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303文学
首页假太监也能当攻吗 110-114

110-114

    第111章 “等天明,天下便该易主了……


    正说着, 内殿传来了低低的咳嗽声。


    裴玄琰当即挥了挥手,“成了,去办吧。”


    吩咐完后, 他便急匆匆的走入了内殿, 瞧见闻析身子都还无比的虚弱, 便要逞强,手撑着床面要坐起身。


    “庭雪,别乱动,慢些。”


    裴玄琰知道闻析性子倔,也没让他继续躺着,而是一面扶着他的后背, 一面在他的身后垫了软枕, 再慢慢让他靠在上头。


    做完了这些, 他又折身, 倒了杯温水,这水是一早便已经被备好的, 只为了闻析醒来的第一时间可以喝。


    “来,先喝点儿水润润嗓子。”


    闻析手上没什么力气,便也没再逞强, 而是就着裴玄琰的手, 小口小口喝了几口,嗓子舒服了些后,才有了开口讲话的力气。


    “我是怎么了?”


    忽然腹部绞痛, 随之吐血昏迷, 这些来得太过于突然了,在那一瞬,闻析真的以为自己是要死了。


    裴玄琰先掖了掖锦被, 又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不烫,而闻析的脸色虽然苍白,但已经没有方才昏厥时那般无声无息的吓人了。


    “还问怎么了,你今日做了什么,自己不晓得吗?虽然糕点是用药膳做的,但这么一大盒,全部吃完了,你那脆弱的胃如何能受得了?”


    “太医说,你这是忽然之间吃多了,导致积食,你的胃本便脆弱,被这么一刺激,便出血了,幸而发现的及时,如今已经无大碍了。”


    一面说着,裴玄琰一面握住他的手,趁着闻析还在沉思之时,乘人之危的亲亲他的手背占便宜。


    “真是吓死朕了,日后可不许再一次性吃这般多了,知道吗?”


    他是因为吃多了,积食而导致吐血的?


    不过今日他的确是吃了不少糕点,几乎将那一整盒都给吃完了,往日他都能剩下大半,最后都便宜了裴玄琰。


    因为这个原因才导致的吐血昏迷,闻析难得有几分羞耻。


    “你……这件事,不许传出去,更不许让我大哥他们知晓。”


    裴玄琰挑眉,“庭雪的要求,朕自然是答应的,但朕也有个小小的条件,今日,便留在宫中休养。”


    在闻析下意识要拒绝时,裴玄琰又补了一句:“你又是积食,又是吐血,本便没养好的身子,更是雪上加霜,若是再强行走动,一回闻家便必然会被他们察觉。”


    “到时庭雪可别这口锅,扣在朕的身上,朕当真是比窦娥还冤啊。”


    闻析到底也没再坚持,当然不是因为裴玄琰,而纯粹是怕他脸色太难看,而被闻家人给察觉,又会让他们平白的担忧。


    原本因为他的身子,家里人便将他当做珍稀动物一般,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


    想方设法的,想要将他的身子给养回来,但到底成效甚微。


    闻析退了一步,但也提出要求:“你不准睡这儿。”


    原本以为裴玄琰会不肯答应,但没想到他一口应下了。


    这么好的机会,他竟然没有占便宜,反而是守在龙榻边,就这么陪在闻析身边,生生坐了一夜。


    闻析服了药后,因为身子太虚,便很快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夜,他睡得倒也是安稳。


    虽然闻析嘴上说不要与裴玄琰再有什么牵扯,但实则,在裴玄琰的身边,他的身体总是放松的。


    是一种,来自于潜意识的信赖。


    虽然裴玄琰霸道、固执,且变态,但至少不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他的事情。


    *


    如此又过了两个月。


    这里天气甚好,裴玄琰忽然带着闻析去了皇家马场。


    “庭雪,朕今日得了一匹赤兔马,你瞧,这马英不英武?”


    闻析抚摸着赤兔马的鬓毛,眸中也露出欣赏:“的确是一匹好马。”


    “庭雪你的腿还没好全,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先不试骑了,朕替你试一试耐力如何。”


    听到这话,闻析不由侧目看向身侧的皇帝,“替我试?”


    “这马,朕一眼便看中了,觉着最为适合庭雪你,可要先为这马取个名字?”


    男人对马都是没什么抵抗力的,何况这的确是一匹不可多得的好马。


    而且裴玄琰说要给他,即便闻析拒绝,到时这匹马也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出现在闻府,这么长时间以来,不止是闻析,甚至是整个闻府都已经对皇帝的强行送礼习以为常了。


    只是他这双腿……也不知此生还能不能有机会,可以骑上马了。


    闻析收敛了眸中的落寞,温柔的抚摸着鬓毛,想了想道:“那就叫疾风吧,它奔跑起来,一定如疾风一般的迅速。”


    “疾风,好名字,庭雪,瞧好了。”


    裴玄琰利落的翻身上马,可谓是英姿勃发,“驾!”


    闻析站了会儿,觉着脚酸了,便又坐回到了轮椅上。


    但他的视线,却始终追随着赤兔马。


    果然如他所说的,这匹赤兔马可谓是良马中的上等马,奔跑速度极快,如一道闪电般。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裴玄琰便已经骑着马,在闻析的面前,如孔雀开票求偶一般的,上演着各种高难度的动作,为博取闻析的注意。


    闻析有点无奈,觉得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正垂目喝了一口茶水,忽然,就听到了一声嘶鸣,紧随着就是咚的一声。


    四面八方传来宫人的大叫:“不好了,陛下坠马了!”


    闻析的手一抖,他抬眸看去,便见裴玄琰已经倒在了草坪之上,而宫人们则是朝着皇帝疾奔而去。


    虽然没有亲眼瞧见方才发生了什么,但在那一瞬,闻析的呼吸一紧,他忙起身,快步走过去。


    “怎么回事,陛下好端端的,为何会忽然坠马?”


    裴玄琰仰面倒地,双目紧闭,脸色更是惨白。


    闻析的手有点抖,但还是在第一时间冷静下来,先伸出手去探对方的鼻息。


    虽然呼吸有点弱,但幸好,还是活着的。


    “将陛下抬到勤政殿,速请孙太医,另外,陛下坠马一事,除了今日在场之人外,不可传出任何的风声,否则重刑伺候。”


    宫人们忙称是,赶忙将皇帝抬上辇舆。


    虽然事发突然,宫人们都慌了手脚,但幸而闻析处理迅速,整个过程都十分的冷静,处理得当。


    在皇帝被抬回勤政殿的同时,孙太医便匆匆赶到了。


    闻析很快将方才在马场发生的事,挑重点,简单的和孙太医讲述了一下。


    “陛下原本在策马,但速度与陛下平时骑马相比,并不算太快,而且陛下武功高强,按理而言,即便是不小心没踩稳马鞍摔下来,也能第一时间自救。”


    “可陛下在坠马后,直到现在都昏迷不醒,并且呼吸也比较弱,我怀疑可能不是简单的坠马这么简单。”


    其实闻析的内心也是有一点慌的,毕竟裴玄琰在他心中,除了那回被旧党的人下毒之外,几乎就是所向披靡,无坚不摧的。


    而眼下,这样如钢铁一般的男人,忽然就倒下了,没有任何的征兆。


    更重要的是,裴玄琰作为皇帝,他的安危便是关系到整个大雍的国祚安稳。


    现在是暂时被闻析给瞒住了,但一旦皇帝没法按时去上朝,怕是过不了几日,这事必然便瞒不住了。


    孙太医在一番号脉后,脸色很沉的道:“闻侍郎,陛下这怕是……被人给下毒,才会导致忽然昏迷不醒。”


    闻析蹙眉,“下毒?这怎么可能,自从上回陛下中毒后,不论是宫内还是宫外,凡是经过陛下之口的,必然都是经过层层筛选,何人能有机会对陛下下毒?”


