在这片星光稀薄的夜空里,它的存在感如此强烈,几乎不容忽视。


    那一刻,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攫住了他。他站在哥谭破旧阁楼的窗前,仰望着这颗距离地球数亿公里之外的巨大的气态行星,而发送这条信息的人,此刻或许也在仰望同一颗星。


    他们之间隔着物理的距离,隔着截然不同的心境和生活,却通过这束穿越了漫长宇宙空间此刻恰好抵达此地的星光,共享了同一片视野。


    而此时的他们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一个在哥谭,一个……或许也在哥谭。


    是的,当克拉克指尖按下发送键时,他并没有身处大都会那间充满阳光的公寓,或是在堪萨斯辽阔的农场。他就站在太宰治那栋破旧楼宇的斜对面,一条阴暗小巷的入口处,将自己融入哥谭的夜色里。


    他什么也没做,他只是仰着头,那双能够洞穿星海的蓝色眼眸,准确地锁定了东南天空那颗太阳系最大的行星。


    然后,很巧的是,太宰治阁楼的那扇窗,也正好朝向那个方向。


    在克拉克的超级视力下,视野可以无限拉近或推远。


    某一刻,他调整着焦距,远处的木星散发着柔和而庞大的光晕,而近处,是太宰治推开窗仰头凝望的清瘦侧影,恰好出现在了视野的前景中。于是,一幅奇异的画面在他眼中定格:


    那个总是笼罩在阴影中的、孤独的灵魂,与那颗遥远,古老而巨大的行星在视觉上完美地重合了。


    太宰治黑色的剪影,仿佛就站在木星之前,他那略显单薄的身影,被行星宏伟的光环所环绕。


    在克拉克的眼中,在这一刻,太宰治的身影刚刚好与那颗夜空中最亮的星重合在了一起,共同构成了夜空中一幅独一无二,充满静谧与浩瀚之美的景象。


    那颗星辰因其遥远和巨大而令人敬畏,而那个窗前的人,因其复杂和脆弱,同样让克拉克感到一种深切的,想要守护的悸动。


    他没有出声,没有打扰,只是静静地站在楼下,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望者,看着楼上的那个人,与天上的那颗星,共同沉浸在这片看似共享的夜空下。


    直到太宰治最终收回目光,缓缓关上了窗,将哥谭的夜色重新隔绝。


    克拉克又停留了片刻,才转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哥谭深沉的黑暗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第56章


    克拉克的“入侵”是温和而持久的,像不断拍打岸边的潮水,看似轻缓,却能悄然改变海岸线的形状。


    而太宰治不知为何,在这场无声的拉锯中,竟在一点点几乎是不自觉地降低着自己的防线。


    或许是那持续不断且不带任何条件的善意本身,就拥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腐蚀力。


    一个周五的晚上,克拉克给太宰治发信息:


    「彼得今天来大都会参加斯塔克工业的青少年科技展,晚上会过来吃饭。梅婶烤了太多的苹果派,指名要我们帮忙解决。有兴趣来一起帮忙消灭一下吗?」


    过了几秒,仿佛是怕他拒绝,又试探着加上了一些筹码。


    「顺便彼得好像有几道物理题卡住了,也许你能提供一些独特的解题思路?」


    太宰治看着这两条接连出现的信息,鸢色的眼眸中神色难辨,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了片刻。


    苹果派听起来不错,而且他对那个总是活力过剩,有点笨拙却异常真诚的年轻蜘蛛侠并不反感。


    于是他回复了一个简单的:


    「地址。」


    这次的地点依然是克拉克的公寓,但氛围与太宰治第一次被“收留”时截然不同。


    空气中弥漫着烤苹果、肉桂和黄油的浓郁香甜气息,像一层看不见的柔软毯子包裹着整个空间。电视的声音被调至恰到好处的背景音音量,播放着关于星际探索的纪录片,屏幕上瑰丽的星云缓慢旋转,与屋内的人间烟火气奇异地和谐共存。


    克拉克一身柔软的灰色居家服,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超人的威严或记者的干练。


    此刻他正站在开放式厨房的岛台前,专注地将沙拉装盘,动作熟练而从容。


    而彼得帕克则愁眉苦脸地瘫在餐桌旁,面前摊开一本厚厚的物理习题集,手指插进头发里,一副被难题折磨得生无可恋的样子。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戳着,留下一个个烦躁的墨点。


    当太宰治被克拉克迎进门时,彼得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刻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年轻的脸庞上瞬间阴转晴,带着显而易见的轻松和发自内心的欢迎:


    “太宰先生!你终于来了!”


    他的语气快活,仿佛已经认定太宰治一定能够帮助他解决那道困扰他已久的问题。


    “或许你能帮我看看这道关于量子隧穿效应的题,哦,天呐,它简直像外星密码一样!我完全搞不懂概率波是如何……”


    太宰治的目光淡淡地扫过那本写满复杂公式的习题集,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带着点懒洋洋的感觉:


    “我对当家庭教师没兴趣,帕克君。”


    说完,他将视线转向厨房方向。


    “我是来吃派的。”


    这有些不给面子的话却并没有然气氛冷却僵硬。


    克拉克闻言,从厨房那边转过头,脸上带着毫不介意的温暖笑容,手里还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马克杯:


    “派在烤箱里保温,随时可以吃,保证是最佳口感。”


    他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走到太宰治身边,将那杯冒着热气还带着淡淡果香的花茶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先休息一下吧,喝点茶。”


    然后,他看向彼得,语气温和地安抚道:


    “彼得,别着急,慢慢想。有时候放松一下,答案自己就会蹦出来。”


    彼得在听到太宰治直白的拒绝后,脸上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失望,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


    但他并没有因此对太宰治产生任何埋怨或负面情绪,他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肩膀耷拉下来,重新瘫坐回椅子上,无意识地用牙齿啃咬着铅笔的末端,低声嘟囔着,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地发泄焦虑:


    “可是明天就要交了……斯塔克先生说不定会检查的。而且我真的搞不懂,这个摩擦力做的负功和弹性势能的转换,能量守恒在这里的应用怎么就那么别扭……”


    太宰治端起了那杯散发着温和果香的热茶,氤氲的热气暂时模糊了他过于清晰的轮廓。


    他的目光原本随意地掠过餐桌,却无意中被彼得习题册上那道被红笔重重圈出来、旁边画满了混乱草稿的题目吸引。


    那是一道涉及多物体碰撞、动量传递、非完全弹性形变及能量损耗的复杂系统力学题,对于高中生来说,确实颇具挑战性。


    他鸢色的眼眸在那密密麻麻的公式和示意图上停留了几秒,然后,他极其轻微地嗤笑了一声,那声音里带着一种对僵化思维惯性的淡淡嘲讽。


    “帕克君,你的思路被那些教科书上的常规公式限制死了。”


