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林四祝五周六
认了师父后林长东就不想走了,要不是管家百般劝阻他都不肯回去拾掇拾掇行李什么的。
第二天上午,林长东连人带行李就正式搬进何家班里来了,对于他的到来,几个师兄弟还是看着挺欢迎的,除开张流玉以外。
管家给他打点好宿舍后,又列了一个自理清单给他贴到门背上,临走前又千叮万嘱有事就给他打电话种种的。
林长东看管家怪舍不得自己的,但是车子启动时又是射箭一样飞的出去,他:“……”
管家走了以后,林长东准备去跟师父问个早,顺便了解了解他接下来要干什么。
但是他找到师父时,师父正在被一个年轻人缠着,林长东在旁边听了一会儿,这人原来也是来拜师的。
而且这人比他脸皮要厚得多,师父抬手他倒茶,师父咳嗽他捶背,谄媚巴结讨好恳求几个字写在他脸上,字体都是加大加粗的。
林长东看师父没有机会搭理他,他就自己抓了个人问能不能直接把这个拜师的赶出去,一直在屋里吵吵,吵得他很烦。
“你昨天也挺吵的。”对方回复他。
“……”林长东正想质问怎么敢这么跟自己说话,但转念一想,他们现在是同门了,不能这样,“你叫什么来着,我应该叫你什么。”
这人扶了一下眼镜,“岳家赫。”
林长东哦了一声,又问起还有一个人叫什么,但是对方很忙就没空搭理他,他独自坐在堂屋里听那人鬼哭狼嚎的求师父收了他大半天,师父竟然还真答应了?
什么来头,这人还有比他要硬的关系吗?
他正站着无聊,外面又进来个人,把他叫了出去,说是带他熟悉熟悉班子。
“哦,你叫什么名?”林长东问他。
“梁晖。”这人回答他说,“以后我就是你的大师兄了。”
“我管你叫师兄,你年纪比我大吗?”林长东有点不服。
“班里排名不按年纪,只按出狮做事的资历顺序。”梁晖两手负在腰后整出一副好像很德高望重的样子,“就算你比我大五十岁,我也是你大师兄。”
林长东心里切了一声,“行行行,师兄。”
“另外,戴眼镜那个你应该见过了,那个二师兄。”
“岳家赫?”
“对,他平时主要负责班里的生活物资采购和账本,你要是生活上有什么需要,可以找他赊账,比如买个毛巾底裤什么的,手头上不宽裕了,你就去找他,等下月初发月钱了,他会自己帮你从月钱里扣,虽然你可能也用不到赊账。”
“月钱是什么?”林长东问。
“额……就是工资。”
“我们还有工资?”
林长东有点意外,他这就突然……就业上了?
“有啊,不然你以为我们吃什么过日子?精神食粮啊?”
“那一个月发多少?”林长东好奇道,他年纪轻轻就出来挣钱了,他以后回去他爸妈不得把他捧上天去?
“看情况,我们的月……工资,主要由两部分构成,一是平时出狮的酬劳费,比如明天有人家办喜事了,请我们过去贺喜,假如主家给我们200出演费,就要交100给师父,剩下100就我们出这趟的人自己平分,这等于现结工资,第二部分就是月钱,我们平时五五分交上去的钱,师父会攒起来,每个月底最后一天会统一再发一部分下来,不过这不是固定,是看每个月的总收入额来决定,七八十块还是有的。”
“七八十块?”林长东惊呼,“一个月才七八十?!”
梁晖觉得对方反应有点激烈,但想想好像也挺正常,他淡定说:“淡季七八十,旺季有时候也有一两百。”
林长东心想这事他爸妈还是别知道最好,自己辛辛苦苦在外面跑一个月就挣一张游戏卡,怕是说出来还招笑……
“然后就是老三,老三你应该认识了吧。”梁晖问他。
“张流玉?他都能排第三?”
“对。”梁晖点头,“老三他情况特殊一点,他不参与出狮,平时不上学的话,班里的三餐伙食主要是他负责,你不用担心没饭吃,咱们管吃管住。”
林长东还真看不出来张流玉还会这一手,这人这么脆弱金贵,还得十指沾阳春水啊,这一班人也怪会压榨人的。
“他不出狮?那谁养他?他白吃白喝啊?班里怎么还养闲人?”
“想多了,老三出去唱一场比我们一个月都挣钱。”
“等等,我有个问题。”林长东突然想起个事,“照你这么说,我要管张流玉叫师兄?”
“额……”梁晖想了想,“名义上他是你师兄,你叫不叫另说。”
“哦。”林长东心想那还行,“那还有那个小的呢,姓何的,他小我那么多,也算我师兄?”
“他还不上排名,他才十四,还没到出狮的年纪,你的话……”梁晖挠了挠头,“估计排第四或者第五吧,这个待会儿吃饭再问问师父。”
林长东蹙眉,“什么叫估计,就这个破排名还有人跟我抢?”
“有啊,刚刚鬼哭狼嚎那个不是吗。”
“那他也是晚我一步啊,这说不过去吧。”
梁晖解释,此人名叫祝骁,他不是第一天来拜师了,今天已经是第三次了,而且对方并不算是新手,而是本来就自带一点本事在身上的,“他妈上个月没了,白狮是我们班里出的,他孤家寡人一个的也没其他亲人,估计找不到活路就找上门来了,如果要按能力的话,他排在你前面也有可能。”
这话搞得林长东心情有点复杂,他说服心想一个排名而已,排第几都一样。
接着梁晖又带他去看了看平时训练的地方,一一介绍了梅花桩以及各种道具的名称使用、不同颜色的狮子头壳所代表的历史人物,以及何家班大门上那块“红门千秋”是他们的镇班之宝,每个人都要有守护这块匾的觉悟和责任心。
“为什么。”林长东抬头,也没看出来这块陈旧的牌匾有什么特别的。
“这匾要从打仗那时候说起了,以前咱们师父的师父,咱们要叫师祖,师祖他呢,带过师父师伯师叔他们去过战时沦陷地区给那里的同胞志愿公演过,后来师祖在第二次长沙会战里牺牲了,民族解放后,这匾就是那些外乡同胞送来的,但是咱们的两个师伯和师傅老早就不相为谋了,这牌匾就一直是师父和何家班管着。”
林长东突然就精神了,“这么厉害?”
“那肯定……不过因为师伯现在也有了自己的狮门,这东西也就成了狮门必争之宝,你别可以为这只是一块能引来客流的招牌,你要想想上世纪的民族国难,咱们的同胞为了惊醒国魂,都把这瑞狮改成醒狮了,醒狮醒国魂啊,不仅代表一个班子的口碑,也代表一个集体的实力,更代表……”梁晖偷偷瞟了一眼手心里的词,“更代表咱们的精神风貌啊。”
林长东听着,感觉脸上都出汗了,他一摸,好像是自己短暂的洗心革面了。
“好了,基本的先跟你说这么多,其他的,以后你自己慢慢就知道了, 现在先去吃饭吧,妈的,饿死我了都,走走。”
梁晖刚刚说完意气风发的一箩筐,突然就打回原形了一样,他不太轻松的揽住林长东肩膀,有些许拉关系的意思嘿嘿笑说:“以后有什么事呢,你就放心找我,可千万别去再请那个什么镇长的来了,你也知道,咱们这种小本生意,一没营业执照,二没经营税收的…要是真被为难起来……你说是吧。”
一个月每人七八十块,那一个班月收入估计也就千把来块,都没达到纳税的标准吧,林长东心里暗想,还不如他家一盏灯贵呢。
“哦,行。”林长东觉得这人还行,“放心吧,只要师父不把我扫地出门,我不会怎么样的。”
“不会不会!你不犯原则性错误就不会。”梁晖保证说。
“哪些算原则性错误?”
“最基本三点,不能偷抢盗窃、挑拨离间、不仁不义。”梁晖列举说,“能做到吧。”
“这有什么不能的,我出了名的为人正直。”林长东不当回事说。
“确实有所耳闻,哈哈哈。”梁晖干笑说。
林长东跟着梁晖来到了吃饭的地方,挺敞亮的一个侧屋,里面有两张方桌拼在一起组成的餐桌,桌上已经上了几个菜了,而旁边的灶火还烧着,是张流玉在炸东西。
林长东挺想过去看对方炸什么的,但是师父已经坐在那了,他只能跟着其他人站在一边等着。
这个视角还真是新鲜,他在家的时候,师父坐的位置才是他坐的位置,他现在站的位置都是伺候他吃饭的家佣站的,原来这个位置看餐桌饭菜还真不是一般的香……
等张流玉把一碟炸小鱼干端上来以后,师父就让他们过去吃饭了。
林长东挑了个离师父远远的地方坐下,但是他坐下来后又发现没有饭,便问:“师父,中午不吃饭吗?”
“想吃就去盛,不想吃就饿着。”师父不带情绪的回复他。
“自己盛?”林长东左看右看,发现其他人都是自己端着饭过来的,他只好也学着别人过去自己拿碗筷盛饭。
不夸张的说,十八年来这还真是林长东第一次自己盛饭,他有点郁闷的狠狠给自己盛了一大碗,盛到碗里顶了座雪山才满意。
林长东趁着张流玉出去倒水还没回来的空隙,他赶忙夹了菜往嘴里塞,急忙忙的要品鉴一番对方的手艺。
看到林长东的咀嚼速度越来越慢了,不知这两人恩怨的梁晖便问:“怎么样,三哥手艺不错吧。”
林长东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又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镇静而快速的说了个:“嗯。”
“这才是人吃的东西嘛。”新来的祝骁就差把脸埋进饭碗里了,“你们怕是不知道我几天没进油盐。”
张流玉很快就拿着一个空盆回来了,他再洗了个手,又慢条斯理的解开身上的围裙,也盛了饭过来坐下。
这饭桌很是安静,大家基本不怎么说话,都是师父问一句他们才答一句,每个人都认认真真的在吃饭,包括林长东。
不仅如此,林长东还需要一边吃一边装成自己没那么赏脸的样子,他克制着自己夹菜的频率,硬是忍了一分钟没去夹那条炸得最完整完美的小鱼干,结果忍过头了,他眼睁睁看着鱼干被祝骁夹走了。
“看我干嘛。”祝骁嘴边还冒出来一截小鱼尾巴。
“吃你的。”林长东郁闷说。
张流玉的饭量不大,他才吃了几口就说吃完了要起身离开,但师父却叫他先坐下来,自己有事交代。
随即其他人也纷纷把碗筷放了下来,师父咳了一声,风轻云淡的宣布了林江东和祝骁的到来,并且也给二人下了名号顺序:林四祝五。
林长东心里大喜,然而他往祝骁那一看,对方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这件事,他突然也就没有那么在意了,看来这件事确实不重要。
“那,师父,我呢。”何权青两手捧抱着碗壁问说。
“等你岁数够了,再排第六吧。”
“哦!”何权青高兴得酒窝都露出来了,被张流玉发现后他又憋住笑,将酒窝悄悄收了回去。
然而他们一班子人刚刚吃完午饭,何权青刚刚预订好的第六就有人来抢了。
林长东看着那个叫周通的突然走近他们,接着利落的就在师父膝盖前一跪说要拜师,他不爽得刚刚吃进去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师父还没表态,林长东就先嚷嚷说:“师父,我不同意。”
第12章 流水如玉
“师父,我不同意。”林长东甚至又强调了一遍。
“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师父语气怪严肃的问他。
林长东和跪在地上的周通对视上,他也不怕这人找自己麻烦的,张口就来:“他不是带着好动机来的。”
周通两手握拳,反问他,忍不住反问:“难道你就是?”
“我是不是轮得到你判断吗。”
“行了。”师父打断两人的对话,他又看向地上的周通,问:“是谁叫你来的?”
“回师叔,是我自己要来的。”
师叔?林长东心里一惊,这小子怎么管他师父叫师叔?难道?
“你爸知道吗。”师父又问。
周通垂眸看了看地板,不太有底气:“不知道。”
“那就回去吧。”
“师叔,不是,师父!”周通挪过膝盖就拦住要离开的何师父,“是,是我爸他不让我学这些,我喜欢耍狮子才过来找您的!”
何师父后退了一步,避免踩到人,“就是喜欢耍狮子这么简单?”
“……是。”周通为难道,“我爸他……他说我没这个天赋,不准我碰……”
“没天赋就回去好好读书,学别人逞什么能。”林长东没忍住插嘴了。
师父瞪了身边的林长东一眼,又说:“去中院等我。”
林长东被瞪得有点不自在,“……是。”
林长东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此时中院里就有何权青一个人在,他走近过去问对方在干嘛。
“串铜钱,一下子要上山。”何权青回答他。
“哦。”林长东往门那边看了一眼,蹲下去给对方搭了把手,“问你个事。”
“四哥你说。”
林长东还没适应四哥这个称呼,他挠了挠头,就问:“那个叫周通,干嘛叫师父做师叔啊?”
“因为周通哥是大师伯的儿子。”
“啊?那他不会是来偷匾的吧?”林长东立马揣测道。
何权青一手一手铜钱的丝毫不受对方影响,他想了想,说:“应该不会的,他们想要可以来踢馆的。”
真是见怪了,他一来拜师就一窝蜂人跟着,不仅如此,林长东还有点好奇:“我来之前,我们班里就你们三个人加师父?我看二楼宿舍挺多啊。”
“不是的,以前一直都有十多号人的,是这几个月开始才只剩我们三个了。”何权青说,“那些师兄他们都去大师伯那里了,所以才只剩我们四个的。”
“这不是跳槽,叛离师门吗?这个师伯什么意思他是?”林长东对周通的坏印象又加了一分。
“不能这么说的……就是想走就可以走的。”
“那走哪里不行,非得去对家?”
“就是……”何权青组织了一下语言,“大师伯家比较有钱,月钱是固定额发的,不用看月收入,所以师兄他们过去也是正常的。”
“比较有钱是多有钱?”林长东不屑问。
“就是……嗯,镇上最有钱的之一,镇上的驾校都是周通哥的大哥开的呢。”
林长东心想也不过如此,“那也是一群墙头草。”
“四哥,我们这种说人家坏话可能不太好……”何权青提醒他。
“管他的,谁听得见。”林长东还故意说大声了一点,“那你们几个怎么没走,是不是因为你们不是墙头草?”
