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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110

    第106章 “庭雪,不分开好不好?”……


    在场的除了闻致远这个毫不知内情的老父亲外, 皆是觉得皇帝当真是厚颜无耻到极点。


    堂堂一个皇帝,还能让他缺衣少食了?


    何况他就算是将御膳房的厨子大半都派到闻府了,难道天底下的厨子都死绝了吗?


    只要是宫里开口要人, 底下的还不赶紧办妥了, 生怕耽搁一刻钟而惹得龙颜震怒?


    而对于毫不知情的闻致远, 听到皇帝这看似卑微到极点的话,顿时诚惶诚恐。


    “陛下言重了,陛下不嫌弃闻府的膳食简陋,愿意留在闻府用膳,乃是闻府莫大的荣幸。”


    说着,闻致远又夸赞起裴玄琰:“再者, 若非陛下忍痛割爱, 为了小儿的身子着想, 而将御厨派了过来, 小儿这胃口都没有眼下这般好呢。”


    其实闻析的胃口也说不上多好,但到底也是总算回了家, 有家人陪在身边,心情舒畅了,也便多少能吃一些。


    闻析蹙眉, 虽然他很想将裴玄琰给丢出去, 可人是父亲领回来的,而且父亲都已经开口留皇帝吃饭了。


    若是闻析还要坚持赶人,便是公然不将君威放在眼里。


    闻析自然不怕裴玄琰会治他的罪, 但太过明目张胆, 便会显得他和裴玄琰的关系愈加暧昧不清,更引人怀疑。


    他已经打定主意不和裴玄琰再有纠缠,自然也不好再多说, 只能别过首。


    裴玄琰爱留在哪儿就留在哪儿,只要他不搭理他,不与他多说什么废话就好。


    而裴玄琰的心情倒是不错,因为闻致远对他的夸赞,在他的耳中听来,就等同于是岳父对女婿的夸赞。


    看看,岳父还是满意他这个女婿的,毕竟在场的其他人,长得没他英气,身份没他尊贵,对闻析的好更是不及他的万分之一。


    只是如果太子的这双手,没有放在闻析的身上,那么裴玄琰的心情还会更好。


    虽然太子还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少年,但只要是个活的,不管是男还是女,在裴玄琰的眼里都是碍眼的。


    “太子怎么会在这儿?”


    面对裴玄琰强大的压迫气场,裴子逾亦是迎面之上,丝毫没有认怂的意思。


    “闻析身子不好,我是来照顾闻析的,少傅也答应了。”


    昨夜死皮赖脸,留在闻府,还与闻析同床共枕也便罢了,就这么一回,裴玄琰勉强忍耐了。


    但这厮却丝毫不知死活,今日还来,并且看这架势,还要继续留宿在闻府。


    裴玄琰自然不会让他如愿,“作为储君,你有一堆的课业与政务要学习,却一天到晚在外头瞎跑。”


    “庭雪哪儿用得着你照顾,便算是照顾,也自有朕在,用得着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


    裴玄琰就这么劈头盖脸的,当众将太子给训斥了一顿的同时,转头又将炮火对准了闻松越。


    “闻爱卿,看来你平日里对太子的管束,还是太宽松了,才叫他有如此的闲情雅致,尽是往外面跑,若是太子不成才,朕可是只能找你了。”


    闻松越立时跪下请罪:“微臣之过,请陛下责罚。”


    闻析哪儿不知裴玄琰这招敲山震虎的真正用意。


    什么太子不成才,裴玄琰压根儿就不在意裴子逾的存在,甚至如果有机会,他一定会将裴子逾这个储君给废了。


    若非先前闻析费心费力的,将兄长安排在太子的身边,以裴玄琰的做派,太子早就被养废了。


    如今倒是冠冕堂皇的,当起一个“慈父”来了,不就是不想让太子在他的身边,所以找了个什么不务正业的由头吗?


    “陛下!”


    闻析沉下了声,他甚至什么也没说,只是喊了声,裴玄琰的气场一下便有所收敛。


    裴玄琰亲自上前,将闻松越给扶了起来。


    “闻爱卿误会了,你是庭雪的兄长,对朕自然是忠心耿耿,朕如何会怪罪于你呢。”


    然后扭头,裴玄琰又对裴子逾严厉呵斥:“只是太子,你如今也是快十岁了,却依旧如此任性,一点儿也没有个储君的样子,滚回你的东宫去。”


    “不然你这储君的位置,朕也得要考虑考虑,是不是该换个更合适的人选坐坐了。”


    裴子逾脸色十分难看,阴沉着脸和裴玄琰对视。


    紧紧捏紧了拳头,牙关都快咬碎了。


    可是他又不得不忍耐,因为他现在虽然已经是太子,也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但是和大权在握的裴玄琰相比,他的羽翼还是太不丰满了。


    他必须要忍,不得不忍,否则将会功亏一篑。


    非但抢不回本便该属于他的皇位,而且还会因为失去权利,而彻底的失去拥有闻析的机会。


    “殿下不必理会,用过了晚膳后,再与陛下一道回宫。”


    闻析虽然也不会再让裴子逾留宿,但人既然已经来了,自然是不会现在便赶走,而且就算是要赶,赶的也是裴玄琰这个毫无自知之明的家伙。


    听到闻析的这句话,裴子逾脸上的阴霾一扫而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愉悦的优越感,还不忘挑衅的朝着裴玄琰挑了挑下巴。


    看,就算皇帝动用了权利,要将他赶回东宫又如何,只要闻析心里念着他,舍不得他走,皇帝便算是气死了都没有用!


    所谓风水轮流转,很快就轮到裴玄琰黑脸了。


    因为闻析这话,明显便是护着太子,将他和太子这个该死的小屁孩儿放在一块儿作比较,简直是太伤他帝王的自尊了!


    难道他和闻析这么多年,还敌不上这个该死的小屁孩儿吗?


    裴玄琰快气死了,但他只能窝窝囊囊的生气,却为了能多光明正大的与闻析相处,又窝窝囊囊的憋着一肚子的气,依旧要厚着脸皮留下来吃饭。


    而饭桌上,裴玄琰自然是坐在主位。


    闻析自然是不会与裴玄琰挨着坐,所以他让太子坐在了中间。


    先皇帝再储君,这位置安排得合情合理,即便裴玄琰又耍什么花招,闻析也能找理由挡回去。


    不过裴玄琰对于座位的安排倒是并没有作妖,因为到了用餐时,他便充分发挥了自己手长的优势。


    愣是绕过了太子,不断的往闻析的碗里夹菜。


    嘴上说着:“这道菜不错,庭雪一定喜欢。”


    “不能只吃蔬菜,也要多吃些肉,如此才能快些将身子养回来。”


    眼见着碗里的菜越叠越高,而餐桌上的其他人都没敢出声,阻止这一看上去就十分诡异的一幕。


    闻析真是想踹死裴玄琰的心都有了。


    这家伙总是这样,总是这样的猖狂,毫不顾忌,生怕旁人会看不出他们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直到裴玄琰终于停下了,闻析对他夹的菜却并没怎么动,反而是一转手,将堆成了小山的玉碗,推到了太子的跟前。


    “殿下如今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多吃一些,我吃饱了,父亲你们慢用。”


    闻析本便胃口小,之所以每日与家人们一起用晚餐,也不过是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一家人坐一块儿还能多聊聊。


    只是今日裴玄琰在,闻析不仅没心情,也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点便先离开了。


    而闻析走了,裴玄琰自然便坐不下去了。


    “你们继续吃吧,朕出去转转消消食。”


    众人:“……”


    其实皇帝压根儿也没吃多少,因为他光顾着给闻析夹菜了。


    可谁叫他是皇帝,众人其实心里都清楚,皇帝就是冲着闻析来的,虽然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但即便是闻致远都能看得出来,闻析似乎和皇帝闹什么矛盾了。


    那可是帝王,天底下最为权势之人,闻致远难免有些担忧的问自己的大儿子:“松越,小析与陛下可是闹什么不愉快了?”


    “自古以来,这臣子无论何时,当是都该为君王分忧,你平时也多劝劝小析,性子莫要太倔,陛下虽然器重我们闻家,但帝王之尊,到底是不可触犯的。”


    旁的闻致远倒是不怕,便是怕皇帝会治罪闻析。


    他这二儿子,身子骨弱,平时好生养着都难,若是再遭什么罪,怕是小命都得没了。


    闻松越虽然不知道闻析与皇帝之前的关系,但结合之前看闻析与皇帝之间的相处,他莫名觉得,无论二弟说什么做什么,皇帝都不会真的治罪于他。


    “父亲放心,陛下一向爱才,不会真的治罪于小析的。”


    *


    闻析回了京师后,腿疾缓和了许多,平时只要不跑,不快走,慢慢走还是可以的。


    只是他到底速度慢,裴玄琰只不过几步便追上了他。


    “庭雪,慢些走,你的腿不能走太快,不然夜里又要疼了。”


    裴玄琰追上后,便要去扶住闻析的手臂。


    但被他一下甩开,四下无人,闻析便彻底的不装了。


    “裴玄琰,你又来做什么?之前我不是与你说得很清楚了,不要再来纠缠我!”


    裴玄琰怕闻析又会急火攻心吐血,忙辩解:“朕不是纠缠,朕只是担忧你的身子,庭雪你要与朕分开,难道与朕之间便是连最基本的君臣关系都做不成了吗?”


    闻析冷笑,“最基本的君臣关系?敢问陛下,天底下有哪个做皇帝的,会跑到臣子的家中来蹭饭?”


    “今日便也算了,日后你不准再来,即便你打着我父亲的旗号,我也会将你赶出去!”


    裴玄琰却十分无赖:“即便庭雪你要赶朕,朕也不会走,即便你要与朕分开,朕也不能放任你不管。”


    “我不需要你管!我有我的家人,有我的朋友,不需要你的自以为是!”


    旁人争着抢着来照顾他,压根儿就轮不到裴玄琰在这里献殷勤,闻析非但不会领情,反而只会觉得他更烦。


    裴玄琰的眼里满是受伤,“庭雪,你不能对朕这么残忍,即便是耶律骁那家伙,你都容许他能来看望你,为何对朕,却是不听不见不看不容许?”


    闻析反问他:“你不是最清楚是为什么吗?”


    和裴玄琰争吵,站着的时间有点长,双腿便又开始作痛,闻析也不想与他多浪费口舌。


    只是疲惫的叹了口气,“裴玄琰,你便让我多活两年吧,互不打扰,各自安好,对你我都是最好的。”


    裴玄琰低垂着头,他是背对着,悬挂在长廊之上的灯火,在他高大的背影之下,被切割成了无数个模糊的光影。


    将他懊悔、愤懑、不甘的情绪尽数掩藏在这一片阴影之下,如同一只困兽,明明敢果断抽离,却又自甘堕落的作茧自缚,不肯离开。


    “庭雪,朕会让你长命百岁。”


    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带着压抑的,却又呼之欲出的占有欲。


    闻析直觉不对,不由往后倒退了一步。


    但一退双腿便钻心的疼,让他一下失力,往后一个踉跄。


    裴玄琰一步上前,揽住他后腰的同时,弯腰绕过他的双膝,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裴玄琰你放我下来!”