    “这……微臣目前还不知,但找不到毒源,微臣一时便无法为陛下解毒,陛下短时间内,怕是无法清醒。”


    闻析只沉吟了片刻,便道:“朝堂上我会尽力主持局面,而陛下这边,便全权拜托孙太医了,无论如何,都要救醒陛下,陛下的安危,不仅是他个人,更关乎了整个大雍的安稳。”


    “微臣明白,微臣定然竭尽全力。”


    孙太医都被裴玄琰给吓唬惯了,若是一旦闻析有什么危险,裴玄琰动不动便要砍这人的头,杀那个人的命。


    而闻析全程都十分的冷静,便是连让孙太医尽全力诊治皇帝,都是带着诚恳的请求,简直不要太好说话。


    难怪别说皇帝对他情有独钟,但凡孙太医是个女的,都要非他不嫁了。


    因为裴玄琰昏迷不醒,闻析怕宫中会生变故,便打算留在宫中,不回闻府了,只让笑死传了话回去。


    便说忙于新政,这几日都无法回家,让家里人不必担心。


    *


    虽然闻析已经十分小心的主持局面,但到底在早朝时,皇帝没有露面,而是由闻析来代皇帝处理政务。


    而闻析对外的说辞,只是说裴玄琰不慎染了风寒,太医说这几日都不可见风。


    朝中一应事务,皆通过闻析来暂时主持局面。


    虽然朝中不少大臣心中都有所怀疑,但对于闻析来主持局面这点,并没有人提出异议。


    毕竟皇帝对他的器重,便是古往今来也寻不出第二个。


    若皇帝当真是染了风寒,无法见风,让闻析来暂时主持朝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只是在散了朝后,闻析刚回到勤政殿,却正好和太子碰上了。


    “殿下怎么来了?”


    闻析就站在殿门口与裴子逾说话,并没有让他进去。


    “闻析,我听说陛下染了风寒,还让你来暂代朝政,陛下的身子可有大碍?我如今是东宫太子,又是记在陛下的名下,陛下患疾,我也该是在身侧侍疾,以尽孝道的。”


    虽然裴子逾这话说得一番情真意切,但闻析心中却起了疑虑。


    裴玄琰忽然倒下了,哪怕没有昏迷不醒,以裴子逾与裴玄琰之间的恩怨,他得知裴玄琰生病,当时高兴都来不及。


    如何还会过来,如此一番情真意切的关心,甚至还提出要侍疾这样的话来?


    若是裴子逾过来,直接问裴玄琰的情况,并且还带着幸灾乐祸的态度,闻析反而不会有什么怀疑。


    对于旁人,闻析会拐弯抹角,四两拨千斤的糊弄过去。


    但面对太子,闻析却直接问出了心中疑虑:“殿下,你一直不喜陛下,如今陛下染了风寒,你却忽然来关心,这实在不像是你的性子。”


    “你今日过来,并非是为了什么侍疾,而是为了打探陛下是否真的染疾,是吗?”


    裴子逾苦笑了下,“果然我在闻析的面前,什么都瞒不住,没错,我得知陛下已经有好几日不曾上朝了,所以想来确定,他是不是病得很重。”


    “闻析,你会如实的告诉我,陛下龙体的真实情况吗?”


    裴子逾盯着闻析那双漂亮的琉璃眸,眼里满是希冀,希望闻析不会欺骗他,如实说出裴玄琰的真实情况。


    虽然裴子逾比任何人都清楚,此番裴玄琰忽然倒下,虽然对外宣称是染了风寒,但一个小小的风寒罢了,对于裴玄琰这样的习武之人,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


    压根儿就不至于,让他接连好几日都没法在朝堂上露面。


    但裴子逾也没太过于着急,毕竟弑君夺位是兵行险招,他必须要确保每一步都走稳。


    如此裴子逾又等了好几日,眼见着裴玄琰依旧没有露面,一直都是闻析来主持朝政。


    时间长了,朝中其实已经有不少怀疑的声音了。


    但因为闻析的手里有玉玺,而且勤政殿上下的人,都只听闻析的吩咐。


    有玉玺在手,底下的人虽然暗潮涌动,但至少在明面上,不敢太过张扬。


    其实不少人都在观望,都在试探,甚至勤政殿外也已经有人在试探了。


    但都被闻析给挡了回去,勤政殿上下固若金汤,即便是裴子逾,一时之间也没法讲手伸进去,探知裴玄琰的真实情况。


    所以裴子逾才会有些等不住了,亲自过来试探。


    旁人都被挡了回去,但他相信,以他在闻析心中的重要性,闻析必然不会瞒着他。


    而且这番话,其实也有另一层含义。


    裴子逾没隐瞒,他对裴玄琰的讨厌。


    而如今裴玄琰病了,甚至都没法露面见朝臣,而他作为太子,作为大雍的储君。


    一旦皇帝出了事,那么他这个储君便能够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成为这天下最为尊贵之人。


    这一天,难道不是闻析所期盼的吗?


    他如此煞费苦心的,将他推到了太子的位置上。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了这般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不信,闻析会听不出他的画外音。


    闻析自然是听出来了,但他却只道:“陛下只是染了风寒,见不得风,这两日已经好许多了。”


    “殿下,你如今已是太子,待陛下百年之后,这皇位自然便是你的,这一点不可更改,殿下万万不可,因为外面的一些风言风语,而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


    可闻析不知道的是,如今的裴子逾,对于他所说的话,已经完全不相信了。


    甚至在听到他说出这番话后,裴子逾眼中的希冀,慢慢凝成了寒霜,最后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深渊。


    “闻析,在我与陛下之间,你还是选择了陛下,所以你从前对我的许诺,全都不作数了吗?”


    闻析叹息了声,“殿下在我心中,一直都是十分重要的,我也保证,殿下的位置,绝不会有任何人能撼动。”


    “至于旁的谣言,殿下万不可听信,难道殿下连我说的话,也不愿信,更不愿听了吗?”


    裴子逾最后到底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深深的望了眼勤政殿的方向。


    “闻析所言,孤自然是相信的,既然陛下无碍,那孤便回东宫了。”


    这几日,闻析的精神高度集中,好不容易哄走了太子,他松了口气,却没有注意到,裴子逾方才的自称,是孤,而不是我。


    哪怕是五岁之前,那个无忧无虑的皇太子时期的裴子逾,也从未在闻析的面前自称过孤。


    一个简简单单的称呼,实则却是暗示了,他与闻析之间,无法愈合的裂痕。


    在入殿时,闻析忽然觉得一阵头晕,身子一晃,险些没有站稳。


    还是李德芳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他,“闻侍郎,您千万要当心身子呀!”


    闻析身子本便弱,为了瞒住皇帝昏迷不醒的消息,他封锁了整个勤政殿,即便是罗永怀和邱英几人都不敢吐露真相。


    只是让这两人对皇宫增强了兵力守卫,以防会发生更大的意外。


    而如此以来,所有的重担便都落在了闻析的身上。


    他身子本便弱,如此夙夜达旦,自是有些撑不住了。


    “陛下可有苏醒的迹象?”


    闻析慢慢坐下,拧着眉心询问。


    李德芳脸色凝重的摇头,“孙太医还未找到毒源,目前只能控制住毒素不蔓延。”


    闻析不好责备孙太医他们,毕竟他们也都尽力了。


    只是没想到,方至子时,忽然有宫人紧急前来禀报,说是闻府有紧急要事。


    闻析本也没睡,还在挑灯处理奏折,听闻此事,立时便披了件云锦披风出门。


    “闻府出何事了?”


    宫人回禀:“回闻侍郎,宫外递来消息,说是闻老忽然晕倒昏迷不醒,要您尽快回府。”


    一听父亲出事,闻析心急如焚。


    但勤政殿这边也离不得人,闻析只能第一时间将邱英传来。


    “邱英,在我回来之前,除了孙太医和李掌印之外,无论是何人,哪怕是一只蚊子,都不准放入勤政殿,陛下的安危,便全权托付于你了。”


    对于闻析的叮嘱,邱英自然是一口应下,但他也不由提出了疑问:“闻析,陛下当真只是染了风寒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闻析只问:“你信我吗?”


    邱英毫不犹豫:“自然。”


    “信我,便不要多问,只需要照着我说的做即可。”


    吩咐完后,闻析便匆匆离宫。


    刚到闻府,接他的人是闻松越。


    闻析才了马车,便急切问:“大哥,父亲的情况如何?”


    “大夫还在诊治,外头冷,进府再说。”


    但入府后,很快闻析便发现不对,“大哥,这不是去父亲的院子呀?”