“那不一样。”何权青反驳说。
“怎么不一样?”
何权青又磕磕巴巴的解释:自己是师父捡来养大的,从两个月大一直养到今年十四,梁晖是六七岁时父母过世后没处可去了被师父收进班的,而二哥岳家赫是附近村子的人,前年他唯一的继父过世后没钱上大学也就进班来一起做事了。
“然后一开始只有我和三哥跟师父在一起,三哥是……我两岁的时候来的好像,我、三哥、师父,还有师叔和师妹,以前我们就一直住在这里了。”何权青边说边掰手指列举说。
“还有师妹?我怎么没看到?”
“师妹和师叔搬出去了,师妹也是师叔捡来的,不过她不能说话,要在区里上特殊学校,现在还没有回来,过两天回来四哥你就可以看见了。”
“哦。”
林长东心想这班子是个菜园吧,一园子都是小苦瓜。
两人又聊了点别的,何权青这孩子老实又直率,林长东还怪喜欢这个师弟的。
又过了一会儿,其他几个同门也陆续过来了,张流玉背了个篓子出来,一条好像女孩子才会绑的松垮麻花辫搭放在胸前,林长东刚刚朝他走过去,对方就走开到一边了。
林长东黑脸切一声,他再看人都齐了,就问是不是有大事。
“哦,忘了跟你说,今天要上山给二师祖捡骨呢。”梁晖回他说。
“捡骨?什么东西?”
“就是迁坟,把第一次下葬后留下的骨头重新捡回来换个更好的地方重新下葬。”祝骁插话说。
“还有这种东西?”林长东还真没听过。
“这很常见的,有些是算出来要捡骨的,有些是第一次下葬的时候办得没那么风光所以捡骨重葬。”梁晖说着,又提醒他:“待会要上山的,你穿这个不行啊,山上草多得要死,你去换个衣服吧,堂屋里有草帽,再拿一顶戴戴。”
林长东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哦,那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换衣服。”
好在管家给他留的衣服都挺齐全,林长东翻到了件挺薄的速干运动外套,他看到柜子里还有顶鸭舌帽就直接拿起来戴上了。
他再返回楼下时,师父已经过来了,人员都到齐后他们就出发了。
现在是中午一点多,太阳最辣的时候,这个点出门不中暑都算意志力坚定了林长东感觉。
果然一伙人没走多远就开始冒大汗了,一伙人里头就有张流玉一个人打伞,其他人都是戴帽子硬扛着,就这样了,林长东还能瞅见张流玉后脑勺下方那些细碎的小头发都打湿了贴在他后颈上,薄薄的一件淡绿色的确良衬衣晕开了几处汗水沁出来的草绿色。
何权青主动要帮张流玉背篓子,但他拒绝了,林长东长臂一伸,直接将篓子从对方背上抢了过来自己单肩背上。
“还给我。”张流玉瞪他说,但是说得很小声,怕是让前面的师父听见。
“你们都有东西拿就我没有,我不尴尬啊?一下别人以为我不干活呢。”林长东怕对方抢回去,就换成了双肩背着。
张流玉腿一迈,直接在对方鞋上踩了一脚,然后撑着伞快步离开来到师父身边,把伞撑到了师父头上。
“你……”林长东有种哑巴无法为自己声张冤情的无力感。
这镇子其实也不算大,但是何家班的位置比较偏僻,走出这青石铺成的长街都得走上十多分钟,林长东汗如雨下,心想这二师祖真是厉鬼来着,净折磨活人。
出了镇子又是长长的一条水泥路,道路两侧都是稻田,连棵能遮阳的树都没有,水泥路走到头就是一座拱形桥,林长东看到桥栏上刻了个“陈桥”,他再走近一看,原来这桥是个叫陈桥的人捐的。
下了桥,林长东没忍住去河边捧了把水洗洗脸,他以前还没有晒过这么久的太阳呢。
又走了十多分钟,林长东没忍住问:“还有多久才到啊。”
“快了,看到前面那辆车没,到那就是了。”
又走了五六分钟这样,林长东总算走到梁晖所说的车位置,结果也只是跟师伯一门汇合而已,不过两班人看着就是有恩怨在的。这大师伯只跟何家班的徒弟问话,都没搭理何师父一下,而何师父也没正眼看师兄一眼。
林长东感觉这大师伯就是个没品位的暴发户,完全看不出来有过出家为道的气质,而整个六黄庄看着又像个三流九教的野鸡团伙,根本就不能跟他们相提并论。
想到这,林长东被自己吓了一跳,这就是集体荣誉感?
这时,那辆黑色轿车的车门打开,周通从车上下来,他抱着一个白色泡沫箱过来,就说分冰棍给他们吃。
梁晖直接代表全班子说不吃了,周通有些尴尬的又把箱子搬回去了。
林长东看着,觉得梁晖这人真是可以,他认可这个大师兄了。
对面一门的人挺多,十多号人来着,两班人就这样自觉分成两列往山上走,林长东走在最后边,心里想的事多了,突然就把天气和炎热忘丢了一边。
这山路不太好走,还得一边用镰刀开路一边走,林长东好想把他今天的经历告诉他大姐,虽然说了她也不一定信。
在半山腰上转了老半天,他们两拨人总算来到二师祖的坟前了,两方互不干扰合力将坟包周围的野草都清理干净后,六黄庄的人又拿出了好些贡品和香烛纸钱那些祭奠用品摆上。
等着先人吃香的空隙,大师伯主动找何师父说了话,但说的事是让何家班收自己儿子入门的事。
林长东这时再有意见也不好发言,但他没想到的是师父很干脆的就同意了。
香烧了一半这样,他们师父就过去做起来一套林长东不能看懂的法事,所有人都沉着气,看他将三枚铜钱过了香最后抛进碗里,最后说了个:“壬申时。”
“什么意思?”林长东偏头去问旁边的老二。
岳家赫思考了一下,低声回他:“三点开土。”
林长东没戴表也没拿手机,现在几点他也看不出来,不过一行人坐守不到十分钟,大师伯就说动土了。
这事林长东不太在行,他锄头都没摸过,怕是一锄头下去要敲到棺材板就不好说了。
这坟包有年头了,挖起来也不算难,十多分钟就能开到棺材背。
“起阴。”何师父指挥说。
接着就有人拿出塑料篷布出来展开,四个人各持一角撑举在坟地上,为那即将出土的遗骸保证了一片阴凉。
年久朽化的棺材盖一搬出来就裂成了两半,林长东往那里面瞧了瞧,浑身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这跟他在博物馆看到的干尸、木乃伊不太一样,他能看到的,就是那种生命很自然的消亡,被时间、空气、温度吞没的消亡。
捡骨是两个长辈负责的,等那木盒子都装满人骨,旧棺里只剩些旧衣碎片和残发丝后,林长东又跟着同门们烧了会纸钱,然后就把这就坟包就填平了。
林长东偷偷问梁晖他们现在是不是要去新的坟地了,但梁晖说不用,因为第二次下葬他们不用参与,有师伯负责就行,最主要是那块新坟地是师伯特意去买的高价墓园,离这里很远。
“那现在回去了?”
“是啊。”
下山时两拨人就是各自分开走了,梁晖和祝骁也不怕师父在,两人一唱一和直接骂了对面一路。
下到山底后,他们一行人在河边清洗农具时,梁晖提议下河洗洗解解暑,师父不反对,梁晖和祝骁衣服都没脱,直接跳进水里去了。
他们所处这一块河沟很深,就连岸边都有一米水深,这应该是地势落差造成的,他们正处于地势低的那方河道,虽然水色绿油油的,但也能直接看到河底,林长东估计这水最深的地方少说都有一米五。
“下来啊!”水里两人朝岸上人喊道。
林长东早就想这么做了,他说了个等着,然后就开始脱衣服,整个人只留一条底裤就砸进了水里,何权青看他们都下去了,自己也跑到一边脱了衣裳,爽快蹦进水里去。
“太阳都快下山了,还下去干什么。”岳家赫拒绝说。
“妈的。”梁晖往岸上泼去一把水,“把他拽下来。”
梁晖和祝骁对了一下眼神,两人直接过去抓住岳家赫正在冲洗的锄头直接将人拽进来水里。
扑通一个天大的水花,直接将旁边的张流玉和正在乘凉的师父也给泼湿了。
“……”
“……”
两个犯事的见情况不对,连忙钻进水里游走了。
师父抹了抹脸上的水痕,阴沉着脸起身回去了。
看师父走了,林长东立马游近岸边朝岸上人吆喝:“你怎么不下来?不会水?”
张流玉不搭理他,慢吞吞的解开自己那被泼湿的辫子拧起水来。
“下来啊。”林长东又邀请他说。
张流玉还是不理他,林长东横念一生,直接用手掀起水波往岸上的人泼去。
被浇了一身的张流玉这才给他个怒冲冲的回应:“林长东!”
林长东嬉皮笑脸的又泼了两大波水过去,泼完直接潜进水里溜走了,结果溜得太急撞到梁晖了。
梁晖被撞得差点要脑门起包,直接追着林长东就要报仇,两人你泼我我泼你的差点打起来,接着就变成大混战了,就连实实在在的泡水降温的岳家赫也被拉入其中。
“这么打有什么意思,有本事比谁游得快!”处事比较斯文的岳家赫一直落下风,受不了了就出来喊道。
“那比就比呗,能怕你不成。”
接着水里五人商量了一下比赛规则,又让岸上的张流玉给他们当裁判,张流玉本来都想回去了,这下又不得不再陪他们浪费时间。
比赛事宜都说好以后,水中五人又退到一个比较浅的位置浮立着,张流玉从三倒计时至1后,又往水里扔了颗石头作为开始信号,那清脆“扑通”一声后,五人同时扑进水里,然后向前游去。
大概三秒过后,起跑线那儿冒出来个头出来,张流玉问他:“抽筋了?”
“不是。”岳家赫抹了抹脸,“傻子才跟他们比。”
张流玉没忍住笑了。
“你也下来泡泡吧,水还行,不冷。”岳家赫说完又潜入了水底,来了个挺享受的自由泳。
这返回点是岳家赫定的,林长东感觉这远得有点离谱了,祝骁那个癫子快得像航母,他们刚刚到返回点摸到那根树干,这人就已经往回走游了。
当然最后也是祝骁第一个到了终点,他坐在岸边上轮番嘲笑起水里的手下败将,结果岳家赫这时从水里冒出个头来说:“抱歉,第一名是我。”
“妈的,怎么可能?!你什么时候在这的!”
岳家赫:“有什么不可能,不信你问裁判。”
而此时的裁判正在河心中央比较浅的地段泡着水,估计是水流声太大了他也就没听见后面的人在喊他,祝骁喊了他几声,他才听到。
原本他还脱了上衣,看样子应该正是在搓洗衣服,听到喊声后他便将上衣穿了回去,然后才刨开水往这边赶来,浅绿色的衣裳一会儿装满水要浮起来,一会儿又湿答答贴在他身上,一头长发散在水里,像深色的水草游动着,逆水过来不太好走,张流玉干脆沉入水底游了过来。
这绿色的人影逼近时,水底好像沉着一块晃动的玉石,流水如玉,流水如玉……林长东心想是这个意思吧。
张流玉借着水底的石头,一手抓在岸上,他换了口气,挺给老二面子就说他确实是第一。
“切,回去了回去了,没意思。”梁晖摆摆手,然后爬上了岸。
张流玉再用水搓了搓头发上的浮渣,然后又利落挽起绑成一个湿淋淋的丸子头吊在后脑勺上,他瞪了旁边的林长东一眼,然后也爬上了岸。
“长东,起来了。”岸上的梁晖对还在水中的林长东说。
“马上。”
但是几人都穿好衣服拿好东西了,林长东仍是泡在水里,梁晖又再次提醒他:“该回去了。”
“我知道,你们先走,我马上,我等着解个手。”
“哦哦,那你快点。”梁晖说着,拿起把锄头就往前走了。
等到所有人都转身向前走去后,林长东才拿开捂着腹下的两只手,他往水比较浅的地方走去,再往下面一看,心里发出了一声难以置信的:我C。
【📢作者有话说】
大家觉得哪个点更新比较好,要不要改成中午(12点)或者晚上(18-21点?)?谁建议一下
第13章 让你赚两块
林长东再沉入水里逼自己冷静起来,直到呼吸变得困难了,大鸟返老还童了,他才拖着一身水上了岸。
他身子也没怎么擦就套上了衣服去追前面的人,毕竟他对这里还是人生地不熟的。
回到镇上后大家陆续往班里的方向去了,唯独张流玉岔开往了其他方向走。
“前面,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好东西?”林长东走在张流玉身边,罕见的结巴了。
张流玉两手抓着背篓的肩带,他拉开了点和身边人的距离,并冷嘲:“是个男人都有的东西还算什么好东西。”
“成绩都有好坏之分,这种东西怎么没有。”林长东清了清嗓子。
“……低俗。”张流玉说完就提快步子走了。
“湿了一身还不回去,怎么?准备在外面晾干啊?”林长东紧追上张流玉就说。
“不关你的事。”张流玉不爽的把脸撇到一边。
林长东拧着脖子,非要把脸怼到对方面前,然后掐着嗓子模仿对方说道:“不~关~你~的~事~”
“你能不能正常一点!”张流玉烦得不行的推了对方一下,又加快步子往前走。
林长东在后面哈哈大笑了两声,又蹦着跳着追了上去,“干嘛啊师兄。”
张流玉一听到这个人的声音就火大,他试着把对方甩开,但这人跟地里的那苍耳一样,一旦缠住头发揪都揪不下来。
后面他实在甩不掉了,就不得不放任对方跟着自己,毕竟自己还有要事在身,总不能把时间全浪费在这种坏东西身上。
“你早说你是来买菜嘛,躲躲藏藏的我还以为你在跟我玩躲猫猫呢。”林长东提着对方的一溜长发在后面晃荡玩说。
“别烦我。”张流玉拍开对方的手,又继续在一堆萝卜里选出一个品相比较好的递给老板,“就这个。”
林长东没当回事的又勾起身边人的头发玩,“我不喜欢吃萝卜,你别买这个。”
“你不喜欢?”张流玉回头看他。
“对啊,没味,煮汤没味,炒菜也没味,天底下还有比萝卜更难吃的菜吗?”