    但偏执的皇帝如何会听,反而稳稳抱着人,一面顺着长廊往前走,一边任由闻析在他的怀里对着他拳打脚踢。


    “庭雪,若是你想招来更多的人,只管继续叫喊,毕竟朕比任何人都愿意看到,别人知道你我之间的关系。”


    闻析简直是要被他的无耻给气笑了:“我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可裴玄琰依旧不松手,闻析气急之下,扭头张嘴便对着他的肩一口咬了下来。


    但他显然低估了对方的肌肉,实在是又厚实又硬,差点儿把他的牙都给崩掉了。


    “庭雪,即便你再否认,也无法否认你曾与朕所经历的一切,你不能如此绝情的,一棍子打死,不给朕任何机会。”


    “朕做皇帝,你不愿意与朕一起,说朕的肩上担着天下,可朕说朕不做皇帝,你却又更绝情的要与朕分开。”


    裴玄琰的语气是那样的卑微而又痛心,“朕做也不对,不做也不对,可让朕的世界里没有你,朕做不到,这比让朕死,还让朕无法接受。”


    他将闻析放在暖榻上的同时,握住闻析的手,凝视着他,那般的苦苦而恳切的哀求:“庭雪,不分开好不好?求你,别丢下朕。”


    闻析别过首,不去看他,“我们已经结束了。”


    “不,朕不认,只要朕不认,我们就永远没有结束。”


    闻析想甩开他,“放开!”


    “不放。”


    闻析踹他,“滚开!”


    “不滚。”


    闻析简直是要气死了,“你……唔!”


    忽然双腿又开始了熟悉的痉挛,闻析一下卸了力,痛苦的蜷缩身子。


    裴玄琰当即变脸,立时屈膝跪下来。


    “是腿疾又犯了吗?别急,慢慢呼吸。”


    裴玄琰一面安抚,一面用双手熟练的从小腿开始按揉。


    这是之前那位游医教裴玄琰的,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缓和闻析腿疾犯时的痛苦。


    闻析半张脸都淹没在引枕之上,因为疼痛汗水浸湿了整张面容,他死死咬着牙关,没让自己再痛吟出声。


    而裴玄琰看得更是心疼不已,“庭雪,宝贝,疼便喊出来,或者是咬朕,不要自己硬撑着,好吗?”


    闻析已经没力气和他说话,只是默默地忍受着。


    等好不容易熬过去了,他也彻底的没了精神。


    裴玄琰慢慢的,将他的双腿尝试着伸直,只有可以伸直了,双腿才算是缓和。


    确定暂时无碍了后,裴玄琰又将人抱到怀里,他知道闻析是不愿的,所以他这是在乘人之危。


    趁着闻析没有力气,甚至连骂他的精力都没有,将人抱在怀中后,细细的给他擦拭汗水,又将他打湿的乌发慢慢整理至耳后。


    只是在他顺势,低下头想要亲时,闻析却别过了脸。


    而这回,裴玄琰倒是没有如从前一般,只顾着自己欢愉,而不顾闻析感受的强迫他。


    闻析避开,不让他触碰,他便又直起了身,只是以带着老茧的指腹,缱绻而又缠绵的,抚摸着闻析的面颊。


    “朕不强迫你,只要是你不愿的,朕都不会强加于你,只一条,让朕陪着你,不要将朕彻底的推开,不然朕会发疯。”


    “朕会死的,庭雪,朕真的会死。”


    闻析闭目,嘴上毫不留情:“那你就去死。”


    可裴玄琰却又笑了,笑得十分欠:“庭雪,朕知道你总是嘴硬心软,你舍不得,舍不得让朕死,朕都知道。”


    知道你个屁。


    真不知道这家伙的脸皮到底是怎么修炼的,怎么能这么厚而又毫无自知之明。


    恢复了些力气,闻析便不让裴玄琰碰了。


    撑着也要自己坐起,“你可以滚了。”


    “朕不走。”


    他有理有据的说:“为什么太子能留宿,朕却不行?这对朕不公平,既然庭雪你要一视同仁,那怎么轮,也该是轮到朕来陪你了。”


    闻析简直是要被他气笑了,但转而意识到不对,“你怎么知道太子留宿了?”


    “你派人监视我?”


    不,更准确的说,是他自己亲自监视,也不是监视,而是如伥鬼一般的盯着不放。


    “朕怎么舍得派人监视你,但朕自有法子。”


    闻析气极,抓起一旁的引枕就砸过去,“滚!”


    裴玄琰不躲也不闪,任由引枕砸在身上,反而还问:“庭雪解气吗?若是不解气,只管继续砸,朕不还嘴也不还手,只要你高兴便好。”


    只要是目所能及的,闻析抓起来就砸。


    直到一个玛瑙青釉茶壶,在裴玄琰的额头上砸出了一个破口,鲜血顺着眼角滑落。


    闻析手一顿。


    而裴玄琰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痛觉一般,反而还捡了起来,又送到闻析的手中。


    “庭雪,高兴了吗?”


    “若是砸得不尽兴,不如用鞭子抽,只是抽一鞭,朕便住一夜,公平公正,可好?”——


    作者有话说:皇帝的火葬场,全靠厚颜无耻往上贴,另外,也算是“甜”了几章了,下面开始最后的虐,会很虐,请做好准备,啾咪~


    第107章 “朕便抱着你的尸骨,一起……


    裴玄琰顶着满头的血, 说着变态的话,真是有够吓人的。


    闻析只能骂一句:“死变态!”


    但到底,闻析最大的弱处就是容易心软。


    他可以无情的对裴玄琰说结束, 也可以对他不闻不问置之不理, 可当看到对方的身上被他砸出了血。


    到底还是没忍心, 再拿东西继续砸,只能在口上骂。


    而很显然,裴玄琰精准的抓住了闻析的心软,并且将变态精神发挥到底。


    “庭雪,朕就知道,你舍不得真的伤害朕, 无论你的嘴上说得有多么的心狠, 但是你与朕这么多年的情意, 是作不得假的。”


    裴玄琰逼近一步, 闻析就往后挪动半步。


    他进他退。


    “你的心里是有朕的,朕知道, 你是因为朝堂,因为百姓,因为社稷, 才要与朕分开, 可是那都不是问题,庭雪。”


    “再给朕一次机会,就一次, 朕会证明给你看, 江山,朕守得住,百姓, 朕担得起,不论是什么,都不是阻止我们的障碍。”


    直至闻析的后背抵在了后墙上,退无可退。


    “至于朕的生母,以及其他的零零碎碎的障碍,朕都已经在一一清扫干净,朕起誓,以生命起誓。”


    “从前的事情,绝不会再发生,如果你不愿意公开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在明面上,便始终是君臣,朕绝不会违背你的意愿而强行在你的身上绑上你不愿的身份。”


    “如果你愿意,那简直便是比做梦还要来得让朕欣喜不已,朕知道,你身为男子,不愿意冠以妻子的身份,那我们便以夫夫的身份。”


    在说话的同时,裴玄琰趁着闻析愣神,乘人之危的握住了他的手,抓得很紧,一刻也不愿松开。


    “朕不强迫你、不逼你做出选择,只要你能给朕一个机会,不将朕彻底的推开,让朕有追求你的机会,有拥有你的机会,便足矣。”


    另一只手,已经慢慢的挪到了闻析的后背,想要顺势将他整个人搂入怀中。


    “庭雪,别对朕这么残忍,别给朕判死刑,求求你,好吗?”


    就在裴玄琰要彻底的将闻析抱入怀中时,外面响起了太子的敲门声。


    “闻析?闻析?”


    闻析的确是因为裴玄琰的这一脑门子的血而有所心软,以至于他一时之间,没法彻底的心狠,才让裴玄琰说了这么多的话。


    直至外头的叫唤,唤回了他的思绪以及理智,他才一把将裴玄琰给推开,人也挪到了另外一边。


    裴玄琰真恨不得将外头搅事的太子给弄死。


    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坏他的好事!


    原本他都快成了,哪怕闻析还不愿意重新与他在一起,但只要能给他一个机会,裴玄琰相信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可以重新抱得美人归。


    “你我之间,只能是君臣,绝无第二种可能,若是陛下不想做君臣,我可以辞官,从此两不相见,时间总是能淡忘一切。”


    裴玄琰咬着牙道:“淡忘不了!朕这一辈子都淡忘不了,朕明明白白的,栽在了你的身上,没有你,朕生不如死!”


    “庭雪,这三年,对于朕而言,每一刻都是无比的痛苦,朕恨不得去死,朕想过无数种死法,唯有那一点点的理智。”


    “朕没有找到你,朕都想过了,若是找到的是你的尸体,朕便抱着你的尸骨一起合葬,若你还活着,朕要千千万万倍的补偿你。”


    三年来,这么多个日日夜夜,裴玄琰就是靠着这么一点点的希冀,才活了下来,但他活着,也与死了没什么区别。


    闻析疲惫的阖上了双眸,沉沉的叹了口气。


    “裴玄琰,你还是不懂。”


    再睁开眼时,闻析用那双悲天悯人一般漂亮的琉璃眸,望着他。


    “正因为你将我看得太重,你就永远也成不了一个合格的君王。”


    裴玄琰脱口而出:“那朕就不做君王,朕只做你的夫君,只与你长相厮守!”


    “朕能做到,一切的一切,对于朕而言,都不过是过往云烟,朕能舍弃,唯有你,你是朕的骨血,是朕的生命,若是割舍,便是直接要了朕的命。”


    曾经那个信誓旦旦,说江山与美人都要兼得的,狂妄的帝王,此刻却舍弃了自己曾经的一切骄傲与原则。


    他是跪在闻析的面前,如同剖心一般的,诉说着自己对闻析的一腔爱意,恳求他给自己一点点的希望,不要一棍子将他给打死了。


    闻析别过头,“我说了,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可能了。”


    正说完,许久等不到回应的太子,以为闻析在屋中出什么事了,便直接推门进来。


    “闻析你没事吧……”


    而就在裴子逾推门进来的同时,裴玄琰忽然收拢他的腰,将人抱在怀里的同时,对着他的唇便狠狠亲了一口。


    闻析的双眸微微瞠圆,“你!”


    但还没等闻析发火,裴玄琰便已经松开了手,当着裴子逾的面,正大光明强势表示。


    “看什么,庭雪是朕的,即便你如今还是个小屁孩儿,若再敢纠缠庭雪,朕现在便废了你的太子之位。”


    闻析一时被裴玄琰的无耻给气着了,没有注意裴玄琰这话中所表达的深切意思,只是抄起一旁的引枕丢过去。


    “滚!”


    裴玄琰十分厚颜无耻的,反而还嬉皮笑脸的弯腰将引枕给捡了回来,放回到了闻析所顺手的位置上。


    “宝贝,还生气吗?还气的话,就再砸朕,随便你砸,不过今天朕不能留太久,朕还要去处理个人,明日朕再来陪你。”


    就算闻析对着他拳打脚踢,就算闻析说着再绝情不过的话,哪怕是不理他不应他,裴玄琰依旧能厚着脸皮往上贴。


    哪怕闻析是铜墙铁壁,他也要厚着脸皮一点点的将墙角给挖开了。


    何况,闻析根本就不是铜墙铁壁,因为他太容易心软了。


    “再敢踏入闻府,我一定打断你的腿!”


