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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5

    第51章 新的猎具


    沅令舟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客气一句之后便跟在了这个丫鬟身后进去了,心里还嘀咕:这大户人家的下人还真是讲究,连他这种猎户都称公子, 说话还真挺好听。


    “公子可唤我小桃。”丫鬟带着沅令舟从游廊穿过,随一路上没什么多的话交代, 却特意告诉了沅令舟她的名字。


    沅令舟还念着鹿子的事情,没心思多想,应了一声小桃姑娘,连自我介绍都没做, 可是把人给堵得不好再说话了。


    周家的宅子很大, 虽然周老爷子的官位来说不能建三四进的大院子,但周家亲戚多呀, 并排着多买几个院子相互一打通,明面上不僭越就行了。


    那日买鹿子的周家小少爷, 所住的地方看着倒还不错, 应该在周家地位不低, 有自己单独的院子, 院里仆妇成群, 里里外外忙活着, 显然是昨天的宴席摆了大排场。


    这院子一间挨着一间, 走起来还真费时间, 得亏沅令舟常年在山里转悠, 方向感很好,再这么多弯弯绕绕的游廊间穿来穿去的, 倒都记住了路。


    “少爷刚起,正在洗漱用膳,听闻你来了, 说是要叫你,还要和你交代一番,劳公子先在此等候,我去将那鹿子给牵来。”小桃细心地交代完,让院子里的婆子给沅令舟上了茶水和糕点,便亲自去牵鹿子了,看来周小少爷对于这鹿子是相当满意啊。


    沅令舟也不客气,尝了两块点心,虽然做工精细,但没那么新鲜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日宴请剩下来的,味道和外面点心铺子里买的点心碎也差不了太多。


    他这可是冤枉人家周家的格局了,大户人家怎么可能拿吃剩的点心来招待客人呢?


    而且那些宴席上的点心,可都是顶好的东西,昨日散席就被散给各房下人了,哪里还有的剩给沅令舟吃的。


    沅令舟这是纯属自己过得糙,好赖在他嘴里都是差不多的味儿,至于新不新鲜,只要不是热乎的,那就不是最新鲜的,这算是他个人的判断方式吧。


    在院子里坐着等了好一会儿,沅令舟没有四处观看,吃了两块点心,喝了杯茶水,目不斜视地盯着桌面上的茶点,就那么规规矩矩坐着。


    周围偶尔有人经过,打量他一眼,发现这人还挺有规矩,便也没有不长眼的上前来讨人嫌。


    来回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小桃才将鹿子给带了过来。


    也亏得这鹿子能听得懂人话,叫它跟着就跟着,不用拿绳子牵。小家伙跟着小桃身后,看见沅令舟坐在院子里,吧嗒吧嗒甩着小蹄子就跑过来了,还拿脑袋来蹭他的手掌讨吃的。


    “这小家伙,还认得人!”小桃都忍不住感叹小鹿聪明。


    沅令舟见小鹿是在院子里说得上话的,就多和小桃交代了几句。毕竟是买主的丫鬟,要是把鹿子养好了,对他们家印象才好,不至于后面鹿子养出问题,来找他们家麻烦。


    沅令舟交代了一番喂养小鹿需要注意的地方,小桃也记不下来,只能叫人将先前送的那叠纸给拿过来,打算将这些东西给添在上面。


    要不怎么说人家能够当少爷身边的大丫头呢,这一丝不苟的工作能力,沅令舟看了都佩服。


    “小桃姑娘不必如此麻烦,我家小哥儿回去之后,又重新写了一份更加详尽的来。”沅令舟说着,将沅宁回去之后,专门和方衍年设计准备一番的“喂养手册”给拿了出来。


    那日将鹿子卖了钱,沅宁也不吝啬这点,拿钱去书坊买了昂贵的香纸,装点一番之后,重新做出这样的两份册子来,让沅令舟这次过来送到周小少爷手里。


    那小少爷就爱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有了这玩意儿,说不定小少爷心情一好,还会给他跑腿费呢!


    沅宁估摸的果然不错,沅令舟刚把东西拿出来,还不待小桃将册子接过去,周小少爷的声音就想起来了。


    “你拿的那是什么?”


    半大的小子,总是对于这些新鲜玩意儿特别感兴趣。


    沅宁从方衍年那里学来了包装一词,觉得很好,所以将使用手册也包装了一番。


    周小少爷果然特别感兴趣,因为是一式两份,自己高高兴兴地留了一份,想着今后又有可以拿去炫耀的了,另一份则是让小桃交给养鹿子的小厮,让他务必好好保管,并且严格按照上面记载的内容养。


    “小桃?”周小少爷说得正兴奋呢,却看见自家大丫鬟有些出神。


    “是,我这就把册子拿过去。”小桃回了回神,脸上难掩失落地走了。


    周小少爷显然没察觉出任何问题,他一门心思都在鹿子身上呢!


    拉着沅令舟唠了好一会儿,尤其是听见沅令舟说在山中打猎的那些事情,更是眼睛里都透着向往。


    “你还会拉弓啊!”周小少爷有些惊讶,“你射得准吗?我……”


    周小少爷滔滔不绝。


    他们家也算是书香门第的世家,君子六艺是从小就要学的。


    小时候的周小少爷觉得苦,长大后的周小少爷只觉得射箭厉害才帅!只可惜他连固定的靶子都射不中。


    恰好沅令舟这人吧,光这副健硕的外表,就是少年人们憧憬的模样,他们可长不出来这么好的身材,对沅令舟这样的人可真是太崇拜了,直接让下人们把他的弓拿来,让沅令舟射箭给他看。


    沅令舟拿着那轻飘飘的细弓,生怕不小心给小少爷把弓都拉断了。


    轻是轻了些,但用着倒是没问题,不仅能轻松穿过整个院子将箭射中比巴掌还小的靶心,即使是让下人举着靶子跑,他都能精准将箭射到靶子上。


    周小少爷对沅令舟怎一个崇拜了得!


    要不是沅令舟不会骑马,周小少爷都要让他表演一下骑射了!


    沅令舟对于这小少爷的无端要求都很配合,若不是家里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小少爷过去,这小少爷都不想放人了。


    “这技术可比教我射术的师傅厉害多了!不行,我要去告诉阿爹,把我现在的射术师傅给换了,让令舟大哥给我当师傅!”


    小少爷风风火火就跑了,根本没给沅令舟考虑的余地。


    不多会儿的时间,周小少爷就被沅令舟的射术所征服,这不,连令舟大哥都叫上了。


    沅令舟被莫名晾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宝儿可没说这种情况下该不该答应啊?


    院子里也没个可以说话的人,方才那小桃姑娘也不知去哪儿了,沅令舟只能原地等着,看还有没有人来管他。


    实在不行,他也一个人能走得出去。


    还好周小少爷没离开太久,不多时就拉着个中年男子过来了,沅令舟听这周小少爷唤中年男子阿爹,连忙抱手行礼称呼一声周老爷。


    周老爷虽然不是周家主事的老爷,毕竟真正有权利说得上话的,一个是老太爷,一个就是在临近的县当官的那位了,这位还真算不上多有权力。


    不过大家族么,不论近亲远亲,通通都可称得上族人,族人之间相互扶持,族人的孩子不论嫡庶都要放到一起上族学,只有有出息的后背多了,家族才会越发强盛壮大。


    周老爷虽然主不了太多事,但请师傅这件事,当然还是有他自己的考量的,怎么可能孩子一倔想换就换的。


    得亏这个猎户还算上道,几句就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主动谢绝了,倒是免了他一番麻烦。


    赏了些银子之后便让人把鹿子给牵走了,通知门房下次不用把人放进来,左右赏钱已经给了。


    因着这事儿周小少爷还闹过呢,但没闹几天就彻底忘在了脑后。


    沅令舟也没期待过自己能到大户人家当什么教习师傅,再加上他和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多了,都不用那位周老爷说,就能看出其中的逐客之意。


    沅令舟是个分得清大小王的,果断就找了个借口告辞,果然周老爷很高兴,出手也大方,赏银都给了三两多,依旧是成色极佳的白银。


    照上次那样,沅令舟拿去钱庄换成了铜板,取了其中两贯拿去把猎具给赎出来,给那伙计买了包糖去。


    伙计打听不出沅令舟是做了什么赚钱的营生,不过猎户么,运气好打到大只的猎物还是很快就能将钱给凑齐的,这也是伙计一开始愿意给沅令舟走后门的原因。


    事情办完,沅令舟又采买了苏记点心铺的点心,是比镇上卖的味道要好。


    乘车到镇上提前下了,又带着小鹿走去窑厂再买了些石灰,之后走小路慢慢带着鹿子回了家。


    采买石灰是为了做松花蛋,林林总总花了些,最后都还剩一贯拿回去。


    沅家人惊讶极了,这、这周家不愧是大户,出手也太阔绰了吧!光打赏就给了三两银!


    尤其是在听说周家的小少爷还想认沅令舟当射术师傅的时候,一家人都觉得太可惜了,怎么就没答应下来呢?


    那得开多少钱的月例啊!


    沅宁都还没说话,倒是沅令舒先看出来了,人家周家有自己的门路,哪里会让随便一个“山野村夫”来给自家孩子当师傅的,不管沅令舟的射术多么高明,说出去都是要让人笑话的,大户人家最讲究面子了。


    沅令舒这话不假,沅宁十分赞同。


    三哥不愧是偶尔会和县城里的医馆打交道的,见过的世面是要多些。得亏他二哥聪明,听出了主人家的弦外之音,否则周老爷也不会如此慷慨地给他这么大一笔赏银,这是买断了让沅令舟今后不要出现在周家附近的钱。


    经过他的一通分析,沅家人才知道原来里面竟然还有这一层意思,大户人家的想法真是弯弯绕绕的,他们乡下人都听不懂哩!


    “其实这样也好。”沅宁很是想得开,“这样的世家,咱们惹不起,相处的时候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反倒容易惹来祸端。咱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才是最安稳的。”


    沅宁的说法得到了全家人的一致赞同,只有方衍年暗暗叹了口气。他果然还是不太习惯没有人人平等的时代,又或者,以前他的家庭条件给他创造的环境,原本就高人一等呢?


    只是这些都无从考究了。


    沅令舟在家里歇了一晚,第二日清晨,吃完早饭之后,他就带着小鹿和大狼进山去了。


    从山里下来快半个月,他的林间小屋都要落灰了。以及,新赎回来的猎具,沅令舟十分想要用一用。


    家里少一个人,虽然和以前一样,但习惯了日日这般热闹的氛围,沅宁还有那么一点不习惯。


    沅令舟临走之前,还花了时间把草木灰给他们烧了一大缸子,要做松花蛋随时可以取。


    阿娘将早上收的鸡蛋,加上家里的盐蛋、烙的饼子,一起给沅令舟装了满满一篮子,叮嘱他别在上上待太久,有空也可以回家来。


    “知道了阿娘,我会提前回来的,还要给周家送小鹿去呢。”


    这一听就是要待到头一天回来,而且沅令舟待的山,距离县城更近,从另一头下山去,走不了多久就能到县城将猎物给卖了,回家反而会绕远路。


    唉,早上人刚走,沅宁就开始想念他二哥了。


    如果二哥能找份活儿,一直在家里就好了。


    不过沅宁也就惆怅了一瞬,他哥喜欢狩猎,否则那么爱热闹的一个人,也不会忍着寂寞,在山上一待就是十天半个月。


    而且,他哥还可爱惜他那些猎具了,都当宝贝看着呢。


    以后赚了钱,就送猎具给他哥当礼物吧!也不知道一把弓要多少钱……


    “宝儿在想什么?”方衍年看沅宁有些出神,知道他是想他哥了。


    “嗯……我在想等咱们还完了钱,能不能想办法给我哥弄一把新的弓。”沅宁从来不介意和方衍年分享自己的想法。


    “二哥的弓旧了吗?”方衍年回忆了一下,发现不大想得起来。


    “旧倒是不旧,我就是想给我哥弄件新的猎具。”沅宁解释了自己这个想法的由来。


    “这……也挺好的。”方衍年张了张嘴,原本想说,他脑子里可是有这个时代都没有的“猎具”,但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真把左轮做出来,风险还是太大了。何况如果是木头的,杀伤力也不足以猎杀猎物吧?打打鸟倒是没问题,或者防身,打在人身上肯定疼。