“确实。”说完这话,张流玉直接拿起三个很是饱满的白萝卜递给老板说,“再加三个,您称一下。”
“……”
班里吃饭的嘴多,要买的菜量可不小,才走了几个蔬菜摊子,张流玉的背篓已经塞满一半了,林长东这回抢篓子自己背张流玉也没拒绝。
路过肉铺,林长东又开始嚷嚷:“我真的特别特别特别不爱吃牛肉,你可千万别买啊。”
然而这一次他说完这话,张流玉却没有报复一样马上去买他“讨厌”的菜,这让他忍不住问:“这回怎么不买来气我了?”
“买不起。”张流玉冷冷回他。
“什么买不起,这能有多贵。”说着,林长东夺过对方手里的荷包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一摞纸币,不过都是些一毛两毛一块两块的,面额最大的也就一张二十,他粗略数了数,里面最多有三十多块。
林长东又问老板牛肉一斤多少,肉铺老板说这是黄牛肉,要十六一斤。
林长东又看了一遍荷包里的钱,“才16?那不是还有三十多块吗,买两斤回去吃呗。”
“这是明天和后天的伙食费。”张流玉将荷包抢回去,“你想吃回你家吃去,你吃头牛都没人管。”
“那我今天没带钱,算我先跟你借行了吧。”
“谁知道你还不还。”
“这点钱我还能赖账啊?”林长东说,“大不了你让二哥从我月钱里扣,全扣完都行。”
看张流玉还是要走,林长东将人拉住,“别不信啊,你就当我想吃行吗。”
“……”
“快点嘛。”林长东晃晃对方胳膊。
张流玉不耐烦甩开对方的手,只能挑起了肉。
他们要了两斤牛腱子肉,老板看天色也晚了,就把剩下的两根牛大骨也送给了他们,虽然上面已经剃得不剩多少肉渣了。
现在张流玉的荷包里就剩一块钱了,他想着再去买包糖,结果两人刚进商店,他刚刚从货架上拿了东西就要去结账,林长东已经拆开一根冰棍吃了,还嚷嚷催他过来帮自己结账。
“……”张流玉过去把东西到收银台上,无奈问老板:“这两样多少钱?”
“一块一。”老板说。
“一块一?!”张流玉捏着一块钱有些呆,“这个小包的白糖不是才八毛吗?”
“是八毛啊。”老板拿着个苍蝇拍子挥来挥去,“冰棍三毛。”
张流玉抢过林长东手里的冰棍看了包装袋一眼,然后又一脸黑的把冰棍塞回对方嘴里,这王八蛋还知道挑贵的吃!
“那怎么办,我都吃了。”林长东含着冰棍口齿不清道。
还能怎么办,张流玉只能把白糖放回来原处,并将最后一块钱递给了老板。
老板在抽屉里翻了翻,给他找了一张五毛和两毛,在接钱时,林长东又半路截胡拿走了那张五毛。
“你又要买什么。”张流玉已经气得没力气发出质问的口气了。
林长东嘴里叼着冰棍,又去打开旁边的冰柜一阵翻找拿了个白色包装的冰棍,并迅速打开包装袋。
张流玉就想问他是不是准备把冰棍当饭吃时,林长东一手将冰棍递给他,一手把钱递给老板。
“四毛。”老板收钱报了价,又马上拿出一张一毛钱放到收银台上。
“拿着吧,又不能退了。”林长东举着冰棍送到对方嘴边,看人还是没接,他就往人家嘴唇上碰了碰,张流玉后缩了一下脖子,才肯把东西接过去。
张流玉将手中方形雪糕的一角咬掉,他含着甜丝丝也不忘说冷漠话:“拿我的钱请客,你真是好意思。”
“什么叫拿,我会还的。”林长东把找回来的钱都叠好,然后给对方塞回了荷包里。
后面五毛钱也没留住,林长东说自己想买一顶自己的草帽,张流玉就把钱全部借给他了。
到班里后,张流玉身上的衣服都已经干了,他便先去了厨房做饭。
林长东觉得身上有点脏,毕竟那河水说不上有多少细菌和微生物呢,他想着找个人问问哪里可以洗澡,但是院里好像没其他人在,他准备去问问张流玉时,梁晖一众人刚好回来。
他们几人各自扛着一根粗壮的竹筒,他目测至少有三四米,竹身外皮还绿油油的,看样子应该是刚刚从林子里砍回来的。
“这是要干什么?”林长东问。
“准备做竹筏。”梁晖拍了拍手,“过几天有用。”
“哦。”
“身上痒死了,这个竹子全是毛。”祝骁边抱怨边拍自己的衣服,“在哪洗澡啊。”
梁晖说在后堂屋,其他几人也等不及了就要一起洗,林长东一同跟了上去,澡房挺宽敞的,好几个水龙头钉在墙上,有点像北方的澡堂子。
林长东挣扎了一下,也脱了衣服加入他们。
“怎么是冷水?”林长东连忙从水龙头下躲开,“也太冰了吧!”
“废话,接的山泉水能不冰吗。”梁晖回他说,但这水淋在他身上又像温水一样,看着就享受得很。
“没有热水吗?”林长东搓了搓胳膊,那一捧冷水浇头下来搞得他起了一身冷疙瘩。
“大男人洗什么热水,这么热的天。”梁晖说,“你要是受不了,吃完了饭,等老三烧热水了让他给你也烧一桶吧。”
林长东说行,但转念一想又不行,一下子张流玉该不会笑话他怕冷吧,他想着浑身都热了,于是又慢慢踱回了水龙头下,先从背上开始适应水温,适应好以后这水倒也没那么刺骨了。
“唉,这些香皂都是谁的,我随便拿一个用了?”祝骁站在一旁的墙面前,看着眼前墙上用木板钉起来划分成一格一格的储物台问。
这储物格子除了放香皂还有牙刷漱口杯,看样子应该是一人一格,只有公用的洗发水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梁晖:“香皂各用各的,谁跟你混着用。”
“妈的,那我没有啊,我用什么?”
梁晖拧了水龙头,走过去踮起脚在最上面一排摸了摸,然后拿出两块没拆开的香皂递给他说:“三毛一块要不要?”
“三毛?!外面才卖两毛你他妈敢黑一点吗!”
“那你手搓吧。”梁晖又问另一个新来的,“长东你要不要?”
“只有香皂?”林长东问。
“有香皂都不错了,我都想直接拿洗衣粉洗。”
林长东也不知道管家有没有给他准备这些东西,但他还真用不惯香皂这东西,他指着其中一格子里的一瓶沐浴露和洗发水,就问:“这是谁的,我挤一泵用用没事吧?”
“这是三哥的。”何权青回他说,“他不和我们共用洗发水。”
“哦,那就没事了。”林长东自作主张的各挤了两大泵弄到自己身上头上。
洗完澡回房间以后,林长东才发现管家给他打包的生活用品都放在了另一个箱子里,他下楼时晚饭还没做好,但班里一群饿死鬼已经在侧屋外边坐着乘凉等开饭了。
“你能不能别晃来晃去,挡道!”张流玉刚刚转身,手里的锅铲差点就插到身后人的肚子里了。
“他们叫我进来看看菜什么时候好。”林长东两手揣兜站在灶台旁边说。
“快了。”张流玉没好气说。
趁对方去外面水龙头洗菜盆的机会,林长东直接用手捻起了碟子里的一块牛肉,他快速吹了个半凉后就丢进了嘴里。
林长东一直知道自己饭量不小,在家的时候他就挺经常犯饿的,现在来到这里,他更是感觉自己长了两个胃,撑了一个马上就空一个似的。
接着是第二第三块,他打开还在灶火上的锅盖,准备把锅里的一颗牛骨头也叼走时,身后传来了幽幽的一句:“要不你把锅也端走得了。”
“……”林长东不觉尴尬的还是把那颗骨头拿了出来,“我帮你试毒还不行?”
“用不着,想毒死你我另有办法。”
“对了,我把你的洗发水打翻都倒出来了。”林长东吹了吹手里的骨头,又对着骨筒吸了一口包裹在里面的热汤,味蕾马上被一股萝卜混合牛油的香甜味填满了。
“赔我。”张流玉冷静而言简意赅的说,他将洗净的菜盆往灶台上一放,又蹲下去添柴火。
“我哪里赔得起,你没看到我三毛钱都拿不出来啊。”
张流玉还是淡淡的两个字:“赔我。”
“多少钱?”
“3块。”
“这么多!”林长东宛如听到天价一般嚷道。
张流玉见鬼了一样瞅了对方一眼,“再来烦我就五块。”
林长东将啃干净的骨头往灶火里一扔,自己也往地下一蹲,他挨着对方,无奈叹息说:“五块就五块吧,让你赚两块。”
第14章 疤
晚饭过后时间还早,一伙人在院里坐了一会儿消消食,林长东还在想他们接下来会有什么活动时,这些人就陆陆续续的要回房间休息了。
“睡这么早?才八点半啊。”林长东拉住梁晖说。
“九点半就要全体熄灯睡觉了,明天还一堆事呢,哦,忘了跟你说,明天七点吃早饭,起晚了就没得吃了,八点要做事了。”
“七点吃早饭?!那不得六点多就起来了?”
“是啊。”
林长东抓抓头,也回了自己的宿舍,当他在那张小木床上躺下来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把自己送进什么训练营了……
叩叩——
听到敲门声,林长东一个懒洋洋的起身过去开了门。
“你对我的洗发水沐浴露动了什么手脚?”门外的张流玉一见着人就马上质问他。
林长东懒散的表情瞬间认真起来,他的注意力先是放在对方两截白花花的手臂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我不是说了吗,我打翻了,我把我的挤进去还给你。”
“……”张流玉还是有些许质疑在,他本来想说什么,最后又觉得没必要,于是转身就走了。
林长东扒拉着门框,看对方转身下楼的背影,目不转睛的还是在往对方的那两条微微摇晃手臂看。
他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刚刚也才注意到张流玉的右手小臂上有一条挺醒目的长疤,微微凸起的伤疤上还有分布整齐的缝线走针痕迹。
认识这个人这么久了,他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张流玉把手臂裸露出来,现在想想,在学校的时候哪怕天再热,对方也是穿着那件春秋款校服,不穿校服的时候也是穿着一件薄衫或是衬衣,总之都是长袖款式的。
真是多灾多难的一个人,他心想。
林长东睡眠质量一向挺好,能吃能睡也能玩,临睡前,林夫人打了个电话问他明天是不是该回去了,林长东说自己在这里过得挺好,让她千万别来接自己回去,电话一挂,他头往枕头里一埋,想了两件事后就睡着了。
不过他没有早起的习惯和意识,还是何权青来敲门叫醒的他,林长东只知道人可以通宵到六点,他还不知道人可以六点多起床,这么早起来怕是要赶着替公鸡给太阳打鸣还是什么的。
早饭吃的是面条,林长东也不知道是什么面条,总之挺素的,整口锅里只有水和面,汤水都煮得浓白。
“这是人吃的吗?看着也没味啊?”林长东拿着空碗筷,不是很想动手。
“配菜在桌子上,用那个放一块吃。”岳家赫边盛汤边说。
“哦。”林长东等对方打完早饭,自己也动手捞了大半碗的面条,没放配菜前他尝了尝,真是一点味也没有,连盐都没有放的程度。
餐桌上的那盘配菜已经被挖空一半了,林长东用勺子舀了一勺才认出这是西红柿辣椒炒肉碎。
这配菜光是看着就足够令人垂涎三尺了,西红柿和辣椒都切得细烂,肉沫裹在酱汁里,卖相通红沁着油光,凑近嗅一嗅,西红柿的酸、青椒的辣、蒜泥的辛、以及猪肉的荤混在一起酿出了一股抓人心胃的醇厚油香酸辣味儿。
林长东舀了两大勺放进面碗里,稍稍搅拌一下后汤水就变红了,少许细小的辣椒碎和油脂浮在汤水上,看着让人食欲大增。
他先是喝了口汤,刚刚刷过牙的口腔干涩感已然全无,热汤烫流进肠胃里,唇齿间只剩浓郁的鲜香。
他想了想,又倒回去加了一网勺的面进碗里。
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的,还是当地风俗如此,他们早饭也不是在餐桌上好好吃的,而是端着个碗,要么蹲在厨房门口吃,要么靠墙边上、坐台阶上。
林长东也学着何权青坐在门槛上,他看少了人,便问:“师父和三哥不吃吗?”
“他们吃过了。”
“什么时候?”