    彼得原本正埋头于自己的思维死胡同里,听闻太宰治开口,他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充满了惊讶和重新升起的希望。


    太宰治没有看他,视线依然停留在题目上,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茶杯杯壁上轻轻敲击着,语速平稳地抛出了颠覆性的思路:


    “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在封闭系统内追求完美的“守恒”?在现实,尤其是涉及微观损伤,热能散失甚至某些更基本的层面……”


    他在这里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


    ““创造”或“湮灭”才是更常见的现象。试着把那个与你预设条件矛盾的滑块,想象成一个内部结构不稳定,随时可能因碰撞而部分分解或释放内能的奇异物体,引入一个描述这种不确定性的随机变量,再重新构建你的方程。”


    他用了一种近乎哲学毁灭性的角度去解构这道物理题,让听讲的彼得和旁边也听着他们说话的克拉克一愣一愣的。


    但是彼得聪明的大脑在反应了一会儿后还是抓住了太宰治给他的提示。


    彼得倒吸一口气,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仿佛有电光在脑海中闪过:


    “不稳定结构……随机变量……哦!天啊!我明白了!我之前的边界条件设得太理想化了!谢谢您,太宰先生!您真是个天才!”


    他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立刻抓起笔,在草稿纸上疯狂地演算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


    而太宰治只是耸耸肩,对“天才”一词的评价不置可否。


    “我只是提供了另一种看世界“失效”的可能性而已。”


    说完,他便不再关注彼得那边兴奋的演算声和恍然大悟的感叹,将目光投向电视屏幕上那些遥远而永恒的星体。


    克拉克看着这一幕只是笑了笑便回到厨房继续制作晚餐了。


    晚餐时间,宽敞的公寓里弥漫着食物诱人的香气。巨大的披萨被摆放在餐桌最中央露出铺满芝士和馅料的金黄饼底,旁边是梅婶那烤得酥香松软的苹果派,散发着肉桂和热苹果的甜香。


    三人围坐在餐桌旁,分享着这顿充满美式家庭风格的晚餐。


    彼得无疑是气氛的活跃剂,他嘴里塞着披萨,手舞足蹈语速飞快地讲述着白天在斯塔克工业科技展上的种种见闻。


    炫目的全息投影、构思奇妙的发明,甚至还有他如何差点在演示区闹出的笑话。


    克拉克坐在一旁,脸上带着笑意,适时地递过纸巾让彼得擦掉嘴角的酱料,或是在他讲述的间隙插入一两句鼓励或提问,像个沉稳的兄长。


    太宰治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慢条斯理地享用着属于他的那份食物。他吃得不多,但每一口都显得很专注。


    彼得的青春活力如同温暖的潮水般弥漫在空气中,虽然喧闹,却并不令人讨厌。极偶尔,听着彼得的讲述,太宰治的嘴角会向上弯出微笑的弧度。那弧度很浅很淡,转瞬即逝。


    饭后,彼得收拾好餐桌,似乎还意犹未尽。他偷偷瞄了几眼一直安静坐在沙发上的太宰治,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拿起两个游戏手柄,蹭到太宰治面前,眼睛亮晶晶的,闪着抹期待的光。


    “太宰先生,那个……要不要一起玩这个?是新出的双人合作闯关游戏!据说特别有意思!”


    太宰治即将脱口而出的拒绝在彼得那双充满期待几乎要闪烁出星星来的眼神下停顿在嘴边。


    某种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冲动。


    他沉默了几秒,在彼得期待的目光几乎要黯淡下去之前,鬼使神差地,他略显僵硬地伸出了手,接过了手柄。


    结果可想而知,太宰治的游戏风格极其“坑队友”,时而故意把彼得的角色推下悬崖,时而“不小心”引爆炸弹坑害两人,美其名曰“体验共同死亡的浪漫”。


    彼得被坑得哇哇大叫,屏幕上不断浮现出“GameOver”的字样。但他丝毫没有生气,反而被太宰治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坑队友”行为逗得前仰后合


    克拉克在一旁看着,一边清洗着餐具,一边摇头失笑。


    他看着那个总是笼罩在阴郁中的青年,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操控手柄的手指却都是做恶作剧时的灵活。


    而那个年轻的英雄则毫无形象地放肆大笑。


    小小的公寓里被披萨的余香,彼得爽朗的笑声和游戏机欢快的音效填满。


    这一刻的温暖与喧闹,是如此的真实而珍贵。这对克拉克而言,甚至比拯救一次地球危机更让他感到满足。


    【作者有话说】


    真的感觉他们仨很像一家三口


    第57章


    彼得离开后,公寓里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厨房水槽里隐约的流水声和窗外遥远的城市嗡鸣。之前被少年活力填满的空间,此刻仿佛还残留着笑声的余温。


    克拉克在厨房有条不紊地清洗着餐具,水流声温和而治愈。太宰治则无声地再次走到宽敞的阳台,晚风带着夜晚的凉意拂过,他倚着栏杆,望着脚下大都会璀璨而有序的夜景,灯火如织,与哥谭那种混乱张狂的黑暗截然不同。


    克拉克收拾停当,擦干手,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冰可乐,走到阳台,默默地将其中一罐递到太宰治手边。铝罐表面凝结的冰凉水珠触碰到太宰治的指尖。


    “今天谢谢你,彼得看上去还挺开心。”克拉克的声音在夜色的映衬下显得尤为温柔。


    太宰治接过可乐,指尖感受到罐身的冰凉。发出“呲”的一声轻响,仰头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带着强烈的气泡刺激感滑过喉咙,在口中蔓延开略带刺痛的生涩甜意。


    “没什么可谢的。”他的目光依旧落在远处的霓虹上,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只是打发时间而已。”


    克拉克没有反驳,只是学着太宰治的样子,靠在旁边的栏杆上,侧头看着他被夜色柔和了轮廓的侧脸。


    过了一会儿,他才仿佛不经意地道:“看上去彼得真的很喜欢你。”


    太宰治面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有握着可乐罐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


    克拉克继续说着,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他说你虽然说话有点怪,但想法特别酷。和他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听闻此话,太宰治轻笑一声:“小孩子的盲目崇拜罢了。”


    “不仅仅是崇拜。”克拉克摇摇头,他直视着太宰治。


    “彼得很敏感,他能感觉到你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排斥一切。”


    他顿了顿,仔细观察着太宰治脸上细微的表情,像是在担心说出这样的话会不会让太宰治不高兴。看到太宰治脸色没什么异样他才接着道:


    “你今天愿意帮他解题,甚至愿意陪他打那些……嗯,那些看上去让他牺牲得相当壮烈的游戏。”


    太宰治沉默了下去,没有立刻反驳。


    晚风拂过他细软的黑发,他深邃的鸢色眼眸望向远处,聚焦在星辰实验室塔顶那不断闪烁的象征着人类探索欲的信号灯上。


    他忽然开口,声音平静:


    “克拉克君,你曾经……怀疑过自己存在的意义吗?在你获得这些力量之前或之后?”