    反应原本也想给宝儿做一个左轮,不过村里还是挺安全的,做出来也没有用武之地。


    “我……”方衍年支支吾吾的,半天没我个所以然出来,沅宁就放下手里的事情等着听他说。


    家里的人全都出去干活儿了,买下了荒地,就要到其他地方去割猪草,再加上荒地又要开荒,沅宁和方衍年两个加起来还不如小光麻利的,就留在家里看家,顺带做一做家务。


    像是打扫院子,喂鸡鸭兔子,做松花蛋,采蘑菇回来,给自家门前菜地里的菜浇浇水,或者去水井打点水回来,还没让他们洗衣服做饭呢,活儿都可多着。


    不过沅宁还是停下了手里的事情,十分耐心地等着方衍年慢慢和他说。


    这让方衍年实在憋不住话。


    不过,方衍年也知道这是可以判得上谋逆的事情,于是拉着小凳子,和沅宁凑近了小声说。


    “其实,我在先前看的那本书里,见到过鸟铳的图片。”方衍年隐约记得,鸟铳,也就是火.线.枪,最早在天工开物里就有记载,这本书里同时还记录了抬.枪,也叫大鸟铳,形似后世的机.关.枪,长长的枪.身下面还有一副三角支架,已经初具模型。


    传说民间私造的鸟铳比朝廷造的还要精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于是方衍年只能模棱两可地和沅宁说。


    他会制作一种更加小巧的,仅仅使用木头就可以制作,虽然杀伤力没那么大,但胜在使用安全不会走火,并且能够用来防身的小东西。


    沅宁仔细认真地评估了一番,问他:“夫君是想找王木匠做一个吗?”


    方衍年赶忙摇头:“私底下做这些,好像是犯法的吧?”


    沅宁回忆了一下法条:“纯木头的,那和弹弓也没什么区别吧?顶多只能打个鸟。”


    方衍年:“……”道理是这样没错啦!但是如果一比一用精钢来做,再把木头子.弹换成火药,不论精准度还是操作难度,还是安全程度,都绝对比这个时代的火铳要好很多倍。


    毕竟方衍年拿出来的版本,都是后世经过无数次改良出来的精华了,只需要一个人操作,稍加练习,安全又高效,能甩本地的火器一大截!


    他十分委婉地和沅宁表达了一番,沅宁算是理解了,他并不觉得方衍年是在吹牛,可是铁器管得很严,他们也做不出来,就做个木头的防身玩,即使真的被找上门,也没有犯私盐性质严重。


    顶多就是设计了个打鸟的玩意儿,谁会拿他怎么样呢?


    方衍年一想,也是哦!


    因为所处的年代不同,方衍年把这些东西都看得太严重了。如果按照时代背景,弓箭这些都是能放在战场上用的冷.兵.器呢,民间不照常能用么?还拿来打猎和学习六艺呢。


    被沅宁一番安慰,方衍年就放心了。他将左轮的设计图给画了出来,沅宁一看,果然精巧至极,而且十分精简!


    “这图纸若是交给二哥,他自己在山里闲着的时候都能琢磨出来。”


    方衍年:所以说这个时代的人动手能力真的太强了啊!


    “嘿哎,要不明日咱们忙完了,一起去山里一趟,给二哥把这图纸送过去,顺带带你去看看二哥怎么打猎的?”


    今日因为画了图,天色都有一些暗了,去山里一趟,来回都要半天时间。


    方衍年倒是有些好奇,不过他担心进山遇到危险。


    “这个倒不会啦,二哥的木屋不在深山,就是有些打柴的走得稍微深了些,都会去他那儿歇脚喝水呢,就是到咱们家有些远。”沅宁解释到。


    “也行,那晚上和家里说一声,明日看看有什么能给二哥带的,咱们一起拿着去看二哥。”


    “好呀~”沅宁笑起来,“对了,咱们得把铁丝那些给带上,方便二哥做弹簧。”


    沅宁一下子就记住了那……嗯,左轮的构造,里面唯一需要用到铜铁的就是弹簧了,那么一小截儿,还没有家里的鸡舍用得多,夫君真是有些担心太过啦——


    晚上,沅家人开了地回来,听说方衍年有事要找沅令舟,还有些惊讶呢。虽然没仔细说左轮的事情,不过方衍年想要托沅令舟做点木工的小玩意儿,众人倒是没反对。


    姑爷这么做一定有姑爷自己的道理!


    沅家人已经完全相信方衍年,没人质疑也没人刨根问底,姜氏还说到时候多做点吃的带给他们在路上吃。


    第二天一早,沅宁和方衍年就带着大包小包的以及图纸上路了。


    山间路难走,沅宁也只走过一次,但他记性好,并没有迷路,唯一的问题就是——


    俩人都不擅长走山路。


    半天一个来回是沅令舟的脚程,沅宁和方衍年相互搀扶走走停停,直到中午才抵达沅令舟的林间小屋。


    “你们两个倒是来得巧,闻着肉味就来了是吧,菜都没出锅呢!”沅令舟调侃二人,招呼他们先坐。


    山路崎岖难走,沅宁小时候还是被人背上山的,没走错路都是奇迹了。沅令舟自是不会说他们,看二人累的那模样,赶紧打了水给他们洗脸洗手,又吃了果子开开胃,这才缓过来。


    大狼见到沅宁来了特别高兴,和小鹿一起蹭过来拱他的手要摸摸,都不知道是谁养的狗儿了。


    沅宁吸了一把大狼,吸了一把小鹿,人总算活过来,稀里糊涂被塞了一个碗。


    他二哥做饭虽然比不上大嫂和阿娘,但味道也不错,尤其二哥舍得放香料,都快把肉味给压下去了,很是有一番独特的滋味。


    吃饱喝足,沅宁才说出了此行的来意,将方衍年画好的图纸递给了沅令舟。


    沅令舟一开始没太当回事,然后越看越严肃,表情越来越认真,最后连眉头都蹙了起来。


    沅宁感觉不太妙,偷偷和方衍年打了个眼神。


    难不成……是他估摸错了?


    这个东西,莫非真的和方衍年说的那样,不能私造?


    两人正忐忑呢,就见沅令舟一脸严肃将图纸放下,走到方衍年面前。


    方衍年咽了一口唾沫。


    沅令舟抬起大手就往方衍年肩膀上狠狠拍了几下:“好你个姑爷!有这般好东西竟然现在才想起来给我!”


    沅宁:“……”


    他哥又逗他们玩儿呢!


    第52章 文弱的夫君


    “这玩意儿打鸟倒是方便。”沅令舟不愧是猎户, 对于物理方面的器械很敏感,并且光是看图,多少就能想象一些出来, “只是个头太小,力道也小了点, 鸟都打不死。”


    方衍年:感觉后世的热.武.器受到了蔑视。


    “不过用来打些小鸟兔子什么的就很合适,力道不大,不容易把猎物给打死,捡回去还能多活几天。”


    沅令舟对于方衍年拿出的这个叫做左轮的东西满意得不得了。


    “这东西要做出来, 倒也不算麻烦。”沅令舟琢磨了一下, “只是做工比做鸡舍要精细些,还需要反复打磨, 光是做一把,都得花两三天。”


    “我也想留一把玩!”沅宁一点儿不和他哥客气。


    “行, 下次下山带给你, 到时候多给你做点这个……子弹, 让你没事打着玩。”


    沅宁一听就不乐意了:“哥你可不能因为是给我玩的就减少它的力道, 我不拿这个打人的, 衍年说这个还能拿来防身呢!”


    沅令舟闻言一笑:“知道知道, 你去那边地上按个巴掌印, 到时候我按着你的手给这个尺寸做小一点, 方便你拿握。”


    沅宁眼睛亮了亮, 这样可就太好啦!太大的他要是拿不动的话,那和木头疙瘩也没什么区别了。


    他还想留下来看他哥做这木工活儿, 然而沅令舟看了一眼天色,就趁着天色还早,把两人送下山去。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 两人来都花了半天时间,回去之后天色怕都黑了。


    沅宁原本想在他哥这儿住一晚上的,反正就当出来玩了嘛,可山里的条件不如家里,还有虫子,即使用了驱虫的,也就沅令舟这皮糙肉厚的汉子不会被咬,沅宁身上依旧被不知名的小虫子叮了好几下,冒出了细细的小红点,还怪痒的。


    山里的屋子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玩的,前后只有一个院子,一间棚子。屋子里也没多少东西,连木头柜子都没有,就几块木板搭的床,一张皮子缝的薄毯,几件猎具,还有做饭用的调料,和简单常见的草药,连米粮都是每次背上山的。


    沅令舟打猎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林子里逛,有时候中午回来吃,有时候连午饭也在林子里解决,大部分时间不在屋子里,自然不会放太多东西,即使遭了贼也偷不了什么东西,值钱的都在身上放着呢。


    猎户能有什么值钱玩意儿,也就几件猎具。沅宁磨磨唧唧了半天,发现确实没什么好玩的,山路不好走,就算他跟着他哥去狩猎估计也是遭罪受,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答应下山回家。


    “这就对了嘛。”沅令舟把小院的门锁上,留大狼在院子里看家,自己则是只带了两把猎具,就轻装出门了。


    “宝儿你到我背上,我背你下去。”沅令舟蹲下,示意沅宁自己爬上去。


    沅宁感觉自己脸皮有些臊得慌:“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没把你当小孩子,这山里面路不好走,早点把你们送下山,我还要去地笼那边看看有没有货。”


    “哼。”沅宁原本还是想挑战一下自己的,他身体比以前好多了,就算走回去也没问题,可也不想耽搁他哥的时间,正磨磨蹭蹭打算往他哥背上爬呢,沅令舟忽的从地上站起来。


    “差点儿忘了。”沅令舟重新打开院门,去屋子里拿了根麻绳出来,对方衍年说,“我把这个给你栓身上,等下下山,我好提着你走,免得你踩空摔了。”


    方衍年:?


    他看起来有这么弱鸡吗?


    方衍年不信邪。


    但方衍年听劝。


    方衍年这个人特别识时务,觉得沅令舟这么做,应该也是有他的道理的。比起常年奔走山林的猎户,方衍年觉得自己的判断恐怕不如人家精准。


    虽然有些难堪,但狗命要紧,这种时候要面子,受伤吃苦的可是他!


    而且这个时代连风寒都能要人命,抗生素都没有,有点儿酒精大蒜素都还是他弄出来的丐版,就算能救下自己的小命,那留了疤也不好看,要被宝儿嫌弃的。


    看方衍年接受良好,一根麻绳穿过他的腋下,在前胸交叉,捆出一个横着的“8”字,沅令舟提溜着方衍年后背的麻绳,背后还背着个沅宁,就这么下山了。


    一开始,二人都没觉得下山有什么难的。


    直到沅令舟背后被一个,手上还提一个,健步如飞地带着两个人就从一个又高又陡的坡上嗖嗖嗖往下“飞”。


    是飞!那脚跟没沾地似的,嗖嗖嗖就往前跑,因为沅令舟个子高,沅宁还从来没在这么高的视野跑这么快过,还是下山路!


    这、这对他的小心脏确实不太好。


    沅宁都吓得眼睛闭上了,只听见耳畔呼呼的风声。


    他二哥真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


    不到半个时辰之后,沅令舟一背一提着两个人,中途都不带歇脚的,就带着他们来到了山脚。


    沅宁还好,方衍年基本上已经面如菜色,还生半口气在嘴巴外面吊着,再不吸回去,魂儿都要飘走了。


    “姑爷还有的练啊。”沅令舟调侃道。


    方衍年两边胳膊被嘞得生疼,下山期间他一度两脚悬空,被整个人都提溜起来,他感觉自己才是在山林间起飞的那一个。


    关键是沅令舟不仅能带着他下山,一路观察路况,还能注意到他什么时候脚跟不上,往上一提溜,不至于让他崴着脚。


    这二舅哥还是太全面了点!