“师父每天五点就起来了,三哥做完早饭就吃了,他们不等我们一起吃。”
“哦,那他一般几点起来做早饭。”
何权青用筷子将面条卷成一大团然后再塞进嘴里,“六点这样。”
那么早,林长东在心里感叹。
吃过早饭,林长东跟着他们去了中院,梁晖说的做事就是要训练而已。
然而却不料那个姓周的已经在那里了,他想招呼问问这人过来干嘛的,但是师父也在那,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看人都过来排成队站好了,师父就说:“老七,去拿杆子来。”
老七叫的是何权青,也就是老幺,这事是昨晚吃饭时师父刚刚下的决定,当时林长东还怪不能接受,毕竟这就代表着第六真花落周家了。
何权青听到吩咐就马上从队伍里跑了出去,大半分钟后,他抱着一捆约莫两米长的竹竿跑了回来。
“分完站好。”
师父也没看他们一眼,而是正忙着锯地上的竹筒,那是昨天他们扛回来的那堆,看样子,师父是要做竹筏了。
何权青过去将手中的竹竿一一分给了五个师哥们,周通和林长东看着旁边人都散开了距离,他俩也跟着散开找到了合适的站位。
林长东还以为他们要练习什么少林棍法的,结果师父只是让他们双手将竹竿举过头顶保持不动。
一开始林长东还觉得没什么,不过举着久了胳膊也是酸的,他趁师父转身去拿工具的机会偷偷把手放下来一点,结果师父后脑勺长眼睛了还是怎么的,马上就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并用锯子的背面打了一下他的后背。
他们大概举了一个小时这样吧,保持动作合格的师父都允许他们去上桩了,就剩林长东和周通两个新兵蛋子还在那里举着。
天上的太阳敞亮全露出脸时,张流玉提着一篮子的菜回来了,看样子应该是上早市去了。
原本林长东还老想偷懒,也没有战斗意识的,现在这会儿那是举得一个比天高,站得比尺直。
但张流玉也就扫了那两个还在举杆子的人一眼,便毫不关心的就进侧屋去了。
林长东很想问师父他们要举到什么时候,他也想上桩。
岳家赫在梅花桩上走了两轮就下来帮师父捆竹排了,就剩梁晖和何权青在那里练全装,还是拿了头壳和狮衣一整套的在桩上,看他们的默契程度就知道平时没少练。
而祝骁则是一个人在另一排桩上走着,他手里分别举着两块砖头,虽然步子走得没那么具有观赏性,但是也很稳,确实是带着底子来的。
太阳渐渐烫了,林长东的两只手早已经又麻又酸,旁边的周通也没好到哪里,两人头也不能挪,只能靠看地上的影子判断对方是怎么个状态。
张流玉抱着一只菜盆从侧屋里出来,他挑了个太阳晒得着的空地铺上一张粗布,又把盆里的鲜笋片拿出来陈列铺平。
他今个依旧穿着长袖,还是件全白的的确良衬衣,林长东看见他忙碌的手臂被阳光穿透,洁白的袖子里是一条修长匀称的手臂剪影,他想着那道疤,想知道是为什么而来的。
终于在林长东快要假装威武装不下去时,来了个人把师父叫了出去。
看人一走,林长东立马就把竹竿放了下来,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身上的五行山总算没了,真是说不上的轻松。
林长东晃悠了一下,发现周通还在坚持着,他也不放在心上,直接过去找张流玉搭话了。
“别来妨碍我。”张流玉加快了晒笋片的速度,并想马上离开这里。
“我帮你怎么就成妨碍了。”林长东也学着对方的动作晒起了东西。
“用不着你帮。”
好在笋片没多少,这会儿马上就晒完了,张流玉拍了拍手,拿起菜盆就回屋去。
林长东紧随其后也跟着进了侧屋的厨房,又追着人到厨房后边的水龙头边上蹲下,看对方洗起了青菜。
“今天早饭不错。”林长东冷不丁说。
张流玉有点小意外,但这也不足以让他给对方个好态度,“你没话说可以不说。”
“行,那我问你个事。”林长东说。
“……”
看对方不吭声,林长东又问:“行不行啊,让不让我问啊,千金。”
“要问赶紧问。”张流玉又是不耐烦起来。
“你的手上怎么有个疤。”林长东直白说。
张流玉细细搓洗着菜杆上泥沙,“与你无关。”
林长东把两只手伸进装满水的菜盆里刚刚泡上,就被对方打了一下手臂。
“拿出去。”张流玉呵斥他说。
林长东不听,还变本加厉的将两只手压到了盆底,压在了那些青菜上面。
“林长东!拿出去。”
“我不拿。”
张流玉其实已经有点免疫对方那些无理的言行举止了,但他每次还是得做一下心理建设才能控制自己不去把对方打一顿,“你想干什么。”
“你先回答那个与我无关的问题我就拿出去。”
“……”
“快点呀,我想知道得很,我都想一宿了。”
“……”
“你再不告诉我,我还能想一宿,谁让你亮出来给我看见,你总不能赖我眼睛生得好自己看见吧。”
张流玉两手不由得握成拳头,他心里又是深吸了口气,随口编了个:“刀子划的。”
“谁划的。”
“忘记了。”
林长东脑子一转,“你装忘记的吧?”
“?”
“说啊。”
“……”张流玉心里一口火气看着对方,“我自己划的行了吗。”
林长东这下才肯把手从水里拿出来,不过他脸上也没有什么闹事的神色,反而多了更加严肃的探究:“你没事划自己干嘛?”
“想划就划。”张流玉将盆里的水倒掉又打开水龙头,继续洗他的菜。
“我不信。”林长东说,“你让我看看。”
“一边去。”
“快点,我要看。”林长东急说,并上手捉住了对方的手腕就要撸起衣袖。
张流玉连忙护住自己的手臂,“凭什么给你看!放手!”
“我就看!”
“放手!你流氓!”张流玉艰难的护着自己胳膊,死死抓着手臂和衣袖防止对方撸起来。
“看一眼就流氓了,这有什么不能看的……”林长东劲大,终于还是把对方袖子推开了。
张流玉见状,也不护着了,能做的只有假装冷静,“放手。”
“这不是你自己划的吧。”林长东说,他两手攥着对方的小臂,用大拇指腹轻轻摩挲了两下那些不平整的走针痕迹。
这疤划在小臂外臂上,歪歪扭扭的一条,从增长的新肉来看可知当初伤得不浅,不过令他没想到是,张流玉看着瘦,手臂的体脂率还挺高,捏起来软绵绵肉乎乎的。
“看够没有!”张流玉服气到已经放弃挣扎了,“要不要把胳膊卸下来给你拿回去研究。”
“这谁给你缝的,缝得像条蜈蚣一样。”
“……”
“不过蜈蚣也还行,以后不要藏着掖着了,又不难看,不过你要是还想藏着,那你不能给其他人看。”
张流玉心想说这种没什么水平的安慰话有必要搞出这一箩筐的大动作来做铺垫吗,他正想嘲讽回去时,发现旁边的门框里已经站了个人。
师父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拿着根竹竿冷冷道:“老四你出来。”
【📢作者有话说】
本文副标题《舌尖上的何家班》
第15章 谁让你帮他求情的
林长东立马松开张流玉的手,提心吊胆的起身走到了师父面前。
师父瞥了这个新徒弟一眼,转身往外走了,林长东跟在后面,想解释又不敢解释的。
两人一前一后准备走出厨房时,师父又转身过来看他,责问说:“你招惹他干什么。”
“我没招惹他……”林长东觉得自己说的是实话,但他说出口又很心虚,真是见怪了。
师父似乎是哼了一声,又凶巴巴的说:“回去站着!”
“……是。”
林长东折返回中院,发现其他人都站成了一排在那,不过他们现在已经不是在举竹竿了,而是平举着两块砖头。
他看到地上还有两块,便自觉的捡起来也过去罚起了站。
师父出来看到这一幕,又是生气的不满一哼,他拿着竹竿过去,在梁晖背上打了三棒,嘴里还念念有词说他当大不会看管小的,放纵师弟偷懒种种。
林长东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偷懒,但他肯定是算偷懒了,他暗暗期盼师父过来给他两下,但愿望落空了,这让他有点良心不安。
师父打完梁晖训完人,把竹竿往旁边一扔就出去了,看也没看林长东一眼。
举竹竿是真不能跟砖头比,胳膊酸起来的时候,手臂都在摇晃,林长东真怕一下给自己砸脚上了。
师兄弟几人就这么站着,太阳直射头顶了,他们脚下的影子快缩到最短时,祝骁忍不住吱声了:“师父又不在,我们集体休息一分钟不行吗,一分钟不行,十秒钟也行啊。”
“你怎么知道师父不在,万一呢。”岳家赫闭着眼,脸上冒汗的热气都将他的眼镜蒙上了一层雾。
林长东心里梗着老半天了,他没忍住问:“那什么,是不是因为我……”
“不光你,我们都一样,不过管他因为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师父罚人本来也不讲道理。”梁晖口干舌燥道。
周通斜眼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已经快十一点了。
“忍忍吧,师父估计午饭时间就回来了,他总不会不让我们吃饭的。”梁晖又安慰大伙说。
林长东早就饿了,才来这里第二天,他就已经开始觉得最有盼头的事情估计也剩是吃饭睡觉和逗张流玉了。
“呀,怎么搞得,太阳这么毒怎么都在这里晒起?”
外面突然进来个人说道,林长东还记得张流玉管着这人叫师叔,
而师叔身后还跟着个女孩,可能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个子不高,脑袋两侧绑着两束低马尾,头上别了五六个花花绿绿的发卡,他估计这就是那个不会说话的小师妹了。
“师父他让我们练手劲呢。”梁晖代答说。
“年年练这个,练成什么样才得,这么晒下去,晚上要脱皮的,来来来,过来躲荫了。”师叔走到院中那棵柿子树下,他将一个红色塑料袋放到石桌上,“你们师父回来我再讲他。”
师叔普通话说得有点蹩脚,总是夹杂着一点方言和口音,可林长东听着却觉得很是和蔼可亲,不会像师父那样,让他一听就害怕。
几人还是不敢动,师叔哎呀一声,直接过去拿走了何权青手上的两块砖头放下,又拽着人过去,边走边对后面的师侄们说:“赶紧赶紧,都过来吃烧鸡。”
“行不行啊,大~师~兄~”祝骁问梁晖说。
梁晖也是挣扎了一下,心想大不了再扛一顿揍吧,“歇吧歇吧。”
听到他这么说了,其他几人才陆陆续续放下了砖头,过去树下躲太阳。
林长东手已经麻到没知觉了都,如果现在有人要把他的胳膊卸走他都未必能感觉得到。
师叔让他们自己把烧鸡分了吃,他要进屋去看看楼梯,说是师父叫他来修的,二楼有段楼梯确实是有点毛病,林长东每次走那几级台阶都怕给踩断了。
何权青已经按照师叔的吩咐拿了刀子出来,他把刀交给梁晖,梁晖对着金光冒油的鸡腿落下一刀,然后又让何权青先拿去给师叔吃。
“给我个中翅。”祝骁说。
“你急什么。”
梁晖撕下包着烧鸡的油纸一角,然后裹住鸡腿把子,利落将剩下这只鸡腿也切了下来,他看向旁边的女孩,招招手:“婷婷,过来。”
师妹有些害羞的从树干后面过来,梁晖把鸡腿递给她,又逗她问上几年级了。
师妹一只手全张开手掌,一只手比了个“2”的剪刀手表示自己上七年级了,她接过鸡腿,又用手语比了个谢谢。
“初一了还不长个,多吃点长高高。”梁晖拍了拍她的头。
一个人不能说话还真是很难从外表看出来,林长东为师妹很是感到遗憾,这真是挺可爱的一个小女孩。
何权青很快就回来了,他手里还拿着那个鸡腿,“师叔说他不吃。”
“他不吃你吃吧,啊。”梁晖正忙着分割剩下的鸡肉。
何权青不太好意思,他又一个个问了其他几个师兄要不要吃鸡腿,没人想吃了他才敢咬下去。
林长东不太爱吃鸡肉,他觉得鸡肉多多少少都有点柴,但他还是尝了一块鸡胸肉,其实还挺好吃的。
不过他想着待会还得吃午饭,怕是吃了这个待会吃不下那么多饭,他就没再拿第二块了。
“周通,你不吃?”梁晖问坐在一旁的人说。
周通摇摇头,“我等会吃午饭就行,吃了占肚子。”
林长东眉心微动,没忍住挑事:“这么大个人,胃口就那么点正常吗?上没上医院看过啊?要不要帮你挂个专家号?”
周通本来应该是不太想搭理对方的,但是出于礼貌还是接了话:“我的胃口大小很正常,但是,我只吃我喜欢吃的东西。”
“……”林长东面色短暂的黑了一下,接而又扯出张笑脸来说:“哦,这样,那可能有点抱歉了,班里估计没有你喜欢吃的东西。”
“这话怕是说早了。”
“不早了,厨房里做的都是我爱吃的。”林长东嘴一张就是胡说,“怕是没有你喜欢的那口了。”
“我喜欢吃什么应该还不需要别人来定义吧。”周通反应很快的浅笑说。
林长东心里骂了对方一句装什么装,果真有其父必有其子,装客气真是一脉相承装得有一套,“你那点喜好用得着定义吗,那不就是明摆的吗?”
“所以我说了,林大少那话说早了,厨房里做什么我都爱吃。”
“哟,多巧的事。”林长东似笑非笑的,“我们喜好还挺相同,多大的缘分不是?”
周通想了想,轻松说:“吃个饭也不算喜好吧,又不是第一天吃了,怎么,林大少爷以前没吃过乡下的粗茶淡饭,以为这是一种雅兴吗?”
“雅兴又不是看事物是否具有欣赏性艺术性来决定的,粗茶淡饭也好山珍海味也罢,我觉得吃流玉做的饭就是雅兴,心态而已,你要是没有那也正常,我倒是也愿意点拨点拨你。”
“受教了。”周通仍是很平静,“不过至于人总是会把新鲜感当作一时雅兴。”
“那是当然不能跟你比,吃了多少回也就是个客人。”
“……”周通心态挺好,他点点头,承认:“确实,十几年吃下来没有千顿也有百顿,也就勉强算个常客。”
林长东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早就听说你在学校成绩不一般,果然才子说话就是有水平,嘴巴不光是会说,还真是能吃。”
“能吃谈不上,吃多了自然能吃得多而已。”
林长东心想这人也真是好意思,家里什么条件还跑来何家班蹭吃蹭喝,也不看看班里什么条件还要多伺候他一张嘴,伙食费付没付都是一回事,真不知道他那个暴发户的爹有没有告诉他到饭点了不要在别人家待着。
林长东又过去拍了拍周通的肩膀,大度无比道:“那就欢迎你加入何家班了,还好师父收了你,以后就不算客人了,想吃多少吃多少,都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说是吧。”
周通肩膀被拍得有点痛,他点点头,风轻云淡说:“确实,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这不就对了吗,别把自己当外人一样,看你这内敛得还以为我不欢迎你呢。”林长东笑笑说。
“是吗,那我还真是误会你了。”周通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是你暗中使绊不欢迎我呢。”
“说的什么话,我能做那种事吗。”林长东啧一声,“我要做那也是明着做,偷鸡摸狗不是我的行事作风。”
“嗯,早有耳闻。”周通点点头,依旧保持着体面的微笑,“看来我还挺走运?”