    “父亲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但小析你的脸色却很难看,这几日在宫中,是不是政务太忙,你都没怎么休息?”


    “既然回家了,便什么也不要再想,回寝卧好好的睡一觉,等明日起来,一切都会好了。”


    闻析瞬间感觉到了异样,停下了脚步,望着兄长。


    “大哥,父亲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出事?你是骗我的,你故意将我引出了皇宫,是不是?”


    意识到宫中怕是会出大乱子,闻析转身便要往外走。


    却被闻松越给拦住,“小析,已经晚了。”


    “算算时辰,这个时候,宫中已经是兵戎相交,到了天明,这天下,便该要换主了。”


    闻析脸色骤变,“大哥你疯了!弑君等同谋反,是何人撺掇的你?”


    不等闻松越回答这个问题,闻析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了白日里裴子逾的异样。


    而闻松越作为太子少傅,平日里接触最多的,自然也便是裴子逾。


    “是太子?大哥,太子年幼,因为陛下夺了他父皇的皇位,而对陛下怀恨在心,可你是大雍的朝臣,读的也是圣人之书,学的是君臣之道。”


    “你怎能被太子所说动,而跟着他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举?大哥,不要犯糊涂,若你放任太子如此行为,必然会引起天下大乱的!”——


    作者有话说:对于有小可爱提出的,剧情不合理,这里作者君要解释一下,不是闻宝变笨了,而是因为对方是他最亲最信任的亲人,他做梦也不会想到,更不会怀疑,他的亲哥哥要去毒害皇帝,另外关于哥哥被撺掇,不是太子一两句话就能说动,而是因为在哥哥心里,闻宝胜过生命,他觉得闻宝受辱,才会不顾一切。


    另外,工作太忙,没写到最虐点,明天应该可以,啾咪~


    第112章 “裴玄琰,你竟然骗我!”……


    但闻松越却是抚摸上弟弟清瘦的面容, 依旧固执己见:“小析,你只需要知道,为兄所租的这一切, 都是为了你好。”


    “朝堂可能会有那么一段时间的混乱, 但只要新皇顺利登基, 一切的混乱也都会慢慢的平定下来。”


    “但裴玄琰,必须要从皇位上下来。”


    闻析不理解,为何一向平和镇静的兄长,如今在提起裴玄琰时,却带了极大的仇恨与敌视。


    “大哥,你为何要这么做?虽然陛下有时是比较暴躁, 但是他轻徭薄赋, 推行新政, 也算得上是明君, 你先前不是还称赞陛下圣明,如今却又为何一定要他下台?”


    这个理由, 闻松越无法直说,因为他怕会再次伤害到弟弟的伤疤。


    所以他只是道:“好了小析,我为何这么做已经不重要了, 你只需要今晚在府中安心的待着, 等到了天明,你便能彻底的自由了。”


    “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兄长, 这么多年, 让你受了如此多的苦,只要过了今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闻析是何等聪明的人, 从闻松越的只言片语之中,他很快便猜到了对方会如此冲动的缘由。


    “大哥你……知道我与陛下的关系了?”


    闻松越一向是冷静自持的,除了闻家人之外,没有什么能让他失去理智。


    而闻析又是闻松越的底线,能让闻松越不惜冒险答应与太子合作,去谋害皇帝篡位,此等谋逆之举,一旦失败,那是足够灭九族的重罪。


    再结合闻松越的话,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他和裴玄琰那见不得人的关系,被闻松越知道了。


    倘若这事倒过来,放在闻析的身上,那么他必然也会因为无法接受,而觉得对方受辱,为了保护家人而做出冲动的行为来。


    但闻松越一下情绪激动了起来:“不,小析你与皇帝没有任何不清不白的关系!不论是面对谁,小析你都不能承认,知道吗?”


    这等关系,如何能让人知道,否则闻析的名声便全毁了,且还会遗臭万年,被钉死在耻辱柱上。


    闻析抓住兄长的手,尽量温和的宽慰他:“大哥,这其中是有误会的,我与陛下……算是各取所需,我并不觉得耻辱,陛下他也是尊重我的。”


    “而且在此前,我也与陛下结束了那段关系,陛下不会再纠缠于我,我与他之间,只是最普通的君臣关系,所以大哥,赶紧停下来。”


    “太子那边我去交涉,趁着一切还没开始,还可以挽回……”


    只是不等闻析说完,闻松越见他不听话,还是要往外走,便直接将他给抱了起来。


    “小析,兄长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如今箭已经在弦上,无法再停下来了,今晚,你必须在府中,哪里都不能去,你不是最听兄长的话了吗,这一次,便也听为兄的。”


    闻析没想到兄长会强来,在他怀中剧烈挣扎,“不行!大哥你这么做会引起朝堂动荡,我真的不觉得委屈,也没觉得不自由,大哥!”


    可闻松越已经铁定了心,将闻析强行关在了屋中。


    并且还让两个仆从,守在外头,寸步不离。


    任由闻析在屋中拍门叫喊:“大哥!大哥你不能把我关在里面!大哥你放我出来!”


    “看好二公子,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能放他出来人,若是出了任何差池,唯你们是问。”


    吩咐完之后,闻松越便匆匆离开了闻府。


    闻析手都拍红,嗓子也喊哑了,但是外头却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怎么办?不行,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否则这一夜,皇宫必然血流成河。


    而且闻析并不觉得裴子逾会赢,哪怕裴玄琰如今中毒还在昏迷,但他手底下的人可都不是吃素的。


    无论是罗永怀还是邱英,两人的手中可都是握着禁军与殿前司,这些都是绝对的兵力。


    而裴子逾虽然这些年也培养了势力,但是夺权是需要兵力的,两者的兵力相差十分悬殊。


    除非,裴子逾挟持了裴玄琰,否则这一仗,他必然是会失败。


    而勤政殿内外,这几日在闻析的安排下,全都是罗永怀和邱英所带的兵力保护,除非硬冲,否则裴子逾是绝对无法接触到裴玄琰。


    但如此一来,必然便是一场腥风血雨的拼杀。


    无论是裴玄琰还是裴子逾,闻析都不希望他们两个出事。


    不仅是他们个人的性命,他们的肩上,更是各自担负了整个天下。


    只是门窗这边,都已经被锁上,且外头也有仆从守着,根本就出不去。


    忽然,闻析注意到上方的墙壁上,有一扇小窗,因为比较高,外面也封不上。


    他搬来桌椅板凳,叠上去后,才小心的往上爬。


    只是他双腿有疾,往上攀爬十分不便,费了半天劲儿,才好不容易爬了上去。


    推开小窗,幸而他如今瘦了许多,所以从这个小窗往外爬,勉强可以爬过去。


    只是爬到了外面,下面没有梯子接着,若是这么直接跳下去,以他的双腿怕是要废了。


    便在闻析进退两难,想要咬牙往下跳时,却听到了一道惊呼:“闻析你在做什么……”


    因为祝青青的院子就在闻析的旁边,两个院子相邻,所以闻析这边闹出的动静,惊动到了祝青青。


    只是她听不清隔壁到底在闹什么,所以爬起来去看看。


    谁知刚到就看到闻析竟然从一扇极高的小窗冒出了头,可是把她吓了一跳。


    怕会惊动到守在外面的仆从,闻析第一时间朝她做了静音的动作,然后低声让她弄一把梯子过来。


    祝青青表示明白,悄摸摸的从隔壁搬了云梯过来。


    “闻析你慢些。”


    顺利下来后,闻析言简意赅道:“青青,你帮我将大门口的仆从吸引开,我要立刻入宫。”


    在祝青青成功将大门口看守的人给吸引走后,闻析咬牙,牵了马赶往皇宫。


    从马上下来时,闻析的双腿疼痛的几乎快站不稳。


    而皇宫午门的门口,此事却空无一人把守,闻析知道,里头必然已经大乱了。


    从午门一路往里,一路都是静悄悄的,高耸的宫墙,在漆黑的夜幕之下,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血腥味。


    闻析拿出火折子,这么一照,赫然便发现地上一路往前,拉出了长长的一路的血痕。


    他快步顺着血痕一路往上,可就当他到勤政殿时,远远的便瞧见,原本该昏迷不醒的裴玄琰,此刻就站在了勤政殿的正门口。


    手中的弓箭已经拉满,直至马背上的裴子逾。


    “住手——”


    在闻析喊出这两个字的同时,裴玄琰手中的箭已经直线飞射了出去。


    一箭将裴子逾从马背上射了下来。


    而与此同时,早已埋伏在四面八方,将裴子逾的人给团团包围的禁军等,一窝蜂的便冲了上来,只是在几个呼吸的功夫,局势便来了完全的颠倒。


    原本胜券在握,一脸弑杀的裴玄琰,在看到闻析竟然出现在了现场,立时脸色一变。


    将弓箭一丢,第一时间运展轻功来到了闻析的跟前。


    “庭雪,你怎么跑过来了,不是好好的在闻府吗?如何过来的,是不是骑马了?简直是胡来,你的腿能骑马吗?”


