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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40

    第36章 踩我身上


    “泡姜对你身体好, 忍着吧!”


    沅宁从他哥的语气里听出了毫不掩饰的笑意,生气,但又没有办法。


    他天生体弱, 没办法像普通人那样喝姜汤,容易上火, 因此只能把姜片切了放进水盆里泡脚,效果虽然来得慢些,但胜在温和。


    就是这生姜,不仅嘴上吃着辣, 用来泡脚更是烫得跟用针扎一样。


    得亏他哥学过医, 以前乡下人睡觉之前都是拿滚烫的热水泡脚,泡出一身汗, 尤其是冬天的时候,睡前不这么烫一下, 一晚上脚都是冷的。


    也是后面才知道, 这样“烫脚”留汗反而会造成体虚, 还容易睡不着, 泡脚的水温只需要比皮肤的温度稍微高一点点就行了。


    沅宁都不敢想, 如果是用滚烫的热水, 再加上老姜切片, 能不能把脚都给烫熟了。


    他皮肤生得嫩, 平日里走动也少, 别说是茧,白得能看见皮肤下面青紫色血管, 修剪得干干净净的脚指头泛着一层粉,形状圆润,像是一排挤在一块儿的胖娃娃。


    家里的泡脚桶做得大, 但沅宁就是忍不住想要捉弄的心,偷偷拿自己的脚指去踩方衍年的脚,结果方衍年一抬腿,把他的脚指给夹在的两只脚中间,热水在水桶里晃动,反而让药包里面的姜片发挥了作用,辣得沅宁想把脚抽出来,却被方衍年给踩得死死的。


    “你……!”沅宁悄悄去拧方衍年的大腿,却被捉住了手,这家伙就知道欺负他,还按着他的膝盖不让他跑。


    “好好泡脚,对身体好。”方衍年笑。


    “哼!”沅宁一张脸鼓得跟包子一样,但拧又拧不过,只能苦着一张脸老老实实泡着。


    好烫啊,又烫又辣!


    方衍年大概是比沅宁活得要糙一些,并没有觉得很辣,知道两人泡够了时间,沅宁把脚拿起来,才看见那双脚丫子被烫得泛起了一层红,而且脚腕上还有一圈明显的分界线,都给方衍年看乐了。


    “你还笑!”沅宁可生气了,这个人皮糙肉厚的感觉不到疼,他是真的一直在受煎熬好不好!


    方衍年也看着稀奇,将那脚丫子拿起来,捧在手里,心想都是在一桶水里面泡,怎么这双脚就跟烫熟了似的。


    也是这种时候,方衍年才能意识到,沅宁和普通男子的不同,是个细皮嫩肉的哥儿。


    沅宁被抓着脚,有那么一些不好意思,他倒不是那么怕痒,但刚刚泡了药汤,皮肤捧着都疼,忍不住蜷了蜷脚指,声音小小的:“你别挠我……”


    方衍年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怎么就捧着人家的脚玩了,不过沅宁的脚确实比他的脚小不止一圈,脚上的皮肤干干净净的又细腻,跟精雕细琢的摆件一样漂亮。


    唉,他是真的病了,以前不理解,现在……质疑足控,理解足控。


    暂时还没成为足控,他没有!


    “我给你把水擦干。”方衍年捧着没撒手,拿了搭在脚桶上的帕子,轻轻拭去脚背上的水煮。


    这回沅宁是真被弄痒了,往回缩,没缩动,痒得他止不住发抖。


    “你、你别弄了,痒!”沅宁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压着嗓子哀求,让人听着更是有些心猿意马。


    方衍年跟被烫到似的,把沅宁的脚松开:“那你在我衣服上踩两下,别湿着脚。”


    沅宁听得脸颊都红了:“瞎说什么呢,帕子给我,我自己擦!”


    总觉得这家伙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沅宁两下把脚擦干,进屋睡觉去了。


    乡下的水也珍贵,今天方衍年自己打过水,就知道有多辛苦,这一盆洗脚水,他来回跑一趟都打不了这么多。


    将脚桶里的药包拿出来,再冲些热水进去,家里的女人孩子先泡,然后是汉子们,一桶水大家都能洗。


    也就因为方衍年也沅宁干的活儿不多,腿脚干净,这才让他们先泡的。


    不过,方衍年看着一家人围坐在脚桶边上,几双脚挤在一起,热热闹闹地泡着脚聊天,感觉还是很温馨的。


    这样的幸福,是方衍年在曾经那个家不曾体验到的。


    他们家有钱,他和父母接触的时间甚至没有家教多。


    家里也会有做饭打扫的阿姨,但阿姨都会在家里没人的时候来,并且即使在家,也会尽力避开主人家,进出的时候也是走的保姆专用的电梯,方衍年很少碰上。


    对比起以前家中的冷清,这热热闹闹挤在一块儿泡脚的日子,倒是更让人留恋。


    一夜好梦。


    乡下的夜晚安静,只偶尔能听见狗叫,不过快要入夏,虫鸣声倒是热闹,但那声调和白噪音一样,特别催眠。


    随着清晨的第一声鸟叫,方衍年从床上醒来,外面的天已经脱离了夜色的漆黑,隐隐泛着蓝色,快要天亮了。


    床上沅宁还在睡觉,昨晚泡了脚,觉睡得要好些,方衍年也是这样,一觉醒来,人神清气爽的,感觉身体充满了力量。


    不过他也算起床晚的,娘和大嫂已经进厨房忙活起来了。


    吃完早饭之后,方衍年给自己安排了新的锻炼方式——先去提几趟井水回来。


    这负重训练不仅不会太突兀——他们这地方,方衍年要是晨跑,怕不是会被当成疯子,谁没事儿绕着村子跑啊,莫不是在踩点?


    清晨有些人在自家院子里,衣冠不整的,要是撞见了什么不能看见的,指不定又要落下什么奇怪的名声。


    但挑水就不同了,见着他这么勤劳的婶子们还夸他呢。


    明日要去赶集,水泥差不多还得晒个大半天才能彻底晒透,水碓也还没做好,方衍年大清早的挑完了水,站在院子里,竟然发现自己今天没什么事儿做!


    “我吗?”沅宁也觉得,前些日子有些忙,今天好不容易空闲下来,家里没什么活是能帮得上手的。


    “平日里没什么事的话,基本上就在家里看看书。”沅宁说,“不过之前因为生病,那些书大都被卖掉了,只剩了两本最喜欢的,夫君要看么?”


    乡下没什么娱乐设施,但农活多,家里的鸡鸭和猪要打猪草来喂吧,每天烧柴得捡柴火吧,一家人换下来的衣服得浆洗吧,还要备菜做饭……


    别看妇人夫郎们不用下地,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可多了去了,根本做不完。


    就算能做完,也要抽空绣点绣片或者打些络子,有空拿去集市卖钱贴补家用。


    沅家真是把沅宁养得很好了,在家没事可以看书打发时间。


    但也只能看书了,写字是写不了,笔墨纸张太贵,不是乡下人能承担得起的,就是那些书册,沅宁都是一本反复看好些遍,等二哥下山去集市的时候,顺带把旧的卖了,换些没看过的回来。


    书多值钱呀。


    前些日子因为忙,方衍年还不觉得,如今突然闲下来,他的手就有点痒。


    没有手机的日子还挺难熬。


    “我之前带了些纸墨回来,是县里的书坊借给我的,可以抄好了拿去换钱。”方衍年想起来还有这茬,就算他今后不打算继续抄书了,那些纸和墨还得给人家书坊还回去呢。


    但既然没别的事情打发时间……


    “好呀好呀!”沅宁对于抄书特别感兴趣,他曾经也想借点书和纸墨回来抄,但是书坊不会把书借给女子哥儿抄,毕竟没有经过正式的学习,容易写错别字不说,字体也没练过。


    沅宁不是没想过让三哥去县里的时候给他带,但去借书,总得拿上自己的字给店家瞅瞅,字不好看的不行,人不是书生也不行,总之当时是没弄成。


    何况他的身体也不支持长时间的抄书,写字还是很累的。


    沅宁在一旁看方衍年抄书,感慨他夫君的字写得可真好看呀,横平竖直的。


    他的字没有练过,虽然认得,也能写,但太生疏,写出来不好看。


    “宝儿要试试吗?”方衍年看着沅宁眼巴巴看着他写字,眼睛里的羡慕都要溢出来了。


    这个时代,是没有女子学堂的,以前有过,但没开过几年,而且也不是他们这些偏远的县城。


    就算是城里的小姐哥儿,都是不进族学,而是请宫中出来的嬷嬷们,教一些礼仪,顺带读书识字。即便请得起夫子,那过程都很麻烦,更别说一般人家请不起先生给女眷上课,有些先生也不敢往后院钻,万一发生点什么意外,不仅后宅的女子哥儿们遭殃,他们丢的也不只是饭碗……


    沅宁能跟着识得这么多字,都已经是许多大户人家的女子哥儿比不上的了。


    可惜纸墨太贵,没法练字,若是字如其人的话,沅宁那一手字应该会美若天仙!


    “没关系,字也是要练才能越写越好的。”方衍年将沅宁给拉过来,把毛笔递到人手里,从最基础的握笔开始。


    提按顿挫使转融合,不一会儿,小小一张纸就被细细的笔画填满。


    沅宁是怎么也不肯继续写了,多浪费呀。


    “没事,这是草纸,一刀只卖八十文,多用几张也使得起。”


    他们这地方偏僻,而且雨水充沛,用来造纸的毛竹生长旺盛,纸价自然也就便宜,八十文能买一百张。


    以前战乱的时候,什么物价都贵,一刀纸能卖两三百文,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就困难一些。


    当然,他们这儿的纸也不全都是这样便宜的价格,书坊借给方衍年抄书的纸,成本价都要两百文一刀,跟别说对外出售,因此不是熟悉的、长期合作的书生,是不可能在书坊将纸墨带走回去抄的。


    除了便宜的纸,贵价的也有,他们这儿最贵的纸,一刀得要二两银,是普通学子练字用纸的几十倍,富贵人家的孩子都舍不得用,一般只有正式场合还会拿出来显摆。


    沅宁听着纸张的价格不贵,这才稍微安心了些,不过一张纸也快一文钱,两张都能买一个鸡蛋了,对于乡下人来说,还是很贵的呀。


    他跟着方衍年练了两三张,就有些累了。


    练字可是个体力活,不仅手腕要一直悬空,还得要控制好行笔的力道,太轻不行太重也不行,写出来的字要匀称,可不是使用同样的力气就能做到的……


    沅宁练半张纸就开始手酸,需要歇一歇继续,写完两三张纸,不仅手腕累,手臂肩膀也酸,而且因为是低着头,脖子也疼。


    “夫君真是太不容易了。”他忍不住感慨,以前方衍年科考的时候,那得写多少东西啊,还不能有错字和墨点,简直不像人能做到的!


    写字真是看着简单,实际操作起来才知道困难。


    方衍年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练习惯了,就不觉得累了。”虽然他现在也没有写过多少毛笔字,但是这副身体多少有一些肌肉记忆,因此写起来并没有特别吃力。


    比起写字累,对他来说克服本能别写成简体字才是最困难的。


    方衍年给沅宁捏了捏手腕,又捏了捏肩膀和后颈,把小哥儿揉得跟一摊软泥似的,绵绵倒在他怀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泡药汤把身体给补过头了,莫名有点心猿意马的。


    方衍年把头偏向一边,轻轻咳了一声:“要不咱们去荒地那边看看番薯?”