    裴玄琰顺着道:“没问题,若是打断朕的腿不解气,不如再挖出朕的心,反正朕的心里都是你,挖出来了也全是你。”


    “你……”


    闻析到底无耻不过他,又被他气得词穷,好悬一口气没上来。


    裴玄琰见闻析被气着了,又忙哄人:“朕都是说笑的,但是唯有一件,放弃是不可能的,庭雪你别太动怒,气了打朕来出气便好,朕随便你打。”


    闻析以手抵额,半晌说不出来话。


    主要是他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再绝情的话都说了,但是对于裴玄琰却没有一点作用。


    幸好在这时,闻松越也来了。


    闻析疲惫的叹了口气道:“大哥,让他们都走。”


    不论是裴玄琰还是太子,他现在是一个都不想见到,一个都不想应付,真是身心俱疲。


    裴子逾还不肯走,“孤要留下来陪着闻析……”


    只是不等闻松越开口,裴玄琰倒是没有强留。


    “庭雪你好好歇息,朕明日再来陪你。”


    闻析压根儿就不想理会他。


    而裴玄琰在自顾自话后,往外走的同时,单手拎住了裴子逾命运的后脖颈,直接将他给拖走了。


    “没看见庭雪要歇息了吗,给朕滚。”


    裴玄琰也真是有够无耻的,闻析说的是让他滚,他倒是好,将这句话转到了裴子逾的身上,强行拽着人一起走了。


    等好不容易清静下来了,闻析才倦淡的开口:“大哥,明日不管谁来,都不要让他们进来,我不想再见外人。”


    “小析你现在的确是需要安静的环境休养,放心,有为兄在,不会再让外人来打搅你。”


    *


    “裴子逾,不要以为庭雪护着你,朕便不会动你,你对朕而言,只不过是用来哄庭雪高兴的存在。”


    “但若是你这个存在,影响到了庭雪,那就不必存在了。”


    丢下这句威胁的话后,裴玄琰便翻身上马径自回宫了。


    而裴子逾则是目光阴沉的,望着裴玄琰的背影。


    眼里满是恨意与杀意。


    而这边,裴玄琰在回宫之后,便直接去了慈宁宫。


    此刻慈宁宫上下,可谓是人人自危。


    因为便在前不久,皇帝下令,将慈宁宫上下的人全部给抓了起来,所有宫人都被聚集在一处,瑟瑟发抖,等待着未知的结局。


    而崔太后别说是生气了,如今的她,怕是也自身难保。


    “谁准许你们竟然敢禁锢哀家的?”


    “让琰儿过来,哀家要见皇帝!”


    一开始崔太后还底气十足的嚷嚷,但是在叫唤了两日,皇帝都没有露脸,而慈宁宫上下就像是被和外界隔断了一般。


    崔太后本想给崔家写信,都没机会传出去,因为慈宁宫里里外外,全都是禁军把守。


    如此严防死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什么罪犯,而不是皇帝的生母。


    直到崔太后自己越待越心虚,越来越害怕,皇帝终于是来了。


    “琰儿,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让禁军将慈宁宫给团团包围了?这其中必然是有什么误会,我们是亲母子,母子之间又岂有隔夜仇。”


    “你若是有什么不高兴的,直接与哀家说便是,母亲难道还能害你不成?”


    裴玄琰长身而立,就站在崔太后几十步之远的距离。


    看似一个不远的距离,却恍若隔着天堑。


    “朕与母后之间,的确是不存在隔夜仇。”


    崔太后刚要露出一个笑,“哀家便知琰儿你是最孝顺的……”


    只是话还未说完,却被裴玄琰冷冷打断:“而是不死不休的仇。”


    崔太后笑不出来了,“琰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朕是什么意思,母后不是最清楚了吗?三年前,朕将母后送往荆州养老时,是如何对母后叮嘱的,母后不仅忘了个一干二净,还趁着朕不注意,反而是变本加厉。”


    “母后在三年前做了什么,不需要朕明明白白的来提醒你了吧?”


    在得知曾家上下被灭了九族,而曾邺更是死的十分凄惨,被折磨了整整一月才算是彻底的断气。


    崔太后便知,自己当初让曾邺在荆州所做的事,必然是暴露了。


    诚然,崔太后是后悔的,但她更恼的,是曾邺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非但没能杀了闻析,反而还叫他一直活到了现在,以至于将她也给牵连了出来。


    崔太后到底心中难安,但在裴玄琰回来之前,宫中一直都是风平浪静。


    虽然崔太后心中也是有所后怕的,但到底觉着,她是裴玄琰的亲生母亲,即便她做得再过,难道裴玄琰还能弑母不成?


    除非是裴玄琰不想做这个皇帝,想要留个千古的昏君骂名,何况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大壅建朝至今,还没有哪个皇帝,敢动自己的生母。


    可直到,禁军将慈宁宫给团团包围了,崔太后才算是真正的慌了手脚。


    “琰儿,哀家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你好啊,若你只是个普通人,即便你再胡来,哀家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你是皇帝,你的肩上担负的是整个大壅的天下,你却与哀家说,你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你要与一个男人长相厮守。”


    “你知道哀家有多么的惶恐和痛心吗?只要一想到,若真的放任你胡来,便是要断子绝孙,你让哀家如何去面对裴家的列祖列宗?而你又如何有脸去面对你的父王?”


    崔太后苦口婆心的表达着自己的一番良苦用心:“琰儿,留着闻析实在是太可怕了,你对他的用情太深了,难道你忘了,曾经你的豪情壮志,立誓要做青史留名的明君了吗?”


    “哀家是有错,可是哀家所做的这一切,难道是为了哀家自己吗?哀家都是为了你,为了让你的父王在九泉之下能够瞑目,让你对得起裴家的列祖列宗啊!”


    但即便是崔太后说破了嘴,裴玄琰甚至连表情都没动一下,只是用一种十分冷漠的眼神,冷漠的态度,看着眼前这个口口声声说为了他好的生母。


    “那真是没办法了,朕便是对不起父王,对不起裴家的列祖列宗,既然母后如此为朕费心费力的着想。”


    “那便请母后,在皇陵替朕来忏悔了,若是将来朕百年之后,去了地下,而父王和裴家的列祖列宗无法原谅儿臣,那便是母后的忏悔不够有诚意了。”


    崔太后目瞪口呆,不可置信:“你、你说什么?你让哀家去守皇陵?”


    “裴玄琰,你当真是疯了!哀家可是你的母亲!你是哀家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你怎么能如此对哀家!”


    面对崔太后的咆哮、质问,裴玄琰依旧很平静,甚至说是冷漠。


    “母后,你该是明白一个道理,若非你是朕的生身母亲,以你之前的所作所为,你早便不知该死多少次了。”


    “你让朕的庭雪几次三番遇险,险些丢了性命,如今更是拖着半副病弱之身,朕恨不得,将你,将你们所有人都千刀万剐。”


    裴玄琰说着冷血而狠毒的话,但语气之中,却尽是对闻析的疼惜:“可即便是将你们都杀了,也没法让朕的庭雪好起来。”


    “但至少,朕要给他一个没有任何威胁,可以安心的好好调养身子的环境,那么潜在的、明面上的,所有的威胁,就必须要清除干净了。”


    “母后,您当是该庆幸了,您只是去守皇陵,相比于那些已经下了黄土的,您已经是最幸运的存在了。”


    捉着,裴玄琰从袖中,拿出了一份诏书,放在了崔太后的跟前。


    “这是罪己诏,若是母后没什么异议的话,便在上头签字吧。”


    崔太后预感到不好,“什么罪己诏?”


    “母后打着为朕好的名号,却做了那么多伤害庭雪的事情,难道只是想去守个皇陵,便能一笔勾销了?这天底下哪儿有这么算账的好事。”


    原本作为皇帝的亲生母亲,被打发去守皇陵,已经是古今未有的事儿了。


    裴玄琰竟然还让她下罪己诏,这和当着天下人的面,直接打自己的脸有什么区别?


    “哀家不签!裴玄琰,你这个没良心的,哀家当初便不该生下你,这天底下,从未有你这般无情的儿子!要么你便干脆杀了哀家!”


    面对崔太后的反抗,裴玄琰也不急,“母后不签也没事,既然母后不愿意承担自己所犯下的错误,那便只能,让整个崔家来为之买单了。”


    崔太后脸色大变,“你要做什么?裴玄琰,你的身上也流着一半崔家的血,你不能做任何伤害崔家的事情!”


    “不是母后你说的,朕是个无情无义的儿子吗?朕没有诛崔家九族,已经是看在您是朕生母的情面上了。”


    “可是您却不领情,那朕便只能,将这一笔笔的账,往崔家的头上算了。”


    崔太后一下颓然的坐在了檀木椅上,面露惨败,“签,哀家签。”


    “裴玄琰,你会后悔的,将来你必然会为你今日所做的一切而后悔!”


    裴玄琰冷眼看着崔太后签了字,语气更是冰冷:“朕只会后悔,没有早日清醒,没有早日这般做。”


    在落下最后一笔后,崔太后一口气没喘上来,一下就昏厥了过去。


    裴玄琰只拿起了诏书,留下一句:“太后既是晕了,那便抬着送去皇陵吧。”


    而崔太后下罪己诏,并且自请去守皇陵的消息,很快便在全天下传遍了,可谓是天下震惊。


    毕竟皇帝的生母下罪己诏,还去守皇陵,也算是开天辟地的第一人了。


    而随着崔太后去了皇陵,接下来诚惶诚恐的,便是薛如琢了。


    虽然之前那些事情,多多少少有她的手笔,但她以及薛家,都是躲在暗处,借助旁人的手来借刀杀人的。


    而且若是皇帝真查到了她的头上,那么她早便已经完蛋了。


    只是虽然没有查到她的头上,但她这个贵妃的位置,也是坐不了太久了。


    因为她已经得到了消息,皇帝已经着手准备,要废了她的贵妃之位,彻底的清理后宫。


    薛如琢猜测,这怕是皇帝要给闻析腾位置了,想法设法的想让闻析做有史以来的第一位男皇后呢。


    她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了,必须放手一搏。


    否则一旦被废,做过皇帝女人的她,哪怕没有被皇帝宠幸过,这辈子也就只能与青灯古佛相伴,终此残了一生了。


    而她最后的王牌便是——


    裴子逾。


    所以这日,薛如琢故意寻了个时机,假意与正好从御书房散学,路过御花园的裴子逾撞见。


    “太子这是刚散学吗?太子如此勤奋好学,本宫都不由为太子感到可惜了。”


    裴子逾早已不是个奶团子了,听到这话,眯了眯冷眸,“薛贵妃有话便直说。”


    “太子如此勤奋好学,可是想着,将来等陛下百年之后,你顺利继承了大统后,也好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生身父亲了?”


    裴子逾阴沉下了脸,“你什么意思?什么九泉之下?你到底知道什么?”