“那确实,一不留神就让你进来了。”林长东也魄力不减依旧从容,“只能说师父还是太给师伯面子了。”
“那这其中恐怕有点误会了。”周通唉一声,“林大少爷刚刚来恐怕是不知道我爸和师父之间其实已经不相往来十几年了,师父这回能松口让我入门,主要还是流玉的功劳吧。”
林长东揣在兜里的两只拳头不由得攥紧,“怎么,他把师伯师父劝和了?”
“倒也没有那里厉害。”周通好像一直在等这个机会一样,说:“他只是帮我说服师父收我入门而已。”
林长东咬牙嗯嗯两声表示赞同,“没办法,老三出了名的为人和善心软,帮你一把也是应该的,就算是个不相干的路人来,他也是欢迎的,你多虑了,不用太把这份恩情放在心上。”
“那还真是,要不然也轮不到你这个不相干的路人。”
“那你也误会了,我还没有没用到要他帮我求情。”
这两人不知疲倦、不停不休的还着嘴,最后还是因为有人过来给周通送东西,这话题才突然打断。
“这两个人他妈的到底在说什么?”祝骁叼着一根鸡翅边啃边说。
“谁知道他们。”梁晖蹲在树下吐着鸡骨头,“交流上流社会吧。”
看周通那人去处理自己的行李没空搭理他了,林长东便直奔了厨房。
张流玉看到这人气势汹汹的闯进来,便像看到人无法躲开的天灾要降临一般无可奈何道:“饭还没好,出去等着!别来……”
“谁让你帮他求情的!”林长东怃然又气愤的打断对方说。
张流玉没听明白也没听清,“什么?”
林长东受了天大的委屈、吃了巨大的亏一样,他抢过对方手里的汤勺,又嚷嚷:“谁让你给他吃饭的!”
【📢作者有话说】
要的就是这种直面出击的对轰。
第16章 你想我告诉你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张流玉被对方的举动搞得有些不知所措,甚至都忘了生气,他紧张问:“出什么事了?”
林长东拿着个汤勺,有点无力的晃了晃,嘴里的子弹大炮突然也不舍得放了, 他努努嘴,含糊换成一句:“没什么,就……什么时候吃饭?”
张流玉感觉怪异,但他又没有细究的打算,“快了,等最后一个菜好,师父回来了就吃。”
“哦。”林长东有点丧气的把汤勺还给对方,“那你煮吧。”
“……”张流玉接过汤勺,“有事?”
林长东心里憋着话,不过这话再问出来可能就有点蠢了,他心想算了,他管不着人家的过去,他还管不着以后吗。
“没,你忙吧,我出去了,不然师父回来又揍我。”林长东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张流玉若有所思两秒钟,又叫人站住,“林长东你回来。”
林长东诧异回头:“怎么了。”
“过来。”张流玉说。
林长东意外“嗯?”一声,又惊喜哦一声,他走近对方,黏糊糊问:“干什么。”
张流玉用围裙擦了擦手,他拿走盖在一只菜碟上的盘子,接着从碟子里拿个鸭腿递给对方。
“哪来的鸭子。”
林长东没有马上接,但这并不是因为他不饿,或者不爱吃鸭肉怎么的,只是鸡腿鸭腿这种东西,好像是要留给年纪小的吃。
“今早买的。”
“你还有钱买啊。”
“两斤牛肉还不至于吃垮全班,赶紧拿着。”张流玉催促说。
林长东还是摇头,“留给老七吃吧,你给我拿别的。”
“他不爱吃,快点,我没空等你。”张流玉说。
“哦。”林长东这才接过去,还不忘乖乖的说个:“谢谢。”
张流玉突然怀疑这人是不是出了什么精神问题,不过他也没问,毕竟如果对方能一直这么正常,那得算好事一桩。
林长东咬了一口手里的鸭腿,又问他可以在这里吃完再出去吗,他怕自己吃小灶会引起社会动荡问题,毕竟一只鸭子才有两只脚。
“随便你。”张流玉下意识舔了舔拿过鸭腿的手指,将上面的油脂舔干净后才想起去洗手。
林长东靠在墙边上吃了起来,他没去餐桌那里坐着吃,因为桌子对着门的,外面能看到。
这鸭肉很紧但不硬,应该是放养的土鸭,张流玉拿干笋炒的,油光和辣椒炒得很香都裹在了外面的鸭皮上,林长东还有点担心吃皮会满嘴油腻,但是一口下来油脂混着香辣的汁水很适中的减淡了。
张流玉站在灶台前,一会儿翻翻锅里的食材,一会儿整理厨具,也不去管屋里的另一个人。
林长东快吃完了才找了句话说:“你知道我爱吃什么吗?”
这话到底是质问还是疑问都有点莫名其妙,张流玉本来都不想接话的:“我怎么会知道。”
“你想听我告诉你吗?”林长东问。
“……”张流玉码筷子头尾的手顿了一下,“不想听。”
“哦。”林长东把啃得差不多的骨头再放进嘴里奋力咬断成两截,“不想听就算了。”
“……”
张流玉真是被对方今天这一出又一出的给整不明白了,这人平时跟他说话不都是大呼小叫的,现在讲礼貌就算了,这还客气起来了。
难不成是师父前面把他怎么了?打了骂了洗心革面了?
在感叹师父有这等妙手回春的本事时,张流玉又有点担心师父是不是打骂得太过了,毕竟如果是因为他们两个人的那点小打小闹,确实是有点没必要。
“我现在没空听,你有空写到纸上拿给我吧。”张流玉补充话说。
时间过去有一会儿了,林长东有点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写什么?”
“……”张流玉不是很想重复第二遍,主要是觉得有点别扭,这样对方该不会以为他很好说话吧,“写你爱吃的和要忌口的,免得下次做错菜出什么事。”
“我没忌口,只有不爱吃,我不爱吃鱼生刺身还有日料那些,其他的都行。”
张流玉莫名无奈到想笑,“这个不说也行,这里也没有给你吃。”
林长东心想也是,“爱吃的……有点多,我今晚回去再写,明天给你。”
“嗯。”
林长东看自己进来有段时间了,他觉得该回去了,但是走之前又突然想问:“我写了你会当回事吗。”
“……”
“你不会故意打发我才这么说吧。”
张流玉觉得现在不点这个头,事情就没完没了了,“我尽量。”
“哦。”林长东不禁暗暗窃喜,不过又想多嘴一句:“那你也会记他们爱吃什么?”
“不会。”
“为什么?”
“因为他们什么都吃,也不会像你有这种要求。”张流玉实话实说。
“ 我这个是商量,不是要求。”林长东纠正说,“要求是你必须要做,商量是我们意见统一的结果。”
“……”
“你说是不是?”林长东立在门槛上固执问说。
张流玉不想承认,但勉强“嗯”了一声。
林长东从差不多有20公分高的门槛上欢快跳下去,又回到了师兄弟的队伍中。
收拾好那堆鸡骨头以后,几师兄弟又无事发生一般继续回去举起了砖头。
结果他们刚刚站好,头顶的楼上就飘来一句:“吃饱了才有力气举是吗。”
师父这神不知鬼不觉的一句话丢下来,直接把下面六个人给砸了个浑身发冷,就跟有桶冷水泼下来似的,凉飕飕的。
梁晖尴尬笑笑,牵强回上面的师父说:“我们给您留了半边胸骨,一点没动呢师父,您也尝点?吃好了才有力气骂我们不是?”
剩下五人想笑又不敢想,心里都敬他是个汉子。
大概是听到了师父的声音,张流玉立马小跑出来就说可以开饭了,不过没人敢动,师父也是从楼上走下来了才让他们解散先去吃饭。
今天的午饭师叔和师妹也在,师父一边问师妹刚刚放暑假吗,一边又夹起一只鸭腿要师妹接过去吃了。
师妹比了个手势,不过师父和大伙都没看懂,是师叔代转告的:“昨天刚刚放的,今天上午才到家咧,婷婷长新的大牙了,咬不了硬的,她前面吃过鸡腿了,给别人吃吧。”
师父看了桌上一圈人,又让何权青拿去吃,何权青却说:“上个月我吃过了,前面也吃鸡腿了,师父您给其他师哥吃吧。”
在当地,家里吃鸡鸭时,腿部一般都是留给家中小孩的,这种传统似乎是大部分人都会自觉维持的,林长东现在也才发现自己竟然也知道这个事,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知道的,毕竟他们家里不可能出现差一个两个鸡腿这种事,他估计是自己以前去哪里做客见识过,所以记在了意识里。
何师父心想直接把鸭腿放回盘子里谁爱吃谁自己拿就行,不过话都撂到这里了,不见得还有人敢拿,而且好像今天桌上就只有一个鸭腿,他便说谁要就赶紧拿走,自己夹着手累。
但是依旧没什么人吭声,有吭声的也是嘀咕说不吃,师父看着没人要,便直接放到了张流玉的碗里。
“师父,我前面吃过一个了。”张流玉小声回应说,“不用给我了。”
“吃就吃了,再吃一个不碍事。”师父说。
林长东夹菜的动作一顿,他往斜对面看了一眼,直接无视了张流玉那个暗示他闭嘴的眼神,他于是主动承认说:“师父你别听他乱说……是我吃的。”
“……”师父将筷子一放,先是喝了口水,才说:“下次要买就买长八只脚的鸭子,省得我问来问去。”
桌上人一哄而笑,最后鸭腿也是张流玉吃了。
饭后他们得到了两个钟的午休时间,林长东想着回房间后想着立马把他爱吃的东西写下来,下午直接拿去给张流玉,但是吃得太饱,他趴在床上才写了几个菜名犯困了。
他心想晚上再写也行,于是把纸笔一扔,眼睛一闭,马上就昏睡了过去。
下午的训练又上了强度,他可以上桩了,先学上桩后面再学表演。
但是上桩是无法靠自己一个人完成的,无论是做头还是做尾,两个站位都要掌握,师父的要求是先学会做头,从一米三的基本桩开始学。
这个步骤需要有经验的人来带,林长东是二哥岳家赫带的,梁晖带周通,祝骁本来就会这个,于是提前了进度跟何权青配合练习走桩。
狮头上桩无比考验核心力量和腰力,弹跳力也不能差,而狮尾更甚,不仅要底盘很强,还要力气够足重心够稳,这样才能把狮头举起上桩去,同时还要合理借狮头的力把自己也送上去,狮头狮尾必须有极高的默契才能完成全狮上桩,但凡两者有一个失误,轻则起桩失败,重则会半路掉桩,若是掉的高桩,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二哥的讲解和示范都很精准易懂,但是林长东实操起来却并不顺利。
他看梁晖和何权青配合示范的动作宛如会轻功一般,他甚至看不清狮尾是怎么就突然踏空上去了,他们这一套动作下来,看着是行云流水、毫不费力,但背地里到底是练了几千次几万次,想必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是不是我太重了?”林长东问二哥说,他为自己笨手笨脚感到有点沮丧,这是他人生里第一次对自己的聪明才智产生了质疑。
“每个刚刚学的人都会这么想,你长得高,底盘不稳很正常,慢慢来,不着急,听我说的做。”
二哥说话做事都很有耐心,人也沉得住气,从头到尾都没有给过林长东一点不耐烦的脸色或是口气,他人看着斯文,力气可一点也不小,林长东一米八几的个头差不多165斤,来来回回举那么多次估计也是累得不轻。
而且他自己还没完全学会靠自己的腰力和弹跳力上去,二哥托举的过程就会很吃力,他每次上到一半就失败了,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林长东还没成功上去过一次。
二哥让他别气馁,先歇口气待会再来,林长东郁闷的到旁边坐了下来。
再看周通那边,情况还不错,他已经能上去了,这种挫败感一上来,林长东更加郁闷,觉得手脚都没了劲儿。
“用功就能学会的东西,别浪费时间想着怎么跟别人比。”二哥看出来了林长东的焦虑便安慰他说,“人家家里几十号人几百根桩子,没上过一回也看过几百回,多多少少耳濡目染一点,别想那么多,进屋去喝口水吧。”
林长东心境渐变,他受教的点了点头,“嗯,我洗把脸去。”
“去吧,顺便喝点水。”二哥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长东拍拍屁股起身,他想着再回屋换双轻一点的鞋子,于是就掉头往了堂屋的方向走去,结果一进去就看到张流玉杵在堂屋的木窗前。
张流玉好像被抓了什么现行一样,有点局促的连忙摸摸窗厩,又用手上的抹布擦起来。
林长东驻足,开门见山就问说:“你在看周六吗?”
“……”
张流玉没吱声,林长东又问:“那你在看我?”