    沅宁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好呀!顺带去溪边看看哪里安装水碓比较合适,还有……”


    说走就走,趁着日头还不是很大,田间的路不算好走,毕竟最近总是下雨,太阳却大,有些地方积水还泥泞,有些地方却干得土块都扎脚,根本猜不透下一脚会踩在什么土质上。


    等两人慢吞吞到地里的时候,都快中午了。


    沅宁的阿爹和大哥因为吃了朝食,午饭会比寻常人家进得晚些,一般会趁着最热的两个时辰之前把最累的活儿做完,之后便是稻田巡视看看有什么需要收尾的。


    他们家伺候田地伺候得细心,不仅水稻插得横平竖直,间隔匀称,还看不见任何的杂草和虫子,光是看着他们家的田都比别家的赏心悦目,分明是快薄田,那禾苗旺盛得,都赶得上人家肥田的了。


    “阿爹,大哥!”沅宁拉着方衍年一起过来,打了声招呼,并没有耽误二人下田,就往一旁的荒地去了。


    如今荒地虽然还没有正式买下来,但因为要种番薯,田氏已经没有在这头割猪草了。那些被挖过番薯的地方,也都被填了回去,不会让人看出端倪。


    有空的时候,田氏还会顺带将地里的杂草给拔一拔。


    这边荒地着实太远,很少有人过来,不过养了几天的功夫,地里的番薯藤就变得茂盛了几分。


    方衍年顺带给沅宁科普了一下光合作用,植物通过叶片晒太阳就能积累营养,他没说得太过细致,但沅宁却听得很认真。


    以前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他夫君懂得好多呀!


    难怪要保留地面上的叶子,原来叶子就和人的嘴一样,阳光就是它们的食物,如果把叶子缴了,就没有嘴巴吃饭,身体就长不壮士。


    方衍年被沅宁的形容给可爱到,时间怎么会有这般聪明的大宝贝。


    今日出门没有带锄头和铲子,方衍年就找了根木棍儿,挖了一个番薯出来,告诉沅宁,番薯能吃的部分是根,但因为是结成一块一块的形状,所以又叫块根。


    而正因为番薯主要食用的部分是根,这种植物的栽种也很简单,把番薯切成块,埋进土里,就能长出来一株新的番薯。


    沅宁觉着可神奇了,听着方衍年说了好一会儿,才从荒地这头离开,又走了一刻钟的时间,才看到他们家田地附近的小溪。


    如今是夏季,溪水还算充沛,冬日的时候,就只剩小小一股,若是遇上旱年,冬天的时候还会干涸,得等开春之后才会重新流出水来。


    沅宁带着方衍年在四周看了看,又讲解了一番,得亏方衍年能听懂,甚至还知道凸岸和凹岸。‘


    顾名思义,流水大多都是蜿蜒曲折的,而凸岸和凹岸的地形不同,流水流速不同,需要根据具体的情况来安装水碓。


    方衍年经过一番探测,最终还是决定选一块儿地势平坦,水面相对宽的地方安装水碓。


    虽然想要水力大,水的流速快,选择凸岸安装水碓是最好的,但那样水碓的锤打效率虽然高,对水碓的消耗也很大,用不了几年恐怕就会坏,可不要小看水的力量。


    这玩意儿怎么说都是木头的,而且还是简易版,方衍年打算夏收要用的时候安装上,用完就给收起来,免得一直被水冲刷,二两银子很快就打水漂了。


    木头制品就是这点不好,需要定期的维护。


    沅宁很喜欢听方衍年和他说这些,他本就是一个喜欢听新鲜事儿,喜欢思考的人,方衍年懂好多好多道理,都是以前他不曾听过的。


    读书可真厉害呀,能学这么多东西!


    沅宁可真是羡慕极了。


    方衍年被沅宁崇拜得有些心虚,被那样的眼神看着,很难忍住不稍微炫耀一下自己的知识储备。


    这该死的虚荣心。


    两人在溪边走了会儿,又绕道田里和阿爹大哥他们打招呼,却发现二人已经不在自己的田里,而是去照料方家的二亩地去了。


    没办法,还得到那头说一声,免得待会儿阿爹和大哥担心。


    方衍年还是第一次来到自家的田地,拢共加起来不到两亩,小小一片,被沅家父子照料得很好。


    如果说之前沅家的地是长得很整齐的茂盛草地,那他家的田就是那种夸张到感觉能藏人的茂盛了。


    方衍年还真不知道,原来稻草能长得这般粗壮茂盛,那边缘的锯齿都清晰可见。


    就他们这细皮嫩肉的,怕是轻轻一划拉,就能滚一串血珠子出来,沅家的两父子却能在田地间穿梭自如不受伤,真是很有本事来。


    “就要回去了?要不要坐下来喝口水,吃点东西回去。”沅令川招呼二人歇脚。


    沅宁感受了一下,觉得自己的体力还好:“不啦大哥,我还走得动,趁着天热起来先回去,你们也要注意休息,不要太累着哦。”


    “好,路上小心点,不行就绕点路,走树荫底下回去,别晒着。”


    “知道的大哥,阿爹!那我们先回去了哦。”


    “好。”沅承显应了一声,目送着俩孩子离开,然后继续劳作着。


    “种地还真是辛苦。”回家的路上,方衍年忍不住感叹。


    他甚至在想,如果自己再有用一些,会赚钱的话,家里人是不是能够轻松一些。


    “嗯,是挺辛苦的,不过最忙的时候也就几个月,等秋收后,一直到冬天,都没什么事做。”沅宁说,“家里阿爹和大哥勤劳,冬天的时候也会去田里把水放干,土翻过来晾晒、肥地,开春之后重新引水进去,这样不仅种出来的庄稼收成好,还不容易长虫子。”


    方衍年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古人的智慧,竟然还知道运用紫外线杀菌杀虫,他用沅宁能听得懂的话又给人讲解了一番。


    “难怪难怪!村里人都说咱们家的人勤劳,连庄稼都不容易生病,竟然是这样的原因。”


    村里不是没人来讨教他们家是怎么种地的,阿爹也会毫无保留地传授,但是很多人听完就摇头。


    实在是做不到啊,那样种地太辛苦了,几乎每天都要收在田里。


    像是现在,这么热的天,大多数人都会在家里歇着,就他们家天天都会去一趟田里,查看水深,检查田地的情况,捉虫子,把刚冒出来的杂草给拔了,家里的地虽然不大,但伺候得好,涨势才如此喜人。


    但凡发现半点苗头,两父子都会很快找出原因,解决掉,即便是村里普遍收成不好的荒年,他们家的田地经过这样的伺候,收成也不会差。


    关于种地这方面,方衍年还真给不出多少建议,这个时代的种田技术还是很发达的,而且已经有成熟的沤肥手法,他在这方面还不如沅家父子专业呢。


    回到家的时候,都已经是午后了,阿娘给他们留了饭,正坐在院子里给二人裁剪新衣服。


    沅宁和方衍年端着碗,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边吃边看,把姜氏乐得合不拢嘴。


    “等衣服给你们缝好,看看你们喜欢什么花样,阿娘再给你们绣些东西上去。”


    “好耶!”沅宁捧着饭碗高兴起来。


    方衍年没想到自己来古代还能穿上重工刺绣,还是纯手工的,这日子过得,简直美极了!


    吃完饭把碗筷洗出来,顺带喂了家里的鸡鸭,沅宁才想起来。


    “夫君夫君。”他眼睛亮闪闪的,连带着人都有些雀跃,“这都已经下午了,咱们家的水泥,是不是已经彻底晒干了?”


    第37章 算术


    “应是差不多了, 走,看看去。”


    前院堆满了东西,那几块灰扑扑的水泥砖就越发显得平平无奇了。


    掺杂了泥沙和碎石子的水泥, 如今应该叫混凝土了,彻底干透之后, 拿起来敲一敲,不再像纯水泥那般声音清脆,叮叮当当的,显得稍微闷一些, 拿在手里的感觉也不如纯水泥的那般扎实细腻。


    虽然肉眼看上去更加粗糙了, 但价格也便宜了许多,否则别说铺地了, 就现在拉回来的这些石灰,都不一定够能把两间屋子砌完的。


    可惜他们俩在这儿也鼓捣不出个所以然来, 还得他大哥二哥有力气, 能够对比一下两次水泥砖的差别。


    说曹操曹操到, 最近家里田地照看得好, 天气也不错, 地里的活儿往往在下午最热的时辰到来之前就能做完, 父子俩还顺带打理了一番荒地, 又绕路去山里头, 帮着沅令舟把房梁木给抬回来。


    生木头含的水分多, 得晒干才能上梁,还好家里最近的事情比较多, 倒也不耽误。


    父子三人轮流扛着粗壮的木头回来,村里不少人都看见了,还有羡慕他们家怎么就住上砖房的。


    沅令舟话多热络, 照着沅宁跟他说的说法,为了盖房子,把家底都花光了,连宝儿的婚事都得拖几日办席,就这家里最近还有些揭不开锅呢。


    揭不开锅,那就是要借钱,那些想过来凑热闹的恨不得扭头就走人。


    之前沅家二房的小哥儿生病,借的钱都还没还呢,但他们家修房子,村里的人也没法说什么。


    首先砖瓦都是人家本来就有的,自己拆过来用,其次,沅家二房那么大一家子人,就住几间茅草棚,家里汉子年纪都这么大了还没说媳妇,尤其是小沅大夫……


    村里人都盼着沅家二房早点好起来,把屋子修了,好把自家的女子哥儿给嫁过去呢。


    以前不乐意把孩子嫁到沅家去,那是因为沅家穷啊,经常锅都揭不开。


    现在好了,沅令舒在里正的帮助下已经从那庸医的医馆里脱离出来,以后说不定能自立门户。


    大夫多赚钱啊,瞧瞧那姓周的,没什么本事就卖点草药,光是出诊都要收钱,来他们村里没几年功夫,就从最开始的茅草棚换成了黄泥屋,临近几个村子有什么头疼脑热的都要请他,听说人家还打算换砖瓦房了。


    要是把自家闺女哥儿嫁给沅令舒,那不就是享福的命?


    小沅大夫心善,村里人就算开不起诊金,病好了也会送肉菜鸡蛋过去,瞧瞧周大夫吃的,下巴肉都好几层。


    虽说沅家二房是穷了点,但可以分家嘛!分出来之后小两口和和美美过日子,吃不完的肉菜还能往家里提……


    沅令舒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好多人惦记上了,就连隔壁村都有人偷偷来问。


    他这几日被周大夫辞退了,也不着急,每天依旧是不收任何费用,去刘家一到两趟,观察刘大牛的伤口恢复情况。


    可别以为度过了最危险的时期,伤口自己就会好,如今天热,浓溃随时可能复发,沅令舒去刘家去得勤,要不是刘大牛的身体日日见好,村里有些人都要以为他对人家吴夫郎有什么非分之想了。


    之前村里凑出来的买药钱,沅令舒也私底下“借”给了刘家,这段时间刘大牛没法下地,地里的活儿都是村里乡亲们轮流给他照看的。


    但不是自家的地,终究没那么仔细,秋收的时候能收成多少都是问题,交了租子,怕是把村里的人情还完,明年租不到地,还不知道活路在哪里。


    但这些两口子都没法想太远,人活下来就好,起码还有希望。


    吴夫郎一个人在家也没个赚钱的营生,沅令舒就先借了他们钱,把日子过下去,今后把村里其他人的人情还完,再慢慢还他们家的也不急。


    即使这个钱还不上,沅令舒也不会太计较,毕竟刘大牛给他提供了很宝贵的试药经验,就是再多给人家一些钱也是应该的。


    不过刘家人实诚,不肯要,若不是以“借钱”为由,这两口子都不肯收他的钱。


    村里人大多都质朴,这也是沅令舒以前愿意不收诊费给村里人看病的原因,等一口气缓过来了,但凡有点良心的,时常都会给他们家提菜提鸡蛋的,并不比诊费少多少。


    沅令舒给刘大牛看完伤口,不过几天的时间,那伤确实消去了肿胀,结了一层痂,只要不出意外,应该是不会恶化了。


    想起之前的事情,沅令舒还是再三叮嘱了一遍,这才离开刘家。


    回到自家院子时,隔老远就看见他大哥和二哥在鼓捣什么,走进一瞧,沅令舒就乐了。


    竟然还有他二哥都掰不动的砖头。


    沅令舟的力气大,虽然石头劈不开,但修房子用的青砖青瓦,他是轻松就能用手掌给劈开的。


    上次方衍年弄的那个水泥砖,硬是够硬,和石头一样,但也很脆,沅令舟基本是两只手用力就给掰开了。


    这回的水泥里面掺了沙石,虽然硬度有所下降,但却没那么脆,用榔头能把这种混凝土砸坏,却不是那么容易断裂的,想来若是维护得好,还能扛得住太阳的暴晒。


    “嘶……这玩意儿,竟是比三合土还好使。”沅令舟这个质检员也不逞强,又不是和那砖头有仇,确定这玩意儿盖房子好用就成了,没必要硬把砖头掰开。


    他不上当,沅宁却对于逗他二哥很感兴趣。


    “呀,我还以为二哥除了石头,什么都劈得开呢!”