    薛如琢故作讶然:“太子竟是毫不知情吗?本宫还以为,闻侍郎既然在陛下的面前提议,当是与太子你商议过。”


    裴子逾急了,支撑着他走到现在的,除了得到闻析之外,便是迎回他的父皇承光帝。


    可薛如琢的话,却明显是另有隐情,裴子逾一把抓住薛如琢的手臂。


    “父皇他到底怎么了?”


    薛如琢可惜的叹了声:“难道太子不知,你的储君之位是如何来的吗?是与你曾经相依为命的闻侍郎,他用你父皇的命,与陛下作为交换呀。”


    “当时,可是有不少重臣也在场,其中也包括了本宫的父亲,所以本宫才会知晓一二,不过本宫以为,太子你是知情的。”


    “只是如今算来,已过了三年,承光帝的尸骨远在西戎,怕是都已经化成森森的白骨了吧?”


    承光帝不仅回不了大壅,甚至连尸骨,都能能被丢弃在异国他乡的西戎。


    而作为唯一儿子的裴子逾,却是“认贼作父”整整三年。


    他像是一个傻子一般的,自以为勤奋好学,自以为暗中培养势力,自以为可以早日夺回皇位,顺利登基,迎回父皇。


    可他的父皇,早已命丧西戎。


    忽然之间,裴子逾想起了先前闻析对他说过的那番话。


    他说,无论他做什么,都是为了他好。


    所以,他用他父皇的性命,换来了储君之位,也是为了他好?


    真是好一个为了他好!


    难怪,今日裴玄琰说,他的储君之位,不过是他为了哄闻析高兴。


    所以从一开始,裴玄琰就从未想过,真的让他当这个太子,更没有想过,会将皇位传给他!——


    作者有话说:谢谢世界怎么还不毁灭小可爱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预警下一章狗血来袭,啾咪~


    第108章 “不要拒绝朕,朕等太久了……


    转眼便到了太子十岁生辰这日。


    闻析养了大半年, 总算是养回了点肉,也逐渐开始去官署处理政务。


    但早朝裴玄琰还是坚持给他免了,因为官员的早朝, 都是天不亮便必须要起了。


    而从入宫门开始, 所有官员都必须要步行, 从宫门一路到奉天殿。


    这段距离算不上太远,但也不短,对于每日上朝惯了的官员而言,倒是没什么。


    但对于腿疾总是反复的闻析而言,便是一种折磨了。


    哪怕裴玄琰要为他开特例,用宫里的撵轿将他抬到奉天殿, 如此便可避免他多走路。


    但闻析一向是个十分倔的, 对于这种特例他是十分反感的, 坚持不肯要。


    于是两人都坚持己见, 当然最后还是裴玄琰先妥协。


    如此,那便依旧还是免了他的早朝, 反正每日早朝后,皇帝还会在太极殿单独召见重臣,商议政事。


    闻析只需要在太极殿等候便成, 不仅每日不必再早起, 而且还能在太极殿吃好喝好,不必在奉天殿站上大半日的,他的腿完全受不住。


    虽然一开始, 闻析坚持要上朝。


    但不过上了两日, 到了第三日,即便他再倔,却是因为腿疾复发, 连床都下不来了,更别说是出门去上朝了。


    也因着这事,裴玄琰又心疼又气恼,当然他气的是自己。


    若非是他的无能,一次次的让闻析置于险地,也不至于让他的身子如今折损成这般。


    闻析到底也是没法再坚持,毕竟谁也不想身子难受,更不想日日都浸泡在药罐子里。


    所以后面闻析也妥协了,免了早朝,而是在散朝后,于太极殿与几位重臣议事。


    只是近来,闻析感觉到裴玄琰似乎背着他,在搞什么小动作。


    闻析忍了两日,还是忍不住问了。


    裴玄琰自然是没藏着,便将拟好的圣旨直接给闻析看。


    “朕打算废了薛如琢的贵妃之位,放她出宫,再清理后宫,日后若是再有大臣敢谏言让朕选秀,来一个朕砍一对,庭雪觉得如何?”


    闻析一看,这竟真的是废妃圣旨,有点无语。


    “薛翰文乃是朝中重臣,更是你的左膀右臂,你废了她唯一的女儿,他必然会带着下头的朝臣抗议闹事,何必呢?”


    当然,闻析很清楚裴玄琰为何要废了薛如琢,并且宣布从此不再选妃。


    但闻析已经不想再劝,因为裴玄琰这厮也根本就不会听。


    反正无论裴玄琰如何折腾后宫,闻析便当看不见,总之也与他无关,他顶多也便是像如今这般,和裴玄琰保持着君臣关系。


    至于皇帝的私生活,也不是他这个做臣子的,该关心的事。


    “虽然这几年来,这个薛如琢的确是安分的,但是她刚入宫那会儿,也是个心思多的,而且之前她日日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朕总觉得,太后的行事,可能或多或少与她也有关系。”


    裴玄琰自然是查过,但或许薛如琢被警告后,是安分了,但又或许是薛如琢心思藏得深,裴玄琰并未查出什么。


    只是他到底不敢再如从前那般敢去赌,他赌得起,可是闻析却赌不起了。


    回京大半年了,也才养回了一点点的肉,裴玄琰每日都过问闻析的身子状况数次,只盼着能从孙太医的口中,听到更多的好消息。


    但孙太医每回翻来覆去的,说的最多的,也便是好生的将养着。


    可这将养,到底能不能将身子给养回来,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清楚。


    所以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但凡是明面或者是潜藏的威胁,只要是从前有过苗头,或者是裴玄琰觉得有危险的,都得要一一将其清除干净了。


    闻析便也没再多说,只问了另外一件事,“太子的生辰,你打算如何办?”


    裴玄琰一早就猜到闻析会问起太子的生辰,也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


    “如今宫中上下都以节俭为主,毕竟庭雪你说了,要朕做个勤政爱民的明君,朕都起到带头作用了,太子自然也该是要上行下效。”


    “所以朕觉着,生辰宴便放在东宫,小范围的庆祝一下便成,不必再如从前那般,宫中一有什么生辰,便大操大办,宴请一众朝臣,劳民伤财的,庭雪以为如何?”


    其实闻析也不是看不出来,虽然裴玄琰是让裴子逾坐在储君的位置上了,但是对他一点也不重视。


    甚至从未让裴子逾参与到真正的政事之中,只是让他沾到了一点皮毛,真正的核心却始终未曾触碰过。


    闻析知道,裴玄琰对裴子逾始终是忌惮的。


    毕竟又不是自己的血脉,而且裴玄琰的皇位,还是从裴子逾的父亲手中夺去的。


    这个情况,只能靠裴子逾自己,而且闻析也深切的考虑过,裴子逾如今到底还是年少,虽然这几年或多或少也培养了自己的势力。


    但也都是小打小闹,都是一些官职不高的东宫属臣,对于裴子逾真正的助力并没有多少。


    而裴子逾的这个特殊情况,也是不太适合过早的锋芒毕露,这样只会更引得裴玄琰忌惮。


    像如今这般,不太冒头,也不会出错,慢慢的苟着,慢慢的培养势力,所谓厚积薄发,将来才更有把握,可以平稳的过度继承皇位。


    “随便你,只要你不在储君的位置上打主意,你是皇帝,自是你说了算。”


    裴玄琰很是吃味,看似是在与闻析商议着政事,但在不动声色见,他已经离闻析越来越近。


    “庭雪,若是你能将对太子的关心,放在朕的身上,哪怕是一点点,朕都要高兴的三天三夜睡不着了。”


    在说话的同时,裴玄琰的手覆在了闻析的手背上。


    闻析在瞪了他一眼的同时,很快抽回了手。


    “你与太子,自然没有可比性。”


    说完,闻析便起身,“没其他事的话,微臣便告退了。”


    嘴上说着微臣,但实则闻析可没表现出一点对皇帝的敬重,说完扭头便走。


    裴玄琰自然是不会恼,反而是跟个变态似的,拿起闻析方才用过的茶盏,对着闻析喝过的位置,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同一个犯了病的瘾君子一般,充分将变态精神发挥到了极致。


    虽然裴玄琰每晚都会悄摸摸的,潜到闻析的寝卧内,抱着人睡,但到底是偷偷摸摸,在这个过程中,也是怕对方会醒了。


    所幸闻析每次睡前都服了药,虽然是睡眠浅,但在一段时间内是不会醒的。


    因此裴玄琰只要掐着时间,在闻析醒过来之前离开,便不会被对方所察觉。


    只是到底,不能如从前一般的光明正大,如苦行僧一般的,熬了这大半年,裴玄琰当真是憋坏了。


    所以只要有机会,他便会如此刻一般,跟个终极变态一般,通过闻析所接触过的外物,来聊以慰藉。


    *


    而对此毫不知情的闻析,则是在太子生辰这日,带着一早准备好的贺礼,去了东宫。


    生辰办得极为简单,便是小范围的,来的也都是东宫近臣,便是来送个贺礼,吃一顿饭,甚至连歌舞祝贺都没有。


    因为裴玄琰的意思是,太子才不过十岁,为了保持孩子的纯真,不可沾染歌舞这些劣习。


    虽然裴子逾在储君这个位置上也有将近四年的功夫了,但朝野上下都看得出来,皇帝是并不喜这个太子的。


    而且不知从哪儿传出来的小道消息,近来有消息称,皇帝有意换太子,要从宗亲之中,挑选更为合适的,养在膝下。


    不过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在传这个消息,而闻析平时的重点都放在了新政上,因此在参加太子的生辰之前,还并未听过这个消息。


    还是在去东宫的路上,闻松越与闻析提起了此事。


    闻析不由蹙眉,“大哥,这消息是从哪儿传来的?传多久了?”


    “我也暗中探多,但目前还未探知到消息的来源,小析你常去太极殿议事,陛下可曾有意或者无意,提过类似的事情?”


    闻析摇摇首,“并未提过,其实这些时日,我也觉得陛下有些奇怪,前几日我还问过他,但他只是想要废了薛贵妃,并未提到过太子一事。”


    闻松越惊讶:“陛下要废了薛贵妃?虽然薛贵妃入宫为妃已经有四年多了,也一直未曾给陛下生下过一儿半女,但以薛家对陛下的辅佐。”


    “即便是没有子嗣,陛下也没有必要,直接废了薛贵妃吧?此事薛相可知?”


    作为最清楚其中缘由的闻析,却无法如实相告,只能道:“我也对陛下说过利害关系,但陛下已拟下了圣旨,我便也不好多说。”


    “不过这也是外人之事,我更在意的是,是关于另立储君的消息,大哥还是要继续探查,我也会找合适的时机,试探一下陛下。”


    对于闻析而言,他最在意的,就是裴子逾是否能够顺利登基。


    虽然他不太信裴玄琰会废了裴子逾,毕竟之前裴玄琰答应过他,可到底君心难测。


    而且确实,裴玄琰对裴子逾实在是不重视,给裴子逾的资源都是最差的。


    这还是在闻析回来了后,裴子逾的教育才有所慢慢提上来。


    而在闻析空缺的三年时间里,裴子逾顶多便是在御书房听学,但学的也是最基础的四书五经。


    若非有闻松越在,光是学那些知识,裴子逾压根儿就不懂什么叫帝王之术,什么又叫御下之能。


    到了东宫,属臣们也都到了,见到闻析,立时便凑着笑脸上前与这位帝王身边的宠臣打招呼刷个脸。


    闻析扫视了一圈,却并未见到裴子逾。


    要是往常,知道闻析会来,裴子逾甚至早便已经在东宫门口翘首以盼了。


    但今日,闻析都已经到了,却还不见裴子逾的踪迹。


    “殿下呢?”