    但此刻闻析却完全顾不上其他,他一把抓住裴玄琰的衣襟。


    “你醒了?你何时醒的?不对,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昏迷?裴玄琰,你竟然骗我!你把太子怎么了?我大哥他,他在哪里?你是不是杀了我大哥?”


    裴子逾今夜发动政变,分明在闻析离开皇宫之前,孙太医还说裴玄琰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可眼下,他不但苏醒了,而且丝毫没有中毒的虚弱,反而还能拉满弓,一箭就将裴子逾从马背上射下来。


    若是此刻,闻析还看不明白的话,那他就是真的蠢了。


    所以从一开始,什么中毒,又什么昏迷不醒,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的兄长,他一手带大的太子,还有裴玄琰,他们都在骗他!


    “庭雪,冷静,冷静一些,听朕解释,你兄长并没有事,在清算这些叛贼之前,朕已经命人先将你兄长给保护起来了,你放心,即便他站队叛贼,但朕不会动他。”


    但提到太子,裴玄琰的眼底却只有一片寒霜的肃杀:“至于裴子逾,是他自寻死路,庭雪,朕给过他机会,只是他自己不珍惜。”


    闻析心跳骤然缩紧,骤然抓紧裴玄琰的双臂,“你杀了他?他死了?”


    “这一箭,没有直接取他的性命,但他也活不过今夜,庭雪,裴子逾谋反篡位,他必须要死,不要再为他求情,好吗?”


    裴玄琰在与闻析说话时,有多么的温声细语,抬手下令,要诛杀裴子逾时,便有多么的冷漠无情。


    “不!不要!裴玄琰,求你,求求你,你可以废了裴子逾,但是饶他一命,别杀了他,求你!”


    裴玄琰清楚,裴子逾是闻析一手带大的,哪怕他如今谋反,但在闻析的心中,也依旧不想要取他性命。


    可裴玄琰布局了这么久,早已打定了主意,必须要杀了裴子逾。


    裴子逾想要谋反篡位只是其中一点,但实则,裴玄琰如今对于皇位也并不怎么看重了。


    而真正让裴玄琰下定了要取他性命的,是因为裴子逾竟然将手伸到了闻析的头上。


    利用闻析,煽动他兄长的仇恨,甚至还借着闻析的手,暗中给他下毒。


    裴子逾早已丧心病狂,倘若还留他一命,将来必定后患无穷。


    如今的裴玄琰,早已不敢拿闻析冒一丁点的险,只要是有威胁的,他必须要拔除干净了。


    所以即便知道闻析如今无法接受,裴玄琰此番也要彻底的狠下心来。


    “庭雪,朕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长痛不如短痛,裴子逾早已不是你所认知中的那个小孩儿,他野心勃勃,不择手段,必须死。”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打着为他好的旗子,却从不过问他的意愿?


    但便在罗永怀举起屠刀时,闻析一把将裴玄琰给推开。


    从一旁的侍卫腰间,抽出了一把长剑,毫不犹豫的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锋利的长剑,很快便划破了他雪颈上的一寸肌肤。


    裴玄琰瞬间慌张,想要上前,“庭雪你做什么,放下剑,不要乱来,听话!”


    但裴玄琰往前一步,闻析便将长剑往脖颈上再逼近一寸。


    “不准过来,不然我现在便死在你面前!”


    裴玄琰自然是不敢再往前了,他知道闻析的性子,一旦将他逼急了,他真的会做出偏激的行为。


    “好朕不过来,庭雪,先将剑放下,你想要什么,朕都应你,好不好?”


    闻析只道:“放过裴子逾,留他一命。”


    裴玄琰毫不犹豫,“朕答应你,朕不杀裴子逾。”


    “来人,传朕旨意,太子失德,废去储君之位,囚禁于冷宫,永生不得踏出半步。”


    下完了旨后,裴玄琰才小心的往前一步,“君无戏言,朕已经当众下旨了,绝不会更改,庭雪,我们将剑放下,好吗?”


    啪嗒。


    长剑落地,裴玄琰在同时,一步上前,抱住闻析,抱得极紧,生怕眼前人再一个没看住,又会做了傻事。


    “好了,庭雪,朕不逼你,朕不杀裴子逾,朕留他一命,不要再做傻事,你是朕的命,你想要什么,朕又如何会不应你?”


    罗永怀将早已昏死过去的裴子逾给带了下去。


    但至于其他与太子一起造反的,则是没有太子这般幸运,皇帝大手一挥,全部诛杀抄家流放。


    “我要见大哥。”


    裴玄琰心疼的抚摸着怀中之人苍白的面容,“庭雪,你的脸色太白,今日受了惊吓,还是先休息一夜。”


    “放心,你兄长如今很好,朕答应不动他,便不会伤他分毫。”


    但闻析依旧坚持:“我要见大哥。”


    没法子,裴玄琰在闻析的手上,总是拗不过他。


    但实则,闻析早已是强弩之末,连站都快站不稳,裴玄琰便十分干脆的,抱着他过去。


    闻松越被安置在了一处偏殿,有侍卫看守。


    但裴玄琰倒也是没有撒谎,除了有些狼狈外,人还是安然无恙的。


    “大哥!”


    闻松越一看到弟弟朝着他跑过来,当即顾不上其他,刚想要起身,却被一旁的侍卫又强行压了住。


    “放开他吧。”


    裴玄琰抬了抬手,在侍卫松开闻松越时,他便一下抱住了朝着他跑来的弟弟。


    “小析,你怎么过来了?他是不是对你又做了什么?”


    闻松越从头到尾的,确认弟弟有没有又被皇帝欺负,一面敌视的瞪着裴玄琰。


    “狗皇帝,谋反是我自己做的,与小析,与闻家没有任何关系,要杀要剐,你直接来便是,但若是你敢拿此来威胁小析,我便算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裴玄琰觉得自己好生无辜,“朕待庭雪,真心实意,情真意切,即便他要命,朕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可你却听信裴子逾那卑劣的小屁孩儿的一面之词,反而还对朕喊打喊杀,闻松越,你到底是真的在意庭雪这个弟弟,还是想要害他?”


    闻松越咬牙切齿:“小析自是我的命!若非闻家蒙难,也不至于让你这狗皇帝有了机会,借此强迫小析,与你……与你不清不楚。”


    “我只恨,听了太子的话,下的是慢性毒,而不是剧毒,否则如今这江山早已易主,小析也能获得自由,再也不受你所迫!”


    裴玄琰想要阻止闻松越,但显然已经来不及,闻析已经全部听见了。


    “什么慢性毒?大哥,陛下身上的毒,是你下的?你如何下的?”


    闻松越虽然是太子少傅,平时也有见到皇帝的机会,但皇帝所入口,所用之物,他是几乎没什么机会碰的。


    等等,有一个机会——


    “你让我每日多带的那一盒糕点,每回你都要叮嘱一句,让我不要搞混了,那盒给陛下的糕点,是下了毒的,是吗?”


    闻松越闭上了嘴。


    这件事,他原本是不想让弟弟知道,不论成功还是失败,他都要烂死在肚子里。


    因为他利用了闻析,利用他的信任,借用他的手,企图取裴玄琰的性命。


    以闻析的性子,他必然是无法接受。


    闻析一点点的,从闻松越的怀中退出来。


    “这个主意,是大哥你自己想的,还是太子出的?”