    沅令舟不接他的招,把水泥砖放下,笑得阴森森的:“劈不开这个没事,劈开你的小脑袋瓜还是很轻松的。”


    沅宁抱着脑袋跑掉,躲在方衍年身后,又探出头来做了个鬼脸:“我的小脑袋瓜可脆啦,不过我看二哥的脑袋结实,哥你说,你和这砖头谁更硬?”


    沅令舟能听不出这小哥儿在怂恿他拿脑袋去砸砖头吗?他又不傻。沅令舟把手指关节按得啪嗒响:“真想知道,哥给你试一试。”


    然后就被他阿娘拍了一巴掌:“少吓唬宝儿,多大的人了还没个正经。”


    沅宁笑得可幸灾乐祸了。


    今天家里人都回来得早,研究完那水泥之后,就开始研究起来房子要怎么搭,现在都还只有一个地基呢。


    沅家人虽然有搭房子的经验,但在用料规划方面,就犯了难。


    方衍年自告奋勇,说他可以根据有多少片砖和瓦,把能修多高多宽的墙,多大的屋顶合适,都给算出来。


    “私塾里竟还教这个。”沅家人感叹。


    “不愧是读书人。”


    方衍年只能继续扯大旗,别说,这个时代还真有算术这玩意儿,但仅作为了解,就连学院的夫子都没教过。


    虽然,大约在五六百年前,算术还曾进过科举的必考学科,但后来渐渐没落,如今的科举已经完全不考这些了。


    方衍年多少还是知道非常著名的《九章算术》和《周髀算经》,且这样的算术书不只一两本,有一整个系列,曾经还是国子监的教材,叫做《算经十书》。


    编纂这套书的人之中也有一个十分出名的人物,叫李淳风,这人不仅数学厉害,精通天文地理数学阴阳,传言还和袁天罡一起弄出来了《推背图》。


    一些人的刻板印象里面,古代人的数学应该很差,实际上早在九章算术里面,就已经有“方程”这个概念了,鸡兔同笼问题还出自老祖宗写的《孙子算经》,这本上千年前的书里面,不仅记录了各种度量单位、铜铁玉石的密度,还算出了粗略版本的圆周率。


    至于算术后来为什么没落了,学过高数的朋友都清楚,数学这玩意儿,不会就是不会。


    古代数学比起高数,简直像是玄学,深奥到只有懂数学的人,才能算出来,并且还很难说出解题过程。


    本来就学不懂,还要靠意会。就算放在后世,把解题思路和步骤都放出来也有人看不懂答案,古代数学时常会省略许多过程,就更加学不会了。


    如今几百年过去,钻研数学的人就更少了,但也不能说不存在。


    反正以前也是这么忽悠的,方衍年说自己学过算术的时候一点儿都不心虚。


    他量了尺寸,了解了砌墙和屋顶的方法,就大致估算出来了长宽高,家里人只需要根据他拿出来的结果,就能规划出墙要修多长、怎么布置屋子的格局。


    沅宁都要崇拜死方衍年了,他夫君怎的懂这样多!


    小时候他觉得读书有意思,后面觉得话本子和一些杂书有意思,可今日,他亲眼看见方衍年见微知著,仅仅通过小小的青砖,就能算出来这么多东西来,简直比他人生中遇到的所有事情都更有趣。


    先前看方衍年画那水碓的图,沅宁就很是喜欢了,而现在,他感觉自己心底蓦然生出来一簇小小的火苗,他不知道这样的情绪叫什么,只是无形之中有个声音在叫嚣,仿佛在荒地上生出的萌芽,没有见过雨水的种子,却本能地渴求着什么。


    沅宁摸着自己扑通扑通跳着的心脏,偷偷想,不知道方衍年会不会像哥哥那样,也和他讲一讲,教教他这些名为算经的东西。


    沅宁是真的很喜欢这个。


    但他即使再期待,也并没有当着家里其他人问出来,免得方衍年无法拒绝他。


    他从来没有想过用任何方式让方衍年被迫答应他的所有要求,所以沅宁决定私底下问问看。


    方衍年倒是被沅宁那灼热的视线盯得有点儿膨胀,他十分享受这种被崇拜的感觉,虽然他不是爱炫耀的性格。


    家里人热火朝天地量着尺寸,讨论着屋子怎么修,沅宁还没问,方衍年就偷偷过来拉他的手。


    “想学?”


    沅宁眼睛都亮了亮,用力点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可乖巧了。


    他觉得方衍年定是会读心术,否则怎么一眼就看穿他在想什么。


    “可以呀。”方衍年微微低下头,声音压低到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见,“宝儿亲我一下,就全都教你。”


    这人怎么这样呀!总是青天白日的就想这些,周围那么多人呢。


    沅宁完全忘记自己也经常动不动往方衍年怀里扑,他可没顾旁边有他那单身汉哥哥呢。


    总觉得有些难为情,尤其是方衍年每次亲他都亲得人脸热,沅宁埋着脸给自己打了好久的气,才趁着其他人没注意,飞快侧过脸,在方衍年脸上印了一下。


    结果却是因为亲得太快,地方印歪了,在人耳朵上吻了一下。


    方衍年指着自己的耳朵:“这不能算吧?”


    沅宁耍赖:“哪里不能算了!”


    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把方衍年的眼睛都逗弯了,小声对他说:“那私底下补给我。”


    沅宁红着脸点点头。


    日头西落,将天边烧出火焰的形状,云朵在橘红色的火光之中翻滚,宛如炽烈燃烧的火焰,将这片大地也一并染红,掩盖下那发烫的脸颊。


    晚风起,空气也跟着凉爽下来,天擦黑的这段时间,正是虫鸟最为活跃的时候,稻田间,昆虫和青蛙的叫声此起彼伏。


    “啪!”沅宁突然拍了下手,摊开之后有些遗憾,“蚊子跑了。”


    “有虫子了?”姜氏最先听到沅宁的话。


    “嗯,好大一只!”沅宁在自己身上拍了几下,大概因为皮肤嫩,他有点儿招蚊子,但他几个哥哥都不怕。


    沅宁曾经还看他二哥给他表演,一只蚊子正在蛰他哥的手臂,沅令舟直接绷紧手臂上的肉,让蚊子的嘴都拔不下来,然后一巴掌拍死在胳膊上。


    那时候沅宁可羡慕了,但别说夹蚊子,他连拍蚊子都拍不到。


    “家里还存了些艾草,阿娘拿出来熏一熏。”姜氏说着,转身朝柴房走去。


    “又到了有蚊子的季节了啊……”沅令舒将袖子放下来,他可没他两个哥哥经得叮,“明日我去弄点防虫的草药,做荷包挂身上,就不会有那么多蚊子了。”


    一听他哥要进山采药,沅宁就忍不住担心:“三哥你还是跟二哥一起吧,或者带上大狼。”


    倒不是怕他三哥采药遇到危险,这么多年,他哥进过多少次山了,从来没出什么问题。


    沅宁是想防着那姓周的会对他哥做什么,那庸医太小心眼了,谁知道会不会找人来报复他哥。


    沅令舒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那行,明天我带着大狼一起进山。”


    沅令舟:“怎么不叫我?”


    沅令舒:“明日你不去帮忙装水碓?”


    沅令舟:“水碓这么快就做好了?”


    “做好啦。”沅宁说,“今天王木匠就叫人带话过来,说明天中午之前过去拿。”


    沅令舟有些稀罕:“老王头这次怎么这么积极?”


    “花那么多银子买的,当然想看看值不值得这个价了。”方衍年倒是能够理解。


    王木匠虽然手工费收得贵,但也是真心爱这一行,看到新奇的好玩意儿,能忍住不早点打出来?


    “正巧明天水碓装好,就可以磨陶片了。”


    家里分工合作,一头把陶片磨成粉,一头炒灰做水泥,等阿爹和大哥从田里回来,材料也准备齐了,一家人一起砌墙,简直完美。


    “小沅大夫。”


    正说话的功夫,远远看到有人边跑边喊,这个点天色都暗下来了,那人却跑得满头大汗,急得一张脸都通红。


    沅家人停止了刚才的话题,田氏走过去将院门打开,把来人给迎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慢慢说。”沅令舒扶着来人的胳膊,免得这人累弯了腰,将自己呛岔气。


    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急得嗓子都哑了:“小沅大夫,我那、我那小孙子,你能不能去我那帮忙看看?”


    中年男子显然是关心则乱,连话都说得有些颠三倒四。


    “别着急,你要先把孩子发生了什么事和我说,我才好把药带过去。”越是这种时候,越是急不得,那中年男人恨不得直接拉起来沅令舒就走,但院子里还有沅家一大家子人,有沅令川和沅令舟俩青壮镇着,中年男子也不敢直接把沅令舒拉走。


    实在没得办法,中年男子才语无伦次地说了一遍发生了什么。


    原来是家里的小孩子调皮,在田里玩的时候摔伤了,因为有刘大牛的前车之鉴,一家人都不敢马虎,直接就把孩子送到了乡医那里去。


    结果乡医看了说没什么大碍,开了草药打成药膏敷上,让过两天去换,又开了些汤药让自己回家去煮。


    以前村里有人受了伤,乡医基本上也是这么处理的,问题是现在沅令舒离开了,那姓周的庸医又太久没有自己动手操作过,竟然是用错了药。


    当然,这些都是后来沅令舒去查看了小孩儿的情况,从药膏里分析出来里面有味药用错了发现的。


    那小孩儿用了药之后,不到两天,就哭喊着伤口疼,去找乡医,乡医又出诊去了不在,小孩子哭闹得厉害,家里人把药膏拆下来一看,伤口都生蛆了!


    “别着急,我把药带上。”沅令舒立刻回屋,取了些蒜油,想了想,还是把和方衍年一起鼓捣的经过再次蒸煮出来,光是闻着都比最烈的烈酒还烈的“酒精”给带上。


    小孩儿的状况比刘大牛更严重,得剜腐肉,那么小的孩子,怕是经不得烙铁烫伤口,只能先用这酒精试一试了。


    等抵达小孩儿的家里,沅令舒让他大哥二哥帮忙把小孩子的手脚按住,他不放心让小孩儿的家里人来,万一心软松了手,挣扎之间可能会让伤口雪上加霜。


    “我会用给刘大牛处理伤口的方法给孩子处理,但有件事也得和你们说,这个药油是我才研制出来的,只在刘大牛身上试过,不保证能治好,只能尽力而为。”沅令舒把所有最差的后果都和这家人说了。


    因为伤口的位置不好,如果肉割得多了,今后会影响走路。


    一家人当然知道,但沅令舒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


    那姓周的乡医他们是不敢相信了,倒是可以把孩子送去县城的医馆,可是他们都清楚,这么严重的伤口,即使送去县城,也不一定能救得回命。


    反而是沅令舒,才治好过这样严重的伤口,有经验!