    这个问题来得有些突然,但克拉克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错愕或回避。他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回忆的波澜,随即认真地回答着这个问题:


    “小时候有过。在堪萨斯,作为唯一一个明显与周围所有人都不同的存在,看着同龄人在农场里无忧无虑地奔跑,而我却要小心翼翼控制着自己的力量,生怕造成破坏……那时我总会思考,我为何而来?我的存在本身,对这片土地,对乔纳森和玛莎,是否是一种潜在的危险?”他平静地陈述着那段迷茫。


    “但乔纳森和玛莎,”提到养父母,克拉克弯了弯眸子。


    “他们用最朴实坚定的爱告诉我,存在本身就有其不可替代的价值。我不是错误或威胁,我就是他们的儿子,克拉克肯特。而对待这份能力,他们教导我,它赋予的是责任,是去帮助他人的可能性,而不是需要隐藏的负担或诅咒。”


    他微微停顿,像是在整理思绪,然后继续道,目光变得更加深远:


    “后来,当我选择成为“超人”,这份意义就变得更加具体和沉重。我会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去守护我能守护的秩序与生命。”


    他坦诚地补充,“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怀疑会完全消失,尤其是在面对无法拯救的生命,或者被误解或是被恐惧的时候。只是我想,我或许找到了与这份怀疑共存,甚至将它转化为前行动力的方式。意义并非一个等待被发现的固定答案,更像是在行动中被不断塑造和确认的东西。”


    太宰治安静地听着克拉克的讲述,良久,直到克拉克的话语尾音彻底消散在夜风里,他才几不可闻地低声开口,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听起来就很累啊……”


    “有时候会很累。”克拉克承认,“但当我看到受灾的人们重新露出安心的笑容,看到城市在废墟中重建,看到像彼得这样的孩子,不必被过早地卷入黑暗,能够自由地、充满希望地成长,去追逐他们或许有些天真却无比珍贵的梦想时,我就会觉得所有的疲惫都是值得的。”


    夜风继续温柔地拂过,吹动着克拉克额前的小卷毛,也吹动着太宰治风衣的衣角。


    “那个小蜘蛛,”太宰治垂着眸忽然又开口。


    他用了一个之前从未用过带着一丝微妙亲昵又有点别扭的称呼,仿佛这个代号在他唇齿间绕了个圈才不情愿地吐出来。


    “……挺麻烦的。”


    他的语气平淡,但细听之下,却少了以往的冰冷。


    “吵吵闹闹,精力旺盛得不像话,像个永远停不下来的永动机。在他旁边待一会儿,比在哥谭躲一场**火并还耗神。”


    克拉克听着太宰治对于彼得的评价,忍不住低低地笑了出来:


    “是啊,那孩子的确能量充沛得让人招架不住。”克拉克的语气里充满了对后辈的包容与喜爱。


    “但他是个好孩子,心地非常善良,纯粹得有时候会让你觉得,保护这份纯粹,本身就是意义所在。”


    “嗯。”太宰治极轻地应了一声,这声应答几乎要消散在风里,像是无意识的附和。


    “麻烦是麻烦了点……但至少,不让人讨厌。”


    太宰治依旧望着那片璀璨而陌生的灯火,仿佛刚才那句评价只是随风飘散的呢喃。


    他看向太宰治,他的身影轮廓在月光与霓虹的混合光线下显得既神秘,像一首无法解读的晦涩诗篇。


    太宰治没有征兆的忽然转头,瞬间,克拉克撞入了一双深邃的鸢眸中。


    远处城市的喧嚣沉淀为一片模糊的低音,衬托着阳台上方寸之间的静谧。克拉克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不属于地球的心脏,正以一种略微失序的跳动着。


    某种情感早在他未曾察觉时便悄然扎根,枝蔓蜿蜒,如今已缠绕上他意识的每一个角落。


    长时间的静默在流淌,克拉克就这么直直的盯着太宰治鸢色眸底被染上室内的暖光,他几乎快被那双眼睛迷住了。


    就在这时,太宰治却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很低,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他将目光转向克拉克随意搭在栏杆上的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上,语气带着一股子漫不经心:


    “克拉克君这样总是毫无保留地散发光和热……不会觉得消耗过度吗?”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敲击着冰凉的可乐罐,发出细微的叩响,才继续用那种混合着些许玩味的腔调道:


    “克拉克君总是说些像星星一样闪闪发光的话呢。”他声音里带着惯有的慵懒,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罐身上凝结的水珠,“明明拥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看穿一切的能力,却在某些事情上意外地……纯粹。”


    他忽然向前倾身,距离瞬间拉近到能看清对方睫毛的弧度。这个突破安全距离的动作让他身上淡淡的绷带药水味与克拉克的肥皂清香悄然交织。


    “不过——”太宰治的吐息几乎要拂过克拉克的耳廓,“被恒星照耀的冰块要看到融化的水迹,还需要更多的耐心呢……”


    他倏然后退,重新靠回栏杆,露出个捉摸不定的微笑。


    克拉克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有些不确定太宰治是否是发现了他对他变得有些不一样的感情。


    但若真的是那样……


    克拉克耳根漫上些许热意,心底却又止不住的高兴,因为他从太宰治的语气中,没有听到厌恶,嘲讽或是想要划清界限的冷漠。


    克拉克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恒星发光,是因为它的本质如此。”这是对太宰治第一个问题的回应。


    “所以即使冰块永远寒冷,恒星也会继续照耀。”


    这个回答,似乎有些出乎太宰治的意料。他敲击可乐罐的指尖停顿了一下,随即,他的唇角勾起了一个极淡,极微妙的弧度。


    那是一种了然的,带着些许无可奈何的趣味。


    果然是个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啊。


    太宰治将手中的空罐轻轻放在栏杆上,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然后,他转过身离开了阳台,将那片璀璨的夜景和依旧站在原地的克拉克留在了身后。