    闻松越想要解释:“小析……”


    “回答我!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再骗我吗,大哥?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好,却借用我的手,搅弄朝局,我那样信任你,我从未怀疑过你,大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闻松越知道自己无论如何说,也无法为自己摘脱。


    “对不起小析,对不起……”


    因为情绪过于激动,闻析忽然剧烈咳嗽了起来,唇角溢出了鲜血。


    但他依旧固执的不肯倒下,裴玄琰却是急了,当即将他打横抱起。


    闻松越见皇帝抱起闻析也急了,“狗皇帝,放开小析!”


    裴玄琰可不会管闻松越,只抱着人火速去了太极殿。


    在裴玄琰将他放在暖榻上时,闻析全程都没挣扎,甚至表现出了一种大喜大悲后的,极度的,如同一潭死水般的平静。


    “你是从何时,开始布局的?”


    裴玄琰知道,必须要坦白一切了,“从你误吃了糕点,中毒昏迷那日开始。”


    闻析忽然笑了,以手背掩住双眸,但两行清泪,却是顺着眼尾滚落。


    “好,你们,都好得很。”


    裴玄琰想解释:“庭雪,朕不是故意要瞒着你,而是……”


    “而是你觉得,若不是逼裴子逾造反,若不是让我亲眼所见他造反,我便不会信,你也就没机会废了他,乃至杀了他,是也不是?”——


    作者有话说:或许还有三章完结,这两天其实真的挺累的,收藏不升反降,但作者君一向是个不喜欢卖惨的人,只是写到后面确实是累了,但总觉得就算是有一个小可爱还在看,都得要坚持下来,但实在太累了,三次元工作太忙,这两个月感冒反反复复,连续没有一天断更请假,把自己都快搞垮了,但是成绩好像也就这样,但请放心,作者君辉好好收尾,不会烂尾,啾咪~


    第113章 “地府路漫漫,闻析我来陪……


    事到如今, 裴玄琰自然是不好再辩解,他也便一口承认了自己的目的。


    “庭雪,朕原本也不想将事情做的这么绝, 但谁叫裴子逾自己寻死, 竟然敢将手伸到你的头上。”


    “而只要是面对裴子逾的事情, 无论朕说什么做什么,庭雪你都不会相信朕,那么朕便也只能用这种方式。”


    所谓眼见为实,无论裴玄琰说多少遍,裴子逾要谋反,闻析怕是都不会相信。


    即便是相信了, 闻析怕也不会真的对裴子逾做什么。


    他对裴子逾的感情, 十分复杂。


    犹如一个父亲, 望子成龙, 盼望着裴子逾顺利登基,可以做个明君。


    可裴玄琰却十分清楚, 绝对不能让裴子逾坐在这个位置上,否则一切都将失控。


    他绝对不能,拿闻析去冒险。


    所幸不如, 便假装中毒昏迷不醒, 制造皇帝快不行了的假象。


    原本便对皇位虎视眈眈的裴子逾,好不容易抓住了这个机会,哪怕风险极高, 自然也是不会放过。


    而一切正如裴玄琰所设想的进行, 只是唯一有些脱离轨迹的,便是闻析。


    他知道,闻松越最在意闻析这个弟弟, 所以宫变这一日,闻松越必然会想方设法将闻析哄回闻府。


    而正好,裴玄琰也不想让闻析亲眼看到,他与裴子逾之间的你死我活。


    只是到底,闻析还是跑到了宫中,亲眼见到了他射杀裴子逾。


    但即便是如此,他也要十分明确的告诉闻析,无论有多少次选择,他依旧还会这么做。


    绝不能放任裴子逾这个祸害,有机会再将主意打到闻析的身上。


    “如今你得偿所愿了。”


    裴玄琰握住闻析的手,“庭雪,怎么能是得偿所愿呢,朕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只有你安虞,朕才能心安。”


    闻析只是没什么表情的,抽回了手。


    “记住你的承诺,若是裴子逾死了,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


    闻析已不再执着于储君之位,因为他知道,夺门宫变后,裴子逾已经再也没有机会了。


    如今他所求,不过也是想让裴子逾活下来。


    哪怕裴子逾如今所做的一切,也令闻析无比的失望,可他到底是他一手带大的,与他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他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保住他的一条性命。


    “自然,朕答应了你的,只要他在冷宫安分守己,朕会让他在冷宫安度余生。”


    *


    宫变后,裴玄琰借着这个机会,又对朝堂进行了一轮的清洗。


    尤其是旧党,此次裴子逾发动宫变,背靠的也是旧党。


    裴玄琰恰好借此机会,将旧党一次性全部给拔除了。


    而对于这个结果,最无法接受的,自然便是卢太后。


    裴子逾谋反,卢太后自然是知情者,并且还以旧党为裴子逾来铺路。


    卢太后满心算计着,一旦裴子逾夺位成功了,这天下又会回到他们母子的手中,她在这宫中如履薄冰。


    尽量将自己的存在降到最低,毕竟裴玄琰是个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放过的狠人。


    若是知道她对闻析下毒,还知道裴子逾发动政变,也是来自于她的支持,她必然就完蛋了。


    只是这场政变,到底还是失败了。


    卢太后自然无法再坐以待毙了,因为旧党已经被铲除干净了,裴子逾也被囚禁于冷宫,她再也没有机会了。


    而且她知道,等裴玄琰清算完了朝堂,最后便该轮到她了。


    可是她又如何能甘心,功亏一篑,最后什么也没得到,她又有何颜面,去面对九泉之下的承光帝?


    “今日的一切失败,都是因闻析这个该死的家伙而起,若是他坚定不移的,站在子逾这边,子逾又岂会功亏一篑?”


    “必然是他,向裴玄琰告密,他当真也是够心狠的,连自己的亲哥哥的安危也不顾,依旧站在裴玄琰这边。”


    “既然哀家失败了,便算是死,哀家也要将这个该死的家伙带上,否则哀家又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先帝?”


    嬷嬷原本想要再劝,但卢太后心意已定,只抬了下手,“东西拿到了吗?”


    “太后娘娘,您要三思呀,如今太子殿下还活着,只要殿下还在,咱们还是有翻盘的机会。”


    卢太后却冷笑了声,“你以为,裴玄琰会放过哀家,又真的会放过子逾?”


    “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罢了,哀家筹谋了这么多年,真是不甘心啊!”


    *


    伴随着朝廷被清理,不过这个清理名单中,并未包括闻松越。


    其实众人都明白,皇帝放过闻松越,只是因为他是闻析的兄长。


    只是闻松越自己却辞官了,他到底没法在朝堂待下去。


    闻析生怕兄长会想不开,所以在家中陪了他两日。


    闻松越自然知道弟弟的心思,倒是笑了声:“傻瓜,不用看着为兄,我是不会做傻事的,若是我不在了,又有何人,能护得住我的弟弟呢?”


    “大哥,对不起。”


    闻析心头酸涩,可他到底,只能说句对不起。


    “小析,你从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相反的,是我对不住你,若非我一意孤行,也不会牵连了你。”


    闻析摇摇头,“我知道,大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只是大哥,我如今并不难过,咱们一家人,能团团圆圆的在一起,便已是我今生最大的夙愿了。”


    兄弟二人正说着话,有仆从前来禀报:“二公子,宫里传来消息,冷宫的那位,说是想要见您。”


    闻析的确也是要去再见裴子逾一面,所以他便动身入宫了。


    而在闻析离开没多久,却来了个不速之客,正是裴玄琰。


    一看到裴玄琰,闻松越就没什么好脸色。


    “陛下是来杀草民的吗?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临死之前,草民只有一愿,只求陛下放过小析。”


    “他身子不好,已经经不起折腾,若是陛下当真在意小析,便不要再纠缠于他,你与小析,是永远也不可能会有结果的。”


    裴玄琰却道:“为何朕与庭雪注定没有结果?是因为,朕是皇帝吗?若是朕不再做皇帝呢?”


    闻松越脸色一变,却冷笑一声:“虽然我利用了小析,但陛下又与我有什么区别?你为了保住皇位,假装中毒昏迷,让小析为你殚精竭虑。”


    “自古以来,帝王最是无情,你嘴上口口声声说为了小析好,但实则,如你这般冷清冷血的帝王,最在意的,还是皇位。”


    但裴玄琰却是反问:“你不是朕,如何断定朕办不到?”