    里正也被急急忙忙地请过来了,他担心这家人今后为难沅令舒,也是出来点了这家人两句,让沅令舒安心救治。


    孩子的父母爷奶,家里人全都被拦在了外面,得亏受伤的是个小子,三个大男人在屋子里,也不用让妇人进去看着。


    小孩儿撕心裂肺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的时候,小孩儿的母亲几次想要进屋,都被里正给拦住了。


    到后面,小孩儿哭得嗓子都哑了,忽然之间晕了过去,院子里同样哭得肝肠寸断的妇人也跟着晕了过去。


    包扎好伤口之后,以防万一,沅令舒还是把小孩儿给掐醒,给人喂了些药。


    小家伙已经痛得麻木了,但是一看到沅令舒就哭,哭又哭不出声音。


    “伤口暂时处理好了,该喂的药也喂了。”沅令舒说话的时候有些心累,他把药交给的小孩儿的父亲,“孩子的状况没有刘大牛那么严重,今晚好生守着,每个时辰上一次药,只要没发烧,伤口就能愈合。”


    刘大牛是二次感染,但小孩儿却是用错药又没清理干净伤口,捂出来的蛆,伤口看着恐怖,整体情况却没那么严重。


    醒来的妇人冲进房间里,看着那剜掉一块肉血淋淋的伤口再次晕了过去。


    中年男子端着药碗有些不可思议,只需要涂这个油,就能治好那么严重的病?


    里正作为过来人,自然要承担起担保的责任,还没忘记让这家人把药钱付了。


    沅令舒推辞倒:“之前就说好了,用药是不收钱的,只要病好了,大家帮忙多宣传宣传便是。”


    “药钱不给,诊费也得给吧。这是你应该拿的,就别推辞了。这几天孩子还得你多照看着。”


    “里正说得对,诊金得给……”中年男子精神依旧有些恍惚,他们家并不贫困,否则也不会孩子一摔着就直接送去乡医那头开药了。


    沅令舒只能把钱先收下,以前他在医馆,不论做了多少活儿,都是不能收诊金的,乡医每个月就拿些村民给的菜来抵他的工,说什么能不收钱就教他学医,已经是他占大便宜了。


    沉甸甸的两串钱,沅令舒拎在手里,竟然觉得有些压手。


    屋子里的孩子又哭起来,要阿爹抱,中年男子喜极而泣,都没来得及道谢,急急就进房间里去了。


    原来,治病救人之后收到诊金,是这样的感觉。


    原来,他也是有足够的能力,独当一面的。


    原来,他的医术,也是有价值的……


    沅令舒好像有些理解,宝儿为什么坚持要他离开乡医馆了。


    “走吧,回家了。”方衍年拍了拍还有些怔愣的沅令舒的肩。


    四个年轻人沐浴着月色,走在乡间小道上,说着细碎的琐事。


    快要走到自家门前时,远远就听见了大狼的叫声,高挑的黑狗摇着尾巴,亲自跑出来迎接他们。


    不远处,沅宁和阿爹阿娘、大嫂、小光,站在篱笆前,举着火把,照亮了他们回家的路。


    “孩子的情况怎么样?”姜氏光是听着都揪心,善良的她连忙询问。


    “令舒治病有一手啊!”沅令舟话多,今晚又在场,直接替沅令舒夸起来。


    沅令舒掂了掂手里的两串钱,在促成这一切的沅宁面前晃了晃。


    “下次去县城,给你带糖回来吃。”——


    作者有话说:让我们恭喜三哥最先醒悟,争做拒绝白嫖第一人[加油]


    第38章 畜生啊


    “那我要吃花生糖!”沅宁毫不客气点起来菜。他倒是有些时间没有吃过花生糖了, 碾碎的花生裹进琥珀色的饴糖里面,又脆又甜又香,沅宁这么怕腻的人都能一口气吃手指粗细的两根。


    先前生病没力气, 嚼不动硬糖,现在一提起, 倒是有些馋了。


    不过花生糖可贵,因为他们这边没有广泛种植花生,再加上糖本身就价高,对于他们这些人家来说, 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块。


    沅令舒倒是一点儿都不吝啬:“好, 到时候多买几块回来给你放着慢慢吃。”


    沅宁那叫一个美。


    “多造孽的孩子,这么点儿年纪就要遭受这样的苦。”姜氏听完受伤小孩儿的遭遇, 十分同情,眼底都闪烁着泪光。


    沅宁正感觉不对, 果然就听到他阿娘说:“令舒, 你一定要好好给那孩子看病, 尽量别让人家留下后遗症, 这么小的孩子, 要是瘸了可怎么办呀……”


    沅令舒刚要说话, 沅宁就将话头给接了过去:“阿娘, 您也太不信任三哥了, 他是那样的人吗?”


    沅宁知道阿娘这么多年的性子如此, 短时间内改不过来的,也没有多劝, 只是帮着他哥说话:“三哥出诊向来用心,村里谁不知道呀,这次不也是么?要不是周大夫疏忽, 陈家小子也不至于遭这番罪。您这话要是让村里其他人听了去,怕不是还要冤枉是三哥没给人处理好,才把孩子医瘸的。”


    梦里就是如此,分明是那姓周的庸医出了错,但阿娘心软,给那病人提了不少蔬菜鸡蛋过去,虽说也是好心,可柿子挑软的捏,那家病人觉得是他们姓沅的心虚,偏偏把医疗事故赖在他们头上……


    姜氏一听沅宁的话,也是被吓了一跳,她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小孩子可怜,下意识多叮嘱了儿子两句,怎的就这般严重了。


    “是啊阿娘,宝儿说得没错。”方衍年也听出来了,连忙出来给沅宁帮腔,几句话就将这里面的利害关系给分析了一遍,顺带往严重了讲,把一家人都给吓坏了。


    这样的事情,不仅是古代,即使现代也有记录。


    有个小护士因为看见老人死去了很伤心,被老人家属看到她为老人离世而哭泣,就泼脏水说是小姑娘一定是愧疚自己做错了什么导致老人死亡。


    方衍年把这个真实发生的案例换成了这个时代的语言复述了一遍,更是让沅家人全都沉默了下去。


    尤其是姜氏,似乎很是受打击,她大概很难接受世间怎么会有这般颠倒是非的人,毕竟她也是那种看见别人受难,会忍不住帮一把的性子,听见那个小护士的遭遇,难过得直抹眼泪。


    沅宁有些心疼他阿娘,但这是不得不改变的事情,他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活,尤其是那姓周的庸医,梦里没撕破脸都那样对他们家,如今他哥没在医馆继续当学徒,还不知道要遭到怎样的报复。


    这般想着,沅宁就觉得:“哥,要不你还是去陈家亲自守着。”


    沅令舒显然还在沉思刚才方衍年说的话,不知道宝儿为什么突然提出这样的建议来。


    沅宁也想到了说得过去的借口:“听二哥说,陈家挺疼那孩子的,要是你不在,他们为了哄孩子违背医嘱……”


    先前刘大牛受伤,是沅令舒亲自守着,加上吴夫郎之前已经吃过一次教训,才严格按照医嘱疗伤的。


    现在陈家那般溺爱家里的孩子,难保不会为了哄孩子做些什么不能做的,或者说因为孩子喊疼,就不上药。


    沅令舒一听,觉得宝儿说得有些道理:“那我便过去看看,等度过了今晚,伤情稳定了再回来。”


    先前他觉得小孩儿看见自己害怕,这才将上药的事情交给了陈家人,现在看来,确实是有些不妥。


    沅令舒都没来得及歇脚,立即就转身赶去了陈家,果不其然,他刚到陈家院子外头,正巧撞见去田里逮了两尾鲫鱼回来的孩子爷爷。


    沅令舒一阵头大,鱼虾属于发物,他分明交代过,这几日不能吃的,容易影响伤口愈合。


    孩子爷爷也有些尴尬,藏也没地儿藏,关键是沅令舒年纪小,他也没觉得一定要听这些小辈的话。


    生病了哪能不吃点好的补补,他小孙子留了那么多血,什么都吃不下,喝点鱼汤怎么了,不被大夫发现不就好了!


    沅令舒看到孩子爷爷那心虚到理直气壮的表情,眼皮就跳了跳,随后一进屋,就看见小孩儿手里拿着糖,一旁他亲娘正坐在床边,用嘴对着伤口吹气。


    沅令舒真是眼前一黑又一黑,他好像知道分明只是一点摔伤,并且用错药也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事情,孩子的伤口怎么能恶化得这么快了。


    乡医和这家过于溺爱孩子的家长,缺了一个都“养”不出这么严重的伤。


    陈家人被沅令舒的回马枪杀得措手不及,孩子他爹更是赶忙起来招呼沅令舒,问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要交代……


    另一头,沅宁洗漱完,天色都已经暗了,本来是该睡觉的时辰,二更都敲过了,他却站在房门前,看着夜色没多少睡意。


    “在担心三哥的事?”方衍年看穿了沅宁的心思。宝儿聪明,也爱为家里人考虑,为他哥担忧是情理之中的事。


    沅宁点点头,他总觉得有点不安,虽然三哥能独当一面了他很高兴,但却也担心这么直接把所有的担子挑到自己肩上,他哥会不会被压垮。


    他不怕村里的流言蜚语,只是不想他哥被打击到,怀疑自己的医术,他哥分明很有这方面的天赋。


    一想到梦里他哥被乡医各种贬低,连眼神里的光都黯淡下去,彻底放弃了行医这条道路,他就止不住心疼。


    方衍年端了凳子来,又点上了艾草,陪沅宁一起坐在房门前看着夜晚宁静的村庄。


    “没关系的宝儿。”方衍年拍了拍沅宁的肩,将瘦削的人儿给搂到怀里,“相信三哥,他会有能力处理的。”


    若是连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今后还要面对那样多的病人和奇葩,总不能每次都让家里人帮忙解决。


    沅宁将头靠进方衍年的怀里,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他只是……只是不想梦里的画面再度上演。


    分明他已经很努力,很努力让家里人离梦里那些事情越远越好了。


    沅宁愁得都睡不着。


    艾草在竹筒里静静燃烧着,冒出丝丝缕缕的白烟,味道有些呛人,偶尔能听见噼里啪啦的稀碎声响。


    沅宁望着夜色发呆,他还没想好若是真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帮他哥处理的时候,就看见不远处,通往他们家的小路上出现了一个身影。


    “好像是我哥!”沅宁赶忙站起来,方衍年提着烧艾草的竹筒跟了上去。


    “怎么还不睡觉。”沅令舒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明日不是还要去看装水碓?”


    沅宁没接他哥的话:“哥你怎么回来了,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沅令舒脸上的笑又多了几分:“没来得及出什么事情,就被我抓到了。”


    别说,这些年跟在乡医身边,本事没学到多少,对付人的功夫倒是见识了许多。


    对于这样的病人,沅令舒以前虽然有些唾弃乡医的做法,但这些事情真正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倒是觉得,挺好用的。


    沅令舒并没有和陈家人讲道理,反正讲了也不听。


    他直接端起药油就要走,让陈家人拉车把孩子送去县城医治,还把那两串钱给退了。


    这行为可把陈家人给吓坏了,连忙说一定遵循医嘱,再也不这么纵着了。


    沅令舒也很好说话,但事情都已经发生,那当然事要补救的了。


    于是他十分“好心”地决定帮孩子重新清理一遍伤口。


    小孩儿当场就吓得哭了起来。


    沅令舒就撂挑子。


    陈家人只能把小孩儿按住,让沅令舒务必救救孩子。


    其实大蒜素本身就有杀毒的效果,田里逮的鱼还没吃进嘴里,伤口上也不过是吹气的时候吐了点唾沫,用蒜油重新抹一遍就好了,并不是什么大事。


    但沅令舒还是决定回家一趟,重新取了“酒精”给孩子清洗一遍。


    方衍年:“……”没看出来这小舅子竟然还是个腹黑。


    让你溺爱孩子吧,溺爱一次就痛一次,看还敢不敢不听医嘱乱来。


    痛就对啦!


    知道痛就别为了贪图一时的快乐作死,而且,在伤口恶化之前痛,总比伤口恶化之后剜肉要好吧?