    闻析问了宫人,在知裴子逾还在寝殿内。


    他过去时,隐约之中,看到裴子逾似乎在和一个宫女说话。


    “殿下?”


    而在他出声时,很快裴子逾便走了出来,并未见他身边有什么宫女。


    “闻析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会晚些到呢。”


    闻析并未多想,而是将手中拎着的贺礼,递给对方。


    语调温和而带笑:“殿下,生辰快乐。”


    裴子逾接过去,却并未在第一时间道谢,而是直接当着闻析的面,将贺礼拆了开。


    是闻析精心所挑选的文房四宝,一只软枕,还有一颗成色上佳的净水琉璃珠。


    “文房四宝,是希望殿下能博闻强识,越来越优秀。”


    “这是荞麦枕,我听大哥说,近来殿下夜里睡不好,总是失眠,以至于白日里没什么精神,这也会严重影响到学业,荞麦都是我精心挑选,劳烦妙语和青青缝制的。”


    再到最后一样:“还有这颗净水琉璃珠,我放在大相国寺祈福了三十三日,是开过光的,望能保佑殿下,驱邪招福,万事顺遂。”


    别看这几样贺礼可能不如奇珍异宝那般昂贵,但都是闻析花了不少心思,每一样都代表了他对裴子逾的期许与关切。


    但裴子逾的面上,却没有显出太多的高兴,而是凝望着眼前人,问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


    “闻析,倘若将来有朝一日,在我与皇帝之间做抉择,你会选谁?”


    闻析一怔,“殿下怎么会这个问题?”


    但很快,闻析便想到了方才在路上,兄长所说的那个小道消息。


    “殿下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那些说陛下会另立太子的消息,都是假的,殿下不必担忧,只要有我在,必然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影响或伤到殿下,即便是陛下也不行。”


    像是听到了自己所满意的答案,裴子逾的面上才有了笑。


    如从前的每一次一般,他张开双臂,抱住了闻析的腰,将脸埋在他的怀中。


    很轻的说了一句:“闻析,别怪我。”


    闻析没听清,嗯了声,低下头问:“殿下说什么?”


    裴子逾再抬头时,那双黑眸宛如古潭般深渊,将所有的情绪,都敛藏在其中,只是对着闻析,露出了一个纯真的笑。


    “闻析的贺礼,我都很喜欢。”


    说着,裴子逾便低下头道:“闻析为我戴上吧?”


    闻析便将那颗净水琉璃珠,挂在了裴子逾的脖上。


    又摸摸他的脑袋,“殿下是不是最近学业太重,所以太累了?虽然我希望殿下能博学多识,但万事还是要以殿下的身子为重。”


    “若是殿下有什么烦心事,也可说与我听,我会尽我所能,为殿下排忧解难。”


    裴子逾却似乎纠结了片刻,但最后也只是抿了抿唇,转而抓住闻析的手,“没什么,走吧闻析,不是要为我庆贺生辰吗?”


    席面上,宫人为裴子逾斟了一杯酒。


    闻析是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离他最近,自是闻到了酒味。


    “殿下你还小,不能饮酒。”


    裴子逾端起酒盏,“只是果酒而已,我喝一点没事的。”


    “不成,在你十八岁之前,不能碰酒,必须要听我的话。”


    裴子逾倒是也没坚持,转而将那杯酒给了闻析。


    “我听闻析的,那闻析便替我喝了吧?”


    闻析也很久没饮过酒了,他是喜欢果酒的味道的,不刺激,而且还甜甜的。


    而闻松越见状,出声道:“小析,你身子还没养好,还是莫饮酒为好。”


    “没关系的大哥,今日是殿下的生辰,就喝一杯,也不会醉。”


    对自己的酒量,闻析还是清楚的,多了他必然会醉,但只一杯,也正好能过过酒瘾。


    他已经许久没有喝过了,如今吃什么,都感觉嘴巴里一股子的药味儿。


    先尝一小口,果然是记忆中的甜味,只是在甜味之中,又有一点点不一样的味道。


    但闻析没想太多,只当是药吃多了,将味觉都给吃坏了。


    而在闻析饮酒时,裴子逾则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很快便将一杯酒,全部给喝完了。


    藏在袖下的手,慢慢捏紧。


    若非为了推进计划,无论如何,他也不想走这一步。


    可是他没有更好的选择。


    闻析觉得一杯酒,他当是不会喝醉,但是席面没到一半,他便觉得头晕,并且觉得越来越热。


    “闻析,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吗?”


    闻析先是甩了下头,再拧眉,“没事,果然是身子弱了,这酒量便变差了,一杯酒都让我有些晕头转向了。”


    裴子逾抬手,“来人。”


    又对闻析温声细语的说:“闻析,你先去内殿休息一会儿,等结束了,我再让少傅来接你。”


    越来越晕,闻析便也没再坚持,让宫人扶着他去了内殿。


    闻松越见闻析离开了席位,不放心也想过去,却被裴子逾叫住:“少傅,闻析只是有些累了,孤让他去内殿休息会儿,等宴席结束了,少傅再接闻析回家吧?”


    说着,裴子逾便端起了茶盏,“少傅,孤以茶代酒,感谢少傅这四年来的悉心教导。”


    毕竟是在宫中,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闻松越便又坐了回去。


    *


    闻析被扶着躺到了暖榻上后,觉得越发的口干舌燥。


    “水,麻烦给我倒杯水。”


    但等了会儿,没人回应,闻析只能撑着坐起来,眼前却越来越混沌,他用力甩甩头,发现殿内已经没人了。


    他实在是口干舌燥,便撑着起身,想去倒水。


    可才走了没两步,身子便发软的往前栽去。


    本以为这下要摔疼了,但下一瞬,就稳稳的落入了宽厚的怀中,熟悉的龙涎香随之弥漫在鼻尖。


    闻析认出了是裴玄琰,但他现在只觉得又热又难受,在裴玄琰的怀中,无意识的一边扯衣襟,一边呢喃着。


    “我要喝水,好热,好热……”


    裴玄琰还没从及时接住闻析中缓过一口气,便立时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因为身子弱,所以闻析常年脸色都是苍白的,几乎看不到什么血色。


    但是此刻,那张清隽的面容却是绯红,如同粉面含春一般。


    尤其是那片唇,更是因为他难受,而在无意识之中,反复咬,以至于让唇瓣又红又润。


    裴玄琰的喉结上下一滚。


    但他也知道轻重缓急,虽然身子有了反应,但一切还是以闻析的安危为主。


    打横将人抱起,刚要抱着人先去勤政殿,但在他怀中的闻析,却是头一回,不安分了起来。


    脑袋在他的怀里蹭来蹭去,并且还在同时,双手无意识的,从他的胸膛,再到后颈。


    而这似乎并不能缓轻他内心的渴望,他甚至主动的,贴上了唇。


    但显然他没有任何的经验,只是在裴玄琰的下巴处摸索。


    这对于原本便对闻析没有任何抵抗力的裴玄琰而言,无疑是致命的。


    忍耐了大半年,在这一瞬间,便如开阀的洪水一般,一发而不可收拾。


    裴玄琰又调转了头,将人放在暖榻的同时,整个人便倾靠而去。


    他先摸了摸闻析的额头,确定并不烫。


    裴玄琰知道,闻析的这个反应,必然是被下药了,否则但凡闻析有一点点的清醒,也不可能对他投怀送抱,还如此的主动。


    但如此的主动,却是裴玄琰如今做梦也不敢想的。


    他抱着人,缱绻的抚摸过闻析的每一寸眉眼,呼吸甚至比闻析还要灼热。


    “庭雪,知道朕是谁吗?”


    闻析都难受死了,偏生眼前人还要反复的,问他,他是谁。


    “裴、裴玄琰,热,难受,我难受……”


    裴玄琰满意了,低头,吻上了他肖想许久的红唇。


    他像是一头许久没有狩猎到猎物的饿狼一般,迫不及待的,品尝着主动送到嘴边的美味。


    闻析吃痛的嘶了声,因为痛感,让他有片刻的清醒。


    他用那一丝丝的理智,去推眼前人。


    “不、不行……”


    可裴玄琰却反握住他的手,以吻来封住他的拒绝。


    “庭雪,宝贝,不要拒绝朕,太久了,朕等这一日实在是太久了,便当是,给朕的一点点奖励,只一次,好不好?”


    *


    闻松越惦记着闻析,也没到席面结束,便要去看看弟弟的情况。


    这次裴子逾倒是没拦着,而是起身,与他一起过去。


    快到门口的时候,闻松越还说:“殿下,小析体弱,微臣还是先带他回家,早些休息吧。”


    裴子逾一口应下。


    但到门口时,闻松越刚想要叩门,却有动静,从门缝透了出来。


    是带着哭腔,且是闻松越再熟悉不过的,却是沙哑至极的嗓音。


    “不、不要,裴、裴玄琰,不要……”


    在门缝之间,暖榻之上,那两道身形。


    而上方的,亦是闻松越所熟悉的——


    皇帝。


    以及哭着说不要,一声声求饶,却并没有换来对方的放过的——


    他的弟弟。


    轰隆一声,闻松越脑子一片空白,被定格在了当场。


    而很快,震惊便被极度的怒火所取代。


    闻松越不管不顾的,便要踹门冲进去。


    却被一旁的裴子逾给拉住,“少傅,不可!”——


    作者有话说:谢谢带ash逃跑的那个夜晚小可爱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又让皇帝趁机吃到豆腐,请小可爱们尽情的骂他无耻,啾咪~


    第109章 “哪怕背上弑君,我也要杀……


    闻松越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 此刻冲进去意味着什么。


    必然会惹得龙颜震怒。


    而若是他将闻析从裴玄琰的手中抢回去,严重的可能会直接被赐死。


    可是即便是死,即便是冒着再大的风险, 闻松越又如何能眼睁睁的, 看着自己的弟弟, 在皇帝的身下受辱?


    虽然他之前,便曾无数次的怀疑过。


    即便皇帝再器重闻析,但这重视的程度,也已经远远的超过了寻常的君臣关系。


    只是想到闻析说过,他能救皇帝的命,所以皇帝为了自己, 自然也是要将他的命当做自己一样的重视。


    但闻松越再如何怀疑, 也不曾怀疑到这个层面。


    可当今日无意撞破后, 这么久以来的, 所有的疑点和困惑,也在顷刻间, 一切也都说通了。


    难怪皇帝会如此在意闻析。


    难怪皇帝先前一定要让闻析留在宫中养身子。


    难怪在闻析生死不明的这三年,皇帝跟疯了一般,哪怕许许多多的人都觉得闻析已经必死无疑, 皇帝也不肯放弃最后的一丝丝希望。


    只因为, 皇帝看上了闻析。


    他想要占有闻析,对他做只有男女之间才会做的事情,才会如此的费心费力。


    但闻松越对自己的弟弟十分了解, 他很清楚, 弟弟绝对不会是一个断袖。


    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皇帝利用自己滔天的权势,利用闻家的生死, 乃至利用太子的储君之位,来逼迫闻析屈服于他。


    而这样的关系,甚至可能追溯到很久之前,久到在闻家被赦免罪责之前。


    此时此刻的闻松越,才想起他们刚获得赦免,重返京师时,皇帝甚至屈尊降贵的,陪着闻析亲自来城门口迎接他们。


    当时在风雪之间,闻松越便看见,皇帝抱着闻析上马车,那时他只是心里奇怪,觉得哪里不对。


    所以,如今闻家所拥有的一切荣光,都是他的弟弟,以如此受辱的方式所换来的吗?