    将他们送下山之后,其实这山脚距离村子还有一段的距离,不过因为路上都比较平顺,沅令舟就没有继续送他们。


    一般的野物都不会靠近村庄这类住着人的地方,直立两脚兽对于大部分动物来说都是威胁。


    沅令舟交代他们休息好再慢慢回去,自己倒是先回山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多急着去看地笼收猎物呢,肯定是回去看那图纸去了!


    沅宁给方衍年拍拍背,捏捏肩,原本是想给人放松一下的,但收刚放上去,就听方衍年一股倒吸寒气的声音。


    “怎么了?哪里疼?”


    方衍年欲哭无泪,他感觉自己的皮肤好像被麻绳勒得磨破皮了。


    “哎呀,这可得上药才行。”沅宁四处看了看,发现一旁似乎有可以用的草药,正打算过去摘,就被方衍年给拦了下来。


    “那边草深,等下被虫子蛰了。”方衍年没说别的,生怕把沅宁吓到,这大夏天的,又是在山脚,很容易遇到蛇。


    “可是你的伤……”


    “家里不还是有药么?回去处理也是一样的,等会儿你要是受伤了,我怕是心痛得比肉痛得都厉害。”


    沅宁轻轻推了推方衍年:“你就知道哄我,自己不知道痛的呀。”


    “那我宁可自己痛,舍不得你痛。”方衍年捏了捏沅宁的手,“好了,咱们先回家,早点到家早点把伤口处理好,就不会痛了。”


    沅宁有些想现在就给方衍年处理了,但手边也没有纱布,即使用了药也没什么太大的作用,还是回去让他哥处理的好。


    “嗯,那咱们先回去吧。”


    因着有沅令舟把他们送下山,沅宁和方衍年才能踩着天色暗下来之前到家。


    人都还没走进院子呢,沅宁就冲着屋子里喊:“阿娘——三哥回来了吗?”


    沅令舒从屋子里出来,问道:“在这呢,怎么了?”


    “下山的时候二哥带我们下来的,麻绳把衍年身上的肉给磨破皮了,哥你给他看看。”沅宁走进院子里,拿起晾着的茶水,先端给方衍年喝,这才发现,他文弱的夫君额头上都浸了汗,显然是疼的,只是一直没让他知道罢了。


    “行,那到你们房间。”沅令舒也看出来方衍年的状态不好,二话不说就去了沅宁之前睡的房间。


    家里新砌的屋子还要多晒两天彻底晒干,但院子已经可以走人了,这水泥铺的地结实又平滑,洒扫起来方便得很!直接用水就能冲干净。


    以前的泥地是越用水冲越脏,但凡下雨就容易打滑,还容易往身上溅泥水,现在可好用了。


    听说张屠户家已经去买了石灰,又在借他们家的水碓磨陶粉了,之后也打算把自家的地都铺成水泥的。


    方衍年跟着沅令舟进房间,也不扭捏,直接就把上衣给脱下来,他不怎么干活儿,皮肤生得比村里的哥儿都嫩,已经被麻绳隔着衣服磨破了好多的皮,白色的油皮翻飞,下面的皮肉有的也勒得出了血,被汗水一浸,难怪疼得脸色都白了。


    沅令舒有些头疼,他这二哥在某些方面是真有些糙了。


    “不严重,我去打水来给你清洗一下,你这情况,看你是想用草药还是蒜油。”


    “蒜油吧,其实都差不多。”方衍年还是更倾向于用大蒜素,天气热了,万一用草药伤口感染了发炎,留疤事小,可是真能要命的!


    “行。”沅令舒问他,“你还拿白酒擦吗?”


    “不了,用白酒容易留疤。”


    沅令舒笑了笑,出门打水去了。


    方衍年原本还想解释两句,真不是他矫情,他只是不想被宝儿嫌弃!


    怎么就不听他解释呢!


    还好沅令舒作为医者,比普通人讲究一些,尤其是经过方衍年潜移默化地科普之后。


    用来擦洗伤口的水,沅令舟也没用生水,而是放凉的开水。虽然现在天气热,用冰凉的井水冲洗肯定是更爽的,但方衍年惜命。


    开水并没有放到很冷的地步,温水擦起来却还挺舒服。


    沅令舒拿纱布浸着水,把翻起来的油皮给方衍年给轻轻剥下来,处理干净死皮之后,涂上蒜油,让他自己在房间里敞着。


    即使是他们沅家的姑爷,方衍年也是外男,家里还有阿娘和大嫂两个女人呢,不方便赤膊到处晃。


    得亏伤口都不深,在屋子里待个一两天就能彻底痊愈。但夏天的伤口最不能捂着,容易化脓,方衍年这两日大概都不能离开这个房间了,晚上睡觉还得注意别蹭着伤口。


    沅宁进房间一看,虽然伤口不深,但擦伤的面积还挺大的,加上方衍年皮肤白,更加显得严重。


    他忍不住眼眶有些泛红,又不能往伤口上吹气,一只手悬在半空中不敢碰面前的人,最后心疼地问:“疼不疼呀?”


    “一点都不痛,放心。”方衍年拉起来沅宁的手,捏了又捏,感觉手感特别好。


    沅宁的手指头上并没有很多的肉,但也不算瘦骨嶙峋,十分匀称,还生得柔软,捏起来像是质地很好的“捏捏”,那回弹,就算最贵的“捏捏”也做不出来,喜欢!


    沅宁原本都快心疼哭了,发现方衍年捏他的手玩得特别起劲,又有些无奈。


    他问他:“你会不会生二哥的气呀?他这人就是有点大条……”


    方衍年似乎很难理解沅宁为什么会这么问:“我为什么……要怪二哥?”他甚至一开始都没理解这里面的联系在哪里,“不是二哥,我今天晚上半夜恐怕都到不了家,而且那山里路那么滑,还到处都是悬崖,但凡换我自己走,怕是一个踩空,摔的都比这个严重。”


    方衍年可不是那种恩将仇报的白眼狼,下山的路那么陡,他光看一眼都要恐高了,就连上山的时候都深觉困难,下山就更是,如果让他自己走,他怕是得手脚并用用爬的,最终都比现在这模样狼狈。


    区区小伤,他只会怪自己的身体还不够强壮,太过细皮嫩肉了,怎么能怪沅令舒呢?


    那不是白眼儿狼才说得出来的话么。


    沅宁松一口气,然后就是止不住的高兴,他将方衍年的手拉起来贴在脸颊胖,嘴角都是弯弯的:“我就知道夫君人好心善,最是通情达理,一点都不无理取闹,还特别特别知恩图报——”


    方衍年彻底被沅宁给哄成胚胎。


    他们家宝儿的嘴怎么这么甜,这么会夸人呀!好听爱听,心都给他听化了,痛?什么痛,完全没感觉啊!


    沅宁陪着方衍年在屋子里说了会儿话,家里做好晚饭,将沅宁和方衍年那份单独分出来,给他们端进屋子吃。


    方衍年感慨:“还是爹娘疼我。”


    沅宁忍不住笑。


    屋外的天光一点点暗下去,照进房间里的色彩却变得越发鲜艳。


    夜幕降临,天气凉快下来,四周的虫子也热闹起来,田间青蛙的叫声更是声声回荡,带着些空灵。


    沅宁给方衍年擦了后背,剩下的,方衍年不让他帮忙擦洗,自己在屋子里解决了。


    他觉得方衍年在这些方面跟他有点儿见外。


    “不是见外,绝对没有!”方衍年差点摸着胸脯保证,被沅宁眼疾手快把手给拉住。


    “仔细伤口!”


    “嘿嘿。”方衍年傻乐,“我就知道宝儿疼我。”


    沅宁真是对这人没脾气了。


    “这不是怕宝儿累着么,而且我身上都是汗,又脏又臭的。”


    沅宁哼哼:“我又不嫌弃你。”


    说来也是奇怪,这事儿,是真的很奇怪!


    沅宁这人从小就娇气得很,他爹要抱他他都嫌弃,他哥哥们身上的汗味他也嫌弃,总之就是各种不太好闻的味道,或许普通人能接受,他都不喜欢,他甚至还会嫌弃自己身上的汗味。


    可唯独方衍年,嗯……虽然有时候他夫君身上也有汗味,但沅宁却不觉得臭,有时候还会觉得那种味道,怎么说呢,就,闻着吧,也不讨厌,有时候还会很喜欢闻方衍年身上的味道。


    真的很奇怪很奇怪。


    就连方衍年现在抹了蒜油一身酸味儿,他都不会觉得熏得刺鼻,即使跟人待在一间屋子里,也没觉得难受。


    太奇怪了。


    等到了睡觉的点,方衍年还担心身上的味道会不会熏着沅宁,想去隔壁的新房间打地铺,睡一晚上总没事的。


    “这怎么行,你现在也算病人呢,得好好养着。”沅宁拉着方衍年不让他走,“而且隔壁可没有帐子,睡一晚明天就蛰得满身的包,要是蛰到你伤口上,又痒又疼,还不能挠。”


    方衍年承认自己被沅宁说服了。


    “可是这味儿这么冲,宝儿你会不会熏得睡不着。”


    “还好吧,都跟你一起待这么久了,都习惯啦。”


    方衍年可心疼了,但又心里软乎成一片,他们家宝儿好爱他!他也好爱他们家好宝儿!


    晚上睡觉的时候,沅宁让方衍年睡外面,自己贴着墙睡,免得睡觉翻身不小心碰到方衍年的伤口。


    其实也就破点油皮的事,没那么严重,搁后世都能出演某个段子——


    但凡再晚一步到医院,伤口就愈合了!


    第二天睡醒一看,那伤口果然愈合得不错,一些比较严重、渗血的小点都结痂成了深褐色,再养一天,其实普通人今日就能够正常穿衣劳作了,方衍年不是书生么,全家人都让他多休息一天。


    这么打赤膊在家里待着一整天啥事儿不做,方衍年还怪不习惯。


    但他其实也有不少事情得忙。


    比如他那抄的书,这都多久了再不送回去,人家书店掌柜的都要报警了。


    当然,报警是不会真报警的,哦,这个时代应该叫报官,但为着这么点小事得罪书店的人也不太好。


    更何况写完还能兑钱呢。


    方衍年老老实实在家里抄书,写得多了,渐渐都开始熟悉了写繁体,倒是不像之前那样,一笔一划之间都能打架。


    他在这头抄书,沅宁就在那头陪着他练字,但沅宁的字就比较一般了,大概是沅宁觉得——


    练字有点,怎么说呢,浪费时间。


    有这功夫不如做两道数学题呢,那个比较有意思!


    方衍年只可惜沅宁不是他们那个时代的人,不然高低都是个数学天才!