“没有。”这下张流玉就回答得很果断了,甚至是抢答的程度。
“没有就好。”林长东松了一口气,他继续向前走去,在上楼梯转角时,嘴里又轻轻默念了一遍:“没有就好……”
【📢作者有话说】
何家班暑假夏令营正式开课啦。
(大家可以去搜一下上桩的视频看看就知道有多难了,hhh)
下面给没看过下部《陈桥下》的朋友列一下何家班人物构成排序方便阅读:
1-梁晖(16岁),老大
2-岳家赫(19岁),常称二哥
3-张流玉(17岁),常称三哥
4-林长东(18岁),林四
5-祝骁(16岁),祝五
6-周通(17岁),周六,大师伯的儿子
7-何权青(14岁),跟师父姓的养子
8-何语婷(13岁),师叔的养女
=师父:何为道,何家班“创始人”
=师叔:何可为,何家班“编外人员”
=师伯:周悟,大老板,六黄庄“主理人”
第17章 三更学艺
焦虑燥热的温度慢慢从瓦片上溜走,柴火晒得不够干而烧出的发酸炊烟味从厨房里飘出来时,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林长东现在已经能勉强成功上桩了,不过还是保不稳重心,十有七八都是失败的。
到点师父就放他们去吃饭了,林长东心情不太好,连胃口都变小了,吃完两大碗饭以后都没再去盛第三碗。
班里晚上没什么娱乐活动,班里为数不多的电器也就是电灯和一台洗衣机,连彩电也没有,几人坐在堂屋前下了会儿象棋,消化得差不多就各自回去洗漱休息了。
林长东早早的就洗完了澡,他把白天的烦心事暂时扔到了一边,回到房里就开始编写他爱吃的东西。
不过他思路有点乱,浪费了好几张纸才把草稿打好。
等他写完,整个房子院子都睡着了,他一看时间,也才十点半,林长东蹑手蹑脚的出了自个宿舍,他踮着脚尖轻步来到张流玉的房间。
左右张望确定安全后,林长东轻轻叩门两下,忽然不自觉的紧张了起来。
他说服自己就算被人发现也不会怎么样的,他又不是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但他还是觉得紧张,到底为什么紧张,这也很难说。
班里的宿舍门都没有什么正经的锁头,门背后就一个生锈的铁质插销锁,还是变形的那种,听到门背后传来插销松动的声音,林长东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又往后退一小步。
张流玉应该是已经躺下休息过了,头发看着有些糟乱,他穿着松垮垮而贴身的短袖,那把长命锁就悬挂在胸前。
林长东又看见对方手上的伤疤,不过他现在已经知道这疤怎么来的了,要是真认真问起来,张流玉肯定是不会说的。
所以林长东今天下午问的何权青,这老幺说话都学不会拐弯抹角,问什么就答什么,老幺说张流玉手上的疤是别人划的,还是他的小学同班同学,那是挺坏的一个人,老幺气愤形容说,因为对方污蔑张流玉偷别人的镯子,在抢夺“物证”时,对方拿三角尺在他胳膊上划出来的。
看到门外这人,张流玉不太意外但也没有很热情,“有什么事?”
“有,有的。”林长东伸手进兜,将一直紧攥握在掌心里那张纸条假装拿出来递给对方,“你白天让我写的那个……我写完了。”
“哦。”张流玉伸手接过来。
“你看看能不能看懂吧。”
张流玉本来也没有马上打开的意思,但他听对方都这么说了,好像也得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纸条刚刚展开,林长东便急问:“看得懂吗?不懂的话,你现在可以马上问我。”
看是看得懂,就是有点……
张流玉没忍住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又垂眸将目光落回手中这张宛如菜单一样的纸条。
先不说上面这些菜他会不会做,林长东能记着这么多菜名也是有够能吃的。
这纸条林长东还分了三板块,分别是家常菜、小吃和西餐,每个板块都标了序号整齐排列,并在每个菜名后面还备注了口味要求和喜好程度,例如第一道菜是:酸甜芋头煲,不放薄荷,★★★★☆。
看着清一色下来都是四到五颗黑星星,张流玉有点搞不懂这一步还有必要画出来吗,但凡是三颗星的程度也进不了这张汇合了古今中外各式菜系菜样的菜单吧。
“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林长东第三次问了。
“没有,我认识字。”张流玉说着就把纸条折了回去。
“哦。”林长东有点不得劲,“难道你就不好奇我的喜好吗?”
“看不出来你有什么喜好。”张流玉说,“我认识的和不认识的菜上面都有了,你的喜好有点广泛,要是想好奇也得有个对照吧。”
“……哦。”林长东沮丧的抠了抠门框。
张流玉想不通这有什么可丧气的,“我回去再看吧。”
林长东哼了一声,“看什么,你都看懂了。”
“……”张流玉心里暗叹口气,他压低声音,“字看懂而已,内容回去我再琢磨一下,赶紧回去睡觉吧。”
“你不光要看,你还要记下来。”林长东要求说。
“这么多我怎么记得了?”
“那你……就记20个也行。”
张流玉说行,“我尽力。”
“你要尽全力。”林长东顽固说,“少说敷衍人的话。”
“我知道,你赶紧回去,别吵到别人。”张流玉催促说,毕竟师父就睡在自己对门侧上方呢。
林长东这才放过了对方,他一步三回头的倒回自己宿舍,但是躺下床后却没有困意,他怀疑是自己晚饭吃得少了碳水供能不足导致的。
开心的事办完了,烦躁的事又钻回来,林长东一想到自己连个桩都上不好就心烦得睡不着觉。
在床上翻滚两圈以后,林长东没忍住起身穿衣换鞋下楼了。
当地早晚温差很大,哪怕白天有30℃的高温,晚上,尤其是夜深的时候,空气都是掺着霜气的。
何家班的房子主体主要在堂屋,堂屋是待客以及供神位的屋子,他们就睡在堂屋上班的二层阁楼里,堂屋主楼左侧就是厨房,右侧没有盖能住的楼,但也建了两层能遮风避雨亭廊连着堂屋主楼,第一层下边放着兵器架,还有些许花花草草,二层上边只有一张喝茶用的空桌子,师父今天就是在二层上面盯他们吃烧鸡的。
林长东独自来到梅花桩前,他摸摸这比他矮了一大截的桩柱,想试着再上去一次试试,但就他一个人又无法完成。
他还没有看过桩上的风景是怎么样的,想到这,林长东只能窝囊的用爬上去了。
他回忆起两段梁晖在桩上的走步,于是也试着走了起来,但也就能迈出第一步,因为就算知道接下来要踩哪一个桩,也不知道是要怎么样去踩,狮子腿抬起来的时候,是否需要踢步、打转、踮脚,这些他都不知道。
林长东正想打退堂鼓的时候,梁晖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这么晚还在练呢?怎么样,学会了?”
林长东看到夜色里有一颗红星在流动,再一细看,原来是梁晖在抽烟而已,“不怎么样,差点觉悟吧应该是。”
“怎么回事,我瞧瞧。”
梁晖将烟灭了,确定有火光的地方都熄灭冷却以后,他将剩下半支烟又收回口袋里,“你来举我试试。”
“行。”
梁晖个子不高,但人很有劲儿,四肢灵活而邦邦硬,林长东看着感受着对方一跃而起,轻松越过自己头顶,他就觉得不可思议。
“你看你这不是举得高高的吗,现在你就先学着怎么把我举起来,举快一点。”
弄懂前面人是怎么上去以后,林长东也就着这个思路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发力核心,果然再弹跳起步时就轻盈了很多。
不过他和梁晖的身高体型体重差太多,梁晖给他做尾有些难度和风险,所以他们也就没有配合练到全狮上桩那一步。
但就先学会起步这一件事,两人就耗了一个多小时,人都整得大汗淋漓,林长东很是感激对方,就说待会上去拿点零食给他,他管家给他留了很多,管家给他留了四个箱子,他都没打开过,也是前面找纸笔了才发现有一箱子吃的。
“给小的吃吧,我不爱吃那些。”梁晖将那有点瘪的半支烟又拿出来点上放进嘴里,“你要是真想谢,整一根来也行。”
“多大的事,一根算什么,给你拿一条。”
“真的假的?”
“这能有什么真不真的,中华行吗。”
“行啊,不就等你开口嘛。”
这趟回去,林长东终于累得睡着了,不过他梦里还是在想着怎么上桩,以至于身体不自觉的抽动,梦里他脚下一空落下桩去,直接把自己给吓醒了。
第二天中午午饭后,趁着午休的功夫,林长东让何权青给他带路去代销点买了一条中华回来,他本来想着一人一条的,但是那个代销点限购,只卖他一条。
他拿烟回去给大伙分了,就梁晖和祝骁要得最积极,二哥不抽烟,本来也说不要的,但梁晖说是好烟,他又说:“那也给我一包吧,下次带着去粮所办事方便点。”
林长东直接给了岳家赫两包,又掏出两包准备递给何权青,但他想想又收手了:“老七,你还太小了,不能抽烟,长大了再说。”
“哦。”何权青也没抽过,他看是分东西就乖乖等着了。
烟盒里还剩四包,林长东把目光放到旁边的周通那,大方就问他要不要。
“谢谢,我不抽烟。”周通客气回复说。
林长东切了一声,准备把自己嘴里的烟点上时,张流玉走过来瞄过来看了他一眼,那是一个好奇的眼神,林长东很轻易的就读出来那个是一个意外他原来也抽烟的眼神。
林长东清了清嗓子,直接把烟吐了出来,“谁刚刚塞我嘴里,白白瞎了一支烟真的是。”
梁晖和祝骁看着那洁白的烟棒就被对方这么踩烂了,心疼之际还忍不住反问:“不是你自己要抽的吗。”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抽了,我早就戒了!”林长东提高声音嚷嚷说。
“你?你昨晚不是还说今天抽个润的吗,怎么就戒上了,”梁晖哟了一声。
林长东看向某个人的背影,没缘由的大喊一句:“刚刚决定戒的!”
得益于昨晚的加班加点,今天林长东和二哥的配合就默契了很多,他已经能顺利上桩了,不过做狮尾上桩就又是一回事了,他要举起前面的狮头是很容易,但是对方上去以后,他又学不会借力上位,一不小心还把二哥拖下来好几次,给人家摔得是眼镜片都砸出了镜框。
难度加倍,烦恼也跟着加倍,林长东这一天下来比昨天还郁闷。
他知道这晚又是一个难眠之夜,所以都没回房间休息,当他还是一筹莫展时,二哥出现了,不过二哥的场面话不多,就说:“我也睡不着,带你练两圈累了估计就睡着了。”
才加了两天班,林长东很快就追上了周通的进度,这种偷偷努力的感觉有点令人上瘾,林长东一连三个晚上都把自己捆在了午夜里的桩柱上。
“今天你去还是我去。”梁晖打了个哈欠,两手撑在护栏上往下看,“第四天了都,我再下去也太刻意了吧。”
岳家赫扶了一下眼镜,“我去吧,你去睡吧。”
但岳家赫才刚刚走两步,梁晖又叫住了他:“等等,别去了。”
“怎么?”岳家赫问。
梁晖用下巴指了指楼下的方向,继续保持悄悄话的口气:“有人先去了。”
“谁。”岳家赫问。
“你猜一下。”梁晖神秘兮兮的说。
岳家赫想了想,“老五?”
“他的鼾声我在这儿都能听到,早梦到当新郎官去了。”梁晖调侃说,“能指望他就见鬼了。”
岳家赫再想了想,虽然心里已经是有了答案,不过他倒也没有很确定。
“老七吗。”岳家赫一边说着,一边倒退两步回去。
岳家赫头往外一伸,目光下落到院心里,只见张流玉如同踩过钢琴键一样踩在那一根根桩柱的黑影上,他缓缓走近,最后在距离林长东还有两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找……谁?”林长东问。
张流玉不好意思但又直勾勾的看着他:“你。”
第18章 抓月亮
“你怎么……”坐在桩上的林长东有些诧异又有些紧张,他从桩上跳下来,“怎么还不睡觉。”
“那你不也没睡。”张流玉回说。
“我不睡那是因为……”林长东话堵回去,他总不能说自己晚上出来加训吧,那对方不得偷偷笑话他啊。
“我不困。”林长东改口说。
张流玉没拆穿他也没有追究下去,而是突然换了个口气叫了对方一声:“林长东。”
“怎,怎么?”林长东听对方这话犹犹豫豫神秘兮兮的感觉不太对。
张流玉走至最近的一根桩子前,他摸了摸桩身,问:“你学会了吗。”
这没来由的问题让林长东有些费解,他学没学会,就算张流玉平时不关心,那这几天他走来走去的,多多少少也见过吧,突然这么问,是在嘲笑他吗?
“早就会了。”林长东说,“一点都不难。”
“哦。”张流玉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走了一会儿神,又问:“你今晚不练了?”
“?!”林长东手心不由得冒汗,对方怎么知道自己晚上会来加训,他不禁试探:“你怎么知道,你还这么关注我?”
“倒也没有,就是……看见了而已。”
“我睡不着下来打发时间而已,再说了我哪有偷偷练习,一个人也练不成啊。”林长东完全不心虚的强编说。
张流玉挺给他面子的点了点头,说:“我可以带你练一会儿。”
“你?”
林长东怀疑自己听错了,但他这种怀疑并不是因为对方提出了这个建议,而是对方竟然说带他练习。
林长东之前都问过二哥了,问张流玉会不会耍狮子,二哥说不会,因为师父从来不给他碰,一是怕摔下来出事儿,二是学这个太苦,不合适他。
“你会?!”林长东问。
张流玉有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怎么可能,你都没学过你怎么会。”林长东怀疑对方真是来看他笑话的。
“看多了就会了。”张流玉说,“很简单。”
“那应该是你的错觉,怎么可能光看就会。”林长东心想这话不就是来笑话他笨的吗。
“应该…是会的,不过我没有试过……”张流玉又变得犹犹豫豫起来,甚至有点难以启齿说:“要不你举我上去一次试试。”
“那怎么行!师父知道了不得骂死我……”林长东立马拒绝了,“真掉下来事情就麻烦了。”
“不会。”张流玉肯定说,“还是说你举不动我?”
“你就那点身板我能举不动你?”林长东抱着根桩子上摸下摸起来,“少看不起人……”
张流玉心想算了,于是转身要走。
“等,等等。”林长东看对方要走又马上过去把人拦住,“你去哪?”
“回去睡觉。”
“……”
张流玉挪步,越过对方就要回去,结果林长东手臂一张,又把他拦住了。
“举,举你一次也行……”林长东说得很是牵强,“我不会告诉师父的。”
张流玉脸上有一点惊喜的兴奋在,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他点点头,看似很镇静的嗯了一声。
“一米三的,你能上吗。”
“能。” 张流玉说,“我去拿腰带。”
“不用腰带也行,我不上去,我比你重太多,你带不上我的。”
一般狮头腰上都要系一根腰带,这是给狮尾抓着用的,腰带是连接狮头狮尾很重要的一体脊骨。
毕竟每个人的身形有差,直接扶腰的话不仅容易打滑,还有可能影响到狮头的发挥,虽然抓腰带也会有点勒人,但是效果肯定要好一点。
“那,可以。”张流玉心想也是。
林长东不敢说自己其实是根本还没掌握狮尾上桩的技巧而已。
两人来到一米三的桩位前调整好站位,林长东问对方准备好了吗,张流玉点点头:“好了。”
林长东一开始也抓过二哥和梁晖的腰,但是他没感觉有什么,但是现在……
“可以了吗?”张流玉看对方迟迟没动作便问。
“可,可以了。”林长东又用衣服抹了抹手汗,接着对称扶在了前人的两边腰畔上,薄薄的两片,好像……抓着易碎的盘子那样。
“那我来了。”张流玉不容等待说。
林长东收回神,“啊,嗯。”
但林长东这神收得有点不够彻底,张流玉刚刚蹬越起来时,他还没反应起下一步应该把对方举过肩头,这动作一乱,两人的重心就偏了。
“!”