    那天晚上,太宰治没有立刻返回哥谭。克拉克为他拿来干净的枕头和薄毯。


    太宰治侧身蜷缩在沙发上,呼吸平稳而绵长,像是被白天的吵闹,食物的温暖和那场交谈彻底耗尽了精力,他睡得很沉。


    克拉克为他轻轻盖好毯子,指尖无意中拂过对方微凉的发梢。他站在沙发边,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凝视着太宰治在沉睡中微微松开的眉头,那张总是笼罩着阴郁与疏离的脸上,难得地呈现出一种近乎安宁的脆弱。


    通过日复一日看似琐碎的食物分享,通过克拉克一次次的试探,太宰治正以一种他自己或许都未察觉的,缓慢却坚定的速度,学着接受阳光下的温暖。


    冰冻的河流之下,听不见声响,却已有春水在黑暗中潺潺流动,耐心等待着破冰而出的那一刻。


    【作者有话说】


    宰宰撩克拉克×


    猫猫逗狗狗√


    第58章


    清晨的光线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室内投下斑驳的光带。太宰治在沙发上动了动,长而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才缓缓睁开眼。


    公寓里一片寂静,只有远处城市苏醒的微弱嗡鸣。


    他花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不是在哥谭那个阴冷潮湿的安全屋,而是在大都会,在克拉克肯特的公寓里。


    他从沙发上坐起身,黑色的发丝有些凌乱地贴在额前。他懒洋洋地像只餍足的猫一般伸展了一下修长的四肢,关节发出细微的轻响,驱散了宿夜的僵硬。晨光中,他苍白的皮肤几乎显得有些透明。


    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过客厅,最终落在了餐桌上。那里与略显凌乱的沙发区域形成鲜明对比,被精心布置过。


    一张素雅的餐垫上,放着一个洁白的瓷盘,盘子里是一块看起来用料扎实、层次分明的三明治,旁边配着一小簇鲜嫩的绿叶沙拉。


    而盘子旁边那个杯子,太宰治认得它,克拉克曾不止一次用这个杯子给他装过被保温得恰到好处的热可可,杯壁似乎还残留着那种过分甜腻的温暖记忆。


    太宰治的视线在那份早餐上停留了几秒,他自然地走到餐桌旁,伸手拉开了椅子,木质椅腿与地板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坐下,拿起放在餐盘旁的金属刀叉,慢条斯理地享用着这份早餐。


    三明治的面包烤得恰到好处,内馅是简单的煎蛋和火腿,味道清爽而实在。


    他吃得很慢,每一口都细嚼慢咽,仿佛在品味食物,也像是在品味这个安静而陌生的早晨。


    阳光缓缓移动,照亮了餐桌的一角,也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细微尘埃。整个公寓安静得能听到他咀嚼食物的轻微声响,以及叉子偶尔碰触盘边的脆响。


    吃完最后一口,他拿起那个熟悉的杯子,里面是温热的牛奶。


    这次不是甜得发腻的热可可了,他喝了一口,温润的液体滑入喉咙。然后,他放下杯子,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


    随后,他站起身,将用过的餐具拿到水槽边,甚至顺手打开了水龙头,用清水简单冲洗了一下杯子和盘子,将它们沥在了一旁。


    这时,放在一旁的通讯器闪了闪。


    「早餐怎么样,还合胃口吗。」


    太宰治没回话。他只是伸出修长而略显苍白的手指,重新拿起了那个刚刚被他洗净的马克杯,然后,他转身走回餐桌旁,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拿起那个同样洁净如新的空盘子。


    他随意地将空杯子和空盘子并排放在铺着素雅餐垫的桌面上,晨光恰好落在上面,瓷盘洁白反光,马克杯沉稳厚重。接着,他举起通讯器,调整了一下角度,避开了窗外过于刺眼的光线,对着餐桌“咔嚓”一声拍下了一张照片。


    照片构图简单,甚至有些随意。


    他指尖轻点,将这张无声的照片发送了出去。


    与此同时,《星球日报》喧闹的开放式办公室里,克拉克正埋首于一堆稿件之中。他放在桌面的私人通讯器轻轻震动了一下。


    他点开屏幕,那张照片瞬间占据了他的视野。


    照片里,他今早精心准备的餐盘和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杯子,都空空如也,被整齐地放在一起,沐浴在清晨柔和的阳光里。


    克拉克看着这张照片,先是微微一怔,随即,他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抬起手掩饰性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却怎么也藏不住那悄然爬上嘴角,并逐渐扩散开来的温柔笑意。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被回应的巨大满足感。


    已经将照片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那照片中的每一处细节都几乎完完全全的印刻在了克拉克的超级大脑中,然而克拉克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通讯器的屏幕上。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机身,脑海中回想起了见到太宰治时的一幕幕。


    无论是在图书馆专注查阅资料时清瘦的剪影,在阳台凭栏远眺时被夜色勾勒出的孤寂轮廓,抑或是清晨在公寓沙发上沉睡时卸下所有防备的脆弱姿态。


    每一次,当他注视着太宰治的背影时,都会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这个人虽然身处这个世界,却仿佛始终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墙。那种深入骨髓的孤单,并非因身边无人,而是源于内心与整个世界的一种隔绝。


    克拉克渴望能打破那层无形的壁垒,哪怕只是凿开一道微小的裂缝,让外界的暖风和光线能够透进去一丝。


    这个念头促使着他的手指再次动了起来,快速地在虚拟键盘上敲打。一条新的信息被编辑出来,内容却让他在按下发送键前犹豫了片刻:


    「今天晚上有个慈善晚会,是帮无家可归的孩子的,据说里面的食物还不错,尤其是蟹肉。有兴趣去看看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克拉克心里有些没底,甚至带着几分清晰的忐忑。


    他清楚地知道,那种充斥着社会名流,华丽服饰,客套寒暄与潜在利益交换的场合大概率并不会被太宰治所喜欢,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发出这个邀请。


    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社交活动,更像是一次小心翼翼的尝试。他想带太宰治去看看人群,看看在灯光璀璨下人们,看看那些充满生命力的艺术创作。