    毕竟后世不分性别都可以接受教育,这个时代虽然很多事情比他想象的要开放,书院里却清一色都是男子。


    沅宁练了一会儿字就腻了,他又不科举,学那么好的字没用,只要端正就成了。


    写完两张字之后,沅宁就偷偷把方衍年给他做的题册拿出来翻。


    说起来这个东西才是最有意思的,里面的人都奇奇怪怪,什么两个人围着一大片空地走路,一个走在前面走得慢,一个走在后面走得快,走多久会相遇,又走多久一共相遇几次,或者反着走,或者从某地去另一个地方,后出发的人出门走一半又回去拿东西……


    虽然里面的人奇奇怪怪的,但算起来却有意思,有时候描述里只是个别字的区别,算出来的结果就会天差地别,甚至截然相反。


    两人在房间里各忙各的事情,也算岁月静好。


    今天小光也在家里看家,这孩子悄摸儿地就把家里的活儿给做了。


    勤劳是一方面,主要是害怕被小叔和小叔父逮着,小光宁可干活儿,都不愿意识字和算小叔父弄的那些一天到晚瞎转悠的算术题。


    光是看到那些字,小光就已经开始头晕了。


    他可恨不得小叔和小叔父千万别发现他,所以干活儿都悄悄咪咪的,生怕被小叔他们发现。


    日子眨眼又过去一天。


    方衍年的伤口好得几乎看不见了,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甚至比之前更注重了锻炼。


    每天家里的水缸都是由他给挑满的,不过因为最多也提不动一整桶,来回的次数有些多。


    这可让沅宁有些跟不上,日日都是反反复复走那么多路,不过两三天,脚上就磨起了水泡。


    那般柔软的布鞋、厚实的鞋底,就连方衍年这个提水的都没什么事。


    沅宁吸吸鼻子,水泡痛是不算很痛啦,就是走路不方便,而且不能挑破,不能泡水,只能在家静养等它自己消掉。


    难得他这几天都觉得自己的身体一天比一天结实了,都没坚持几天,就得老实在屋子里歇着。


    方衍年还以为沅宁因为脚痛而不高兴呢,他将那双脚从水盆里拿出来,用细布擦干净上面的水,捧起来仔细看了看。


    水泡确实有些大,又正好在脚底,走路是没法走了,要是破了,还容易感染。


    他往那被磨得红通通的脚底轻轻吹了吹,跟电视里看到哄小孩子的法子似的,说:“痛~痛飞——”


    沅宁被方衍年给逗笑了:“痛怎么能飞的?”


    “能飞啊,飞走就不痛了。”方衍年将沅宁的一只脚放到自己的膝盖上,拿起另一只脚轻轻从脚踝开始捏,那柔软得像是捧着一团刚出生、连毛都还没生出来的幼兽那般细腻脆弱的触感,不禁让人有些心猿意马。


    偏偏脚丫的主人还忍不住轻轻挣了挣,发出小动物般的呢喃同他撒娇:“你别捏,痒……”


    不、不太妙。


    第53章 搬新屋


    脚上传来的力道一松, 皮肤上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沅宁赶紧往后退了退,坐到了床上, 这哪里是捏脚,简直是酷刑, 被触碰到的地方除了痒,还有别的什么,他说不上来。


    “其实也不是很痛……”沅宁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方衍年倏地站起身, 又蹲下。


    “我去将水给倒了。”


    “诶——”沅宁还想说什么, 奈何方衍年跑的飞快,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这水就用了一次, 拿去倒掉还怪浪费的,是热水呢!


    方衍年出门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好一会儿才回来, 看样子还是洗漱过一番了, 倒是把沅宁看得心痒。


    他也想擦洗一下, 但是脚又不方面, 还好他阿娘心细, 给他端了椅子让他能够坐着洗。


    晚上睡觉的时候, 沅宁想着方衍年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 想要过去挨着水, 结果这人背对着他睡得死沉,推都推不动。


    天气也没热到各睡各的地步呀, 他还想贴着方衍年一起睡呢,总觉得抱着睡特别踏实。


    沅宁感觉有些可惜,但还是没把人吵醒, 他在黑暗中往前挪了挪,就那么贴着人的后背睡了过去。


    而另一头,闭着眼睛装睡的人额头上的汗都快冒出来了,被香香软软的夫郎这般可爱地贴着睡,简直比世界上最可爱的小猫黏着贴贴都要让人幸福,但方衍年半点儿不敢转身。


    这、天气热了,火气有点大啊!


    想当初他哪里有过这种困扰,还觉得自己上辈子怕不是个和尚,无欲无求的。


    现在看来,哪里是无欲无求,分明是没有遇到真爱!


    爱与不爱真的很明显。


    睡了一夜好觉,第二天天没亮,沅宁就醒了。今天是算过的好日子,新修的砖房也彻底干透,可以把床铺、柜子之类的全部搬到新屋去。


    沅宁一大早就特别有精神,虽然他搬不动大件,甚至脚上还起了水泡,搭手都搭不了,但挡不住他高兴。


    张紫苏吃完早饭就过来了,还提了些肉和糖,祝贺他搬新屋。


    沅宁和方衍年睡的大床被拆了重新装进新屋里,然后是将军柜,两个大件往屋子里一放,立刻就有种崭新的烟火气。


    新屋子干净整洁,还很宽敞,但睡习惯了的床铺又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两种不同的氛围交杂在一起,异常和谐。


    随着一样样生活用品和柜子被搬进来,房间也渐渐被填满。


    不是原本房间里那样连走路都只剩一条小道的满满当当,而是一种……嗯,被幸福填满,却不拥挤,每一个角落都不显得空荡。


    两人的卧房要宽敞一些,至于书房,方衍年就没让修那么大,不过摆了一张书桌,两张椅子,一张休息用的小榻,一个从方家宅子搬过来的博古架,房间里就没有多余的地方了。


    偶尔小憩一下还行,那榻子有些小,睡觉都舒展不开,但因为垫得厚实,坐上去倒是很舒服。


    原本是只打算放一张椅子的,毕竟他们家也就方衍年一个读书人,但想着沅宁偶尔也想过来做做题,就拿两个小柜子叠起来,拼着放在方衍年的书桌旁,将书桌延伸开,可以同时供两个人坐下习题写字。


    沅宁可喜欢这个小房间了,要不是因为家里的砖头不够,他都希望有一个大大的书房!


    这房间里还只有一个博古架,镂空的架子不适合放书,容易压塌不说,还会积灰。


    方衍年的书本纸张都放在两个书桌旁的柜子里,下面一个放的是沅宁以前用来装书和杂七杂八玩意儿的小柜子,上面一个是方衍年带来的那个昂贵的酸枝木柜子。


    因为下面的柜子容易受潮,因此是用来放笔墨纸砚的,而上面就是用来存放方衍年的那些书,以及沅宁还留了几本东西,跟方衍年的放一块儿,他哥还专门给他打了个格子,让他的东西不至于和方衍年的混在了一起。


    比起宽敞的大卧室,沅宁显然更喜欢这个小小的书房。


    可惜书房实在太小了,不适合住人,即使方衍年暂时不打算继续读书,家里依旧将这么好的屋子空出来,给方衍年当书房。


    原本沅宁住的屋子搬空之后,家里人就将沅令舟和沅令舒的东西都给搬到了沅宁原本的房间。


    除了两间砖房,沅宁之前住的屋子就是一家里最好的房间,本来是打算让沅承显和姜氏两口子搬进来的,父母辛苦忙碌了一辈子,该住好点的屋子,可二老却坚决拒绝。


    他们现在住的那屋,是一开始村里乡亲们帮着起的草棚,后面一点点改成现在这模样。不仅还保留了一些最开始草棚的模样,后面改成了木屋,加上了泥墙,显得多少有些不伦不类,却是老两口最喜欢的房间。


    这是他们拥有的第一间小屋子,是每个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房间,老两口恋旧,即使房间修修补补,他们依旧觉得待在这个屋子里最为踏实。


    因为二老的坚持,家里做子女的也没办法,沅令舒又提议让大哥一家搬到空房间去。


    以前他们家只有三空屋子,沅令川和田氏、小光住一个小屋,沅承显夫妻住主屋,沅令舟和沅令舒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回来的时候也是跟父母挤一间。


    沅令舒想的是,反正这件屋子比宝儿的那间小些,毕竟是修在前面的,当时给沅令川娶媳妇专门搭的,一家三口挤在里面,随着小光长大,屋子也变得有些挤了。


    索性让大哥一家搬去住宽敞的,他单身汉一个,沅令舟偶尔回来跟他挤一挤,两个糙汉子也不怕地方小。


    然而沅令川跟着爹娘学,硬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房子都住习惯了,哪那么麻烦换来换去,不如让沅令川将东西从爹娘屋里搬出来,这段时间住家里,都多大的人了!还天天跟着爹娘睡。


    沅令舒一个人拗不过家里一大堆人,不仅父母,沅令川,还有大嫂田氏,甚至小光都帮忙,直接就把沅令舒的东西给搬了出来。但凡沅令舟在家,他都不至于这么被动。


    不过之前在主屋是跟着爹娘一起睡,现在搬出来,沅令舒还没有床。


    “还得找王木匠打一张,这段时间就委屈你先睡书房的小榻吧。”


    沅令舒个子高,那张贵妃榻样式的小榻不仅睡上去翻不了身,脚都是悬在外面的。


    然而当他们找上王木匠,才得知王木匠家里存的那些好木头全拿去打水碓去了,人王木匠还将那十两银子结给了沅家。


    不仅今后打水碓要自己带木头去,最近两个月的工期都排满了,实在没有空给打一张能睡两个人的床出来。


    这……


    总不能去县城拉一张床吧,镇上的木匠就算了,之前有人在那打了长椅子,没坐两天就塌了,木屑还把人给扎了,就连镇上的人都宁可去附近的村子里找村里的木匠打。


    “要不咱去隔壁村问问?”一家人顿时犯了难,也不知道附近谁家木匠的手艺好,因为王木匠可是他们附近几个村里手艺最好的那个了。


    “嗯……”一直都跟在旁边悄不声儿帮忙的张紫苏开了口,“我家倒是有一张小床,很久没用了,可以先搬过来对付两个月。”


    张紫苏说的床,是他小时候睡的小床,虽然不算很大,但睡一个成年人倒是睡得下。


    后面张紫苏长大之后,因为个头长得高,虽然那张床是给成年的哥儿打的,长度倒是够成年男子睡,但窄了些,张紫苏手臂展开都能掉到床下面,后来张屠户就重新给他打了一张双人床。


    而那张小床,毕竟是好木头,张家也没丢,打算以后张紫苏生了孩子,就给小孩儿睡,长大了再换大床。


    张紫苏倒没说这张床今后大概不会有人睡的话,只是说可以先搬过借沅令舒对付一段时间,等王木匠那边忙完了打了大床再给他还回去也行。


    沅家人很是感激,风风火火就去张屠户家搬床去了,反正两家人最近越走越近,跟一家人似的,村里人看着都懒得说闲话了。


    “就是有些窄,你晚上睡觉别滚下去就行。”张紫苏也有好些年没见过他那张小床了,及笄之前他就没睡这张小床了,现在重新把床摆过来一看,果然很小,他两只手臂展开躺上去,都有半只手是搭在外面的。


    沅令舒十分巧妙地捕捉到了张紫苏话里的漏洞,问他:“你以前从床上摔下去过?”


    张紫苏眯了眯眼睛,一副危险的神色,沅令舒立刻将嘴给闭上了。


    张屠户家用的木头是好木头,这床可沉,沅承显和沅令川两父子花了好些功夫,才把床给搬回来装好。


    “令舒睡相倒是好,不过令舟回来,这小床怕是睡不下。”姜氏不担心沅令舒睡这床会掉下床,反而担心沅令舟回家来没地方住。


    “这床他一个人睡都能摔床底去,沅令舟回来的时候让他自己打地铺。”沅令舒一点儿不和他二哥客气。


    “嚯!人还没走进院子,先听到有人说我坏话了。”沅令舟的声音从屋子外面传来。


    他今日下山,带了不少好东西,小鹿和大狼跟在旁边,一个人也走出了热热闹闹的气势。


    沅令舒很少和人斗嘴,但这个嘴欠的沅令舟,他们俩年纪本身相差就不大,性格又差别明显,平日里两兄弟就喜欢拌嘴,连向来温和待人的沅令舒,有时候都直呼沅令舟的名字。


    “哥你回来啦!”沅宁一听到沅令舟的声音,眼睛都亮了,嗖一下就挂到他哥的胳膊上去。


    沅令舟的身材解释,把手臂一抬,就吊着沅宁转了一圈,像小时候沅宁拿他胳膊荡秋千那样。


    “哟,这几天没少吃呀,你哥我的胳膊都快给你掰下来了。”沅令舟说笑着把沅宁给放下来。


    “那是!我现在都能……”沅宁话说到一半,惨叫一声,众人还以为他怎么了,结果是跑太快,忘记自己脚底板上还有个水泡,把自己的水泡给踩着了。


    沅宁疼得龇牙咧嘴,五官都要扭曲了。


    一家人是既心疼又好笑,这个活宝!