    “既然今日朕来了这里,便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自从寻回了庭雪,朕便一直在谋划另立太子,朕必须要选出一个,在朕退位之后。”


    “掌握绝对权利之人,不会对庭雪构成任何的伤害与威胁,朕已经找到了,并在明日早朝之上,便会定下储君人选。”


    闻松越一开始的确是完全不信的,毕竟这世上没有人能拒绝得了权利的诱惑,何况是裴玄琰这等野心勃勃的雄主。


    他当真能为了闻析,而放弃皇位?


    可是此刻他言之凿凿,并且直接表明在明日,一切便会见分晓。


    “只要等储君拥有了足够的能力,朕便会退位,与庭雪一起,若是他喜欢游山玩水,朕便陪着他走遍万里河山。”


    “若是他想要找个安静之所隐居,朕便与他男耕女织,从此不过问凡尘俗世。”


    说着,裴玄琰似乎都肖想到了日后隐退的神仙日子,一贯冷峻的面容,此刻无比的温柔似水。


    这一刻,闻松越的心中有那么一丝丝的松动。


    皇帝当真能为了闻析,做到这个地步吗?


    闻松越问出了自己最大的问题:“先前你如何便能如此断定,裴子逾不适合这个位置?”


    “还记得你每日,让庭雪带入宫中的糕点吗?借用庭雪的手,在糕点中给朕下毒,如此阴险的主意,当是裴子逾出的吧?”


    闻松越沉默,便是默认。


    “你又可知,一日庭雪不慎搞错了两盒糕点,他吃了那盒带毒的糕点,直接便吐血昏死了过去。”


    这件事闻松越至今不知情,他一下站起来,声音都在发抖:“你、你说的都是真的?”


    “不然,朕如何会将计就计,假装中毒昏迷,引诱你们上钩?正是因为庭雪那次意外中毒,朕才彻底打定主意,储君的位置,裴子逾坐不得。”


    “他嘴上打着为庭雪好的棋子,实则狼子野心,用如此毒计,压根儿就不顾庭雪的安危,所以现在你还觉得,倘若真让他称帝,庭雪该是如何?”


    闻松越一下跌坐在椅上,脸色惨白。


    裴子逾为达目的,如此心狠手辣,丝毫不顾闻析的安危,倘若真让裴子逾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


    冷宫。


    这个地方闻析自也是再为熟悉不过,没想到最后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裴子逾就这么静静的坐在一把椅上,本该只有十岁的孩子,此刻却孤寂而苍老了几十岁,犹如暮色沉沉的老人一般。


    而他与裴子逾之间,如果隔了一道天堑,曾经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对他全身心的信任,一见到他便会飞快的跑过来,扑到他的怀中,喊着他闻析的人。


    此刻就这么,他在殿内,他在殿外,就这么遥遥相望。


    “殿下,你要见我?”


    最终,还是闻析先迈开腿,走了进去。


    裴子逾才开了口:“我以为,你当是不会想见我了。”


    “闻析,你还愿意陪我吃一顿饭吗?”


    “我还记得,那年我不过五岁,被囚禁于这冷宫之中,整日惶惶不可终日,是你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我才活了下来。”


    忆起当初,闻析叹了口气,但还是命守在外头的侍卫,摆上一桌丰盛的菜肴。


    “殿下刚出生那会儿,才这么小一只,一直哭个不停,我夜夜守在殿下的身边,生怕殿下会睡不好。”


    “至今我都还记得,殿下当初学会的第一句话,便是唤我的名字。”


    他与裴子逾之间的羁绊,是深植于多年来的点点滴滴。


    虽然闻析也不知为何,他的脑中一直有个强烈的声音,一定要让裴子逾坐上皇位,只有让他成为明君,他才能回家。


    可即便是没有这一层原由在,这么多年的相守相伴,真心付出却并不做假。


    “被囚禁在冷宫的时候,我觉得闻析你就是我的天,不论发生什么,只要有你在,都会迎刃而解。”


    “你答应会让我重新成为太子,没想到你也真的做到了,可是闻析,你从未如实告诉我,这个储君之位,是以我父皇的性命为代价。”


    闻析不由一怔,他没想到,裴子逾果然还是知道这个代价了。


    “这件事,殿下是从何得知的?殿下当不会是很早之前便知晓,否则你也不会忍到现在,是何人告诉你的?”


    裴子逾讥笑了声:“一个你永远也想不到的人物,薛贵妃。”


    竟然是薛如琢?


    “闻析你看,薛如琢是因为入宫为妃,想要稳坐贵妃,乃至于皇后的位置,才想要借我之手来害死你。”


    “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裴玄琰的错,可是为何,你分明从前许诺我,无论遇到什么,都会站在我这边,可是你却食言了,你骗我!”


    闻析叹了口气:“殿下,我从未骗你,只要你这么一直安安稳稳,勤奋好学,这天下总有一天会是你的。”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如此急不可耐的,发动政变,这终将会导致整个天下大乱,我不能放任你如此乖张行事。”


    裴子逾忽然大笑了起来,“是呀,我早该知道,我一直都知道,闻析你嘴上说着最爱我,可是你的心里,装着百姓,装着天下,独独无法容忍于我。”


    “罢了,成王败寇,我愿赌服输。”


    说着,裴子逾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又为闻析也斟了一杯。


    “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坐在一起饮酒了,这一杯,我敬你,敬你十年如一日,陪在我的身边,若是没有你,我早便自己烂死在这冷宫之中了。”


    闻析到底没法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饮完了一杯酒。


    到底,也是他欠裴子逾的。


    忽然,裴子逾半个身子越过桌面,一把抓住了闻析的手。


    “闻析,地府森森,旅途漫漫,我又如何忍心,让你一人上路,我来陪你好不好?”


    闻析脸色骤然一变,刚想要喊人,却被裴子逾一把死死捂住了嘴。


    而同时,闻析便感觉到一阵翻天覆地的绞痛,一口鲜血喷在了裴子逾的掌心。


    紧随着,便有不断的鲜血,从裴子逾的掌心涌出。


    而裴子逾依旧在笑,可以说是笑的癫狂,笑的解脱。


    “闻析,皇位我得不到,连你我也得不到,凭什么让裴玄琰这个坏事做尽的杀父仇人,不仅坐拥天下,更能得到你?”


    “这不公平!”


    他如恶魔一般的,在闻析的耳边低语:“既然如此,我便抢走他的挚爱,让他生生世世,陷入无尽的悔恨与痛苦之中,永生永世,无法解脱!”


    而在说话的同时,裴子逾的唇角也溢出了鲜血。


    卢太后拿来的毒药,是让他毒杀闻析,向裴玄琰复仇。


    可是他终归,舍不得让闻析一个人上路。


    他紧紧抱着人,感受着闻析一开始还能在他的怀中挣扎,可是很快的,便慢慢归于平静。


    便在裴子逾也逐渐毒发,慢慢失去力气时,闻析忽然一把将他推开。


    可在裴子逾倒地的同时,闻析也摔倒在地。


    他的唇角、鼻子,乃至于耳朵,都不断的涌出鲜血。


    他趴在地上,苦苦挣扎,想要往外爬,想要喊人。


    可是当张开嘴时,却被不断涌出的鲜血给堵住了喉咙。


    他只能不断的吐血,眼睁睁看着只有几步路的大门,而他却因为逐渐的脱力,而倒在了几步之外的距离。


    *


    裴玄琰从闻府离开后,便归心似箭的回宫。


    今日他让闻析见裴子逾最后一面,之后他便会不动声色的,让裴子逾消失在这个世上。


    虽然他是答应了闻析,会留裴子逾一命,但这条毒蛇,留着始终是一个祸害。


    来到冷宫时,裴玄琰却发现外头守着的几个侍卫,竟然悄无声息的倒在了地上。


    他瞬间意识到出事,脸色大变,一脚踹开了殿门。


    当看到地上长长拖出的血迹,以及悄无声息,浑身都是血的倒在地上的闻析。


    那一瞬,裴玄琰血液凝固而倒流,双目充血,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庭雪!”——


    作者有话说:谢谢世界怎么还不毁灭小可爱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还有两章,啾咪~


    第114章 “求满天神佛,救救他的爱……


    裴玄琰是那样的恐慌, 哪怕上回在西戎,裴玄琰也没这么恐慌。


    因为在他颤抖着手,将闻析抱入怀中时, 已经探不到他的鼻息了。


    裴玄琰是那样的害怕, 以至于他一路抱着闻析往外跑, 一路哭着不停的在喊他的名字。


    “庭雪,闻析,宝贝,不要睡,我知道你能听见我的声音,我知道你不会舍得离开我, 没事的, 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与其说裴玄琰是在呼唤闻析, 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


    倘若闻析真的就这么在他的怀中没了最后的生机, 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追随他而去。


    他不能没有闻析, 一刻也不行!