    哪怕太宰治只是作为一个冷漠的旁观者置身其中,克拉克也希望他能被那种热闹的“人气”所包围,哪怕只有片刻。


    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克拉克将通讯器轻轻放在桌面上。


    然而再一次出乎克拉克的预料,太宰治这次的消息回复的很快,几乎就在克拉克刚放下手机的下一秒,消息提示音就响了起来。


    克拉克手忙脚乱的重新拿起通讯器,看清消息的那刻那面上的惊讶更是掩都掩不住。


    只见与太宰治的聊天界面中,最下方赫然是太宰治新发来的消息。


    消息很简单,只有一个「嗯」。


    当天晚上,克拉克结束工作后,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服装袋回到了公寓,里面是一套崭新的西装。


    剪裁优雅的深黑色,面料上乘,细节处透着低调的奢华。


    太宰治瞥了一眼袋子,又看了看克拉克,没有多问,只是接过袋子,转身进了房间。


    当他再次出现时,克拉克感到呼吸微微一滞。


    太宰治穿着那套合身的黑色西装,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做一般。西装笔挺的线条勾勒出他清瘦却不失力量感的身形,与他苍白的肤色形成了极具冲击力的对比。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他整理袖口时,手腕处一抹洁白的绷带不经意地露了出来,与严谨的礼服形成了某种危险而迷人的矛盾感。他脸上挂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仿佛对自己现在的样子毫不关心一般。


    两人一同驾车抵达晚宴会场。但当他们并肩步入会场时,却吸引住了周围或明或暗的目光。


    太宰治的存在感强烈而独特。他不像常见的商界精英或政要,周身散发着一种难以捉摸混合着颓废与优雅,脆弱与疏离的奇特气质,像一位来自异国特立独行的艺术家,又或是一位背景成谜却品味非凡的年轻富豪。


    在他们周围的人们窃窃私语,猜测着他的身份。


    而走在他身旁的克拉克肯特,则呈现出另一种不同的感觉。


    他穿着合体的深色西装,宽厚的肩膀和挺拔的身姿被完美衬托,尽管那副老气的黑框眼镜和刻意收敛的气势模糊了他超人身份的光芒,但依然能让人隐约感受到一种沉稳可靠且令人安心的力量。


    他站在太宰治身边,像一棵沉默而坚实的大树,无意中为那份过于锐利的美感提供了温柔的缓冲。


    克拉克敏锐地感觉到了人群中不断投来的、混杂着好奇与探究的视线。他不太喜欢这种聚焦,更担心这会令太宰治感到不适。他下意识地侧过身,用自己高大的身躯巧妙地为太宰治隔开一部分视线,同时伸出手,虚扶在对方的后腰侧,以一种保护性的姿态,轻声引导着他穿过人群,走向一处相对安静少人的角落。


    “感觉怎么样?”刚一站定,克拉克便微微低下头,凑近太宰治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关切地问道,“如果觉得太吵或者不舒服,随时可以离开,没关系的。”他并不想让这次体验成为太宰治的负担。


    太宰治的目光淡淡地扫过整个会场。水晶吊灯下,衣香鬓影的男男女女们举着香槟杯,脸上挂着程式化的笑容,相互寒暄,交换着名片和奉承话。他们的笑声听起来恰到好处,举止无可挑剔,却总透着一股精心排练过的虚假。


    “还好。”


    太宰治的语气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倒是和想象中一样无趣。”


    宴会中每个人的笑容弧度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似的。


    克拉克无奈地笑了笑。


    晚宴按部就班地进行,克拉克作为《星球日报》的代表,被邀请上台做了一段简短的发言。


    他站在聚光灯下,穿着得体的西装,戴着那副标志性的黑框眼镜,语气温和而真诚,赢得了台下礼貌而热烈的掌声。但他看似在认真的做着演讲目光在发言间隙,总会不自觉地飘向那个安静的角落。


    而太宰治,则自始至终都待在那个靠窗的、被巨大绿植半掩着的僻静角落,端着一个骨瓷餐盘,慢条斯理地品尝着餐盘中精致的蟹肉料理。


    与此同时,彼得帕克作为斯塔克工业备受看好的年轻实习生,也跟随托尼斯塔克出席了这场晚宴。此刻,托尼正被一群热情的宾客和记者团团围住,谈笑风生,应付自如。


    而被暂时遗忘在一旁的彼得,则显得有些百无聊赖。他不太适应这种过于正式的场合,领带让他觉得有些束缚,手里的果汁也远不如皇后区街角的汽水来得痛快。


    他东张西望,目光在人群中漫无目的地扫视。


    突然,他的视线定格在了那个安静的角落,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他几乎是立刻摆脱了那点拘束,脸上绽放出毫不掩饰的惊喜笑容,脚步轻快地穿过人群,朝着太宰治的方向小跑过去。


    “太宰先生!”彼得的声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清亮和活力,在这片相对安静的角落显得格外清晰,“你竟然也来了!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他兴奋地在太宰治面前站定,完全没在意对方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自顾自地开启了话匣子,像个急于分享发现的孩子。


    “我觉得这里的芝士焗蟹斗超赞的!上面的芝士烤得恰到好处,里面的蟹肉也特别鲜!你尝过了吗?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太宰治抬眸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蜘蛛崽子,你的领带歪了。”


    彼得闻言小声“啊”了一声,下意识地低下头,果然看见自己的领带结歪向了一边,衬衫最上面的扣子也不知何时松开了。


    他顿时有些手忙脚乱,脸上迅速泛起一层尴尬的红晕,赶紧伸手去整理,嘴里还小声嘟囔着:“哦!天哪,什么时候歪的……肯定是刚才躲……呃,挤过来的时候弄的……”


    看着彼得那副窘迫又认真的样子,太宰治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其微小,转瞬即逝的弧度。


    彼得在笨拙地整理好领带后,偷偷抬眼看了看太宰治,见他似乎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思,便也安静了下来,但依旧没有离开,只是乖乖地站在一旁,像只找到了主人的小狗。


    两人就静静的待在角落中,直到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打破了这祥和的氛围。


    “哟豆芽菜,好久不见啊。”


    第59章


    托尼斯塔克端着一杯威士忌,步履从容地走了过来。剪裁精良的意大利西装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腕表在水晶吊灯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芒。他脸上挂着那种被媒体称为“斯塔克式”的玩世不恭的笑容。


    威士忌冰块清脆的碰撞声伴随他拖长的语调:“哟,豆芽菜,好久不见啊。看来哥谭的雨水没把你泡发多少,还是这么……嗯,独具一格。”


    太宰治正用银质餐叉细致地分解着蟹肉,动作优雅得像在完成一场解剖实验。他将最后一块雪白的蟹肉送入口中,细嚼慢咽地品味了整整十秒,才将餐巾按在唇边轻按。


    当他抬起鸢色的眼睛时,瞳孔里映着天花板上过分辉煌的灯海。


    “斯塔克先生。”他声音里带着刚睡醒般的慵懒沙哑,“隔着半个会场就闻到您身上昂贵的古龙水味了。是今年的限定款?看来斯塔克工业的股价依然**,让您有足够的预算来掩盖实验室的金属和机油气息?”