    张紫苏一脸无语地走过来,把沅宁的胳膊接住,将沅宁的上半身靠到自己的身上,方衍年则是蹲下身,把沅宁的脚抬起来查看伤口。


    “还好,水泡没破。”


    沅宁嘤嘤嘤,被他哥提溜起来,放到一旁的藤椅上去了。


    沅令舟大大咧咧的,直接将挎在手臂上的篮子给他,沅宁接过来,被砸得嗷一声。


    这篮子怎么这么重!


    方衍年哭笑不得地给他把篮子拎到旁边的扶手上,放下之后用手掌着。


    沅宁一件件把篮子里的东西拿出他。


    他哥的猎具,他哥的猎具,他哥的猎具,他的木头疙瘩!


    沅宁兴高采烈拿起那木头疙瘩,爱不释手的,家里人知道沅令舟偶尔也会给沅宁雕个木头疙瘩玩儿,毕竟一个人在山里也没别的事情做,不过今天这东西,造型看上去还蛮特别的。


    一家子人忙着搬东西,也没注意到沅宁在玩什么,沅宁也只是先拿起来看了看,随后交给方衍年,他自己还不会玩呢。


    “有空再教你。”方衍年把东西给收到了书房去,倒是沅令舟跟着他一起去了侧边的屋子,俩人在一旁待了好久才出来。


    沅宁:哼!方衍年教他哥都不先教他!东西都先给他拿走了。


    不过也是,他又用不上,再加上两把左轮都是他哥做的,沅宁也不和方衍年一般计较。


    家里忙活了一整天,才将所有的房间给布置好。


    明日沅令舟要去县城送鹿子,沅宁也要跟着去,把家里堆的咸蛋和松花蛋给卖了,顺带看看市场怎么样。


    家里要新打一张大床,还要打一面柜子给沅令舒放药。


    其实,沅宁先前的房间让沅令舟和沅令舒住,就是这个原因。


    房间主要还是沅令舒在住,他现在没在医馆,但又会自己晒一些药,乡亲们过来看病的时候可以治疗常见的病症,存放的药多了,柴房都不够放。


    要不是沅令舒从乡医那里搬出来,众人还不知道呢。


    原来乡医一天到晚让沅令舒做了那么多活儿,光是这段时间晒的药,堆起来都有萧山那么高了,即便廉价卖给县城或者镇上的医馆,都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然而以前的乡医却以包食宿为由,把这些钱全都昧了!


    如今沅令舒还是像之前那样炮制药物,家里的药却用都用不完,明日他也打算跟着进城,看能不能将一些炮制好的草药拿去卖掉,也能贴补一部分家用。


    虽然家里没让他交过钱,但沅令舒觉得自己好手好脚的,怎么能够让爹娘养着呢。


    因为去城里的人多,沅令舟沅令舒沅宁,要带的东西也多——一头鹿子,六十枚鸭蛋,还有各式各样的草药,怕是他们三个单程的牛车都得花十文钱,沅家索性借了张屠户家的驴车。


    可惜沅令舟这人又高又壮,一个人就有快二百斤,实在再装不下多一个人,就连小光都没法捎带。


    方衍年只能摇着帕子让沅宁早点回来,沅宁被那副望夫石的模样给逗得直笑。


    驴车拉三个人一头鹿子和一堆货物,那驴子倒是有些吃力,鹿子被养得很好,也有百来斤,可是苦了驴子。


    于是沅令舒、沅令舟和鹿子轮番下车走一段,上车坐一段,驴子这才顺顺利利按时走到了县城。


    沅令舒还惦记着上次的事情,索性没让沅令舟去送鹿子,而是单独带着小鹿去了周府的角门。


    他去的时候,那门房不认得他,却是认得那头鹿子,门房还问:“你是谁,上次来送鹿子的小哥呢?”


    “那屠户是我二哥,今日有事来不了,让我过来送鹿子。”沅令舒比沅令舟看上去多几分书卷气,说话也温和,让人很是信服。


    他一来,就连门房态度都好一些。


    “那你在此处等着,我进去叫人过来看鹿子。”


    “好,就麻烦您通传一声了。”


    沅令舒不卑不亢的态度,他甚至连铜板也没使,但周身的气质也没让门房给他使绊子,甚至给他端了条凳子出来,让他坐着等。


    不多时,一个看上去丫鬟打扮的姑娘就出来了,那姑娘远远往沅令舒脸上瞧了好几眼,也不知道在打量什么。


    “上次来那小兄弟呢?”丫鬟亲自询问。


    沅令舒还是滴水不漏地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小桃面上有些失落,沅令舒和沅令舟的长相还是有四五分相似的,主要是气质相差多了些,沅令舒和沅家那个小哥儿长得倒是更像一些,都比较文雅,一看三个就是一家子人。


    在确认了小鹿就是先前那只,主要是叫小鹿的名字时,小家伙真像沅宁说的那样,会应声,的确是训得很好。


    小桃在收下小鹿之后,又给沅令舒一些打赏,不过这打赏就比较普通了,也就几十个铜板,看样子是她自己出的。


    这姑娘不动声色地询问了一番沅令舟为什么没来,若是换成沅令舟那大大咧咧的性子,恐怕都察觉不了这姑娘对他有意思。


    可惜今日来的是沅令舒。他并没有看不起人家大户人家的丫鬟的意思,只不过门不当户不对,周家也不喜欢沅令舟这人,这次就连领鹿子回去都不让他进门,还不够明显么?


    沅令舒委婉地表示了沅令舟是娶了夫郎的,虽然他也不知道,他二哥是说了什么让这姑娘误会了他家还有个“小哥儿”。


    沅令舒:“……”


    不会当时说的是宝儿吧?


    算了算了,沅令舒暗了暗发疼的额角,也算是歪打正着,打消了小姑娘的念想也好。


    沅令舒没有过多解释,将事情圆好之后便告辞了,今后不出意外,也不怎么会和周家打交道,事情应该不会暴露。


    就算让人知道了,这小桃也是个聪明的姑娘,应该知道他今日的善意。


    沅令舒离开周府,转身去了市集,这时候,沅宁那卖鸭蛋的摊子都已经摆开了。


    沅宁和沅令舟摆摊的风格大有不同,沅令舟是靠着热情和外表,让出来采购的妇人夫郎们忍不住朝他身上看。


    沅宁则是摆出一副不谙世事的小少爷模样,摆摊的时候将价叫得很高,又说自己的东西有多好,最后从他这里买东西的妇人夫郎们一番砍价,砍到了市场上普遍的价格,还都觉得自己赚了呢。


    “咱们家的咸蛋贵,当然是有它的道理啦。”沅宁说话声音清脆好听,而且还是很干净的声线。


    即使已经成婚,外表看去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跟家里的孩子差不多,大多数人看到沅宁都忍不住对他多几分耐心。


    这么漂亮的娃娃,光看着就喜庆,而且他的摊位还干净,这让夫人夫郎们都乐意到他摊子前来问价。


    “咱们家的咸鸭蛋可是个个都流油,不信姐姐你挑一个,我当场破开给你看。”沅宁说话的嘴还甜,一个看上去都能当他阿娘的妇人,他张口就喊姐姐,搞得妇人原本只是想问问价的,都不好意思拒绝了。


    她随意指了一个咸鸭蛋,沅宁当即就拿刀给切开,果然蛋黄流油,黄澄澄的特别漂亮。


    沅宁从一旁的篮子里取了根竹签,挑起来一小块儿咸鸭蛋的蛋白,递到夫人面前:“姐姐你尝尝,刚熟好的鸭蛋,一点都不咸,买生的回去,再放个十来天吃都不会咸。”


    妇人尝了尝,味道果然好,确实买得起这个价。


    “你这煮熟的什么价?”


    “熟的很生的一样,都是四文钱,不过煮熟的不多,姐姐你想买熟的就先挑吧。”


    沅宁一口一个姐姐,还把东西拿出来尝,妇人不想买都不好意思,捡了三枚煮熟的咸鸭蛋,已经是额外多买了。


    沅宁让她看喜欢的挑,顺手又挑了一块咸鸭蛋的蛋白往一旁站在摊位前看了半天的夫郎递过去。


    “这位小哥儿要尝尝吗?”


    那夫郎没有妇人年纪大,但也二十好几的人了,被沅宁叫小哥儿,也是忍不住笑:“那尝尝。”


    尝完发现味道确实可以,但今日的菜都已经买好了,吃不了多的,便挑了八枚生的。


    这是大户人家,沅宁一下就将这夫郎给筛选成了目标人群,结完钱之后叫住了对方。


    “您留步。”他从篮子里拿出来一碟东西,“看夫郎您就是识货的,要不要尝尝京城特色——”


    “松花蛋?”


    第54章 根本不够卖


    沅宁早早就把松花蛋给剥了两个出来, 用棉线切成细细的八等分,淋上家里特指的料汁,下面还铺着撕好的虎皮青椒, 光是这一盘子青椒皮蛋端出来,卖相和香味都足够吸引来附近所有的人。


    尤其这玩意儿还打着“京城传来”的噱头。


    那可是京城啊!哪个人不向往呢?


    任何打上“京城”标签的东西, 即使再普通不过,身价都能翻好几倍。


    也不是没有商人打着京城进货的渠道,吹嘘自家的茶叶、糕点来自京城,或者是用京城那边的方子做的, 但茶叶哪里没有?又不能证明你这茶叶就是京城产的, 因此即使能卖出来高价,销量却很一般。


    至于那些糕点, 就算打着京城的名头,也得味道好才行。谁乐意花钱买不好吃的, 说不定买回去还要骂一句:绝对是假的!京城的东西才不会那么难吃。


    但松花蛋这稀罕物, 光是从这个名字上面, 就配得上它“京城”来的身份。


    名字气得倒是高雅, 就是不知道什么由来。


    沅宁拿了一根新的竹签, 先扎了一条虎皮青椒丝, 再扎了一条松花蛋上去。


    其实自家吃, 一个松花蛋分成四份是最合适的, 八份有些太小了, 而且不好分,基本上外面饭点才会分成八份, 摆盘看着多。


    沅宁这不是为了多分几份出来,散给客人们尝尝,才把松花蛋给分得这么细的么。


    那摊位前的夫郎看着沅宁递过来的东西, 毕竟是没见过的玩意儿,谁也不敢瞎往嘴里送啊,可是看沅宁这般真诚,不像是要害人的模样,而且这松花蛋……


    不论是虎皮辣椒的气息还是淋在上面的料汁,都疯狂刺激着他的味蕾,光是闻着味儿,没有吃早饭习惯的夫郎就感觉自己的肚子在咕咕叫了。


    尝、尝尝吧?


    那夫郎把竹签接过去,仔细打量了一番,看着像是某种蛋,可蛋白是透明的,上面还有花纹,而蛋黄……蛋黄要流下来了!


    这可是糖心的蛋,光看着就好吃,那夫郎也来不及多想,一口就将小块松花蛋和青椒全部吃进了嘴里。


    咸鲜的料汁带着明显的甜,以及辣椒的清香,晶莹剔透的松花蛋弹牙爽口,带着淡淡的碱味,很是奇特。


    鲜嫩流心的蛋液缓缓在舌尖淌开,包裹着他的味蕾,随着流心的蛋黄一点点化开,松花蛋独特的味道渐渐占据整个口腔,却和料汁里的咸、甜、辣味完美地融合到一起。


    单吃都是一道下饭菜的虎皮青椒反而成了陪衬,不过其新鲜干脆的质感让这松花蛋的口感更加丰富了,和料汁里的辣味不同,炭烤过后的香味浸着新鲜植物的气息,风味更加层次分明。


    好吃!