    闻松越捏紧了手心,哪怕指甲嵌入掌中,让掌心鲜血淋漓,他也浑然不觉得疼,唯有满腔的怒火与心疼。


    若是他能早猜到,若是他能早知道,他必然、必然不会让他的弟弟,受如此的屈辱!


    哪怕是豁出这条命,死便也就死了,可如何能让他的弟弟,受这样的屈辱!


    闻松越根本便无法想象,这么多年,这么长的路,闻析究竟是如何,艰难而屈辱的走过来。


    “殿下,放开我,即便是豁出这条性命,我也绝不能,让小析受如此折辱!”


    裴子逾自然是不会放,反而是将他往外拉,同时以闻析的性命安危来劝住他:“少傅,你,还有整个闻家的性命,都是闻析辛辛苦苦争取回来的。”


    “若是你不顾惜自己的性命,出了什么事,以闻析的性子,他又如何能原谅自己?何况你这么直接冲进去,闻析与陛下之间的关系,岂非便要闹得人尽皆知。”


    “到时,旁人自然不敢去指摘帝王,所有的指责,所有的非议,全都会落在闻析的身上,将会让他遗臭万年,你当真考虑清楚了吗?”


    闻松越的拳头,捏紧又松开,恨不得咬断了牙根。


    可正如裴子逾所说的,他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可以什么都不顾,但不能不顾闻析的安危,他的声誉、他的性命。


    他的弟弟有多么倔,他是知道的。


    若非为了闻家,闻析必然不会走到这一步。


    可恶的皇帝,该死的皇帝!


    倏然,闻松越抬眼,盯着眼前的太子。


    “你并不惊讶,殿下,你是不是很早便知情?”


    没错,方才若非是裴子逾第一时间拉住了闻松越,那么此刻殿内早已乱成了一团。


    只要是涉及到弟弟,足以让平时冷静自持的闻松越,瞬间方寸大乱。


    作为一个哥哥,如何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弟在一个男人的怀中受辱?


    这种受辱的方式,简直是比直接一刀杀了他,还要来得残忍百倍。


    裴子逾满脸羞愧与愤懑:“是孤没用,在孤还是废人时,皇帝便曾当着孤的面,如此……羞辱闻析。”


    “当时,孤便对天起誓,若是有朝一日,孤有了足够的能力,一定要手刃了皇帝,为闻析报仇!”


    “可是孤还是太没本事了,便是连如今的储君之位,也都要靠着闻析以这种方式……才能保得住,对不起少傅,都是孤没用。”


    在裴子逾还是废太子的时候,那岂非是闻析还是假太监的时候,便被皇帝给纠缠上了?


    闻松越根本无法想象,这么多年,他的弟弟究竟是如何,苦苦支撑下来的。


    而从方才,那无意中撞破来看,皇帝根本便不顾闻析的感受,在他哭到沙哑的求饶下,皇帝依旧不肯放过他。


    那么这么多年,这么多个日日夜夜,闻析又是如何过来的?


    闻松越越想越怒火攻心,越发的无法冷静。


    “我要杀了他!哪怕是背上弑君,哪怕是要被千刀万剐,我也要杀了裴玄琰!”


    他一人做事一人当,哪怕弑君是要死无葬身之地,可若是能让闻析彻底的摆脱裴玄琰的控制,那么即便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裴子逾的眼中掠过一丝精光,他的眼里,也满是对裴玄琰的恨意。


    “孤比任何人,都想要手刃了裴玄琰,少傅,你愿意与孤,站在战线上,为了闻析,让裴玄琰从那个本便不属于他的位置上,滚下来吗?”


    闻松越虽然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下,但也不是全然没了思考能力,立时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殿下想要弑君?”


    裴子逾毫不避讳:“裴玄琰狂妄自大,刚愎自用,但凡是他所认定的,是绝不会放手,而唯一能让闻析逃脱他掌控的法子,便只有杀了他。”


    “皇帝的身边,有殿前司和禁军,宫中更是把守森严,何况他本身武功极高,即便我作为臣子,有机会近身,恐怕还没出手,便会被他发觉。”


    闻松越想的,还是凭借着自己,豁出性命去刺杀。


    但裴子逾却表示:“寻常的法子,怕是还没靠近裴玄琰,便会被发现,死无葬身之地,孤想了无数种法子,唯有一法可行。”


    “什么法子?”


    裴子逾一字一句道:“借闻析的手。”


    刚说完,便被闻松越一口回绝:“绝不行!无论如何,都不能牵连到小析,即便刺杀再难办到,我也不能将小析拖下水。”


    “何况以小析的个性,即便他遭受再大的屈辱,为了江山社稷的稳固,他必然也是不会同意的,绝对不行。”


    裴子逾也不急,说出自己的计划:“少傅误会了,孤不是要让闻析去刺杀裴玄琰,而是利用裴玄琰对闻析毫不设防。”


    “直接刺杀,肯定是行不通的,而且反而很快便会让我们暴露,唯一的途径,便是——毒杀。”


    闻松越皱眉,“下毒?如何下?凡是经过皇帝的口,都是要经过层层筛选,确定没有任何危害后,才会送到皇帝的跟前,这条也行不通。”


    但裴子逾却十分笃定的道:“不,行得通,若是旁人送来的,必然是要经过层层筛选,但若是通过闻析的手。”


    “只要裴玄琰知道,食物是闻析送来,专门给他的,他非但不会有任何的起疑,更不会让人去查,甚至还会吃得一干二净。”


    “当然,也不能一次性便下剧毒,裴玄琰的身边也有医术高明的太医在,若是一次不成,我们也会彻底暴露。”


    裴子逾慢慢的道出最终的计划:“慢性毒,是最为合适的。”


    说着,裴子逾将一只白瓶,递到了闻松越的跟前。


    闻松越看着眼前的储君,却像是头一回认识他一般。


    “这个计划,殿下是不是很早便在筹划了?”


    裴子逾一口承认:“从他当着孤的面,羞辱闻析的那一天起,孤等这一日,已经等了五年。”


    “无时无刻,孤不想着,取裴玄琰的狗命,少傅愿意,与孤一道冒这个险,救闻析脱离苦海吗?”


    闻松越只犹豫了一瞬,便从裴子逾的手中,接过了毒药。


    “待会儿,少傅你便直接出宫吧。”


    闻松越脱口而出:“不成,我要带着小析一起回家!”


    “少傅,忍一时,才可成大事,而且今日,裴玄琰必然是不会放闻析出宫的,你放心,他虽然强迫闻析,但不会真的伤了他。”


    “而且宫中有孤在,自会保闻析安然无恙,唯有让裴玄琰放下警惕,我们的计划才更可能成功。”


    到底,闻松越还是听进去了。


    虽然他无比的愤怒,恨不得冲进去,手刃了裴玄琰。


    但他也很清楚自己的实力,怕是连皇帝的一根头发都没碰到,便会先被藏在暗处的殿前司给千刀万剐了。


    眼下唯一能做的,便是先潜伏,再在暗中下毒。


    想到这里,闻松越忽然朝着裴子逾跪了下来。


    “殿下,若是大计能成,微臣只有一愿,请殿下,彻底的放小析自由,闻家会举家离开京师,再也不会回来。”


    裴子逾的眸中闪过一丝冷光。


    他费尽心思,除了为父皇报仇外,更大的一个目的,便是为了,能彻彻底底的,拥有闻析。


    所以,若是大计能成,他必然要让闻析,永永远远的陪在他的身边。


    何况,闻析不是最喜欢他了吗?


    从前哪怕是冒着再大的风险,也要让他恢复储君之位,费尽心思的,也要让他坐上这个皇位。


    那么将来他如闻析所愿,成为了皇帝,闻析当是最开心的那个。


    因为到时,他们便能永远在一起,再也无人,能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了。


    但面对闻松越,裴子逾却露出一个笑来。


    “自然没问题,那么接下来,便要看少傅的了。”


    *


    闻析只是被下药了,意识不清,而不是真的失去了意识。


    所以当次日醒来时,他非常清楚的记得,昨夜都发生了什么。


    当再次睁开眼,看到的,又是在熟悉不过的勤政殿的房梁。


    闻析倒是没有愤怒,也没有发火,只是浑身乏累的,甚至连手都抬不太起来,只是静静地望着雕梁画栋。


    他在回想,在思考。


    昨夜他是被下药了,所以才又会和裴玄琰纠缠在了一起。


    虽然气恼功亏一篑,但从前这种事情太多,他若是生气,怕是都要被气死了。


    便当是又被狗给咬了一回,只是更让他思绪无法平的,是被下药一事。


    这药不是裴玄琰对他下的,若是裴玄琰想用这种手段得到他的身体,也不会忍了大半年。


    如今的裴玄琰,生怕他会对他恼火,连最后一层君臣关系都做不成,所以他不会冒这样的风险。


    而且这风险实在是太明显,虽是下药,可闻析总会清醒。


    裴玄琰虽然可恶,却也同样的,非常了解闻析的个性。


    若是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强行对他做这种事,事后他必然会彻底完蛋。


    昨夜他来东宫给太子庆贺生辰,中途没吃过什么东西,等等——


    难道是那杯酒?


    闻析回想起来,他是在喝了那杯果酒后,才逐渐的觉得又热又头昏脑涨,再之后才会无法控制自己。


    那杯酒是裴子逾给他的,难道……


    不,应当不可能,那杯果酒,本来是裴子逾自己要喝的,只是他不让裴子逾喝,所以裴子逾才会转手给了他。


    那么便是有人,暗中给裴子逾下药?


    这人会是谁?想要做什么?


    但不论这个人想要做什么,裴子逾如今才只有十岁,对一个十岁的孩子,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无疑便是为了让裴子逾身败名裂。


    毕竟作为一个储君,才十岁,便控制不住自己做了禽兽之事,一旦传扬出去,那么裴子逾这几年来所维持的形象,便会在一夕之间崩塌。


    而若是裴子逾德不配位了,那么从中获利最大的便是——


    裴玄琰。


    等等,那个要另立储君的消息,昨晚的那杯酒,以及裴玄琰那么凑巧的出现,难道说……


    闻析一下坐了起来,不顾身子的酸痛,掀开锦被便要下床。


    但他显然高估了自己,还没站起身,便因为双腿酸软,一下便向前栽了过去。


    不过下一瞬,便有一只长臂,及时拦住他的腰,将他一下捞起的同时,顺势抱到了怀中。


    “庭雪,朕不过是离开了一会儿,怎么才醒,便又不听话的折腾了?”