“!”
林长东踉跄后退两步,尽管他已经马上反应回来了,但也没能及时补救成功,二人就这么惊心动魄的直接后跌了下去!
这一刹那,天旋地转中他们看见有颗月亮在画潦草的线,房屋都扭曲换了形,幸好林长东及时仰起了脖子以及套紧身前人的腰,才没让自己后脑勺磕到地板上,也没让张流玉失力飞出去,就是林长东的背有点辣。
“……”
“……”
两人叠大饼似的叠在地上,当眼前的月亮不再被重影笼罩时,张流玉肘击了一下背后的人,“放我起来。”
林长东眼睛一闭,头一歪,抱着人不算太迟的“晕”了过去。
“快点!”张流玉又用脚去蹬对方的腿。
“……”
“林长东!”张流玉又不敢喊太大声,深更半夜了把其他人吵醒就麻烦了,“放手!我要生气了!”
林长东这才好像被叫醒了一样,他松开对方的腰,哎呀一声:“怎么回事,刚刚地震啦?”
张流玉赶忙从对方身上下来,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还有点被惹怒后的不高兴:“早知道不找你了。”
“不找我你找谁。”林长东坐起来,一手撑在地板上,歪着头凑近对方气鼓鼓的脸,有点嘚瑟说:“你要是找得着别人你还能找我啊?”
“……”张流玉推了对方肩膀一下。
“唉,也就我最好说话了,顶着这么大的风险陪你玩还要被你说。”林长东饶有意味的看着人,“要不要再来一次?”
“你根本就不会,懒得。”
“我那是没准备好。”
“那你又说准备好了。”张流玉板脸撅嘴,“骗人。”
“我……我那是心里准备好了,身体还没有,失误失误。”林长东不觉尴尬说,“第一次配合哪有不失误的。”
张流玉还是要走,林长东连忙追过去又劝说:“我真会,刚刚就是没表现好,不信你再试试。”
“不信。”
“不信再来一次。”
“不来。”
“不来我就告诉师父了。”
“……”
林长东看对方不给答复,他清了清嗓子,就准备开嗓吆喝:“师——”
“来来来!”张流玉连忙改口,“你别喊啊!大晚上的!”
“干嘛瞪我,我这是鼓励式引导。”林长东拽着对方的一撇衣角带人往回走,“你看别人不敢的,我都敢,要不还是我最体贴人,你说呢?”
“明明就是威胁……”张流玉小声吐槽说。
两人再来到桩前,张流玉不太信任的也警告身后人:“你再摔我,我也告诉师父。”
“你看看你,师兄弟之间怎么能说这种不信任的话呢。”林长东扶住对方的腰,“我哪里舍得摔你,来来来。”
“……”
“这次不会失误了,我留着神了,放心。”林长东保证说,“我准备好了,你好没有。”
“……”
林长东从后面将头探上前,下巴垫到张流玉肩上,“好没有啊,千金,开个金口吧。”
张流玉拧了拧肩膀把人抖开,“……好了。”
张流玉提起腹气,两人步伐默契往后退一步接着再迈向前做好预备动作,张流玉腰力收起,脚下放轻蹬起半成的跳跃动作,林长东适时将他托起,张流玉屁股不使力的贴在对方头顶,并在半空中及时收脚,两手继续保持着举头壳的动作约莫一秒后,他双脚落桩,挺起腰力直起身顺利的上了桩。
不过腰上的手松开那一瞬间是很吓人的,因为他们的力量才刚刚达成一体,这头尾突然断裂的感觉,跟半身瘫痪差不多,人突然就没劲儿了。
张流玉站在桩上,他呼了一口气,又小心转回身来看下面的人,可能是第一次在这个位置上看风景,他有点按捺不住生出得意的欣喜,但又有点小记仇:“本来就很容易,前面都怪你。”
“谁教你的。”林长东也很惊喜,但他才不信对方没学过,没学过哪有上去这么轻松的,他刚刚学的时候怎么就那么难,他又不可能比张流玉笨!
“看就会了,很容易。”张流玉还是这么说,“你要是一看就是十几年,说不准也会。”
林长东估计也就是这么回事,不过对方身姿轻盈,要上去也不是太难的事,主要是有胆子在,这一点更重要。
“你快下来吧,别站上面,我看着背冷。”林长东催促说。
张流玉还有点不想马上下去呢,但林长东急得要死:“快点下来,一下被发现就完蛋了。”
“你不叫喳喳的,谁会发现。”张流玉说,他慢慢蹲下去,准备扶踏板跳下来。
“赶紧的,我接你,快点。”林长东张开手臂。
“不用,不怎么高。”张流玉很是轻松的就从桩上跳下来了。
“你还真是会吓人。”林长东嘀咕说。
张流玉拍拍手灰,“我回去了,你继续吧。”
“还这么早……你就回去了?”
“不早了。”张流玉脸上全是心满意足的神气,“十点多了。”
林长东无言以对,更无言以对的是对方下了桩语气就变了,明明前面求人还有点可怜兮兮,现在又跟他生疏陌离得像仇人一样。
人怎么能这样,敢情他就是个半分钟的托举工具呗?
“你就想试一次?”林长东问他。
“……嗯。”张流玉把前面的心情都收起来,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我就问问,我没说支持你的意思。”林长东又自己推翻自己的说法,“这事得听师父的。”
“就算我还想试也帮不了你,我带你上不去。”张流玉很是有自知之明的说,刚刚他在上去时就感觉到自己的腰力和体重都不够带人上桩。
“我当然知道,我没指望你教我。”林长东心想对方果然还是知道自己不懂装懂了,“我就……问问而已。”
“……哦。”张流玉认同点头,接着又要转身回去。
“你真就试一次啊?”林长东又叫住人。
张流玉看着人:“……”
“我就问问,你别当真,不过你……算了,你回去吧,我就问问……”林长东挠挠头又喃喃自语。
“我没当真。”张流玉说。
“哦,我怕你当真呢,试一次感觉不错吧,但是你可别找别人试啊,指不定别人会摔你……不过他们也不敢,反正你别试……就这一次也行……”林长东搔搔头,又用鞋尖戳戳地板,“我不会告诉师父的,你要是找别人我就告诉了……反正你试一次就够了……”
张流玉被对方说得也有点动摇,但也不完全是动摇,只是觉得对方太啰嗦聒噪了,他想了想,“那再试一下的也行。”
对方这么说了,林长东又忍不住纠结问:“这不太好吧。”
“……”张流玉本来心情挺好的。
“不过你想的话,我勉为其难也能再陪你一次,我不会告诉师父的,你放心,你真想的话,也没问题,就最后这一次,也行,你想的话,就试试呗,不过可能……反正你想再试一次也不是不行……”
“我应该行,你行不行……”张流玉没耐心听对方叽叽喳喳的说不明白个事,于是干脆打断了对方的话。
“我有什么不行的。”林长东也打断对方的质疑声,“我怕你出事而已。”
“应该不会,要是上不去你接住我就行。”张流玉想法很是简单,“不用带你上去的话没问题。”
林长东内心挣扎了一下,他强逼自己叹了一口气没让高兴跃然脸上,“行吧,那再来一次也行,就一次,你别想多了,我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
这次张流玉想试试上一米八的,两人重复起前面的配合动作,虽然这次上去的动作有点小瑕疵,不过归根结底还是上去了。
张流玉站在更高的位置上时,心界又是不一样的开阔,他看着那也就比桩子高出几公分的林长东得仰头看他时,张流玉觉着自己像是一颗星星或是一朵云,总之像个人必须要仰望才能看见的事物。
他没听到林长东催促他下桩的声音那般,步步加快在这一根连着一根、一级比一级高的桩子上跑了起来,他看其他人都是这么跑桩。
“张流玉!”林长东心连着肺都要被拽出来了一样,他在桩下跟着跑,慌忙叫对方停下来。
这桩子下什么垫子也没有,摔下来就是水泥地,要是磕了碰了指不定要脑袋开花呢,老幺何权青右脸颊上的酒窝就是从桩架上摔下时,把面部肌肉磕坏了磕出来的,可想而知这其中的危险系数有多高。
他们皮糙肉厚的摔摔也没什么事,那师父都不让张流玉碰了摸了,还天天拿长命锁绑着,谁敢想要是真掉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
张流玉跑到两米七的桩就停了下来,他现在再往下一看,顿时有点腿软。
要是直接跳下去,恐怕有点难度,但是现在往回走也不太容易,毕竟往回走是走的下坡路,而桩子之间的距离并不近,桩子之间的最高落差甚至有半米,最远距离差不多有一米,他往上跑时只觉得是往高处去, 现在要往回走了,却像走下深渊去一样。
“你别动!”林长东喘着粗气在下面说道,“等我一下。”
“干什么?”
“你先别动就行。”
林长东看了看左右,然后跑到右长廊的兵器架那里抽了一根红缨枪拿过来。
他将枪头对准地面,把棍身举起送到张流玉身边,说:“你先扶着走完这一段。”
张流玉想说不用,但是棍子过来时他本能的就抓住了。
其实这棍子没有任何真正意义的安全防范作用,但在心理作用这一块还是挺有用的,两人噤着声不说话,张流玉没多久就把难下的那段高桩给走完了。
林长东随后松开了红缨枪身,方便对的当拐棍使用拄着,张流玉从桩上安全下来时,林长东的头痛和呼吸才恢复正常。
张流玉也是有点不好意思的,但他没明着说:“我第一次上去,不知道还要往回走,你怎么不提醒我。”
“我要是知道你要在上面跑,我都不会让你上去。”林长东劫后余生一般仍是喘着气,“报复我的成本倒也不用这么高。”
“那倒也没有严重到要以身入局报复你。”
张流玉把枪放回架子里后,又要去洗了个手,林长东也跟了过去。
今夜无云无风,何家班的房顶、地板上、柿子树上都敷着冷潇潇的月霜。
晚上压水井抽上来的水发着寒气,冻过一样的井水将那只褪了色的洗手盆填满,又冻住一颗天上的月亮。
张流玉轻轻拨了一下那颗浮水的月亮,打圈的波纹将圆月推开,短暂的散成一小片月光后又很快汇成一颗蛋黄。
“我给你抓个月亮。”林长东突然有感而发说。
“怎么抓?”
“用手抓啊,这样。”
林长东将手潜入水盆里,掌心伏到月亮倒影处,隔着水层,他手心里就躺了一抹发冷的月色。
他慢慢抬手,可刚刚出水面,一眨眼不到的功夫,月亮就又溜回了水里。
于是他又重复了一下前面的动作,在手即将出水面时,他催说:“你快点接。”
“你幼不幼稚。”张流玉实在说的。
林长东保持着动作不变,固执道:“那我都给你抓了。”
“……”
“快点接啊。”
“……”张流玉只好把手也潜入水里,他将掌心浮于对方掌心上,稳稳当当的“接”住了这颗月亮。
林长东点了点对方的掌心,也摸到了月光的温度。
张流玉稍稍把手掌心托出水面,月亮就再一次掉回了水里。
“怎么掉了。”林长东一副好像真不知情的惋惜说。
“你去问你的同类看看。”张流玉说。
“我的同类?”林长东疑惑,“是什么。”
张流玉一本正经看着对方:“猴子吧。”
“为什么?”
“你猜。”张流玉将湿答答的手从水里拿出来,手掌一张,将拖带出来的水都弹到了对方脸上。
林长东下意识脖子后缩,但还是接了一脸的水珠,“什么叫我的同类,全人类不都是猴子进化来的吗。”
张流玉笑笑没解释,他从兜里拿出一张帕子擦了擦手,林长东等对方擦完了,又抢过去给自己擦了擦脸。
“……”
“干嘛这么瞪我,这水不是你弄上来的吗。”林长东提着那张帕子,像用毛巾搓背一样在脸上猛擦。
“……帕子不用还我了。”
两人蹲在水盆边上洗完手了,林长东才突然明白对方让自己问猴子是怎么回事。
“回去了,猴哥。”张流玉调侃他说,起身就要离开。
“回去这么早干嘛。”林长东叫住他,“我还有事没说完呢。”
张流玉停步,问:“什么事。”
“那个……”林长东脑子宕机了一下,过了三秒钟脑子里才有信息跑出来,“那个,明天吃什么?”
“早饭?”张流玉问。
“额……嗯。”林长东点头。
张流玉想了想,“吃面条吧。”
“跟今早一样吗?”
“换个配菜吧。”
林长东说行,张流玉看对方没话说了,他转身又要走时,林长东又突然问:“那配菜,配菜吃什么?”
“还没想好,明天早上再说吧。”
“哦。”
张流玉前面转到一半的身子刚刚拧过去一点,后面的人又问:“那午饭呢。”
“……”张流玉挺无力的看着人三秒后,才说:“你不能一次问完吗。”
“一次问完那就没得聊了。”
“……”
林长东不觉自己哪里说得不对,“我说得不对吗?”
“午饭还不知道。”张流玉说,“你还有什么问题,没问题我走……”
“有。”林长东抢答说。
“赶紧说。”张流玉有点命令的口吻。
林长东张张嘴,哑然片刻,“我还没想出来,你等我想一下。”
张流玉:“那就是没有。”
“怎么没有,想就有了,我现在还没想到而已。”林长东无理道,“你要等我想一下。”
“……”张流玉无奈沉默两秒钟,“想到没有,没有我回去了。”
“你还没说午饭吃什么呢。”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张流玉问他,“你吃什么不是吃。”
“我就乐意问。”林长东走近对方,靠到对方身边的柱子上,“所以午饭吃什么。”
张流玉有点怨气的推了这人一下,“不知道,明天上早市了才知道。”
“哦。”林长东抿抿嘴,“早市都卖什么?”