    他忽然微微前倾,鼻尖在空气中轻嗅,绷带随着动作从袖口露出更多,“啊啦……仔细闻的话,似乎还有点焊接熔渣的焦糊味呢。”


    托尼托尼指节敲击着杯壁发出清脆声响,忽然俯身撑在餐桌边缘,阴影笼罩住太宰治面前的餐盘。


    “总比某些人身上终年不散的消毒水味好闻得多。”


    他的视线故意扫过对方手腕,“还有这身经典皮肤,怎么今天还是准备走维多利亚时代肺结核诗人风格?我猜绷带下面藏着的不是伤口,而是对这个世界过敏的矫情皮疹?”


    托尼挑眉,晃了晃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荡漾:“总比某些人身上终年不散的消毒水味和浓到化不开的黑泥气息要好闻得多。怎么样,豆芽菜,在这种充满铜臭和虚伪的场合,还能找到合胃口的食物?我还以为你只对漂白剂和河水的味道情有独钟呢。”


    彼得在一旁听得额头直冒冷汗。


    他看看气定神闲笑容危险的斯塔克先生,又看看那个被称为“豆芽菜”但气场丝毫不见逊色的太宰先生,张了张嘴想打圆场,却发现自己完全插不进这两股高速碰撞的气流之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太宰治闻言,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鸢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危险的光:


    “至少漂白剂的味道纯粹而真实,不像这里,连空气都充满了精心算计的分子。至于河水嘛……”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托尼手里那杯威士忌。


    “总比某些容易上头的液体要清醒得多,不至于让人产生能拯救世界的幻觉。”


    “哈!”托尼笑出声,声音不大却带足了嘲讽的意味。


    “清醒到整天想着怎么和世界说再见?这种清醒我可敬谢不敏。我还是更喜欢我的酒,至少它能让我造出真正能拯救世界的东西,而不是整天写些阴郁的遗书。”


    他上前半步,凭借身高优势带来些许压迫感。


    “拯救世界?”太宰治轻轻嗤笑,声音低得像耳语,却清晰地传入托尼和正竖着耳朵偷听的彼得耳中,“用一堆冰冷的金属把自己裹起来,对着镜头摆姿势?真是……令人钦佩的奉献精神。”


    他话锋突然一转,视线轻飘飘地越过托尼,落在他身后试图把自己藏在盆栽后面的年轻人身上,“不过,或许您应该先关心一下您家那只小蜘蛛的领带系法,看起来像是被仓鼠训练过一样。”


    战火毫无预兆地引到自己身上,彼得“啊”地低呼了一声,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手下意识地又去揪那条他折腾了半小时才勉强系好的领带,结果反而把它弄得更歪了。


    他结结巴巴地说:“斯、斯塔克先生!太宰先生!你们别……”


    他想说“别吵了”,又觉得不合适,想说“别拿我开玩笑”,又显得更窘迫,最后卡在那里,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进去。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而带着些许无奈的声音插了进来,像一阵和风试图吹散弥漫的火药味:


    “托尼,太宰。聊什么呢这么投入?”


    克拉克肯特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他脸上带着微笑,巧妙地站到了太宰治和托尼之间那个一触即发的空隙里,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个缓冲地带。


    他先是看了一眼太宰治,镜片后的蓝色眼睛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然后又看向托尼,语气熟稔而温和。


    “没打扰你们吧?”他问道。


    托尼看到克拉克,耸了耸肩,就着克拉克带来的台阶,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斯塔克做派,仿佛刚才那场暗流涌动的交锋只是场即兴表演。


    “没什么,肯特,只是和这位“哲学家”探讨一下人生选择的优劣。”


    他特意咬重了“哲学家”这三个字,同时晃了晃手中还剩少许威士忌的酒杯,琥珀色的液体映着灯光,“比如,是清醒地沉沦更有诗意,还是微醺地拯救世界更实际。”


    太宰治则只是淡淡地瞥了克拉克一眼,没有接托尼的话,也没有其他表示。但他周身那种如同出鞘利刃般尖锐的攻击性,在克拉克站定的那一刻,似乎微妙地收敛了一些,重新被那层倦怠疏离的迷雾所笼罩。


    他微微侧身,将视线投向窗外繁华的夜景,只留给众人一个线条优美的侧影。


    克拉克的出现,终于让旁边快要窒息的彼得大大松了一口气,男孩几乎能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脏终于缓下来的声音,感觉自己简直是从一场没有硝烟却压力巨大的战场上被拯救了出来。


    他感激地看了克拉克一眼,下意识地往这位温和的记者先生身边靠了靠,仿佛那里是风暴中唯一的安全港。


    克拉克似乎感受到了彼得的情绪,对他安抚性地微微一笑,


    恰在此时,宴会厅顶部的巨大水晶吊灯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嗡鸣,随即像垂死的星辰般剧烈闪烁了几下,然后“啪”地一声彻底熄灭!整个空间陷入短暂的,令人窒息的黑暗,人群中爆发出压抑的惊呼。


    几秒后,墙壁下方的应急灯带幽幽亮起,投下惨淡而不祥的绿光,将一张张惊恐失措的脸映照得如同鬼魅。


    “女士们先生们,晚上好。”一个经过变声器处理阴冷粘腻的声音通过宴会厅的音响系统响起,仿佛毒蛇在耳边嘶鸣。


    “抱歉打扰各位慈善家、精英们的雅兴。不过,比起帮助远方的流浪儿,不如先来关心一下你们自己的安危如何?”