    沅令舒现学现用,竟还学会了方衍年吓唬人的精髓,把后果严重到要把腿给砍掉的话拿出来,陈家人上上下下,包括那光打雷不下雨,看到沅令舒就哭的小孩儿都老实了。


    “怎么样,现在可以安心睡觉了吗?”方衍年听完,都忍不住笑意。


    沅宁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彻底放下了悬在心中的巨石,今晚应该不会做噩梦了。


    该说他不愧是爹娘亲生的,他们一家子人都是爱操心的。


    沅宁耸耸肩,嘴角却勾起来:“放心了,睡觉!”说完又注意到方衍年提在手中的艾草,心下一软,伸手抱住了方衍年。


    “谢谢你陪我。”


    方衍年亲了亲他的头发,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沅宁现在已经不会轻易感动到鼻酸了,听到方衍年的话,只满心都被喜欢和幸福填满。


    幸福到,感觉今天晚上做的梦都是甜的。


    两人回到房间锁了门,方衍年把艾草挂在了窗边。屋子里帐子里面已经用艾草熏过了,但天气见热,夜里得开着窗户睡觉,把艾草挂在窗边,倒是能减少飞进来的虫子。


    方衍年想,还是得整个纱窗出来。


    思考能用什么替代钢丝网的时候,沅宁都已经撩开帐子爬上床了。


    担忧的事情放下,往日这个点他都睡着了,沅宁一边铺被子,一边没忍住打了呵欠。


    “快来睡觉了。”


    方衍年将艾草挂好,这才钻进帐子里,并且把垂落在床外的帐子给压到床垫下面,免得虫子从缝隙跑进来。


    沅宁已经拍松了枕头,人都躺下了,却被身旁的人推了推肩膀。


    “这就睡了?”方衍年问他。


    “不是你让我快睡的嘛……”沅宁抬起手,舒展了一下身体,感觉更加困了。


    “宝儿,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沅宁眼皮都开始打架,困得说话都有些咕哝,他眨巴了两下眼睛,看向月色中的方衍年。


    和平日里总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模样不同,青黑的发丝垂落,方衍年很爱干净,头发也是柔软蓬松的,散落下来后,微微打着卷,垂在洁白的里衣上,看着很是……像那话本子里写的,山野间勾人的精怪。


    沅宁不由看得有些入迷。


    他夫君长得可真好看。


    他实在有些困,看着这张脸,睡意就更加浓了,沅宁往方衍年那头凑了凑,声音软绵绵的:“忘记什么了呀?你又不和我说……”


    方衍年指了指自己的唇,语气听上去还有几分委屈:“不是说好了补给我的。”


    补……沅宁甚至认真思考了一下,才想起来方衍年指的什么。


    这人记性怎这么好,今晚发生了这样多的事,都还记得讨呢!


    沅宁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也不知是不是困意影响了他,破天荒的,沅宁勾了勾手指:“那你自己来取嘛。”


    要是换作平日,这般孟浪的话沅宁也是说不出口的,可能是真的困了吧,他跟喝醉了似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不行。”方衍年非常坚持,“这不一样。”


    沅宁又想起来傍晚十分方衍年的那番言论,有些好奇:“哪里不一样?”不都是两片嘴皮碰到一起,为什么就不一样了?


    方衍年似乎十分在意这件事,翻身过来,手臂撑在沅宁的身侧,低垂下来的发丝落在耳畔,还有一缕垂落到眼睛上,透过发丝,让面前的人变得有些朦胧。


    方衍年将那缕挡在人眼前的发丝给拨开,就看见一双迷离的双眼,差点失了神。


    简直像是某种邀请。


    得稳定心神才不至于迷失自己。


    睡眼惺忪的沅宁看着那深深看着自己的眼睛,感觉魂魄都快要坠落进去,一时间有些移不开眼。他想,方衍年怎么还不亲他呢?


    沅宁抬起手,袖子从臂弯滑落,露.出洁白柔软的小臂,轻轻勾在面前人的脖子上,他又问:“哪里不一样呀?”声音像是掺了蜜。


    他能感受到那近在咫尺的呼吸变得有些沉,清晰到在这夜色里无限放大,那双眼睛分明都快把他给吃下去,却挣扎出几分克制,深深看着他,告诉他:“你试试看,就知道了。”


    沅宁别了别嘴,想要上前,却突然觉得心脏跳得有些厉害,他能感受到血液在胸腔奔腾冲撞,撞得他连睡意都有些散了。


    有什么不同呢?


    大抵是真有不同的。


    沅宁敛了敛眼睫,忽的有些不敢看那双眼睛,又或是别的什么情绪,让他心痒又胆怯,近在咫尺的距离,显得那般难以克服。越是接近,就越是心跳的厉害,他都快被自己的心跳声淹没了。时间被无限拉长,长到仿佛禁止一般,沅宁不知何时闭上了双眼,连呼吸都忘记了,才鼓起勇气,在那双柔软的唇上印了一个吻。


    连浅尝辄止都谈不上,只是碰了碰,沅宁就松开了手臂,往下倒去,重新躺回了枕头上。


    他似乎有了答案,确实是不一样的,比起被方衍年亲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都快坏掉了。


    不等他思考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别,那原本就没有距离很远的唇便追了上来,灵巧柔软的舌拨开他的牙齿,温柔地缠上来,呼吸间都是对方的味道,被这般一点点占有,染上另一种色彩。


    沅宁被亲得有些目眩,迷迷糊糊地发出很轻的、像是小动物的哼声,他的心都还没被填满,笼罩着他的温暖便飞快抽离,突如其来的失去让沅宁有一点懵。


    嗯?


    为什么不继续了。


    黑暗里,方衍年坐在那里,低垂着头,除了急促发沉的呼吸之外,似乎僵在了原地,跟块石头似的。


    “怎么了?”沅宁刚要坐起身,方衍年跟被吓到似的,差点没从床上蹦起来。


    “……没。”


    他好像听到方衍年说第二次,才发出声音,而且那声音哑得格外低沉。


    “是受凉了吗?”沅宁见方衍年这般奇怪,有些担心。


    “不是……咳。”方衍年跟躲他似的往床脚退了退,又用力地咳了几下,差点把肺咳出来,“咳咳咳!刚刚……被、被艾草的烟呛到了。”


    沅宁:?


    哎呀,哪有这么笨的人呀,怕不是被艾草的烟给呛到,是被口水给呛到吧。


    沅宁非常贴心地没有拆穿,只是坐起身,往方衍年那边挪了挪:“我给你拍拍?”


    外面的月亮似乎被云给遮住了,他不太看得起方衍年此时的表情。


    “不用!”方衍年差点从床上飞起来,就跟猫猝不及防看见黄瓜似的,嗖一下就撩开帘子,跳到了床下,眼疾手快地将帘子掖了回去,手忙脚乱踢着鞋就往门口走,“咳咳,咳!我去喝口水……缓缓,咳。”


    沅宁歪了歪头,感觉方衍年似乎真的是被呛得厉害了,有些担心:“没事吧?”


    “没,咳咳,你先……咳,睡。”


    方衍年出了房间之后,就把门给关上了,沅宁听着那咳嗽声一点点远去,真的没事吗?


    嗯……应该没事吧。


    他浅浅叹了口气,将被子理好,躺回了自己的枕头上,原本打算听听那咳嗽声什么时候停下,但是因为太困了,脑袋刚一沾到枕头,人就有些迷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连方衍年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屋外。


    假装咳嗽的方衍年穿过院子,并没有朝厨房去舀水,而是一路出了院子外面,都快走到打水的水井边才停下。


    院子里守夜的大狼在他出门的时候抬起了脑袋,直到看着方衍年出门,才一脸无语地爬起来,用头把门顶来合上,回到刚才的地方重新趴下,闭上了眼睛。


    抱着脑袋蹲在乡间小路上的方衍年人都快疯了,在心里头疯狂骂自己:畜生啊!


    分明他以前都没这么失态的,上次也亲过,为什么偏偏……不应该啊!


    难不成是因为最近锻炼身体,再加上营养跟上了,每天晚上还泡药包,把身体给补回来了?


    单身快二十年的方衍年从来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也没人说光是、光是亲……


    方衍年抱着头大叫一声,把村子里好几户的狗都给叫醒了,一时间此起彼伏的狗叫声不绝于耳。


    方衍年:“……”


    方衍年上辈子加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在夜里走田坎路还能这么健步如飞过。


    他重新回到了院子里,推开门,关上门,靠在篱笆前有些失神。


    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只是接吻就会……幸好是在夜里,沅宁也没发现,如果是正常反应,那他以后还真不能乱亲,光天化日的失态,那就真社死到不能更死了。


    但是他真的能忍得住吗?


    方衍年很是怀疑自己的自制力。


    沅宁光是在那里呼吸,他都要被可爱死了,怎么可能忍住完全不亲近。


    头疼,人怎么可以这么没有自控能力。


    方衍年低下头,觉得某些丢人玩意儿真的很不争气,又或者说,是太争气了点,但是也不该在这种时候争气啊!


    退一万步来说,他的身体就不能晚点养好吗?


    方衍年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面前的大狼大眼瞪小眼。


    “怎么了?”他似乎从狗子的眼神里读出来了鄙视。


    方衍年:“……”


    不是,它一条狗能懂什么!


    然后就发现,自己是误会大狼了。


    黑色的细犬将爪子抬了抬,扑在了篱笆的门栓上,示意他忘记锁门了。


    方衍年:“……”


    就算狗子成了精,狗爪子也没有灵活到能够锁门的地步,这是在提醒他把门关好。


    不争气的方衍年竟然被一条狗子教训了。


    真是……


    方衍年好好把门给拴上,大狼这才回到自己的窝里,趴下重新睡了。


    他有点想把狗拉起来,问它:你这个年纪是怎么睡得着的?!


    方衍年感觉自己有点疯了。


    尤其是,他看了看那出来时被合上的房门,除了这个房间,他竟然没有其他能去的地方。


    原本的屋子被拆了,这边的房间也还没搭起来,更别说沅家的其他卧房根本挤不下他……


    睡柴房吧——


    作者有话说:方衍年: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沅宁:被烟呛到?(递台阶)


    方衍年:……………嗯。


    第39章 水碓


    方衍年最终还是没能睡成柴房。


    太怪了, 这样做反而此地无银三百两。


    在一番脑内风暴式发完颠之后,方衍年还是老老实实回到了房间,那时候沅宁已经睡下了。


    月光很亮, 透过大开的窗户照进屋子里,透过纱帐, 在那张恬静的脸上落下一层柔软的光。


    圣洁得如同天使般可爱又宁静的面庞。


    方衍年想给自己一巴掌,人一旦不正常起来,就容易满脑子跑黄色废料,分明他以前是个格外有教养的人, 从来不开黄腔, 就连视线都不会冒犯任何性别的人。


    虽然阻止不了身边一些人格外喜欢把下三路的事情给挂嘴边就是了,起码他自己不会做, 还很嫌弃那样的人。


    现在,他好像变成这种满脑子都是马赛克画面的家伙了。


    人不能, 至少不应该。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方衍年依旧有些崩溃, 没有收敛好自己的情绪, 将枕头往床边挪了挪, 贴着床沿侧卧着躺下, 鼻尖都快贴到了防蚊的帐子上。


    想不通, 怎么想都想不通。


    尤其他还有那样一对恩爱黏糊到孩子都不管的父母, 小时候的方衍年并没有因为父母恩爱而觉得自己长大也要找到这样亲密无间的恋人。


    他觉得这种不管他人死活的爱情非常不负责任。


    是遗传吧。


    方衍年觉得, 自己一定是被那对恋爱脑父母给遗传了, 才变成这副样子的。


    非常有可能。


    总而言之就是甩锅,他不承认自己有一天会这般野蛮。


    方衍年失眠了半夜, 到三更天都过了才勉强睡着,天色刚蒙蒙亮,身后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响动, 一下子就把他吵醒了。


    精神有些恍惚,但并不是很困。


    沅宁睡了个好觉。


    心事放下,又因为那个吻而餍足,他这一晚睡得特别踏实,连梦都没怎么做,浑身的皮肉都像是吃饱了那样活力满满。


    沅宁伸了个懒腰,就看见方衍年也醒了,他伸手去勾了勾人的手臂:“早安——”


    被他碰到的手臂瑟缩了一下,应该是他看错了,方衍年坐在床边,回过头对他笑:“早,昨晚睡得好吗?”