    “你这……你这松花蛋怎么个卖法?”那夫郎急急问道。


    沅宁将盘子端开,下面整整齐齐放着一篮子松花蛋。


    “松花蛋的工艺复杂,成本也很高,这次家里做的不多。”主要是还没存下来那么多鸭蛋,所以只有二十来个,还被沅宁给切了几个打开市场,看着就更少了。


    “这一枚松花蛋……唉,抛开成本,就赚您一文钱,六文一枚,不饶价的。”沅宁说着,还一副真的很良心了的表情。


    实际上,一枚鸭蛋只要不到两文的本钱,加上泡松花蛋的石灰、盐、茶叶,均摊下来,一枚松花蛋也只要三文出头的本钱,只要沅宁能把一枚松花蛋卖出咸鸭蛋一样的价格,那就有赚头。


    可为了打开市场,毕竟当地没有见过松花蛋,贸然拿出来就算白送也没人敢吃,沅宁只能打出京城特产的旗号。


    只要敢说是京城来的,那不论多么稀罕的玩意儿,都有人敢试一试。


    应该说,正因为是没见过的稀罕玩意儿,说它是京城传过来的,才更加令人信服。


    倒不是沅宁想当黑心商人故意要这么高的价,一来,这松花蛋和在城里卖鸡蛋一样。鸡蛋普遍都是两文一枚,不过若是买得多,或者去乡下手,三文钱也能买到两枚。


    叫价是这么高的,但是顾客要是买得多,他当然还是会让个零头出去了。


    至于另一层原因,当然就是,他借了京城特产的名头,就必须卖出京城特产的价格,否则不仅会被人质疑,京城的东西怎么会这么便宜,还会被一些卖“京城货”的人给盯上。


    咱们卖京城货都卖高价,你卖这么便宜,是不是想扰乱市场?


    同样是“京城货”,人家松花蛋卖的和咸鸭蛋一样的价格,你们的京城货凭什么就卖这么贵?


    沅宁要是真把价格定便宜了,就会在无形之中影响到其他人的利益,到时候怎么得罪人的都不知道。他也是被迫跟着抬高了价格。


    那夫郎一听一枚松花蛋要六文的价格,也是有些咋舌。


    一枚咸鸭蛋在市场上叫价四文,但大多数摊主为了早点卖光,三文也会搭着卖。他四文钱一枚买这小哥儿的咸鸭蛋,就是因为这家的咸鸭蛋个个蛋黄流油,咸淡也合适,能看出来是新鲜的咸鸭蛋。


    但凡这个价格卖得久了,鸭蛋变得齁咸,这小哥儿就不得不降价成三文一枚给卖出去。


    毕竟鸭蛋和鸡蛋的价格差不太多,即使三文一个咸鸭蛋也有的赚。这松花蛋……在剥壳之前,看上去倒是和鸭蛋似的,不过剥开之后,倒是让人不敢认是什么蛋了。


    或许做这松花蛋的蛋,会是别的什么动物的蛋呢?


    那夫郎纠结了一番,最后还是决定买两枚松花蛋回去尝尝鲜。


    “蘸料用酱油,放一点白糖就能吃,喜欢辣口的可以切一些新鲜了辣椒进去,也可以像咱这样,烤两个青椒撕碎了拌着。”沅宁将吃法说得很详细,“京城那边不爱吃辣口,便是用生姜切丝,泡到醋里面,来当料汁。”


    沅宁说得有板有眼的,光料汁都有他们本地特色版和京城姜醋版,原本都还将信将疑的人们,听说还有京城版本的蘸料,反而更加相信这真是京城传过来的吃法了。


    “小哥儿,我能尝一块你这个……这个……”


    “松花蛋。”沅宁说着,用竹签串上青椒和松花蛋递给对方,然后从下面的篮子里剥了个新的松花蛋出来。


    “这松花蛋呀,不知道各位有没有见过北方的松树。”


    他们这儿地处中部地区,其实一些山里也是有松树的,但不像北方那样多。


    “这松花蛋呀,因为上面的松花很像松树上的松花而得名。”沅宁说着,便展示起那枚松花蛋上的花纹。


    完整的松花蛋,上面的花纹就更加明显了,而且那上面的“松花”有大有小,还不像是用笔画上去的,而是往蛋黄浸进去,比起松花,更像是话本子里描述的雪花。


    他们这里不怎么下雪,可能十年才能看见一次雪,因此当沅宁将完整的松花蛋串到竹签上,递给客人们看上面的松花时,还有人说。


    “这哪里是松花,这明明是雪花!”那人说话,又反驳了自己的话,“不对不对,这就是松花!”


    众人定睛一看,这位竟然是镇上的秀才!


    这位可不是普通的秀才,他的亲戚可是举人老爷,因为那位举人老爷曾经带着他进京赶过考,虽然他也只去过一次京城,但光这点经历,就足够他在整个县城都出名了。


    沅宁虽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总觉得这人的见识不一般,果然,下一刻就听到这人说。


    “这位小哥儿,恐怕你是听岔了。”那秀才拿着松花蛋,自己在那嘀嘀咕咕了半天,最后说。


    “这松花蛋的松花,不是松树上的松针,而是在京城,冬日里天冷了,松树上结的冰棱!”


    要是方衍年在场,一定会想:这都能给我圆回来!赞美古人的智慧。


    旁边的众人一听,竟然还有这样的由来,岂不是说明,这个松花蛋,还真就是京城那边传过来的东西!


    “虽然上次去京城已是十年之前……”那秀才又在拿着自己去过京城的事情说事,但弯弯绕绕地炫耀了一大圈,最终还是认可了松花蛋,“想来这松花蛋,应该是近些年来出现的吃食。这般精妙的名字,也定是那些文人墨客,冬日赏雪十分给赋予的。妙极!妙极啊!”


    若非沅宁根本没见过这秀才,他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他请来的托了。


    可沅宁真是想多了,这秀才只是想要彰显一下自己去过京城的事情,顺带自夸一番自己有见识,用自己竟然能推断出松花蛋名字的由来而在那里自我高.潮罢了。


    这倒是意外帮着沅宁打开了市场。


    “这般高贵文雅之物,竟然才卖六文钱,你这小哥儿也是个实在的。”


    沅宁:“……”嚯,竟然还给他的松花蛋抬价!这是大好人啊!


    大好人袖子一挥,摇起来折扇:“你这摊位上的松花蛋,我郑秀才全要了!改日也好邀三两好友,共品这京城滋味,岂不妙哉!”


    刚刚还在嫌弃松花蛋昂贵的众人一听就不干了。


    “郑相公,你这就不地道了!你一个人将这些松花蛋给买走了,我们去哪里买来尝尝鲜呐?”


    “就是就是,小哥儿,你先给我拿两个。”一旁有人立刻从人群中伸出手,手上还挂着麻绳串的一串钱,伴掌心躺着俩铜板。


    见到沅宁犹豫着没有收——


    虽然沅宁是想把松花蛋卖给更多人,好打响口碑,可这些松花蛋已经被大好人……呃,郑秀才买去了,他也不好自作主张将蛋卖给别人。


    奈何他不卖,买的人倒是着急了,直接把钱放下,就从篮子里掏了两个松花蛋走。


    “欸!!!”沅宁来不及阻止,另一本又伸过来一只手,唰地丢了一把钱进他的篮子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嗖地拿走一个蛋。


    “等、等等!”等沅宁好不容易把篮子“抢”下来的时候,里面剩下的松花蛋已经不到十个了。


    他有些歉意地看向那郑秀才:“实在抱歉郑秀才,您看还想买多少个,等过些时日做了新的,给您送到府上去。”


    郑秀才原本就没有因为松花蛋被抢了的事情生气,反而觉得自己看上的东西很受欢迎,被所有人疯抢,与有荣焉。


    是他的慧眼识珠!才让这些松花蛋这么受欢迎的!


    沅宁将剩下的八枚松花蛋给郑秀才包好,又送了两枚咸鸭蛋,承诺下次再做出来,一定把剩下的十二枚给郑秀才送过去。


    这郑秀才也是稍有一点小钱的,订了足足二十枚,这八枚松花蛋一共四十八文,他却大方地给了五串十文的钱,让沅宁不用找了。


    沅宁直夸郑秀才出手阔绰,把人捧得飘飘然,乐呵呵带着松花蛋走了。


    他还剩下一些已经切好的松花蛋,和那拨开的一整个松花蛋,有人想买,沅宁却拒绝了,突然将松花蛋给切开,只要买两枚咸鸭蛋,就可以品尝一块松花蛋。


    这般搭着卖,原本端阳节过后不久,没有多少人会买咸鸭蛋的,为着占那一文半文钱的便宜,也为了回去吹嘘自己竟然尝到了京城特色的松花蛋,那三十来个咸鸭蛋很快就卖空了,卖完之后沅宁请没买到的几位顾客吃了松花蛋,今日就算彻底收摊。


    “这位小哥儿,你这松花蛋下次来卖是什么时候?”还有些没赶上,甚至连松花蛋都没看见的人将沅宁给拦了下来。


    “嗯……家里还做了一些,不过还有两日才熟,承蒙大家照顾,二十那日我会再带几个来。”


    如果只带几个松花蛋来卖,那一趟牛车来回纯粹是在亏欠。可沅宁不敢把时间拖太久,万一人们把他给忘了,一切都是白搭。


    家里基本上三天就能泡一罐,一罐差不多十二枚,自从吃完松花蛋之后,他们家的鸭蛋全都用来做松花蛋了,到今日一共熟了的也就这些,连原本要送给张紫苏的那罐都被沅宁拿过来卖了。


    这下看来,又得委屈张紫苏晚几天才能吃到松花蛋了。


    今天回去就让阿娘去各家问问,收一些鸭蛋回来,全部做成松花蛋!


    沅宁和这个时代大多数人保守的思维不同,他虽然是农户家的孩子,却是富阳长大的,从小又爱看各种杂书,眼界相对于很多人都要更开阔,胆子也更大,更敢赌。


    当然他也不是有勇无谋的人,不至于为了这个“敢赌”而孤注一掷,可一旦让他发现了机会,沅宁就敢大着胆子做事了。


    他将今天卖蛋的二百多文全部拿去村里收了鸭蛋。


    村里几乎每家每户都养了鸡鸭,养了鸭子的人家,下的鸭蛋大多都做成咸鸭蛋,要么自己吃,要么拿去送礼,或者到镇上去卖,但多是卖不上什么钱。


    沅宁优先收村里的鸭蛋,只收新鲜的,价格给得不高,照市价三文钱两个。


    两文钱一个是得拿去县里才能卖得上的价格,而且也常常会被压价。


    毕竟收的是鸭蛋,换成钱也比砸手里好,做成咸鸭蛋还浪费盐,有时候懒得处理鸭蛋,吃又吃不下,路过村子的人想买,一文钱一个也卖,这玩意儿个头虽然比鸡蛋大一点,却不好烹饪,但凡家里不是揭不开锅的,都不乐意直接煮这玩意儿来吃。


    可惜沅家只收新鲜的鸭蛋,那田氏一双眼睛尖得很,一看,一摸,立刻就能判断蛋新不新鲜。


    村里人听说沅家收鸭蛋,赶紧把自家的鸭蛋全都拿了过来。


    先前要过端阳节,家里的鸭蛋还能做成咸蛋,现在……已经吃腻到吃不下了。


    只要是新鲜的,照单全收,村里不少人因此换到了钱,沅宁也收到了蛋,双方都开心的局面。


    就连里正也给他们家拎了两大篮子的鸭蛋过来,说沅宁这样做生意想着村里人是好事,如果之后还要新鲜的蛋,可以跟村里人说一声,左右隔得近,每天捡了蛋都能给他们家送过来。


    也就沅宁乐呵呵地答应,沅家其他人,除了方衍年,都有些担忧。


    他们村因为环水,种的多是农田。蓄水为田,干土为地。


    田里蓄水,自然会有些小鱼、虾米,可以说是免费的食物,因此但凡家里有田的人家,多少都喂了鸭子,左右不用花太多的心思去养,自己就能长大,下的蛋能做成咸鸭蛋,或者便宜卖给来收蛋的人换钱,实在吃不下也能把鸭蛋拿来喂狗喂猪,猪吃了还长膘呢!