    话音未落,几声沉闷的撞击声从几个出口传来!几个身着哑光黑色高科技作战服,面部被全覆式头盔遮挡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破门而入,动作迅捷而训练有素地占据了关键的出口位置。


    他们手中造型奇特的能量武器枪口,统一散发着幽蓝色的危险光芒,显然不是普通劫匪的装备。


    为首的一人,体型格外魁梧,胸口的装甲上镶嵌着一块散发着不祥幽绿色光芒的核心装置,那正是恶名昭彰的“金属人”约翰科本。


    他们的目标显然不是那些堆放在台上的善款,而是参加晚宴的这些身价不菲的“贵宾”本身。


    “请各位保持安静,配合我们的行动。我们只求财,不想伤人——”


    金属人科本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带着机械般的冰冷,“当然,如果有人想当英雄,我们也不介意活动一下筋骨。”


    他刻意抬了抬手中的重型脉冲枪,那幽绿色的核心光芒似乎更盛了一些。


    几乎在绿光亮起的瞬间,站在太宰治和彼得附近的克拉克肯特不易察觉地微微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他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呼吸略显急促,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将自己半隐在立柱的阴影里。那氪石心脏散发出的辐射对他而言,如同致命的毒药。


    人群瞬间被恐慌淹没,压抑的尖叫声、哭泣声和试图躲藏的混乱声响成一片。


    彼得帕克脸色骤变,超级英雄的本能让他几乎立刻就想摸向手腕上隐藏的蛛丝发射器。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装置时,一只温暖而有力的大手精准地按住了他的手腕。


    是托尼斯塔克。


    不知何时,托尼已经不动声色地移动到了彼得身边,他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属于钢铁侠的锐利和冷静。


    他对着彼得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用眼神传递着明确的信息:


    “别动,交给我。”


    与此同时,另一侧的克拉克也投来严厉制止的目光,他微微张嘴,用唇语对彼得说:


    “不行,这太危险了。”


    一方面是担心彼得年轻经验不足,另一方面,他自己因氪石影响而力量受限,无法确保能在混乱中护得男孩周全。


    托尼深吸一口气,在所有人都惊慌后退时,他反而向前迈了一步,姿态从容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领口,朗声道:


    “约翰科本?搞出这么大阵仗,就为了点赎金?你的品味可真不怎么样。”


    他的声音成功吸引了所有匪徒的注意力,也给了恐慌的人群一丝微弱的希望。


    钢铁侠在这里!


    金属人科本面具下的眼睛锁定托尼。


    “斯塔克!正好,你的战甲技术,也是我们今天的采购目标之一!”


    “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试穿”了。”


    托尼话音未落,已经猛地将彼得往克拉克的方向一推,同时,他手腕上那块看似普通的手表瞬间变形展开,形成一个小型的掌心炮组件。


    “砰!”


    一道脉冲光束直射向科本!


    第60章


    战斗瞬间爆发!


    约翰科本以一个与其魁梧身材不符的敏捷动作侧身,托尼手腕射出的那道炽白色脉冲光束擦着他的肩甲掠过,在身后的墙壁上炸开一团焦黑。


    这一击如同信号,他手下的精英雇佣兵们立刻扣动扳机,数道幽蓝色的能量光束如同毒蛇般从不同角度射向托尼!


    “趴下!”


    托尼一边朝惊慌失措的人群大吼,一边猛地向侧后方一个翻滚。能量光束击碎了他刚才站立位置后方的香槟塔,玻璃碎片混合着酒液四溅,引起一片尖叫。


    托尼利用翻滚的势头起身,手腕上的微型发射器再次亮起——“砰!砰!”两记精准的点射,击中了一名雇佣兵的能量武器和另一名的小腿,暂时化解了正面的攻势。


    但敌人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左侧一名雇佣兵已然逼近,手中造型奇特的高周波战刃带着嗡鸣直劈而下!托尼抬起左臂,西装袖口下瞬间弹出一面小型能量护盾——“铮!”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响起,火花四溅,护盾成功格挡住了劈砍,但巨大的冲击力也让托尼手臂发麻,后退了半步。


    就在这半步的间隙,右侧另一名雇佣兵抓住机会,枪口喷出致命的蓝色火焰!托尼凭借战斗本能强行扭腰,能量光束擦着他的肋骨掠过,高级西装的布料被灼烧出一道焦痕,皮肤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啧!”托尼咂舌,意识到仅凭随身装备在如此狭窄的空间与多名重装敌人缠斗极为不利。他且战且退,试图将主要火力引向宴会厅中央相对空旷的区域。但在如此密集的火力笼罩下,他的活动空间仍然在被不断压缩。


    “你的小玩具就这点能耐吗,斯塔克?”


    金属人科本一直冷眼旁观,如同等待猎物疲惫的猎人。他并没有急于加入围攻,而是在一旁等待着寻找一击必杀的机会。


    此刻,托尼刚刚用一个惊险的后仰动作避开了迎面射来的三连发能量弹,为了保持平衡,他的重心微微靠后。


    这正是科本等待的破绽!


    “结束了,天才。”科本狞笑一声,胸口那镶嵌着氪石的核心周围装甲板猛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下面复杂的能量汇聚装置,幽绿色的光芒大盛,一股不祥的能量波动瞬间锁定了托尼!


    托尼瞳孔骤缩,他能感觉到那能量冲击的致命威胁,但身体却因刚才极限闪避而产生了短暂的僵直!他的大脑疯狂计算着所有可能的角度,但无论如何计算结论都是:以他目前的位置和姿态,不管怎么调整都不可能完全避开这道近距离的直射冲击!


    他只能勉强侧身,试图用非要害部位承受这一击。


    就在那毁灭性的能量冲击波即将从科本胸口喷涌而出的那一刻,时间仿佛被凝滞!


    一道黑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切入战局中心。


    太宰治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已然解开了束缚行动的西装扣子,黑色衣摆在急速运动中猎猎作响。


    他左脚向前踏出半步,身体重心以一种违背物理常识的流畅骤然降低,右手贴合托尼斯塔克因僵直而微微后仰的手臂肘关节上方。


    托尼只感觉一股力带着自己的身体向侧前方不受控制的踉跄了两步,身体重心瞬间偏移,恰好脱离了能量冲击范围。


    “嗤——!”


    炽热的幽绿色能量波几乎是贴着托尼的西装下摆和太宰治的肩侧呼啸而过,高温空气灼烧布料,发出焦糊味,并将他们脚下昂贵的手工羊毛地毯熔蚀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焦黑沟壑。


    太宰治在完成这个救援动作的同时,左手迅速从身后掠过,指尖不知何时已夹住了一柄之前用餐时留下闪着寒光的餐刀。


    他甚至没有回头确认侧面威胁的具体位置手腕只是看似随意地一抖。


    “咻——铛!”


    那柄普通的餐刀化作一道银色闪电,破空而去,不偏不倚地击中了侧面一名刚刚举起武器瞄准了托尼空门的雇佣兵的手腕关节处!