    “咦?”沅宁歪了歪头,思考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唇角,“你这里,应该不是我咬破的吧?”


    “嗯?”方衍年用手一碰,才觉得痛。


    “哎呀,你别碰,好像是起燎泡了。”沅宁凑过去看了看,燎泡个头不大,稍微有些重,周围红了一圈。方衍年守孝这几年身体亏空,唇色偏淡,因此起的燎泡特别明显。


    他跳下床去,把外衣往身上一搭:“我去找我哥给你弄点药。”


    方衍年赶紧把人拉住:“没事,这就是有点上火,我拿蒜油抹一下就行。”


    “大蒜素还能治这个?”沅宁有些好奇,感觉这个大蒜泡油还挺全能的。


    “应该可以,先试试。”方衍年知道自己可能是没休息好,或者自己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再加上……有点上火。


    现代医学把这个叫做疱疹,单纯就是睡眠不足免疫力下降引起的,用抗生素反而更对症。


    方衍年自己起床抹了点大蒜素,吃完早饭,原本是该去木匠那把水碓拉去自家田边的小溪里安装的,方衍年这才想起来,他今天还得去镇上收羽绒。


    他答应了那些小孩儿要去收羽绒的,他们这边每逢六赶大集,每月的初六、十六、二十六,集市都比较热闹,去镇上的牛车也多。


    但即使车的趟数变多了,下午也不会有去镇集的车,那时候集市都已经散了。


    虽然推迟一天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区别,可这是他第一次定时收购,就失约,那小孩儿恐怕等一天等不到人,还要饿肚子……


    综合考虑,方衍年决定搭牛车去镇上收羽绒,至于水碓安装的事情,则是由宝儿看着。


    沅宁倒是知道水碓要怎么安装,装到哪里,方衍年给他说过一遍,他已经记住了。


    他只是有些担心方衍年一个人去镇上会不会受欺负,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怎么办。


    方衍年被关心了一把,心里头暖暖的,扯起嘴角一笑,结果疼得龇牙咧嘴。


    “嘶……没事的宝儿,我一个童生,还能被为难了?左右那粮店距离衙门近,到时候就往衙里跑,谁都不敢动我。”


    沅宁一想,也是,他点点头:“那身上别带太多钱出门,就算被抢了也没事,自己的安全要紧。”


    “放心,我有数的,钱没带够就欠着,反正这个本来也不值钱。”方衍年这次出门拢共就带了两串钱,减去来回坐车的铜子儿,只有十八文。距离上次去收羽绒也就几天的时间,应该够买了。


    想是这么想的,但真到了那儿,看到三四个小乞儿在巷子里眼巴巴等着,方衍年忽然又觉得。


    遭了,好像钱没带够。


    巷子里藏着两个小乞儿,天不亮就在这边等着了。赶集的时候人多,其他年纪大的乞丐都会趁着这时候去街边要钱,轮不到他们去“抢生意”,但凡被发现,可是要遭打的。


    他们在巷子里面饿了半天,除非被路过巷子里的人看到,施舍点吃的或者两个铜板,否则得到集市散了,才能去捡些掉到地上、被踩坏的烂菜叶子。


    守在巷子口的小乞儿一眼就看到了方衍年,那双灰扑扑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但也不敢走出巷子,抻着脖子看方衍年看得望眼欲穿。


    方衍年走过去,几个小乞儿就围了过来,老爷老爷地喊他。


    方衍年:就是人少了点。


    但凡凑齐七个,这稚嫩的声音,真像在拍葫芦娃。


    方衍年这次学聪明了,他提了一个木桶,里面装着小半桶水,上面盖着个篮子。


    收羽绒的时候,小乞儿们把羽绒从叶子里拿出来,倒进篮子里,装满一篮子,他就给两文钱。


    然后将篮子里的羽绒倒进木桶里,羽绒吸了水,自己就沉进了水里,七八篮子羽绒泡下去,水都往上涨了一截,提着倒是没觉得有变重。


    最开始和方衍年交易的那个小乞儿脸上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把一枚铜钱给拿了出来:“老爷,您上次给的定金。”


    方衍年眉梢一挑,觉得这小乞儿能处:“拿着吧,就当我下次来的定金,还是这个时间这个地方。”他说完,还是补充了一句,“也不一定是在上午,若是我当天没来,晚两天也是会来的,到时候你们看到我,再把东西拿来也行。”


    倒不是守约了这一次,下次就要放鸽子,方衍年想起来,下次来就是五月初六,端午节的第二天,或许会忙。家里偶尔也会有别的事情,万一推迟个一两天来,也不至于让这群小乞儿心里没底。


    小乞儿们可高兴了。


    “老爷您能来就行!实在忙您就先忙完,晚多少天都没关系,我们每日都会轮流过来守着的!”


    有人能固定过来施舍他们钱,哪有逼着人家必须守时的道理。


    也是因为他们实在穷得吃不上饭,即使是这样飘渺不定的口头约定,也是他们的希望。


    方衍年摆摆手,让他们自己走了,心底却下定决心,只要不是来不了,就一定按时过来。


    他目送着几个小乞儿凑了钱,并没有把所有的铜板都换粮食,只用了一半,剩下的两三文钱,都被他们贴身藏了起来。


    几个半大的少年领了粮食,高兴得直蹦跶,兴高采烈地消失在了巷子尽头。


    粮店后门卖粮食的小二从门房出来,看了方衍年一眼,方衍年对人点了点头,也没搭话,转身就离开了。


    一切都比他想象的要顺利。


    回程的牛车要午后才启程,方衍年掂了掂手里提着的水桶,还有篮子里的水囊,感觉自己提着东西走回去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镇上距离他们村并不远,这次出门带了水,他的身体也……


    嘶,不行,他昨晚没睡好觉,本来身体就虚弱,这样的运动反而会加重身体的负担,万一一不小心猝死在路上,他的宝儿要怎么办。


    方衍年比上辈子要惜命一些,于是并没有强求,而是趁着集市没散,四处逛了逛。


    身上就剩四文钱,鸡蛋都买不了三个。方衍年走走逛逛,步伐十分悠闲,生怕加重了自己心脏的负担。


    走着走着,他就走到了肉市。


    肉市的味道重,不仅充满了血腥味,这边也会有人卖鸡鸭、野货的,满地都是污垢。


    方衍年站在肉市的门口,甚至不敢把脚往里踏一步。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那些因为没钱所以只能在软件上点外卖的大学生和社畜,只要看不见外卖的制作过程,就吃得下去。


    家里被姜氏和田氏打扫得那般干净,竟然让方衍年忘了,这个时代的卫生条件,其实并没有特别好……


    他正打算转身离开,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方衍年只见过张屠户一回,还是两回?记不清了,他只是有些惊讶,竟然能在这里看到熟人!


    张屠户显然也把他认了出来,对着他招招手,让他过去。


    方衍年:“……”


    方衍年咬咬牙,他拼了!


    早市过去之后,来肉市买肉的人就不多了,更何况这时间已经快到饭点了。


    张屠户基本上只有在冷天的时候会去乡下收猪,到镇上或者县里摆摊卖。


    冬天的肉好储存,一只猪卖两三天也不会臭,夏天就不行了,当天没卖完,第二天就有味道。


    再加上镇上买肉的人没有县里多,但卖肉的摊位却不少,半头猪都不一定能在夏天卖完。


    也就是趁着天气还没彻底变得炎热,又是赶集的时候,张屠户才会和其他卖肉户约定一头猪,杀了分成两扇,各自到县里来卖。


    方衍年来的时候,张屠户挂着的猪已经卖得差不多了。


    张屠户负责杀猪,因此猪头、猪下水、猪血这些就由张屠户拿走,另一家就把杀好的另一半拿去卖,两家各付一半的钱。


    别看张屠户分的东西多,这些东西都不值什么钱。


    猪头猪下水味道重,寻常人家买不起香料,除了实在想吃点油荤又买不起肉,不然都很少买,猪下水的价格自然就低了。


    但沅家不一样,沅令舒以前在乡医那当学徒,医馆的草药有不少都是他上山去采回来炮制的,山里哪些地方有这些能够做成香料的树,沅令舒一清二楚,经常会留一些自家晒干了炮制着留来做菜。


    因此,即使是沅家最穷困的那些日子,他们家的餐桌上,就连素菜也有滋有味,反正香料不要钱。


    张屠户似乎也知道这些,和方衍年闲谈几句的功夫,就给方衍年包了半扇心肺,一对儿猪腰子,搭一个猪肚。


    “这肥肠没洗太干净,味儿大,你要不嫌弃提回去的时候味道熏人,就一起拿走吧。”张屠户说着,就已经把摊位上剩下的那些猪下水都给方衍年包起来,都没等方衍年拒绝,就放进了方衍年放在一旁空荡荡的篮子里面。


    “张叔,这不行!我这次出来也没带钱。”他身上加上车费还剩五文,哪里够买这么多下水。


    头些年肉价贵,最高的时候一刀,也就是一斤肉,能卖上五六十文。


    当时的人们吃不起肉,就买下水吃,原本三五文钱就能全部拿走的一整副下水,硬是一副猪肺都能卖七八文,即使现在肉价降下来,下水的价格也没便宜多少,光篮子里这些都能卖五六文了,还不说那一整副肥肠。


    “这又不贵,别跟咱客气,上次还吃了你们家带回来的包子,那味道,简直了!”张屠户说着,就把猪肠也包好了,给方衍年放进篮子里面,转头从摊位下面的木桶里又提了几根棒骨出来。


    方衍年吓得赶紧想提桶跑路,但他那点力气哪里比得过屠户,硬是又被塞了几根大筒骨。


    “你这孩子,就是读书读得好,人都读得这般客气!”张屠户用稻草绳把大筒骨给方衍年绑在了篮子上,“昨儿个令舒还给咱家拿了那个药油来,让他提点肉走都不肯。”


    张屠户家又不是天天杀猪,上次给人家杀猪提的肉又给他们家送来,沅令舒当然不能把人家挂着吃的肉都提走。


    却不想今天就是赶集日,人家又有新鲜肉吃。


    人家张屠户也不吝啬,不可能真就送方衍年一些下水和骨头,顺手又把两个巴掌大的一块边油给包了起来,塞进方衍年的篮子里。


    “这油都是卖剩下的,拿回去熬猪油,香的很!”张屠户经常和沅家二房打交道,自然知道他们家不吃肥肉,这个时间摊子上的好肉没了,也不好拿那些送人,索性添了一块猪板油。


    “张叔,不行,真不能要了!”再装他都要拎不动了,下面还半桶水呢。


    先前就觉得张屠户家特别热情,光是训个狗都提了两块肉来,方衍年怎么好意思再多要。


    可他那力气怎么拧得过张屠户,搞得方衍年也体验了一把成年人礼仪——客套了半天最后全数收下。


    张屠户见他一个人拎不动……那大筒骨都两三斤一根呢,直接让他把东西留在摊位上,等会儿过了午时,把摊位一收,可以蹭他们家的驴车一起回村里。


    张屠户家是养了驴的,他们这草驴子便宜,一头只要二两,但拉不了太重的物件,顶多五百来斤。叫驴贵些,一头三两,能拉七八百斤左右的车。


    张屠户家里养的便是一头叫驴,别看七八百斤听上去多,一辆木车驮上两百多斤的一整头猪,就三百来斤来,人还得坐上去吧?


    若是头草驴,怕是拉了一整头猪,就没法把涨价父子二人一起驮上了,还得有一个人下去走。


    何况自家养的驴子,也不能日日让它顶着最大的力气拉货,怕是要不了几天就能累死。


    张屠户不算特别健谈,这些都是方衍年回程的路上,无意之间聊到的。


    他还以为一头驴很贵呢,如果是头母驴,也就是草驴子,才二两银,出门能驮一个人,或者栓辆木板车拉两个人,那多方便啊?