    闻析一反常态的,并没有在裴玄琰的怀里挣扎,而是在裴玄琰将他放回到龙榻上后,反手便抽了裴玄琰一个巴掌。


    啪。


    响亮的巴掌声,将跟随在后的宫人,吓得一下便瘫跪在了地上,以头抢地,连呼吸都不敢出。


    但皇帝非但没生气,反而是先让伺候的人都下去。


    等没人了,裴玄琰讨好的,反而还将脸凑上去。


    “庭雪,消气了没有?若是没有消气,便再抽,抽这边,只要你能消气,便算是把朕的脸都抽烂了都成。”


    死变态。


    每当闻析觉得裴玄琰足够变态的时候,他都会再次刷新他的认知。


    但此刻,闻析的这一巴掌,并非为了昨夜被裴玄琰强迫的事。


    他看着裴玄琰,一字一句的问:“是你,命人在太子的酒里下了药,目的便是为了让太子失控,而倘若一个储君,连最原始的欲望都无法控制。”


    “便不得不令人怀疑,他是否还适合坐在储君的位置上,那么,你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废了他的储君之位,另立太子。”


    闻析声声质问:“裴玄琰,你想废了裴子逾,是也不是?”


    裴玄琰以为闻析在清醒后,会因为昨夜的事情,而愤怒,对他拳打脚踢,会有一段时间不肯搭理他。


    这些后果,裴玄琰在昨日冲动过后,便已经料想到。


    但他并不后悔,昨日无论给他多少次选择,他也依旧会这么做。


    因为他对闻析,没有任何的控制力,美人在怀,且还主动投怀送抱,若是他这都能忍得住,那么他便当真要成为一个圣人了。


    可惜他不是圣人,他就是个卑劣小人,就是个乘人之危的恶狼。


    但是他没想到,闻析所质问的,所愤怒的,并不是昨夜他强迫他的事,反而张口问的,是裴子逾。


    他便这么在意裴子逾?


    这么在意裴子逾还能不能坐成这个太子?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在意裴子逾?


    这个该死的小屁孩儿,到底有什么,值得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费心费力?


    只是为了多年的陪伴之情?


    不,一定不是。


    可到底是为了什么?


    裴玄琰的黑眸中,翻涌着愤怒、嫉妒,惊涛骇浪能将方圆几百里杀个片甲不留。


    可独独面对闻析,他却只能无能的愤怒,无能的嫉妒。


    乃至于,只能卑微的,握住闻析的手,用一种再卑微不过的语气问他。


    “庭雪,虽然昨夜朕强迫了你,是朕禽兽,可是朕在你的眼中,便是如此的不堪吗?”


    “在你眼中,裴子逾便是高风亮节,而朕,便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是吗?”


    裴玄琰的语气那般的痛心,眼里亦是翻涌着伤痛,那样卑微而又心痛的,问着闻析,为何如此的偏心。


    但闻析这次并不心软,他直视着裴玄琰的黑眸,只问:“你是不是动了废太子的心思?”


    裴玄琰承认了:“是。”


    “从他坐上太子之位的那日起,朕便从未想过,要将皇位传给他。”


    虽然承认了,但裴玄琰握着闻析的手,一寸寸的,对他剖析着自己的真心。


    “但朕并非是为了自己,不是朕舍不得皇位,而是裴子逾就是一头狼,他太危险,太不可控。”


    “一旦他坐上皇位,掌握了这天下最至高无上的权利,他必然会失控,必然会伤到你。”


    裴玄琰提出自己的想法:“让他做一个闲散的王爷,是最好的结果,不论是对天下,还是对庭雪你的安危,都是最好的选择。”——


    作者有话说:如果没什么意外,十章内完结,作者君以为五十五万字可以收尾,看来还是高估自己了,啾咪~


    第110章 “闻家勾结东宫,企图毒害……


    和裴玄琰认识的时间, 也不是一日两日了,闻析自然知道,他所说的目的, 也不至于是在骗他。


    三年的生死不明, 让裴玄琰如今十分的投鼠忌器。


    但凡是有一点威胁到闻析安慰的, 裴玄琰都会不惜代价的清理干净。


    包括了,他的亲生母亲,如今还在守皇陵。


    闻析叹了口气,“裴玄琰,太子是我一手带大的,正如你对我, 无论如何, 他也不会做伤害我的事情……”


    话没说完, 却被裴玄琰打断:“庭雪, 莫要对一个人轻易的下判断,认识时间的长短, 并不代表着,你能看清这个人,人心都是复杂的。”


    “何况是像裴子逾这般, 小小年纪, 便经历过许多风浪的人,他的心思若不深,又如何能在你不见的这三年里, 非但能从朕的手里活下来, 还能培养了自己的势力?”


    “而且,此番庭雪你被下药,便是在东宫, 能在东宫对你下药,朕不信裴子逾在这其中是干净的,这件事,朕会彻查清楚。”


    虽然下的是春药,即便裴玄琰在这次的事件中,得到了一定的满足,但是裴玄琰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裴子逾对闻析的确也是十分在意的,若这件事真是裴子逾的手笔,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


    总不可能,是真的想通了,要做好这个太子,所以想要撮合他和闻析。


    何况先前,裴子逾还在闻析的面前和他争宠,又如何会忽然有这么大的转变?


    只是即便裴玄琰再聪明,也一时无法搞清这其中的门路。


    其实闻析的心中也有所怀疑,但是出于对裴子逾的信任,而且裴子逾这么做,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


    所以闻析更愿意相信,裴子逾是无辜的。


    “那杯酒,一开始是太子要喝的,是我不准他喝酒,而他知我喜欢果酒,所以才将那杯酒给了我。”


    裴玄琰反问:“可若是他打从一开始,便算准了你的心思,知道你因为他年纪小,绝不会让他喝酒,所以他故意装作要饮酒,在你阻拦之下,便顺水推舟的将这杯酒给了你呢?”


    闻析收紧掌心,但嘴上却道:“太子绝不会是这样心思深沉之人,他是我看着长大的,裴玄琰,不要用你的思维,如此恶意的去揣摩一个人。”


    “庭雪,朕并非是恶意去揣摩,而是你当局者迷,被裴子逾的外表所欺骗,他根本便不像你所看到的,所想象的,那般天真无害。”


    闻析却道:“可是生在皇家之人,哪个是真的单纯?若真是单纯,必然便活不到今日,太子是有心思,但若论起心思深沉,你才是当仁不让不是吗?”


    “庭雪,你怎能拿朕去跟裴子逾去做比较?那小屁孩儿,连朕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狂妄自大。


    闻析冷笑,“至少没人会像你这般,乘人之危,厚颜无耻,卑鄙下流。”


    裴玄琰却不怒反笑,还动手动脚起来,“庭雪,你骂得真好听,还四个字四个字的骂,朕的庭雪连骂人都如此的有文化。”


    闻析:“……”


    他和变态真的是无法进行有效沟通。


    “裴玄琰,别忘了,当初你与我,是用他的生父,来做的交易,承光帝永远留在了西戎,连尸骨都无人收,你既是答应了,便当君无戏言。”


    裴玄琰知道,这又绕回到了最初的点,他和闻析最大的分歧之上。


    “朕不懂,庭雪,为何你如此的坚持,你便能断定,若是真让裴子逾坐上这把龙椅,他能如你所愿,做个明君吗?”


    闻析的长睫轻轻一颤,“你不懂。”


    “他会的。”


    虽然连闻析自己也说不清,自己为何如此笃定,为何如此坚持。


    他下意识的,说出一个理由:“也为了,我能回家。”


    这话,便是裴玄琰也没听懂,“回家?庭雪,闻家都已经回来,你与你的家人早已团聚,而让你与家人团聚的,是朕,而不是那个没用的小屁孩儿。”


    但闻析却下意识的想反驳。


    不,不是这个家。


    虽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心里的这个家,到底是在哪里。


    可他的心里,就是有一个无法磨灭的执念。


    他要回家,他一定要回家。


    “裴玄琰,若你废了太子,我便辞官,我们举家搬迁,这个世上,不会再有人,影响你的皇位稳固。”


    “正如你所说的,你站在一个帝王的角度,你与太子之间,隔着杀父之仇,而严格轮起来,这个仇,我也有份,我也是参与者。”


    裴玄琰急了:“不是的庭雪,朕不是这个意思,朕怎么可能是舍不得皇位,为了你,只要你愿意,你让朕现在便舍弃皇位,朕也绝不会有片刻的犹豫,朕只是出于对你的安危……”


    “够了裴玄琰,我不需要你为我做的这些,你做的越多,只会让我越想远离你,就这样吧,昨夜的事,你虽然乘人之危,但我也的确是因为中了药,过去便也过去吧。”


    见闻析又要走,裴玄琰抱住他的腰,紧紧的缠绕,像是一条毒蛇,缠上了可口的猎物后,便再也不肯松口。


    “不要走庭雪,你已经许久,许久没来过勤政殿了,不要丢下朕,没有你的日日夜夜,朕夜不能寐,哪怕是一辈子见不得光,但只要你愿意给朕一个机会。”


    “朕都认了,只要你不推开朕,不一棍子将朕打死,你要裴子逾继续坐在储君的位置上,朕都应你,好不好?”


    但闻析依旧冷漠拒绝。


    他打定了主意的,便不会更改。


    只是他到底无法和皇帝彻底的断了,至少还是要维持明面上的君臣关系。


    但这日他要入宫时,闻松越却提了两个食盒过来。


    “小析,这是我特意让厨房一早做的糕点,这份是你的,这份是给陛下的,不要搞错了。”


    闻析有点奇怪,“大哥,宫里有吃的。”


    “我知道,但你如今身子弱,有些东西怕是会和平时吃的药会相冲,这份糕点,是我特意问了太医,专门为你所调配的药膳,你带着去官署,空闲的时候便拿出来吃。”


    “养了大半年,还是没养回多少肉,你又喜欢吃甜食,这份以药膳为主的糕点,也是甜的,口味你必然喜欢。”


    知道这是兄长的一片心意,闻析自然是不会拒绝,但他对另一份却不太想带。


    “宫中有御膳房,而且陛下的吃食,都是御膳房特供的,这一份我还是不带了吧?”


    虽然皇帝的吃食,都是要经过层层筛选,最后才能入口,但只要是闻析带的,裴玄琰高兴都来不及,自然便不会在意那些繁琐的步骤。


    只是闻析不想让裴玄琰,因为这盒糕点,又产生过多的幻想。


    但闻松越的语调却陡然拔高:“不成!”