    等鸭子不下蛋了,要么拿去集市卖掉,要么自家杀了吃,都是不错的选择,可以说,养鸭比养鸡还轻松。


    而且鸭子会吃虫子,还能省去许多打理水田的麻烦,粪便又能够堆肥,没有人不喜欢。


    如今鸭蛋能还钱,村里人都害怕沅家什么时候卖不出去咸鸭蛋不收了,恨不得每天半夜去摸鸭蛋给沅家送过来。


    他们村一天就能产出三四十枚鸭蛋,沅宁把那二百多文铜板花了,都还不够,方衍年立刻就去拿自己的零钱过来,支持他的事业。


    这可是松花蛋!


    虽然今天没跟着去集市,但方衍年以前在网上看过不少段子,那些外国人拿着泡脚凤爪、皮蛋之类的食物一个劲嫌弃,还有闻一下就干呕的。


    这个时代的人接受新鲜事物的速度,方衍年觉得不会比后世更快,像松花蛋这般模样奇特,味道也闻所未闻的东西,足足二十枚,宝儿不到一个时辰就全部卖光了!甚至还预定了十几枚出去!


    这是天才呀!


    方衍年自认为就算自己都没这个本事能推销这么快。


    宝儿可真是他的大宝贝。


    不仅有把东西卖出去的能力,眼界还能横扫一大片,即使从来没有接触过,依旧有后世买课才能学到的很多商业思维。


    这些也是后来方衍年听沅宁说自己是如何思量的,才知道沅宁竟然想得这么远、这么到位。


    就连刚进入市场不能得罪隔着老远的同行,怎么做不让人眼红,通过压价收购防止升米恩斗米仇的事情发生。


    沅宁其实可以两文钱收一枚鸭蛋的,有些人或许会认为这样压价“不厚道”。


    可事实上很多人的本质就是欺软怕硬的,你沅家能拿出这么多钱来收购鸭蛋,怕不是卖这个松花蛋很赚钱吧?若是真这般赚钱,谁不想分一杯羹?到时候不花更高的价格来买鸭蛋,他们就不将鸭蛋卖给沅家,让沅家断货,求着他们卖!


    而从一开始,就让所有人都觉得,这种松花蛋成本很高,不得不把鸭蛋的价格都压低才能做得下去,一旦抬价,他们家就不继续做了,那原本可以换成钱的鸭蛋就只能白白浪费掉,自然就没那么多抬价的小心思了。


    沅宁愿意在村里收购鸭蛋,本来就是优先利好自家村子里的人,若是真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挑唆了,真当他们只能收自家村里的蛋吗?


    里正自然也是猜到了沅宁的想法,这才带头把鸭蛋拿过来卖,村子里其他还想占点便宜的一看里正这么多蛋也都是三文钱两个,也就都歇了心思。


    能卖出去就不错了,白赚钱呢!


    今日在村子里收了一百五十多枚鸭蛋,家里的罐子都不够装了,得亏沅令舟打回来的野物皮子还没来得及鞣制,那鞣制皮子的缸子再次被拉来泡松花蛋。


    沅家人加班加点,趁着天黑都要挑水回来,把所有鸭蛋给洗得干干净净。


    得亏前段时间沅令舟又去拉了一筐石灰回来,不然这么多鸭蛋,还真做不出足够的碱水。


    等鸭蛋全部泡好,放上石头压好蛋,又盖上盖子,一家人都抹了一把身上的汗。


    喜忧参半。


    喜的是这么多的鸭蛋,要是卖成钱,得赚多少钱呀!


    愁的是他们担心这松花蛋卖不出去。


    只有今天跟着沅宁一起去集市上卖松花蛋的沅令舟和沅令舒一点都不担心。


    “阿娘你不知道,今日有个郑秀才……”沅令舟把抢蛋的事情一说,一家人都十分惊讶。


    原来松花蛋是这么个由来!


    这还真是京城那边传过来的吃法呀!


    方衍年:“……”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迪化流,就算他说出来圆不回来的话,都有人帮他圆呢。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不用担心松花蛋卖不出去,鸭子到了冬天就不怎么下蛋了,就算这段时间多堆些松花蛋也没关系,这松花蛋不像咸鸭蛋,放久了不会过咸,即使是夏天也能存放三个月。若是实在卖不完,冬日里还能卖给酒楼,让他们做成皮蛋瘦肉粥——”


    沅宁一拍手:“对哦!还能和酒楼合作呢!”


    方衍年:“……”


    fine.


    他们家宝儿脑袋转得就是快。这下好了,不仅不怕收来的鸭蛋卖不完,今后怕是还不够卖呢!


    第55章 买药的来了


    两天后。


    沅宁都要习惯早起了, 天不亮就能抱着罐子坐上牛车。


    今天带的只有二十枚咸鸭蛋,和十二枚松花蛋,总的数量不多, 若是两个人坐车去县城,那可就有些浪费铜板了。


    原本沅宁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去县城的, 哪里想到方衍年这段时间奋发图强,昨日更是天不亮就起床,早早把家里的水挑了,吃完早饭, 晨光还熹微着, 就抄起了书,还以抄就抄了一整天。


    一日下来, 除了吃饭,几乎没怎么休息过, 硬生生在天彻底黑下去之前, 将书给抄完了。


    “怎么说也要陪你一起去的, 一个人去怎么行。”方衍年抄了一整天的书, 晚上吃饭的时候连筷子都拿不住, 抬起手臂都止不住发抖, 可给沅宁心疼坏了。


    他知道方衍年是担心家里面的人心疼钱, 所以才找了这个借口, 要去县里还书买些纸笔, 这才急匆匆把书给抄完。


    “咱们家现在比以前宽裕多了,不怕浪费这几文钱, 下次可别这样了。”沅宁在车上坐下之后,就拉过来方衍年的手给他捏揉手臂,他哥说得这样把筋给搓开, 才恢复得快。


    方衍年感觉自己手臂肌肉酸得像是吃了一顿柠檬,但被那柔软温暖的手指一点点按着,忽然又觉得吃的这些苦也不算什么了。


    他们家宝儿真好,还给他按摩!


    方衍年喜滋滋地享受着,等手臂被搓得热乎乎的之后,才总算停下,沅宁的手指都搓红了,分明娇气得很,方衍年却很是喜欢,觉得他们家宝儿就连这方面都好可爱。


    今日坐的是外面的牛车,速度慢悠悠的,味道也重,两人依偎在一起,看着路边一望无际的田野,偶尔说两句话,晃晃悠悠地,沐浴着晨光抵达了县城。


    沅宁今天带的东西不多,但还是按照最基本的流程交了摊位的钱,随后来到上次摆摊的附近。


    因为前天卖过松花蛋,昨天就来过好些人在这摊位上打听,人流量多,今天他们来得算早的,附近的摊位却全被占满了。


    沅宁倒是不介意不在固定的摊位上,左右上次卖松花蛋是前天的事,只隔了一天,县城里的人还没忘记他呢。


    或许认不出他本人,但是能够认得松花蛋。


    可惜今天的松花蛋只有十二枚,沅宁将咸鸭蛋摆出来,又拿出了铺着虎皮青椒的盘子,将两枚松花蛋切开,都还来不及放蘸料,就已经有人围了过来。


    “小哥儿,你摊位上这个可是松花蛋?”


    看来那郑秀才回去之后怕是大肆给他宣扬了一番,今日都不等沅宁吆喝呢,就有买主找上门了。


    “是呢,您要尝尝味道吗?”沅宁将蘸料倒到青椒皮蛋上,香味顿时就散开来。


    “这,尝尝,尝尝!”那人兴奋得直搓手,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边掏钱袋子边问,“今日还是六文一枚对吧?我先买三枚!”


    沅宁将青椒和松花蛋用竹签串好,递过去:“今日带来的松花蛋不多,一人只能买一枚,您先尝尝味。”


    他本就是来打开市场的,为的不是走量,而是更多人知道松花蛋,所以得好好利用好这一罐子松花蛋。


    方衍年在一旁看得咋舌:不愧是他们家宝儿,竟然还知道搞限购!


    这倒不是他们故意饥饿营销,而是他们家真没这么多存货!


    但昨天收了那么多鸭蛋,十天之后,应该就能大卖特卖了。


    摊位前的男子显得有些可惜,不过看了一眼沅宁身旁的方衍年,又不好过多纠缠,最终只能拿着一枚松花蛋,还有竹签上串着的青椒和蛋离开了。


    男子将顺着松花蛋快要滴落的蛋液给舔掉,却依旧舍不得直接吃,硬是拿着这一串加一个蛋,在市集上招摇过市,感情是在那儿炫耀自己买到松花蛋了呢!


    这不是免费的广告么。


    很快,就有见过松花蛋的人摸过来,一问,依旧是只能买一枚。


    一枚就一枚吧,这一枚松花蛋都能买三四个鸡蛋了,比肉价都贵!一枚也很奢侈了。


    众人并没有被松花蛋高昂的价格所打倒,十枚松花蛋,不出半个时辰就全部卖了出去,还搭着卖了五六个咸鸭蛋。


    “松花蛋还有吗?”一个妇人气喘吁吁地赶过来,就要买松花蛋。


    “今日已经卖完了,家里还酿着一罐,得廿三才能拆封,娘子可以到时候来看看。”沅宁并没有急着推销自己的咸鸭蛋,反而是接着咸鸭蛋没卖完,能够多在集市上待一会儿,方便更多人过来询问的时候,告知下一次来卖松花蛋的时间。


    咸鸭蛋能不能卖光无所谓,但得让更多人知道他下次还会来,以及什么时候来。


    甚至为了让买家不扑空,沅宁说时间一直都是说的具体哪一日,而不是后日、两日后这种笼统的说法。


    那妇人看上去有些可惜,指了指盘子里所剩不多的松花蛋:“我能尝尝这个吗?”


    沅宁面上十分惋惜地告诉她:“这是送给买三枚咸蛋的客人品尝的。”


    其实沅宁篮子里的咸蛋也不多了,还有十二三枚,而松花蛋却只剩四瓣,他一瓣都舍不得白送,因为等最后一瓣送出去,他就得收摊了,毕竟没有松花蛋在摊位上摆着,谁又知道他是买什么的呢?


    “姐姐可以廿三来买,咱家的咸鸭蛋个个流油,是新做出来的,不咸不淡刚刚好,实在没法饶价,都是四文一枚的。”


    四文一枚不讲价,确实有一点贵。妇人也不是自己想吃那松花蛋,不过……她是给自家儿子来买松花蛋的,孩子在书院的同窗有人见过,还吃过这个松花蛋,可是好一阵显摆,她想让自家孩子也尝尝鲜,免得和同窗没有话题,这才急匆匆赶过来想买。


    结果她来得迟了,松花蛋一枚都不剩,他们家也不是多富裕的人家,为了那么小小一口,就要花十几文!


    唉,还是买吧,左右是送的,让孩子尝尝味道,那咸鸭蛋虽然不便宜,却也不是坏的。


    沅宁还不知道自己又无师自通了捆绑销售的概念,他真的只是想把为数不多的松花蛋都用在刀刃上——


    能为了一口松花蛋买三枚咸鸭蛋的,才是能花六文钱的高价买得起松花蛋的,这些人品尝了松花蛋之后的“复购率”,要比普通过来凑热闹的人“复购率”更高。


    当然,沅宁这时候也没有复购率这种概念,只是觉得六文钱一枚的蛋,只有家里有点儿小钱的人才吃得起,这三枚咸鸭蛋,也是对买家的一种筛选。


    等最后的咸鸭蛋也卖出去,沅宁的盘子里还有一块松花蛋,他将松花蛋串起来喂给方衍年,方衍年却坚持让给他吃。


    一些来晚了没能买到,但是看着小哥儿自己也吃的人,虽然感觉有些遗憾,但心里头却不自觉变得更安心了。


    这松花蛋看着怪怪的,可人家小哥儿自己都会吃,说明吃了不会出问题。


    有些人买松花蛋不只是图新鲜,更是为了显摆,实际上买回去不敢吃的也大有人在。


    谁吃过这么奇特的东西,晶莹剔透的,怎么看都不像是蛋,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


    卖完了东西,沅宁留了一个咸鸭蛋下来,跟着方衍年一起去书坊,将这枚咸鸭蛋送给了借书给方衍年的掌柜。


    吃人嘴短,那掌柜原本还想抱怨,方衍年抄了这么久才把东西拿来,他都快以为方衍年要跑路了。


    这么漂亮干净的咸鸭蛋,成功堵住了掌柜的嘴,即使方衍年抄的书,前面的部分字没那么好,他也依旧又给了方衍年“最最后一次”的机会。


    “下次若是像后面这些字,还是以前的价格。”掌柜的明显有些嫌弃方衍年前半本书的字体,可看在咸鸭蛋的份上!