    即使是头公驴,也才三两银子。


    方衍年忽然又想起来,自己光是成婚办个席面,差不多就要二两银子,都够买头驴子的了,难怪他拿出四两银交给姜氏的时候,沅家人都吃惊坏了。


    这倒是,越发显得宝儿给他谈的价格有多高了。


    要不之后买头驴子回家吧?


    其实家里也不怎么用得上驴,一家人都不常外出,也就沅令舟会去县里卖野物,沅令舒偶尔会去县里买药,家里人有什么只能在县里采买的,都可以叫二人带回来。


    又不是天天出门,买了驴也是大部分时间在家里闲着,然后被村里其他人借去,也不能收钱,顶多拿点鸡蛋或者菜,还得每天割猪草来喂。


    性价比有些低了。


    这头,方衍年坐着张屠户的顺风车往回赶,村里,沅家已经在沅宁的指挥下,把水碓都给装好了。


    王木匠最开始一听方衍年今日不在,还不太乐意安装水碓呢。


    说好了要给他讲解哪些地势适合、如何安装水碓的,还搭了十几条凳子出去,人却跑没了!


    得亏沅宁口条好,硬是说出个一二三来,把王木匠给唬住了,确信沅宁也是知其所以然的,王木匠才肯把水碓拿回来。


    就这,还说要等方衍年回来之后再问问呢。


    结果等到了实际安装的时候,沅宁说得头头是道,不仅将方衍年的话复述了一遍,还举了些更详细的例子来,描述得十分生动形象,让王木匠都没有任何疑惑可以提出了。


    沅家人那叫一个骄傲啊,他们家宝儿就是聪明,一学就会!


    水碓安装好之后,就可以正常运作了。


    这时节稻子还没熟,虽然家里提前买了豆子,但用豆子来试水碓多少有些浪费了,王木匠还夸他们那陶片来试很聪明呢。


    就连碎陶片都能打成粉末,豆子就更不在话下了,之后换成更轻的碓子,还能不用驴子拉磨就把谷子打出来,那多省力气啊!


    而且打好的粉末要从石臼里面取出来也简单,等碓子尾部装的水快满的时候,压块石头进去,碓头就扬起来了,可以慢慢把石臼里的东西舀出来。


    好用,特别好用!王木匠恨不得把村里人全都叫来看看。


    村里养了驴子的就那么三四户,牛更是只有一头,秋收的时候最是忙碌,把驴拿来拉磨都是耽搁田里的收成呢。


    有了这法子,再在村里多装几台,就再也不怕秋收的时候抢收不过来,糟蹋了粮食。


    要知道,稻子可不是割下来放着就行的,要从穗子上打下来,然后用碾子去皮,分出来米粒,还得晾晒几天将米里的水分晒干。


    村里拢共两台石磙子,因为一年到头也就收谷子的时候使,装太多也没用。


    主要是没那么多驴子来拉,村里的那几头驴,都是这些年才买的,头几年村里只有一头驴子,连头牛都没有,推磨都是靠几个人合力推。


    但这水碓不同啊,不需要驴也不需要牛,只要一个人在旁边守着就能全程操作。


    方衍年说那个什么杠杆原理,总之就是只需要很轻的力量,将一块远不如碓头重量的石头给放进碓尾的水槽里,就能把碓头给翘起来,那石头就连五岁小孩儿(小光)都抱得动。


    虽说水碓一台要二两,比石磙子贵,但这玩意儿可以两用啊!不仅可以装轻的碓子当碾子用,给谷子去皮,还能装重的碓子当旱磨使,给大米豆子磨成面!


    要知道,那种靠驴拉的石磙子一台要一两六钱,人拉着在院子里碾谷物的石碾也要八钱银子,若是打米面的旱磨,村里还没有呢,都是拿石磙子多压几遍,压出来的还没粮店卖的细。


    水碓虽贵,但可以当旱磨使呀!还能几户人家约着一起凑钱买,今后吃细面都方便了。


    村里公用的石磙子要靠抢,要么就去借碾子在自家院儿里压。如果抢不到,光靠人碾多慢呀,碾子也要排队借呢!等雨季来了,谷子晒不干,发芽长虫的,直教人心头滴血!


    王木匠自己都想整一台,今后家里磨面啥的就不用去借石磙子和驴了,还能租出去回回本儿,反正木料不值什么钱,他们这山多水多,树木生长得好,根本不缺木材。


    有了这水碓,沅家堆着的那些陶片终于可以打粉了,明日,第一批水泥就能炒出来,正式盖房子!


    小光对于这水碓稀罕极了,自告奋勇要留下来打粉,谁劝都不好使。


    王木匠离开后没多会儿,里正就过来了,看着小光一个小娃娃就能独自把陶片都打成粉末,那叫一个方便,当即就要去找王木匠订一台下来。


    竟然这么快就卖出去一台,那距离王木匠把剩下的银子交出来,还会远么~——


    作者有话说:写完发现有bug,修文修了半小时……


    之前看种田文都是拿石磨来碾谷子,今天写着觉得不对劲,一搜才发现完全是三种不同的东西。


    电视里上下两块圆盘,把粮食磨成粉的,叫石磨,也叫旱磨


    那种一块大圆盘,上面放一根圆柱形石头的碾子,本文称作石磙子


    还有一种是只有一根大圆柱子,中间镶木头棍子自个儿在院子里压的,本文称作碾子


    第一种是磨面的,后面两种是给谷子脱皮的,嗯嗯!(没干过农活的人今天才分清私密马赛)


    等更新的宝宝久等啦,依旧发五个小红包[摸头]


    第40章 好日子


    里正家里的田地不少, 且都是请的佃户,每年虽然不用操心打谷子的事,但佃户也是花力气去借碾子来碾, 耗力气不说,还用脚踩来踩去……


    这日子过得好了, 难免想要讲究些,前些年别说磨白面吃,就连白米饭对他们村的人来说都是奢侈。


    常常是田里种稻子,秋收后交完田税, 将大半的白米换成钱, 买成更便宜的杂粮,混着吃, 才够一家人一年的口粮。


    这些年日子越发过得好,家家户户都在打完仗之后地价便宜的时候买了地, 如今田税也降了, 每年不仅能吃上白米, 一些人家还会把白米磨成面, 换些口味来尝尝。‘


    村里能种的地多了, 那两台石磙子就显得不够用了。


    每年都有人赶不上雨季之前把谷子打出来, 不仅他们村儿存在这个问题, 隔壁村子也借不出来多的。


    一到秋收的时候, 到处都能听到催别人家碾谷子的声音, 关键是这碾子也不好使呀。


    村里碾谷子分为两种,一种是去公用的石磙子那里“抢”, 家里有空闲的老人孩子,带上没脱皮的谷子去排队,等排到了自己, 再去叫家里的汉子过来推碾子,或者借驴来拉。


    可一户人家要碾的谷子,即使手脚勤快的,都得碾大半天,村里那么多户人家,两台石磙子自然是不够用的。


    一些家里还算手头松活的,就会买单独的碾子,将谷子摊在院子里,自个儿拉石碾子压过去,也能去皮,但就是慢。


    没办法,乡下的地都是土夯的,夯再结实也没石头硬,人家石磙子下面是石头做的圆盘,上头放碾子,不用放太大的碾子就能把粮食碾出来。


    但在院子里拉的碾子,就得更重一些,才能将皮和米给分离开。


    这玩意儿很重,得费劳力才拉得动,常常得碾两三天才碾得完。可就这,碾子都很抢手,不仅得排队借,还要花钱,半天两文钱,收得贵了借碾子的肉疼,才会抓紧把谷子碾出来,借给后面的人。


    关键是这种碾子还不能让牲畜来拉,踩得脏不说,牲畜的粪便可控制不住……


    这些年日子过得好,田里的庄稼长得也越发旺盛,粮食一年比一年收成多,光村里的石磙子和碾子,已经不够用了!


    里正正愁这事儿呢,就算添两台石磙子,恐怕也不够,毕竟有更轻松的,谁还想拉碾子啊,即使租石磙子的价钱更贵。


    石磙子是公用的,租给村里人用,也算是公账的进项,这些钱终究都是要用在村里人身上的,大家花钱来租也愿意,总比自己买划算吧,一年到头又用不了几天。


    里正也是这么想的,这么贵价的东西买回来,大多数时间都用不上,那不糟蹋钱么!


    可水碓就不同了,既能碾谷子又能打面,价格还和一台旱磨差不多!既解了村里石碾子不够用的燃眉之急,又能像旱磨那样磨出细腻的米面——


    连陶片都能打成细粉,村里人想磨个豆子白面的,那多方便呀,再也不用去隔壁村借石磨,或者到粮店买贵价的面了,咱自己村就能打!


    最最重要的是——这水碓只要有流水的地方就能安装,磨面不用牵牲口,也不用人力推,就连小孩儿都能使!


    里正看那水碓简直跟看宝贝似的,当即就去木匠那订了一台,然后又绕回水碓这头来,喜滋滋看着小光打陶粉。


    “小光啊,你让里正爷爷来试试这水碓怎么用好不好?”里正搁旁边看了半天,实在手痒,想亲自试试。


    小光年纪小,人却不幼稚,立刻就热情地介绍这个水碓要怎么用。


    其实不用他教,这玩意儿操作实在简单,看一眼就能学会,除了需要注意碓尾的水斗里面压的石头不能太轻,否则容易取粉的时候砸到手。


    滚动的水车将绑在上面的竹筒抬到高处,利用竹筒削出的倾斜角度倾倒出水,水流顺着几根竹木的水槽哗啦啦往下流,最终流进水斗里,发出叮咚的声响。


    如今快要入夏了,溪水充沛,水流也快,差不多几个呼吸之间,水碓就能装满,倒是比想象中捣得要快。


    里正将小铲子接过去,时而翻拌一下,将没碾碎的细陶块翻到石臼中央,等陶片全部凿成了陶粉,便用石头将碓尾压住,用刷把将陶粉给扫出来。


    方便,轻松,除了太阳有些晒,简直找不到任何缺点。


    沅宁在一旁看着里正和小光两人围着水碓转,感觉有点小骄傲,又有些好笑。


    里正是一心为着村子里面考虑,才会遇见什么好东西都给村子里用上。


    “里正伯伯,这水碓的安装和水流也是有讲究的,您要是要装一个,之后我让衍年给您物色个合适的地方。”


    里正撑着膝盖站起身,脸上笑得褶子一道一道的,却格外和蔼。


    “宁哥儿,你可是嫁了个好夫婿,方童生这水碓可是帮了村子里的大忙啊。”


    “里正伯伯客气了,大家都是一个村的,相互扶持是应该的,谈不上帮忙。”沅宁也是体验了一把自谦的瘾,“这水碓也是衍年从书上看来的,不过是依样画葫芦。”


    说是这么说,这葫芦可不是谁都能画出来的,里正又如何不懂。


    一番客套之后,里正才关心起方衍年的事情。


    “说起来,宁哥儿,这眼见快到端阳,不少学子可都已经提着六礼拜师去了,你们家似乎,还没动静呀?”里正委婉地告诉沅宁,他那堂哥都已经找到私塾报名了。


    童生在他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确实稀罕,但却只是科考之路的起点。


    考上童生,仅仅代表这人有参加院试的资格,尚未有什么特权,自然没有进县学这种官学的入学资格的,只能进私塾学习。


    私塾大多都是考取了秀才功名的生员开设的,不同的私塾,规矩不同,教书先生的水平也参差不齐。


    一些科举时排名靠前,甚至手底下教出来过秀才的私塾,不仅束脩收得高,入学的名额也抢手。


    方衍年这般有天赋会读书,里正是着急他再不定下私塾,耽误了这孩子的前程。


    沅宁也清楚里正是为了他们家好,但……


    “里正伯伯,咱们家的情况您也清楚,想要挑个好些的私塾,家里暂时拿不出这么多束脩来。”沅宁并没有直接说是方衍年想要缓两年再继续科考的,“衍年想自己再沉积两年,正好家里也多存些钱,到时候找个县里的夫子,也少走些弯路。”


    他们镇上倒是有个老秀才,私塾距离家里也近,但那老秀才今年都六十几了,别说学生管不住,上课有时都打瞌睡。


    方衍年此前守孝几年,也是没有夫子教导,自己都能考取童生,说不定去那老秀才的私塾上课,反而耽搁方衍年的学业,还要多交那些束脩。


    里正一听,也是这个道理。


    难怪沅家二房最近支棱起来了,又是开荒地又是做药的,家里都养上鸡鸭兔子了,看来是真打算存钱给方衍年拜个好老师。


    这般一想,里正倒是放心下来,村里好不容易出个书生,可不能给耽搁了!