    闻析亦是被吓了一跳。


    而闻松越在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后,当即又改口:“我的意思是,我们闻家深受皇恩,还是要感念陛下的。”


    “而且小析你带着吃食入宫,若是陛下瞧见没有他的份儿,万一和你抢,你不就没的吃了,所以多带一份,记得一定要给陛下,不可搞混了。”


    闻松越强调了两遍不可搞混,闻析心里有些奇怪,但到底因为是兄长的叮嘱,他虽然不太愿意,但也还是提着两份食盒入宫了。


    每回在太极殿议事完后,裴玄琰都会再将闻析单独留下,今日自也不例外。


    闻析食量小,所以闻家为了能让他多长肉,都让他少食多餐。


    第一场议事结束后,闻析便有些饿了,将带来的食盒打开。


    不过在拿出自己食盒的同时,闻析又将另外一份推到了裴玄琰的面前。


    裴玄琰都习惯了闻析自己吃独食,除了政事,其他时候都对他爱答不理。


    但这也丝毫不妨碍他热脸贴冷屁股,但他却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闻析竟然还会给他带吃食。


    裴玄琰足足愣了有一刻钟,黑眸中才翻涌着不可置信的狂喜,嘴角更是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庭雪,这份吃食是你特意为朕准备的吗?朕何德何能,让庭雪还惦记着朕,给朕带吃食呢。”


    这家伙有自知之明,但不多。


    闻析翻了个白眼,自己拿了自己食盒里的一块糕点,慢条斯理的小口小口吃起来。


    “不是我,是大哥准备的,给你顺带的而已,不要多想。”


    但这话听入裴玄琰的耳朵里,却自动转化成了,这是岳父一家对他这个女婿的认可。


    不然怎么会在为闻析准备吃食的同时,也给他多准备了一份呢?


    虽然闻析不肯承认,但裴玄琰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以至于等闻析写完了一份策论,再抬眸时,就发现裴玄琰的那一盒糕点已经空了。


    而他这边,也才只吃了两块,他便没再吃了。


    裴玄琰这家伙是饕餮吗?哪儿有人一眨眼的功夫,就将一盒的糕点全部给吃完了,他难道都不会腻得慌吗?


    “庭雪带的糕点,是朕吃过最好吃的,朕一时没控制住,全部吃完了,明日还会有吗?”


    堂堂帝王,对着一盒糕点如此卑微的讨要,怕是古往今来,也便唯有裴玄琰一人了。


    闻析移开视线,淡淡回道:“若是大哥给你做了,我自也会带着。”


    虽然闻析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在不动声色间,将自己面前的这盒糕点,往裴玄琰那儿推了推。


    裴玄琰自然是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庭雪是怕朕吃不饱,要将你的也分给朕吗?庭雪待朕,真是情真意切,朕真是好生愉悦。”


    闻析抽了抽嘴角,“我只是怕吃不完,带回家大哥他们又会担心我胃口不好。”


    他的庭雪,还是一如既往的口是心非,实则便是嘴硬心软。


    如此带了好几个月,几乎每一日都不会落下。


    并且每日闻松越亲自将两个食盒交给闻析,并且每次都会叮嘱,两个食盒绝不能搞混了。


    闻析倒是没有长多少肉,反而是裴玄琰每日库库一通炫,还胖了一圈。


    直至这日,闻析在下马车时,不小心被绊了下。


    手中的食盒摔落,盖子都掉了。


    而在盖子上,是专门贴了封条,便是为了区分两个食盒的不同。


    闻析捡起来,也没怎么在意,随手盖上。


    等到了太极殿后,裴玄琰又是一通库库炫。


    “今日的糕点,好像没有往日的甜。”


    裴玄琰吃了一份,闻析便从另一份,拿了块糕点,咬了一口。


    漂亮的琉璃眸微微一动,心想着,今日的糕点总算是能尝出明显的甜味了。


    闻析的糕点是以药膳为主,所以虽然也是甜的,但并没有普通糕点那般甜。


    但闻析一贯又是喜欢吃甜食的,但如今能被准许吃糕点,已经算是很不错了,闻析也不挑。


    只是因为今日的比往日要甜,所以闻析也胃口打开,一连吃了好几块。


    等与裴玄琰议完事后,闻析便去了官署办公。


    夜幕快降临时,闻析的那盒糕点,破天荒的也快被他吃完了。


    看了眼天色,闻析便收拾了一下,打算回家了。


    只是刚站起来,忽然感觉到腹部一阵绞痛。


    他不由捂住嘴,剧烈咳嗽了起来。


    “咳咳……噗——”


    原本想要忍着,但没想到非但没忍住,反而还直接吐出了一大口血。


    紧随着眼前便是一阵阵的黑圈,闻析扶住桌案,用最后的力气求救:“来、来人……”


    咚的一声,惊动到了一直在暗中保护着闻析的侍卫。


    等侍卫闯入官署内,却见闻析已经昏倒在了桌案之上,桌面上还有一滩十分刺目的血迹。


    “快,快带闻侍郎去勤政殿!”


    侍卫慌忙将闻析背起来,紧急赶往勤政殿。


    裴玄琰如何也没有想到,人离开太极殿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再见时却已昏迷不醒,且唇边,以及衣袖上,都还有明显的血迹。


    “传太医!传太医!”


    裴玄琰抱着闻析时,手都是抖的。


    这大半年来,裴玄琰费尽心思的,恨不得将自己的私库都给搬空了,只为能调养好闻析的身子。


    虽然效果不太明显,但到底人的精气是有所缓和过来了。


    但是每次询问孙太医,也都还是差不多的说辞,裴玄琰的心里其实也依旧还是悬着一块石头的。


    眼下瞧见闻析吐血,裴玄琰的第一反应,便以为是先前闻析在西戎受刑,五脏六腑受损,如今又旧疾复发了。


    “庭雪,庭雪不要睡,朕知道你一定能听见朕的声音,庭雪再坚持一会儿,太医马上便来了。”


    裴玄琰的声线抖得不行,因为之前孙太医便说过,闻析的五脏六腑都十分脆弱,若是再复发,很可能是会要命的。


    等孙太医急匆匆赶过来,为闻析号脉时,却不由皱紧了眉头。


    虽然心中有诸多奇怪与疑虑,但还是立马施针。


    “如何?庭雪的情况如何?怎么会忽然昏厥?又怎么会吐血?到底如何?”


    孙太医收回最后一枚银针时,闻析又吐出了一口血,但是这口血却不是红色的,而是趋向于黑色。


    裴玄琰瞳孔一缩,紧紧抱着人,手都在发抖,“怎么又吐血了?血的颜色怎么是黑的?”


    “陛下,方才微臣在为闻侍郎号脉时,便觉他脉象有些奇怪,所以最后一针兵行险招,没想到竟真是如此。”


    “这不是旧疾复发,而是中了毒,但这毒并不算太致命,或许对于普通人而言,哪怕是大半年也不会有任何的中毒迹象。”


    “但因为闻侍郎先前五脏六腑受损严重,受不得任何的刺激,所以这毒到了他的体内,便立即表现了出来。”


    裴玄琰的黑眸里,翻涌着嗜血的杀意。


    竟然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给他的庭雪下毒!


    “邱英,立刻给朕彻查,今日庭雪所接触过的,所入嘴的任何东西,都给朕彻彻底底的查一遍,若是找不出毒源,都给朕人头落地!”


    闻析中毒,无需裴玄琰吩咐,邱英自是比任何人都着急,第一时间便带着殿前司前去调查。


    只要让他抓住了下毒之人,他一定要将那该死的家伙给千刀万剐了!


    但查着查着,最后却查到了闻析所吃的那盒糕点上。


    孙太医从糕点中,提取到了少量的毒素。


    “陛下,毒正是来自于这盒糕点。”


    但裴玄琰的脸色却依旧不太好看,因为这盒糕点,是闻析从闻府带过来的。


    而闻析先前说过,他吃的东西,都是他的兄长每日亲自去厨房盯着,专门为他做的药膳,只为了给他调养身子。


    既然是闻松越亲自盯着,又如何会有人能有机会下毒?


    忽然,裴玄琰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这糕点上的花纹,与庭雪每日所吃的糕点,不太一样。”


    裴玄琰猛然之间想起,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


    “快,将朕今日还剩下的最后一块糕点取过来!”


    虽然每日对闻析带的糕点,裴玄琰都会如饿狼扑食一般,吃得非常快,但有时候也会留下一两块,用一日的时间再慢慢品味。


    今日便留了一块,原本裴玄琰都打算吃了。


    恰好闻析出事,他自然顾不上其他。


    “陛下,这糕点并没有毒,不过这糕点,是微臣先前为闻侍郎调配的药膳,而这份有毒的,就是寻常的糕点,按理而言,闻侍郎是不该吃的。”


    “因为他肠胃弱,若是吃普通的糕点,便会容易积食,按理而言,闻家不该让闻侍郎吃这种普通的糕点才是。”


    在孙太医奇怪时,裴玄琰却骤然想通了。


    “不是闻家给庭雪准备了普通糕点,而是庭雪拿错了,将他的那份药膳,给了朕,而原本该是朕吃的那份,最后却进了庭雪的口中。”


    难怪今日,闻析还在太极殿时,裴玄琰便觉得他今日吃了不少糕点。


    原先他觉得药膳做的糕点不够甜,都只吃两三块便不吃了,今日却是个例外。


    孙太医也明白了过来:“所以这下毒之人,并非是要害闻侍郎,而是要毒害陛下?”


    裴玄琰的眸底凝结了千年的寒霜,但这下毒之人恐怕是不知,自从五年前旧党在他的酒中下毒。


    后来裴衔月用以毒攻毒的方式,将他给救醒后,没想到这毒竟是和他体内原先的毒相交融。


    以至于他如今的身体,已经算是百毒不侵,剧毒对他都没什么作用,更别说这种毒性很低,需要日积月累才能起作用的慢性毒了。


    所以即便裴玄琰也吃了几个月的有毒糕点,实则对他一点儿事也没有。


    却没想到,最后竟然会祸及了闻析。


    但裴玄琰却想到了另外一点。


    因为之前闻析曾无意中提过一句,说原本他根本不想带糕点,但闻松越坚持,而且每日都叮嘱他不要将两份糕点给弄错了。


    之前裴玄琰以为,是因为其中一份是专门为闻析做的药膳,所以闻松越如此叮嘱,是怕闻析会吃了普通的糕点而积食。


    但如今想来,或许根本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闻松越知道,另外一份糕点是有毒的。


    所以他才对着弟弟千叮咛万嘱咐,可却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


    “今日之事,不可对外透露半分。”


    “让罗永怀过来。”


    罗永怀到勤政殿时,裴玄琰还在细细的给闻析擦拭手。


    等人来了,他才小心的将闻析的手放到锦被下,又亲了亲他的额首。


    这才起身,去外殿议事。


    “你在暗中,调查闻松越,看他暗中与何人交往密切,但无论调查出了什么,都不能伤他,只需第一时间向朕汇报即可。”


    “另外,再派一倍的人手,盯着东宫的动向。”


    罗永怀在得知了今日之事,又听皇帝的布局后,便明白过来,“陛下是怀疑,闻松越与东宫勾结,企图毒害陛下,谋取皇位?”


    “这……闻松越乃是闻侍郎的亲哥哥,他虽然是太子的老师,但应当不会与太子勾结,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举吧?”


    裴玄琰沉声道:“朕也不希望,此事闻家真的牵扯其中,但若是闻松越所为,他毒害朕也便罢了,却殃及到了庭雪。”


    “不论是何人,都不可饶恕,给朕彻彻底底的,查清楚了,这回,朕必须要将所有的威胁,全部拔除干净。”——


    作者有话说:明天应该能写到最后一个虐点,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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