    以至于匆匆赶来的孙太医等人,看到泪流满面的皇帝时,都吓得不轻。


    但又看闻析的情况, 片刻耽搁不得。


    只是在孙太医为闻析号脉时, 瞬间吓得脸都白了。


    而裴玄琰还在那里咆哮:“愣着做什么!赶紧治!必须给朕治好庭雪!若是庭雪有任何的意外,朕要你们所有人都陪葬!”


    但此刻的孙太医,却再也没有了先前的游刃有余, 甚至连银针都没有拿出来, 只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陛下,闻侍郎已经……去了,即便陛下要杀了微臣, 微臣也无力回天,请陛下节哀。”


    裴玄琰自然明白,比任何人都明白,孙太医的医术最为高明,但凡还有一口气,他都能将人从鬼门关给拉回来。


    而一旦他都说没救了,那么便说明此人已经死绝身亡,即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难救。


    裴玄琰面如死灰,往后一个踉跄,“不会!不可能!朕不相信!”


    “不会的,庭雪是不会离开我的,他不会走的,不会的!”


    裴玄琰用那双颤抖的手,将已然没了任何气息的闻析,紧紧抱入怀中。


    亲吻他的唇、他的额头,他面上的每一寸,像是要将其每一寸都死死的、牢牢的烙印在自己的心中。


    “庭雪,你何其的残忍,就这么丢下我一个人了吗?可是我说过,若是这世上没有你,我生不如死,黄泉路漫漫,你孤身一人,必是会害怕,等我,我这便来陪你。”


    便见裴玄琰忽然抽出了一把匕首,直直的朝着自己的心脏刺去,便要为闻析殉情。


    “陛下不可!万万不可啊陛下!”


    李德芳冒死扑上去,死死的抓住了裴玄琰的手,不让他做出过激的行为。


    “给朕松开,朕要去陪庭雪了,他总是冒冒失失的,地府阴森,他孤身一人必然是会害怕,朕不能让他一个人。”


    虽然李德芳在裴玄琰的身边,算是两人关系的见证者之一,看着皇帝一步步的沦陷,最后彻底的栽在了闻析的身上。


    但是他如何也想不到,当闻析真的走了之后,裴玄琰竟然毫不犹豫的,要跟着闻析一起去了。


    这该是如何至深的感情,才会做到如此生死相随?


    “陛下,虽然医术可能无法救闻侍郎,但世界之大,不代表没有其他乱力鬼神的法子存在,若是陛下就这么撒手而去了,便真的救不回闻侍郎了!”


    裴玄琰动作一顿,“会有法子?真的会有法子,能救回我的庭雪?”


    “会的,一定会有法子的,大雍能人辈出,而能人异士更是数不胜数,只要陛下广招异士,只要是能救闻侍郎,封侯拜相,富贵荣华,必然会有数不清的人趋之若鹜。”


    “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一线生机,陛下都该一试,若是便这么直接放弃了,那便什么都没有了,何况,陛下当真相信,一个人,会有来世吗?”


    裴玄琰自然不信会有来世,甚至即便真的有来世,闻析必然也是不愿再与他相遇。


    而这一世,怕是他向佛祖苦苦哀求了几世,才求来的与他相遇的机会。


    “对,会有办法,只要还有一线生机,朕都不该放弃,庭雪必然不会死,他一定不会死,笔墨,朕要下旨!”


    裴玄琰一刻也耽搁不得的,让人将悬赏令昭告天下。


    而这边,闻家也知道了闻析的情况。


    闻致远年纪大了,在得知二儿子出事后,直接就昏死了过去。


    是闻松越和闻妙语,还有祝青青一道入的宫。


    而闻妙语早已是哭成了个泪人。


    虽然裴玄琰亲手,一点点的为闻析洗尽身上的每一处污浊,但苍白毫无生息的面色,彰显着此刻在龙榻上的人,已经断了生机。


    “二哥哥呜呜呜……”


    直到亲眼所见的那一刻,闻妙语扑通瘫坐在地,嚎啕大哭。


    即便是四年前,闻析在潮州下落不明,但只要一日没有找到他,便代表着还有一线生机。


    可此刻,闻析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躺在那里,他永远也不会睁开那双漂亮的琉璃眸,永远也不会微笑,也不会用那最温柔的声音,安抚她让她不要哭不要害怕。


    闻松越更是脸色惨白的,一下跪在了地上。


    “是、是裴子逾,是他给小析下毒?”


    在经历了大喜大悲之后,裴玄琰的脸上已经做不出其他的表情。


    他只是麻木的守在闻析的身边,麻木的看着他们哭泣。


    而他的心中,唯有那最后一丝丝的希冀。


    祈祷于怪力乱神,可以救救他的爱人。


    “这个该死的疯子,彻底害了我的庭雪,他虽然死了,可即便是将他挫骨扬灰,我的庭雪也回不来了。”


    裴玄琰一把揪住闻松越的衣襟,“回不来了!庭雪回不来了!”


    可到底,裴玄琰在高高举起手时,这一记拳头,到底是没有落在闻松越的脸上。


    随之,裴玄琰便像是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


    “不,庭雪会回来的,有我在,我会救回他,我一定会救回他!”


    闻松越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面如死灰。


    先前的他,还抱有那么一丝丝的侥幸,觉得裴子逾好歹是闻析一手带大的,倘若他顺利登基了,一定不会做任何伤害闻析的事情。


    可到底,是他太过于可笑了。


    正如裴玄琰所说的,裴子逾便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眼狼。


    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实则却自私自利。


    为了皇位,为了所谓的给父皇报仇,而一次次的利用闻析,想要借他的手,去夺取皇位。


    而在失败后,非但没有任何的反思,反而还知道自己此生没有希望再做皇帝了,便拉着闻析给他陪葬。


    该是多么阴毒的一个人,才会自私自利到这个地步,丝毫不念及,这十多年来,闻析对他的付出。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阎王要索命,何该索我的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愚蠢,是我蠢笨如猪!”


    闻松越一声声道着错,一下下的,不停的抽自己巴掌。


    “都出去,庭雪需要安静的环境。”


    闻家人自然是不肯走。


    “陛下,请放小析回家,他一定想在最后的时候,回到闻家,回到家人的身边。”


    但裴玄琰却癫狂的大叫:“什么最后的时候!庭雪不会死!朕说了,他不会死!朕会救他,朕已经下旨了,很快,很快便能得救了。”


    虽然闻家人也不肯放弃,可连孙太医都救不了闻析,而且他已经没了气息,已经是个死人,裴玄琰如今所做的,不过是在宽慰自己,给自己最后一点点希望的曙光。


    所以闻家人给了他最后的七日,七日之后,无论如何,他们都会将闻析带回家。


    裴玄琰便这么枯坐到了天明,他一直在说话,哪怕不会再有人回应他,他也一刻不停。


    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抱着那一点点的希冀,可以暂时有活下去的希望。


    直至第二日天明,李德芳战战兢兢的进殿时,在看到皇帝,震惊不已:“陛下,您、您的头发……”


    “更衣。”


    裴玄琰神情麻木的,命宫人更衣,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不然即便他追随闻析去了,怕是到了九泉之下,他也不好向闻析交代。


    而因为那份悬赏令,满朝文武也都知道闻析出事了。


    只是在看到皇帝时,众人皆是哗然。


    只因,皇帝竟然满头白发!


    昨日明明还是一头乌黑的鬓发,今日便是一头华发,足以见得,皇帝这是一夜白发!