    沉重的能量枪应声脱手落地,那名雇佣兵捂着手腕发出一声痛哼,枪支瞬间脱离。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当托尼因惯性踉跄一步,终于站稳身形,惊魂未定地看向救了他的人时,太宰治已经如同无事发生般,优雅地重新直起身子。


    他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西装上可能不存在的灰尘,那副慵懒倦怠的神态重新回到脸上,仿佛刚才的人影只是所有人都幻觉。


    只有几缕因剧烈运动而散落在额前黑发,以及袖口处白色绷带上悄然渗出,宛如雪地红梅般刺眼的新鲜血迹,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瞬间爆发的激烈与危险。


    “……你这是多管闲事,豆芽菜。”托尼喘了口气,眼神有些复杂但语气依然是硬邦邦的。


    他快速检查了一下自己,除了西装下摆有点焦痕,并无大碍。


    太宰治慢条斯理地抚平自己被扯皱的袖子,鸢色的眼眸扫过托尼,语气平淡无波:“只是想要这场无聊的闹剧快点结束罢了。”


    “斯塔克先生!太宰先生!”人群边缘,被克拉克牢牢按在原地的彼得帕克急得几乎要跳起来。他刚才清晰地看到了那惊险万分的一幕,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彼得焦急地扭头,想挣脱克拉克的手,或者至少说服这位平时最好说话的记者先生放他过去帮忙。


    他相信以蜘蛛侠的能力,至少能分散一下敌人的注意力。


    然而,当他扭过头,看清克拉克肯特此刻的神情时,到了嘴边的请求却猛地噎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瞬间的怔愣。


    克拉克没有看他。那双总是显得温暖清澈的湛蓝色眼眸,此刻正一眨不眨地锁定在远处那个黑色的身影上。


    超级视力让他穿透了混乱的人群和昏暗的光线,清晰地捕捉到了每一个细节,也看到了因刚才拉扯托尼的动作而略微向上滑落的西装袖口下,那缠绕在纤细手腕上原本雪白的绷带,此刻正被一片不断晕染扩大的刺目鲜红所浸透。


    克拉克湛蓝的眼底,清晰地倒映着那抹不断蔓延的红色,平日里如同晴朗天空般的眸色此刻却沉静得像暴风雨前深不见底的海洋,某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情绪在深处翻涌,使得平日那份温和荡然无存。


    他的薄唇微微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下颌线也绷得紧紧的,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不知在何时已紧握成拳,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也不知道是因为近距离暴露在氪石辐射下带来的生理性不适与虚弱感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彼得看着这样的克拉克,一时忘了自己的焦急,只觉得一股莫名的感觉掠过心头。


    他还从未在总是沉稳可靠的肯特先生脸上见过如此深沉而紧绷的表情。


    突然,太宰治再次做出了一个危险的举动,他脚步微转,朝着科本的方向靠近了几步。


    就在他和科本只间的距离缩小到了一定范围时,科本胸口的氪石核心,那原本稳定散发着不祥幽绿光芒的能量源,突然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泡一般,剧烈地闪烁了几下,光芒骤然衰减了大半!


    同一时间,在他周围的几名雇佣兵手中原本闪烁着幽蓝光芒的能量武器也发出了噼啪的杂音,枪口的光芒熄灭,无论他们如何扣动扳机,都再无反应,仿佛变成了一堆废铁。


    “怎么回事!”


    科本惊怒交加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口的反应炉,又难以置信地看向手下失效的武器。


    这种诡异的能使高科技装备瞬间失灵的现象,他倒是在情报中听说过。


    那是活跃在哥谭阴影里的某个麻烦人物的标志性能力,据说能将一切“异常”无效化。


    “不可能……是“无效化”……他怎么会出现在大都会?!”


    科本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窜上脊背。哥谭的那个幽灵,竟然跨界出现在了这里?这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托尼迅速抓住了这个机会,反应极快的再次击倒了几名敌人。


    “妈的!”


    科本咒骂一声,他知道今天的计划彻底失败了。目标人物的棘手程度远超预期,不仅钢铁侠难缠,现在还莫名其妙掺和进了哥谭的“无效化”能力者,再加上氪石莫名其妙失效,也不知道超人什么时候会赶过来……


    恰在此时,宴会厅外传来了急促的警笛声。


    “撤!”科本当机立断不再恋战,带着残余的手下,利用烟雾弹和混乱的人群作为掩护,朝着预设的紧急出口快速突围而去。


    他知道,等警察彻底包围这里,再加上可能正在赶过来的超人,那他或许就真的走不掉了。


    托尼斯塔克确认威胁暂时离开,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一瞬,这才将目光真正投向刚刚救了他一命的太宰治。


    他看着对方那副事不关己,他抿了抿嘴唇又不太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视线有些飘忽,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用几乎微不可闻、含混不清的音量,飞快地朝着太宰治的方向嘟囔了一句:


    “……谢了。”


    说完这句,他就飞快转头,假装注意力被窗外正在逼近的警灯吸引,但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悄悄瞥向太宰治,观察着他的反应。


    太宰治的反应是——几乎没有反应。


    他像是完全没听见那声别扭的道谢,连一根睫毛都没有颤动。他那双鸢色的眼眸依旧平静地望向窗外,映照着红蓝交替闪烁的警灯光芒,仿佛外面喧嚣的世界比眼前这位身份是亿万富翁加超级英雄的感谢要有趣得多。


    然而,就在托尼以为对方彻底无视了自己,内心那点微妙的尴尬和不满开始冒头时,太宰治却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他原本自然垂放在身侧受了伤的那只手。


    他的指尖非常轻地蜷缩了一下,触碰到了袖口下湿润的绷带边缘。


    然后,是比托尼的道谢声更轻,更飘忽声音。


    “……吵死了。”


    托尼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那总是带着虚假微笑唇角向上牵动形成一个真实而自然的弧度。


    他不再试图去看太宰治的表情,也真正地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原本紧绷的肩膀,似乎彻底放松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双更


    战斗啥的都是乱写的,时间线啥的有不对的就当私设吧,另外私设托尼的战甲这会儿还没有自动飞到托尼身边这个功能。


    OOC致歉


    另外感谢各位宝宝们能喜欢这篇文章,其实刚开始只是因为想看宰宰到综英美世界大展身手又没看到符合自己心意的,所以就自己产粮了。


    其实我算是那种兴趣会消失的很快的那种人,能坚持到现在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最主要能让我写下去是动力肯定是所有喜欢这篇文的宝贝们了,我经常会翻看你们留下的评论,这些也是我能一直坚持写到现在都最大动力,为了你们我也一定会坚持把这篇文全写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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