    方衍年将笔墨领走包好之后,又拿出抄书钱的零头,在店里买了一些最便宜的纸头,这是拿回去给宝儿练字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疼钱,沅宁不论练字还是打草稿,字都写得小小的,方衍年看着心疼。


    反正这些是最便宜的纸头,几文钱一大把,宝儿今后用起来铁定不会心疼!


    掌柜的倒也没看不起方衍年这样的举动,还多送了他几张,反正这些纸头都是些残次品,饶几张做个人情,说不定下次还能吃上咸鸭蛋呢!


    回到家,方衍年就将今日抄书卖的钱都交给了沅宁。


    “夫君身上也该留一些铜板零用的。”沅宁有些不好意思,他这几日收鸭蛋,都快把方衍年的小金库榨干了。


    “咱们两夫夫分什么你的我的?等家里腌的那一大缸子蛋都好了,宝儿再给我发零用钱。”


    沅宁甜蜜极了,他夫君待他可真好!


    村里的夫郎妇人们,可没见过有自己做生意的,即使是自己想搞点小买卖,不说自己的丈夫,就是全家都不会支持。


    哪像他们家,沅宁想做,家里人就凑钱给他收鸭蛋,如今家里的鸭蛋都已经堆着快三百枚了。


    三百枚松花蛋,多么庞大的数字,沅宁却一点都不怕东西砸手里,隐约还有一点兴奋。


    一枚松花蛋能赚将近四文钱,抛开摆摊的花销以及去县里的牛车钱,将这些松花蛋全部卖出去,能挣足足一两银子。


    看上去很多,但也得卖得出去才行,而且他们村到镇上,坐牛车来回也要半天时间,可不是件轻松事儿。


    得亏沅宁现在身体好多了,不然还真吃不消。


    而且松花蛋也就一开始图个新鲜,到了后面怕是因着价格,不会这么好卖了。


    沅宁已经开始盘算起来今后的事情,他总是习惯早早把事情一步步计划好,例如每日大概能收多少枚鸭蛋,又该多久去县城贩卖一次,以及天冷之后,一只鸭子恐怕两三天才会产一枚蛋,到时候供应不上。


    琢磨着这些事儿,沅宁越想越是精神,要不是被方衍年拉着睡觉,他恐怕能干坐一晚上。


    距离下一批松花蛋出坛还有两天,他们家是每三天做一坛,毕竟家里有的瓮个头都不大,只能泡下十几枚。


    不过,因着沅宁想做这门生意,家里又买了三口不算很大的缸,高度只到膝盖的大肚子缸,一缸最多能装一百五十枚左右,三到四天做一缸的话,恰好能把村里收的鸭蛋都泡进去。


    沅宁看着阿娘在院子里忙碌的背影,不禁又琢磨起来。正想到一半,忽然听到村头传来狗叫的声音。


    村里的狗大多都是被他二哥训过的,能闻得出生人的气息,说起来这事儿,以前这群狗子们还立过功呢。


    差不多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一年秋收之后,不知道哪里流窜到附近的一伙流氓,不少村子都遭了这群人的黑手,丢了粮食。


    那时候可是等着交田税之前,粮食被偷了,交不出来要出大事的。


    这伙流氓很难逮,毕竟“流”,是指无土地者,而“氓”,是指居无定所的外乡人。这样的人最是有恃无恐,反正光脚不怕穿鞋的,每天晚上都要摸到村子里偷东西。虽然没闹出人命,但丢了东西的人家不少,也有撞见这伙流氓的人被打伤的,一时间附近的村落都人心惶惶。


    有一天晚上,村里不知道谁家的狗先狂吠起来,然后一呼百应,越来越多的狗子从睡梦中吵醒,跟着叫,嗷嗷的,一双双眼睛在夜里绿油油的直发光。


    村民们一听就猜到恐怕是有陌生人来了,赶紧爬起来将篱笆打开,放狗追人,那群流氓还没摸进村子,就被村里的狗子发现,随着家家户户亮起来光,黑暗中,狗子狂吠的声音越来越近,那伙流氓扭头就跑。


    最后因为有一个流氓跑不过狗子摔倒了,这人也成了抓获这伙流氓团伙的突破点,后面不止他们村,隔壁村都时常有人带上鸡蛋和家里的土狗,跑来找沅令舟训狗了。


    村里现在的狗子大多都经历过那一晚的事情,因此一闻到陌生人的气息,就汪汪大叫。村里人也只需要听狗叫的方向,就知道陌生人是从哪边进的村。


    刚走进村子里的医馆大夫被狗叫声吓了一跳,差点退回去,但那狗子很快就被家里的主人给摁住了。


    医馆大夫笑容僵硬地对着主人家点点头,原本在医馆工作的高傲瞬间被狗子吓得荡然无存,甚至下意识地笑着证明自己是善意的。


    但村头的狗只是开始,医馆大夫发现,不论他们一行人走到哪里,那些栓在院子里的狗都会警惕地看过来,还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的医馆大夫越走越怂。


    实在没招了,才找了为村民带路,问那买神药的沅家是哪一户。


    “你说的是沅老二他们家吧!”那农户倒是热情,一提起沅家的“神药”,就滔滔不绝。


    村里没有喝开水的习惯,尤其是夏天,干完活儿手都没洗干净就捧起来生水猛猛灌,然后就是腹泻发烧的,有时候人都拉虚脱了,吃泥巴灶灰都止不住,去沅家二房讨一碗那个“神药”,很快就能缓解过来,就是喝下去的时候有些辣肚子。


    “那神药可厉害了!头些日子咱们村尾有一姓刘的汉子……”引路的人把刘大牛的事情说了一遍,虽然有夸张的成分在,但与有荣焉的,简直像是在说自家的事。


    小沅大夫心善,里正也交代了,要多和外面的人说说神药的事情,今后村子里的人用药油都是免费的,这谁不乐意啊!


    医馆一行人听到这村人吹得天花乱坠,反而觉得只是噱头,哪有这么神奇的药,连断了的手臂都能长出来。


    一行人来到沅家院子,就看见院里一个妇人正在清洗鸭蛋,几十枚白花花的蛋被洗得干干净净,连泥巴点子都不剩,看着倒是令人很有食欲。


    只可惜是鸭蛋,这玩意儿太腥了,除非做成咸鸭蛋,否则很少有人会直接吃。


    “这位大娘,这里可是沅大夫的家?”一行人施施然站到篱笆外面,打量着院子里的陈设,扫了一圈,发现这家没拴着狗,这才松一口气。


    “这……”洗蛋的妇人显得有些紧张,连忙站起身来,局促地在围裙上搓自己手上沾着的水。


    “二哥上山采药去了,要中午才回来,几位先生是来问药的吗?”沅宁回过神,从屋子里走出来,一看对方的装扮,就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一行人被这农户家竟然养出这般温和知礼的哥儿给惊讶到,这小哥儿竟不像是乡下的哥儿!


    “诸位先生请进,二哥先前就交代过或许会有大夫来问药,已提前和我说过药油的用法和疗效,先生们不放进门一叙,我好提前同先生们介绍介绍。”方衍年放下笔,随着沅宁一起到院子里来。


    他一个男子,虽然文雅瘦弱些,但也是家里唯一的男丁,是要出面撑场子的。


    姜氏平日在村里倒是人缘不错,可面对一群衣着光鲜、城里来的大夫,难免就升起自卑的心理,连话都说得吞吐。见宝儿和方衍年出来接待,一颗悬着的心才稍微安心下来。


    “阿娘你忙着,我和夫君接待大夫们便是。”沅宁走过去拉起姜氏的手拍了拍,安慰下不太习惯这样场面的母亲,随后进厨房端了茶水出来,和方衍年一起将圆桌展开,邀请大夫们坐下。


    这样崭新的大圆桌,即使在城里也不多见,只有正店酒楼才会用这般好的桌子,看来这家人……


    说他们家不缺钱吧,家里的屋子只有两间砖房,剩下都是泥屋草棚。可说他们家缺钱吧,瞧瞧这桌椅,瞧瞧这一大盆鸭蛋,以及这光滑坚硬的地!


    大夫们从走进院子里,就察觉出了地面的不同。即使是在县城,也没有多少用青石铺的大路,更别说自家庭院。


    这院子里的地面也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铺的,不仅坚硬,还特别光滑,水流到上面,都能倒出人影来!


    关键这地十分平整,又看不见石板或者石砖拼接的痕迹,一时间几位大夫都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竟是对着院子里的地啧啧称奇,还问方衍年这地是用什么东西打的。


    方衍年早就和家里人串好了口,外人要问,一律说是三合土。


    三合土是修房子用的,可不便宜,就算修砖房,都有人家因为舍不得用三合土,拿黄泥来糊。


    这家人却用昂贵的三合土来铺地!


    奢侈,真是太奢侈了!


    沅宁将茶水端出来,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大夫们的表情,并且相当满意这个“下马威”。


    是的,这院子里的地,就是给钱来买药的大夫们的第一个“下马威”。


    其实准确来说,是为了彰显他们家的财力。若是来人看见他们家徒四壁,指不定觉得他们好欺负,故意压价。


    而能拿三合土来铺地的人家,光从第一印象就会觉得这家人不一般,等讲价的时候,即使开出高价,似乎也情有可原。


    可惜家里实在没钱换砖房,但这水泥地也够唬人了,果然,在听说他们家连地都是用三合土糊的,一行人的态度也变得尊敬了些。


    就算这家大部分的屋子都是泥屋,但光凭这地,这桌子,以及那宽大的砖房,众人就有些摸不清这家人的深浅,不敢随意开口了。


    方衍年招待几位大夫坐下,绘声绘色地,从刘大牛的伤口开始,到陈家小儿子情况,以及村子里其他人用药的例子。


    他本身家世就不错,也多少会一些谈判技巧,说起话来逻辑清晰环环相扣,再加上和这副身体的记忆融合得越来越好,在遣词造句方面也十分高雅,听他介绍大蒜素,都不像是在说一味药的药效,而是在课堂上听夫子传授知识了。


    一群大夫们听得入迷,本身,这神秘的药油就足够让他们感兴趣。先前听到的传言实在太假的,这种夸大其词的传闻一般当做吹牛来听就过去了。


    可是最近这样的传言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人跑到他们医馆来问有没有这种神药,大夫们才觉得,或许真有这样一种东西,但也要见到才知道。


    而方衍年的描述就很客观真实,就像是全程在旁边记录的一样。


    别说,方衍年还真是一桩桩跟着看过来的,再加上大蒜素本身就是他鼓捣的东西,自然能够侃侃而谈,将这群大夫全都唬住。


    可即便如此,这群大夫们也不信,还有能治如此多种风牛马不相及病症的药物。


    他们表示,此次前来只是考察,他们需要将药带一些回去,试验过确实有这些效果,才能购买。


    这是伸着手要样品白嫖了。


    “这怕是不方便。”一直安安静静在旁边漂漂亮亮坐着当花瓶的沅宁开口,笑容依旧温和宁静,心里想的却是。


    这么轻易就让你们把药带走,还怎么抬价,好好坑你们一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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