    由此可见,闻析的出事,对于皇帝的打击是有多么的大。


    “今日早朝,朕有两件事要宣布。”


    裴玄琰的语调冷到没有任何的温度:“其一,册立安乐公主裴弦月为皇太女,即日入主东宫。”


    此圣旨一出,可谓是满座哗然。


    只是不等朝臣们要跳出来反对,裴玄琰一句话便终结:“若是有异议的,就别浪费时间了,便一头撞死在这大殿内。”


    “反正,朕也不想活了,多带几个人一起走,黄泉路上也不算寂寞,诸位以为如何?”


    顿时,四下万籁俱寂,连个屁都不敢放。


    而那些原本还想跳出来反对的朝臣,一个个的又退了回去,假装方才什么也没发生。


    闻析出事,皇帝一夜白发,在此日便宣布立裴弦月为皇太女,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在为后事所铺路。


    再结合方才裴玄琰毫不避讳的一句不想活了,众人心中早已震撼不已。


    虽然知道皇帝对闻析的重视,但重视到这等地步,怕也是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臣子死了,皇帝竟然也不想活了,这哪儿是正常的君臣关系可以来形容的?


    只是看如今皇帝一副破罐子破摔的驾架势,即便是众人皆是心思各异,却也没有一人敢对此事提出任何的异议。


    “其二,朕已下悬赏令,七日之内,凡是能救朕的庭雪,封侯拜相,富贵荣华,皆由你选,对天下能人异士是如此,若是诸位大臣也有这个本事,你们亦是如此。”


    而在散朝之后,裴弦月便匆匆前来找裴玄琰。


    只是在见到裴玄琰的第一眼,便是亲妹妹也被他的改变所震惊到了。


    “皇兄,你的头发……”


    裴玄琰并不在意自己的满头白发,只问:“圣旨都看到了?”


    “皇兄,你当真立我为皇太女?你可知,古往今来,还没有一个女人能顺位继承。”


    裴玄琰只反问:“你没有信心,坐稳这个皇位?”


    “当然不是!若非受女子的身份所限,我势必也是要与皇兄你在皇位之上争上一争,只是皇兄,你为何会忽然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闻析吗?”


    “我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我也无法接受,可是人死不能复生……”


    不等裴弦月说完,裴玄琰便骤然厉声打断了她的话:“我的庭雪没有死!他不会死!我不会让他死!”


    裴弦月见裴玄琰明显情绪十分不稳定,便闭上了嘴不再多说。


    等裴玄琰再度开口:“立你为皇太女一事,朕在寻回庭雪之后,便将此事提上了行程。”


    “朕知道,以你对庭雪的交情,将来若是你顺利登基了,必然不会伤害庭雪,亦或者做任何他不愿意之事,你是朕,唯一能放心的人。”


    因为是亲妹妹,所以裴玄琰知根知底。


    他考虑了一圈,最后决定选裴弦月,她聪慧果敢,有勇有谋,且爱憎分明,绝不会做任何强人所难之事。


    唯有她继位,才能让裴玄琰放心的与闻析双宿双飞。


    可是,这个愿望还未实现,闻析便出事了。


    裴玄琰无时无刻的不在忏悔,忏悔若是他早些动手,闻析便不会出事,若非他拖拖拉拉,也不至于走到如今的地步。


    他每一刻都在懊悔,以至于一夜之间,白了头。


    “我知道了,皇兄,你待闻析,情真意切,我自愧不如,若是你真能救回闻析,我一定真心祝福你们。”


    没想到裴玄琰却硬邦邦的说:“我与庭雪,不需要任何人的祝福,因为我们一定会天长地久。”


    *


    只是在接下来的三日,倒是有不少能人异士揭了皇榜,但都是冲着富贵的骗子,实则没有一个人是真的有本事。


    眼见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裴玄琰越来越绝望。


    尤其是裴弦月,已经明显感觉到,裴玄琰不断地向她灌输帝王之术,一股脑的全往她的脑子里塞。


    甚至都已经到了,考虑他不在之后,裴弦月如何顺位继承,让罗永怀等人必须全力辅佐她,平稳过渡。


    这般行迹,明显便是他绝望了,他不想活了,他要随闻析一起去了。


    而便在第四日,裴弦月在宫外无意中撞见了一个小道士,老成在在的背着手在看皇榜。


    嘴上还念叨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算了算了,师傅有师傅的规矩,我不可坏了师傅的规矩。”


    不知为何,裴弦月忽然有一种预感,身体已经快于脑子,上前拦住了对方。


    “小道士,我见你在皇榜前看了许久,难道你有什么法子?”


    小道士回道:“我的道行还很浅,但我师傅可以,只是我师傅脾气古怪,若是他愿意救,即便对方没有一分银子,他也会出手。”


    “但若是他不愿,即便是搬出万贯家财,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裴弦月一听便来了兴致,“你师傅叫什么名字,他当真有你说的这般厉害?”


    “我师傅道号云鹤子,有通天之能。”


    裴弦月听到后半句话,觉得对方应该是个骗子,“有通天之能的道士,我怎么没听过,你莫不是是在空口说白话吧?”


    小道士急了:“贫道从不妄言!”


    “既然如此,你便随我入宫一趟,叫我看看,你是不是真有这个本事。”


    当裴弦月带着个看上去都没成年的小道士过来,裴玄琰自然也压根儿没将人当回事。


    “连小孩儿为了荣华富贵,都敢来送死?朕只说一遍,若是你能让庭雪醒过来,荣华富贵你享之不尽,如若不然,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小道士吓得立马抱头:“不是我不是我!是我的师傅,他叫云鹤子,隐居在九霄上之巅,我师傅道行极深,我亲眼所见,他救活过一个已死之人。”


    裴玄琰一步上前,一把揪住小道士的衣襟,“此言当真?若是有半分虚假,朕要你狗命!”


    “贫道从不妄言!只是我师傅性格古怪,要想见到他,必须要从九霄山下,一步一跪,直到山顶,若是心有诚意,自是金石为开。”


    若对方直接便说可以,反而没有什么可信度,毕竟这的确是起死回生的逆天之举。


    但小道士的这一番话,对方明显是个有脾气的人,不管如何,他都要一试。


    裴玄琰立即便让小道士带路,前往九霄山。


    “从山脚到山顶,一共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若是你现在放弃的话,便原路打道回府……”


    毕竟裴玄琰是个帝王,男儿膝下有黄金,何况还是作为这天下最为尊贵的男人。


    只是没等小道士说完,裴玄琰便毫不犹豫的跪了下来。


    当真便如小道士所要求的,一步一叩拜,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往上攀爬。


    哪怕磕破了头,哪怕双膝磨破了皮,甚至将衣裤磨得血肉模糊,哪怕视线被不断滑落的鲜血所遮挡,哪怕身体已经摇摇欲坠,哪怕这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像是天梯一般的遥远。


    但裴玄琰却是一刻也不敢停,他一步步,一个个叩首。


    只为抓住这最后的一丝希望,祈求上苍,祈求佛祖,祈求满天神佛,救救他的庭雪,救救他的爱人。


    他愿意献出一切,哪怕是生命。


    直到摇摇晃晃,在登上最后一个台阶,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出现在了眼前。


    “倒是个固执的痴情人。”


    裴玄琰用沙哑破碎的声音开口询问:“你是云鹤子道长?你的徒弟说,你有通天的本事,你能救救我的爱人吗?”


    “只要你能救活他,不论你要什么,富贵,荣华,乃至一切的一切,我都会奉到你的面前!”


    云鹤子却并没有回答,只是一挥拂尘,掐指一算。


    “你想救之人,本该红尘已断,前尘已了,神仙难救,可他生前为民为国,且有百姓为他立庙供奉香火连绵不绝。”


    “这些积攒的功德,都是他今生的福报,只是命数有天定,他已故去,若是想要重回凡尘,唯有一法。”


    对方完全说中了,裴玄琰瞬时对他深信不疑,当即跪在他的面前。


    “请道长直言,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能做到!”


    云鹤子摸着长须,声音飘渺。


    “以命换命。”——


    作者有话说:谢谢妹1回家小可爱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明天大结局,啾咪~


同类推荐: 被疯批们觊觎的病弱皇帝死对头居然暗恋我穿成秀才弃夫郎穿越汉花式养瞎夫郎兽世之驭鸟有方君妻是面瘫怎么破茅草屋里捡来的小夫郎gank前任后我上热搜了[电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