张流玉不想搭理他了,这分明就是没话找话浪费他的时间,“不知道,想知道自己去看。”
话毕,张流玉马上就要跑走,不打算再给对方一点抖废话的机会,但这人眼疾手快的拽住了他的胳膊。
“干什么。”张流玉瞪他。
“……”林长东嘴边还没准备好话,他组织了一下语言,终于找到一句:“明天我能跟你一起上早市吗。”
【📢作者有话说】
久等了,就写摸摸肚子摸摸腰就锁了…
第19章 谁跟你有情分
“为什么跟我一起,你不能自己去?”张流玉问。
“这话问的……”林长东手欠去拨弄对方的肩前的长发,但很快就被拍开了,他哎呀一声,“我那不是想跟你去才问的吗。”
“……”
张流玉在对方略显闪躲的目光里看到了一点憨厚的别扭,这让他也有点变扭起来。
“谁让你想,你不想不就行了,自己去。”张流玉说完就想逃走,但是这人怪招人烦的又把他拉回来。
林长东把人拉到柱子旁边,自己又挡到对方面前,明摆着要堵住对方去路,说:“自己去有什么意思,我又没钱。”
“你没钱?你发烟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没钱?两百一条不是挺舍得?”
“两百才多少钱,没钱就是发烟害的……”林长东越说越小声,“师父把我的钱都收了。”
“师父怎么会收你的钱。”
“真的啊,真收了,师父说我大手大脚不适合修行就给收了,不信你去搜,我现在就剩一张十块在屋里。”
张流玉半信半疑的,他想问真的吗,但是再转念一想,这事有什么好关心的。
林长东兜里真没钱也不怕对方查,不过钱并不是师父要强没收代保管的,而是他散烟被发现后师父骂了,他主动交的。
张流玉突然想起个事来,又用悄悄话的语气软绵绵质问对方:“你有那么多钱怎么不还我的钱!”
“那不是等你来问嘛。”林长东看看对方的脸,心里又想别的,嘴上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谁知道你一直不来问……”
“你欠债不主动还钱还有理了?”
“我主动还,你拿了就翻脸。”林长东直言当泄愤说,“我不还你才跟我说话,你就不能反思一下自己。”
“……”
“你看,你今天说话多密,平时天天紧绷着个嘴多不开心,跟防着谁似的,多多说话身体才好嘛。”
才不是,张流玉心里哼道,别人根本不会这样惹他生气招他烦,不然张流玉哪里有这么多话要说。
张流玉还是觉得这人还是坏东西,可是他又不觉得这些是坏话了,“我有什么可反思自己的,我不想搭理你是我的自由。”
“行啊,那我不给你这个自由。”林长东蛮横说。
“行什么,用得着你给吗?”
张流玉还以为林长东这几天老老实实的是真的洗心革面了,结果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一点都没变,还是坏得要死。
“反正你以后就是没有这个自由了。”林长东强词夺理道,“你得搭理我。”
“凭什么!”张流玉仰头瞪他。
“凭你搭理我,我就高兴还不行?”林长东说得好像自己很不占理一样,“别问这些废话,说出来多那个不是……”
张流玉心跳似乎有些失常,他恼羞成怒的推了对方肩膀一下,“那你高兴早了。”
林长东表情一拧,倒吸一口凉气“嘶呵”一声,“肩膀要裂了。”
张流玉不爽的又推一下,林长东又连连唉唉唉的喊痛。
“你自己玩吧,幼稚。”张流玉看对方嘴笑得都咧开了就知道自己办错事了,真是不该让对方占一点便宜。
“那能不能带我去啊,这事还没说清楚你不准走。”林长东没忘记回归正题。
“想去你就去,早市又不是我开的。”
看人要走,林长东立马抓住对方肩膀把人固定在原地不准走了,“我肯定想去啊,我不想我怎么会问你,我现在让你说,你想让我跟你去,你得这么说。”
“我干嘛要这么说!”张流玉觉得这人不可理喻已经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我才不说!放开我。”
林长东松开对方胳膊,又给人扯了扯袖子,免得起皱,“你不说你也得带我去,就这点小要求,照我俩的情分不能都拒绝吧。”
张流玉自己又拍拍衣裳,他见怪的轻哼一声,“我跟你有什么情分。”
“怎么没有。”林长东理直气壮的。
“哪里有。”张流玉也很是硬气。
“我们的同学同窗同门之情还不算啊?三哥,三哥?三哥!”
林长东脸怼过去,叫一声换一个调的喊,张流玉看对方跟要唱起来似的,他赶忙堵住对方的嘴,“你能不能别喊!一下他们都听见了!”
林长东一张嘴说话,张流玉又连忙把手收回来,但他又怪嫌弃的用对方的短袖布料抹了抹掌心上由呼吸带来的湿氲。
林长东偏头去嗅了嗅自己左膀的衣袖,也没闻到什么味啊,对方在凭空嫌弃他吧这是。
“你看你紧张的,不懂的还以为我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情分怕被发现呢。”林长东用一根手指去挠了挠对方的手背表示挑衅。
“谁跟你有情分。”张流玉立马把手藏到背后。
“没情分那就制造情分呗,我看我们机缘挺强的,你说是不是。”
张流玉跟对方吵得嘴都干了,他才不想应付这些有的没的了,“你说就有就有,让开,我要回去了。”
“唉,怎么又要走,话还没说完呢。”林长东又用身体挡住对方的去路,“你还没说我们明天能不能一块上早市呢。”
“能能能。”张流玉妥协了,早知道一开始就妥协了,反正他也不损失什么,现在扯了这么久,还惹他一肚子火,“我说能,可以了吗,可以让我回去了吗。”
“几点?”
张流玉张嘴就要说六点,但是一看到对方这纯找事的表情,他心里一横,就说:“五点。”
“五点?!”林长东心想这早市是有自己专属的太阳吗,天亮那么早。
“起不来就别去。”
“五点就五点,我在哪里等你?”
张流玉有点犹豫,但他想想又觉得对方不可能起得来,“就在这吧。”
“可以。”林长东保证说,“如果我做到了,你得犒劳我。”
“我犒劳你?”张流玉也是吃了没戴眼镜的亏,不然听到这话他也可以大跌眼镜了,“这有什么值得犒劳的?公鸡五点都起来打鸣了,你怎么不去犒劳它们?”
“我去学校一天我家里都得犒劳我一次,五点都比上学早了几个小时,你不该犒劳我啊?”
面对这种强盗逻辑,张流玉有的是对付的话术,但他意识到对方就是在故意找茬时,他就明白不该接对方的茬了,不然按照林长东这种尿性,他们吵到天亮对方都不带困的。
“行,我可以犒劳你。”张流玉改口说。
林长东没想到会是这个走向,他自认为有点场面失控,但又禁不住好奇:“那你打算怎么犒劳我?”
“明天再说。”张流玉说,“你做到了我才能兑现。”
“这……也行。”
张流玉为自己的机灵巧思感到高兴,但他脸上还要更淡定:“那你还不回去早点睡,还要不要犒劳了?”
“要,要的。”林长东心想这样也行,至少真捞到东西了,他心里乐着,又忍不住确认:“你真犒劳我?”
“嗯。”张流玉点头。
林长东一时半会还没想好要什么犒劳,看来他得回去好好想想了,这事让明天突然就有了盼头,他心里一宽就没管住嘴:“流玉…你真好。”
“……”这下张流玉可就堵心了,事情到底还是办的太复杂了好像,“倒也没有。”
林长东觉着对方好像怪害羞的,他也没觉得自己说得多夸张,不就夸一句而已嘛。
“回去吧。”张流玉小声说,“困了。”
“哦,好。”林长东这下真让了路,他现在就指望着天赶紧亮了。
两人往回走,才走了两步,张流玉又觉得自己好像把自己推进陷阱里了,他有些担忧的说:“你不能提太难办的犒劳。”
“我不会。”林长东保证说,“我提最容易的。”
“有多容易?”张流玉揣测了一下,但根本揣测不出对方眼里什么样的程度算容易。
“就是很容易。”林长东想了想,“就像……就像……”
“嗯?”张流玉被对方的拖沓弄得有点急。
林长东停下步子,看着人又是短暂的一阵思考,“就像,你能让我……”
“什么?”张流玉也止步。
这屋檐虽然下一盏灯也没开,但天上的月亮打在院里的地板再折射到房檐下也是能够勉强看清周遭一切的。
林长东在对方温柔和漂亮非常的脸上找到了个答案,他指着自己的眼睛,有些呆愣说:“那你能让我看一下你眼睛上的痣吗?”
张流玉心想对方真是要的这个犒劳,那还真是挺容易的,他闭上眼睛,问:“这样?”
林长东没吭声,他微微俯首,在张流玉脸蛋上亲了一口。
【📢作者有话说】
觉得流玉会生气的请扣1,害羞的扣2。
第20章 浮躁
温度相抵那一刹,张流玉颈根僵硬,他猛然睁开眼时,林长东的唇还停留在距离他脸颊不过三厘米远的地方。
“你…!”张流玉大惊失色连连后退两步,他上下两片嘴唇颤了颤,有千言万语的不可置信和不知所措不知从何说起。
林长东也有一瞬的紧张,但很快,这种紧张就从他眉宇间淡了下去,他抿抿唇,脸上只剩局促的情动不知:“流玉,我……”
张流玉眉头紧皱,失语的卞着嘴,脸色通红好像受了什么欺负一样可怜,他推了林长东一把,不知道是生气多一点还是无助多一点的说了个“讨嫌你”,接着脚下就啪嗒啪嗒的跑上楼梯逃走了。
林长东顿在原地,他心乱如麻的抓了抓头发,又缓缓蹲到地上抱住头,将流溢甜蜜的脸深埋在两只膝盖之间。
张流玉一路跑回宿舍,他把门紧紧拴上,又拿了凳子把门堵住,他靠在门背上双手捧着脸缓了一会儿呼吸,同时又警觉留意着门外的动静。
等他眼眶里那点因为情绪过于失控的挤出来的涩液都退下去后,张流玉也没听到外面有什么声音。
他狠狠擦了擦被林长东亲过的地方,想逼自己再挤出一点能够证明自己恼羞成怒的眼泪,但是怎么也挤不出来自欺欺人了。
林长东坏事做尽,竟然找到了让他无力招架的下流手段!卑鄙的流氓!张流玉蹲在门背下,换了八百个话术将那个人坏骂了八百遍。
张流玉头晕脸热的,又钻进被子里把自己缩成一小团,心里不断重复说没关系没关系,他只是被蹭了一下,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可这心理暗示并没有什么用。
他耳边控制不住一遍一遍回放二人今夜的对话, 三遍五遍的复盘下来,张流玉最后悔的就是闭了眼睛,他现在脑海里想到的那张脸,已经是要比平时见着时还要清晰的程度,而且……很帅。
方方正正的天框里有一半翻滚成青灰色时,林长东从卫生间出来,他赶到堂屋一看挂钟,也才四点四十,他回屋换了一身衣裳,又老老实实回一楼下坐着等候起来。
这一等就是把全班人都等出来了也没见着张流玉的影子。
“长东,你杵这干嘛,吃早饭了。”梁晖端着个碗出来看着人就说。
林长东啊了一声,“早饭做好了?”
“昂,你不吃啊?”
林长东说吃,又有点摸不着的头脑,张流玉什么时候从他眼皮下溜走的?他都在这守一夜了,难不成对方是趁他去洗澡的时候下来的?那待会对方不会不认他的犒劳申请吧!
林长东一进厨房,正在碗柜前摞碗的张流玉马上就加快动作,他过去拿碗,想搭话,但张流玉就急匆匆的出去了。
林长东追出去,但是又发现对方跟着师父一块走的,他跟也不是,不跟又不甘心。
犹豫之余,他还是硬着头皮撵了上去,但是师父却问他来干嘛。
林长东答不上来,只能牵强瞎扯:“跟您出去走走。”
师父说不用,他们这趟是要去办事的,林长东也就被遣退了回来。
两人这趟一走就是一天,中午和晚上两顿饭都是二哥做的,林长东坐立难安了一天,饭也吃不下,干什么也不来劲儿,而且他一夜没睡,身体有点累。
他大概等到晚上九点多这样,师父和张流玉才回来,二人看到他独自坐在桩上也是怪意外的。
“不睡还晾在这里干什么?”师父问他。
“我,不困。”林长东一往张流玉那里看,人就往师父后面躲。
“不困就回去读点书,浮躁。”师父一眼看穿了徒弟心里的焦虑,但也仅仅是看出了这一层。
师父往屋里走,张流玉也寸步不离的跟着,他真是一点见缝插针的机会都抓不到。
林长东继续独自在中院坐了十来分钟,师父突然就不请自来了,他手上还提着个大红色的狮子头壳,过来就让林长东接住。
师父指导风格跟拿着刀指挥没什么区别,林长东举着头壳在桩上走步,出一点差错腿根就挨打板子。
他们说师父已经很多年没有亲自指导过门徒了,他只传德不传技。
林长东晚饭等于没吃,被罚站桩时一肚子饿劲儿叫不停,师父估计也是看他可怜,十一点多就放人回去找东西吃了。
林长东按照吩咐把头壳放回堂屋的架子上,又准备上厨房找找找吃的,但是什么也没找着。
他郁闷的准备回房间掏点零食吃,但又意外的就在楼梯中间撞到了张流玉。
张流玉一看到他又要跑,林长东赶忙拽住人。
狭窄的楼梯转角连灯都没有,张流玉背对着他,要走走不了,退也不能退的,打起来好像也不实际。
两人互不吱声的在楼梯中间僵持了约莫一分钟,才因为被楼上的脚步声吓得匆匆松开了暗暗勾着的手。
10-20
同类推荐:
被疯批们觊觎的病弱皇帝、
死对头居然暗恋我、
穿成秀才弃夫郎、
穿越汉花式养瞎夫郎、
兽世之驭鸟有方、
君妻是面瘫怎么破、
茅草屋里捡来的小夫郎、
gank前任后我上热搜了[电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