    “这样也好,若是家中遇上什么需要村里帮忙解决的,也可以尽管来找我,里正伯伯尽力给你们做主。”


    “谢谢伯伯!之前家里的地就已经够麻烦您啦。”


    “哪里的话,开荒地那可是上头的政策,你们家的地我也已经报上去了,县里说这几日就会找人去勘测,你家最近可要留意些。”


    沅宁没想到事情竟然进展得这样顺利:“我晓得了里正伯伯,回去我就和阿爹大哥他们说,最近先忙方家的地。”


    县里来勘测的衙役自然不可能大清早就到他们村,所以先将方家的田理了,再在自家田里劳作,正好能够守株待兔,“偶遇”到钱来勘测的衙役。


    万一真出什么事情,也好第一时间知道,总能更快得出对策。


    里正满意地点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稍微提点两句,人家就能知道该怎么做。


    这上头要来勘测,自然是不允许随意透露的,要是有人趁机行贿,把没有资格的地勘测成有资格的,不就让人钻漏子了么。


    但都是乡里乡亲的,里正的胳膊肘自然是要往自家村里人拐。


    到时候沅家人只不过是在下田的时候偶遇到衙役的,正好那块荒地就在沅家的田地附近,躲也躲不开呀。


    里正在提点完沅宁,又看了两眼水碓,便抽着烟回村子去了。


    “小叔!”一旁憋了半天的小光总算能够说话,一把就扑过来,抓着沅宁的衣摆,“咱们家以后有那——么大一片地要种吗?”


    “是哦。”沅宁摸了摸小光的脑袋,他的小侄儿经过几个月的投喂,看上去已经和村里普通的孩子差不多了,脸颊上都长出来了肉。


    “那——么大一块地,你爷爷和阿爹可忙不过来,到时候就抓你一起来开地。”沅宁逗小孩儿,小光和他爹不同,并不喜欢田里的活,更爱跟着他二叔学打猎。


    “嗯!小光会天天过来帮忙的!”小家伙一脸认真地说,“咱们把地都开出来,种好多好多粮食,攒钱给小叔父读书!”


    沅宁有些意外,小光竟然会为了方衍年,做自己并不喜欢的事情。


    然后就听小光说:“等小叔父考上秀才,每个月都能发好多好多粮食,到时候就可以让小叔过上好日子啦!”


    阳光下,那双干净明亮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沅宁,神色中都是期待与认真,像是一股暖流涌进心头,让沅宁鼻根有些发酸。


    他笑:“就算小叔父不考秀才,咱们也能先过上好日子。”沅宁摸着小光的头,“等咱们家有钱了,村里的田地就租给佃户,咱们住到县城去,陪着你小叔父读书,你也能跟着上学。”


    小光原本听着还可高兴了,搬去县城住!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从他生下来起,家里就一直周转不开,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两块糖,这还因为他是唯一的小辈,才有这样的待遇。


    别说去县里定居,即使是去镇上赶集,都够小光高兴好半天。


    他刚兴奋起来,就听到小叔说要送他去读书,整个人刷一下就蔫儿下去了。


    沅宁看着好笑,小光种地的本事没随他爹,不爱读书这点还真一模一样。


    他也是小时候听阿娘说来逗他的,他大哥多么老实一个孩子,一到学堂就犯困,常常要挨罚,每日下学回家锄地倒是积极,像是上学睡的觉就是养精蓄锐拿来种地的!


    课本上的字几天记不住一个,地里哪些菜要怎么伺候说一遍就记得;一看到书页就眼睛昏花,隔着二里地都能看见哪片菜叶子背后有虫;之乎者也什么意思解不出来,光瞥一眼、闻闻味道,或者上手摸一摸,就知道庄稼生病的问题出自哪里。


    他大哥还有一点特别厉害,别人是看天色才知道天晴或是下雨,但沅令川能闻出快下雨的味道,感知出未来两天的温度,刮什么风,雨会下多久,准得村里有谁要办点事儿,都会找他哥问一嘴,看天气适不适合出门。


    小光怎么这些好的一点都没学到,就学他爹不爱读书了。


    沅宁摇摇头,就算如此,他觉得小光也有别的前途可以走。方衍年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地方,没必要强求孩子学不喜欢的东西。


    真不知道小光擅长的是什么,沅宁还有些期待呢。


    反正不是种田,也不是打猎,更不是读书。


    小光那股子聪明劲儿,也不知道用在了哪里。


    家里就他和小光两个人空闲着,等打出来的陶粉累积了一些之后,就换成沅宁来打粉,小光把打好的陶粉提回家,再带新的陶片来。


    中午也是在这边吃的,跟阿爹和大哥一家子一起。


    下午,天还没热起来的时候,他爹就让他先回家休息,免得身体没好全又中了暑。


    沅宁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动不动就生病了,还是很听话地往回走。


    他拎着几乎是空着的陶粉桶往回走,路上偶尔有人和他打招呼,沅宁也会说两句话。


    曾经他也到地里给阿爹和大哥送过饭,但他从来没有觉得,这条路如此漫长过,好像走不到头。


    一个人走在路上的感觉,稍微有那么一些……冷清。


    “宝儿!”


    沅宁正想着,不知道方衍年这个点有没有坐上回程的牛车,经过镇上和他们村头的车不会停留太久,错过了就得等下一趟。


    结果忽的就被熟悉的声音叫住了。


    沅宁扭头望过去,发现方衍年正在另一条路上,手是空着的,但方向却不是从家里过来的,而是直接从村头方家的……嗯,棚子,往他们家地的方向。


    这人真是,回村里第一件事就是来找他的吗?


    沅宁感觉自己的时间重新走动起来。


    “你别动,我过来找你!”方衍年深一脚浅一脚,虽然不太擅长走田埂,但跑得倒是很快,沅宁都担心他摔着。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他抬手擦了擦方衍年额头上的汗,“累不累呀?口渴吗?这旁边有口泉眼,我给你打点水喝。”


    要不是自己一身汗,方衍年真的很想一把抱住他们家宝儿。


    这种辛苦了一天,好吧,也没有很辛苦,但回到家里有人嘘寒问暖关心他的感觉,简直让他幸福得都要飘到天上去。


    “我好想你啊。”方衍年说。


    沅宁被突如其来的直白示爱搞得有些脸热,同时又觉得心里面甜滋滋的,比最热的天灌下一口深井打出来的清凉井水还要冰田。


    他说:“我也正想你呢。”


    方衍年龇着大牙脸都快笑开花了,乐得往外冒泡泡。


    他们家宝儿也在想他,他们心有灵犀!


    以前嫌弃的笨蛋情侣之间的腻歪劲儿,现在全用在自己身上了。


    哪有什么好分不开的,不过半天不见而已,却让他感觉像是过去了半年。


    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这大半日不见,那就是两个季节,正好半年,非常精确!


    方衍年想着,就笑得更灿烂了。


    沅宁用手给他扇扇风,把方衍年拉到那口天然的泉眼旁。


    这泉水是地底冒出来的,冬暖夏凉,味道还带着股子甜。


    他先把手给洗干净,这泉眼旁边也没个瓢,便拿手捧了,凑到方衍年面前。


    原本是想拿这水给人洗洗手,没想到方衍年捧着他的手一低头,吸溜就把水给喝进了嘴里。


    “嗯!真甜!”


    沅宁感觉自己的手指好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碰了下,方衍年就是故意亲他的手指的。他推了推方衍年的手:“是给你净手的。”


    方衍年说:“我路上喝了水的,不渴。”他眉眼弯弯地看着沅宁,目光仿佛那静静淌水的泉眼,波光粼粼的,又带着数不尽的温柔,“就想亲一亲你。”


    沅宁抬手在他下巴上按了一下:“嘴巴上的燎泡都还没消下去呢,不怕我给你咬破了?”


    “哎呀,忘了这个!”方衍年一下就急起来,拉着沅宁去洗手,“你快把手洗干净,免得传染你。”


    沅宁有些疑惑,怎么燎泡还能传到手上的,但方衍年关心他,他也乐意再洗一遍手。


    “下午回家好生歇歇,看你过了热气,燎泡都变红了。”沅宁仔细看了看,“倒是没变大。”


    “真的吗?很严重?我回去再上一次药好了。”方衍年知道自己是没休息好,又忙碌了半天,就算有药镇着也不会见好。


    “等会儿去陈家看看,让二哥给你抓点药喝,清清火。”


    “都听宝儿的。”方衍年继续傻乐。


    沅宁拉着他的手往陈家走,问到:“鸭绒换到了吗?”


    “换到了,还碰上了张屠户。”方衍年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包括张屠户硬要给他们家塞的下水、棒骨、边油,还用自家驴车把他捎回来。


    方衍年一个人提不动那么多东西,就把那些都卸到了方家新搭的棚子里,打算先去找沅宁,见面之后再跑两趟把东西拎回去。


    “哎呀,怎的又送了这些东西来。”沅宁拉着方衍年的手往陈家走,一边思考着,“家里才送的蘑菇酱紫苏哥哥应该没吃完,我记得张屠户家也有田,但不多,都租给佃户了。”


    “不过他们家没养鸡,咱们等下……我等会儿提几个鸡蛋过去,问问他们要不要用咱家的水碓打谷子。”


    方衍年非常严肃地叉腰:“我也要跟你一起!”


    模样跟使气的小孩子似的,沅宁赶紧顺顺毛:“好好好,那咱们先回家吃了药,然后撑着伞去。”


    “嗯!”方衍年满意了。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陈家。沅宁发现他哥倒是挺有那当大夫的气质,为了不给家里添麻烦,硬是把陈家管得服服帖帖,亲自守着陈家人不准给小孩儿喂不该吃的,按时上药,保持卫生,这才一晚上过去,那么恐怖的伤口竟然已经结上了层透明的膜,并非药油结成的膜,那是伤口正常愈合的表现。


    小孩儿的伤情控制得很好,陈家人看着也高兴,不管孩子再怎么闹,也按照沅令舒说的,把孩子给按住,好好养伤。


    那捉来没吃上的鱼,自然就进了尽职尽责守着小孩儿养伤的沅令舒嘴里了。


    “宁哥儿来了,快进来坐,家里切了西瓜,正巧吃。”


    沅宁有些惊讶:“这个时节竟有西瓜了。”


    方衍年:!!!


    这个时代就已经有西瓜吃了!而且还是叫“西瓜”!


    “孩子他伯伯买了几亩荒地,干得很,种不出来别的,就改中了这个,刚熟了两个,就给咱们家送了过来。”


    他们这个地方,以方衍年后世的说法划分,处于偏西南的地区,气候适宜,有山有水,不论是北方还是南方的作物,基本上都能种出来,个别只能在极端环境下生长的作物除外。


    陈家是大姓,本村和隔壁村子都有亲戚相互帮衬,各方面条件都处于村里的上游。


    听到孩子生病了,孩子他伯伯就送了西瓜过来。沅令舒这个尽职尽责的大夫沾了光,沅宁也跟着分到两块。


    早熟的瓜不大,在院子里分了几块吃完就没了,陈家又要让沅宁提些菜回去,说是要谢谢小沅大夫彻夜的照料,救回来孩子一条命。


    方家棚子那边的肉骨头都没来得及提回家里呢,就又有新鲜的蔬菜吃了。


    回家的路上,沅宁忍不住哼起了小调。


    日子真是过得越来越好啦!——


    作者有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秋,是指一个“季节”,也就是三个月,不是秋天的秋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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