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留我过夜?
说没兴致就没兴致,十天半个月不见面,每次用完就把人赶出大门,连张床也不给睡。除了动情时的模样,实在算不上一点乖。
祁景之觉得这话不算冤枉她。
顾鸢不想也没必要反驳,抬手挡开他意图继续的吻,低头瞥一眼尚未完全平复的那里,没什么情绪:“我该回房了。”
祁景之松开她:“我送你下去。”
“不用。”顾鸢起身径自往门外走。
祁景之跟到门口,一直目送她下楼梯。
第二天早上,顾鸢去一楼餐厅吃饭,爸妈都在,却没看见祁景之。
她问了一句:“客人走了?”
语气生疏得很,顾子平也就没多想:“走了,一大早司机接走的,本来想留他吃个早饭,说要赶去津市谈项目。”
顾鸢淡淡应一声“哦”,忽略心底那阵空落的感觉,端起豆浆喝了一大口。
“对了,西西。”顾子平看过来,“昨晚和祁总聊天,提到你们俩以前在一个中学,他还记得你。”
“是吗。”顾鸢语气镇定,轻轻搁下杯子,拿了块鸡蛋饼在手里。
“可不是,人家祁总还挺念旧,说是缘分,以后可以常来往。”顾子平笑呵呵,“你有机会加个联系方式,没事儿约着聚聚,他们那圈子里的人,多认识几个总没坏处。”
顾鸢知道顾子平的意图,想让她在祁景之那个圈子里挑个乘龙快婿。他来往密切的朋友,背景人品都不会太差。
丁敏惠也明白,试探着问自家老公:“子平,祁总现在是单身吧?你要不问问?”
顾子平沉吟几秒,叉起一块牛排,手顿在半空叹了叹:“这事儿就别想了,人家单不单身的,跟咱们没关系。”
丁敏惠:“就没可能?”
“差不多行了,不要好高骛远。”顾子平面色凝重地把牛排喂进嘴里,不再说话。
顾鸢对这个话题毫无兴趣,她既没想混进祁景之的圈子,更没想和他“常来往”。
他们之间的“来往”,仅限于彼此的生理需要。
她闷头啃完鸡蛋饼,吃牛排,喝完剩余的豆浆便起身:“爸妈,我回去了。”
丁敏惠知道她是要回出租屋,试图挽留:“要不等吃完午饭?”
“不吃了,回去加班。”顾鸢笑了笑,走到椅子背后抱抱她,“和爸爸照顾好自己,有事打我电话。”
丁敏惠温柔覆上她手背:“好。”
顾子平:“我说的事儿你放在心上。”
“知道了。”顾鸢松开妈妈的手,转身朝门外走去。
坐进车里,看着屏幕上的时间,才意识到今天周六。
按照昨晚和祁景之的约定,他们今晚还要见一次面。
顾鸢回到出租屋,做完一周一次的大扫除,午餐点了个披萨,没吃完放进冰箱里。
下午理了理新论文思路,把基本框架做出来,直到五点多,打算拿披萨加热当晚饭时,突然感觉到下腹一阵热流淌过。
怪不得这两天总犯困。
她赶紧折返到卫生间,换了衣服。
把披萨放进烤箱,扶着微酸的腰靠在餐椅背上,给祁景之发消息:【今晚不用见面。】
【我大姨妈来了。】
那边没回复,她也没必要等,生理期带
来的困乏感很明显,吃了披萨,在小腹上贴了片暖宝宝,就躺到房间里去了。
一觉从天亮睡到天黑,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模糊视线中没看清谁,按下绿键压到耳朵边:“喂?”
“开门。”清冽男声涌入耳,带着懒散倦意。
顾鸢小腹依然坠痛,提醒着她睡着前发生的事情:“不是要你别来了?”
“路过。”
“哦。”
她已经这样,想他也不会乱来,顾鸢起床裹上睡裙外衫,去开门。
深粉色睡裙的映衬下,女人面色依旧苍白,这么久,祁景之第一次见她这副样子。
仿佛卸下浑身的刺,剥掉硬壳,袒露出内里的柔软。
保温袋放到餐桌上,祁景之从里面端出一个餐盒,边掀开盖子边说:“今晚在会所吃饭,这汤不错,给你打包了点儿。”
顾鸢:“我吃过饭。”
“吃的外卖吧。”他瞟一眼门口胡乱揉进披萨袋子的披萨盒,“这么多年,一点儿不上进。”
痛经是早就有的,那些年爱吃冰淇淋,喝冰咖啡,生理期疼也管不住嘴。祁景之怕她嫌嘴碎,没敢劝,就让家里的阿姨为他多做一份热汤,偷偷打包带出来。
为此他还研究了女生生理期该喝什么汤,弄得保姆很是纳闷,怎么一个男孩每个月都要喝那么几天红枣红糖。
今天带的是红糖糯米小丸子,里面还加了红枣,香甜软糯。一下肚,胃里和小腹都觉得暖了些。
顾鸢恍惚也想起那些日子,低着头,唇角无意识往上牵。
记忆总会有温暖的时候,就像面前这碗汤,能短暂令她的心脏柔软下来。
喝完一半,轻声说了句“谢谢”。
“不用太感动。”男人靠在对面椅背上,漫不经心地看她,“我也不光是为了你。”
顾鸢明白,如果她下周末还不舒服,势必影响见面。
男人目的简单粗暴,也坦诚。
这样她反而好接受,没什么心理负担,喝完剩下的汤,把饭盒盖起来:“不管怎样还是谢谢。我现在好多了,你放心,不会影响。”
她看他时,男人满脸没心没肺,寡淡无情,当她撇开目光,祁景之微垂的眼底才淌过难以捉摸的暗光,像自嘲,又像落寞。
餐桌上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池靳予”。
顾鸢没想到这人会找她,下意识瞄了眼对面男人。
祁景之没什么表情,手搁在桌沿摩挲新换的跑车钥匙。
顾鸢想起这两人近日有仇,拿起手机到阳台接听。
池靳予想约她明天见面,顺便介绍自己老婆给她认识。
也就是祁景之的亲妹妹,南惜。
顾鸢明天没空,季安仁坐专家门诊,她被点名去帮忙,算加班费,这好处不要白不要。反正在家也是闲着,还能跟大佬学不少东西。
况且结了婚的昔日好友,再多来往的几率很小,她也想就此断联。
婉拒了池靳予,回到客厅,祁景之已经拎着两袋垃圾站在玄关,一袋刚才喝的汤,一袋她吃过的披萨。
“要走了?”她问。
“不然呢?”祁景之朝她勾了下唇,却没笑意,“留我过夜?”
顾鸢:“不可能。”
男人没再说什么,推门而出。
在她关上门的前一秒,楼梯间传来嗓音,不知是不是因为回声,格外的凉意彻骨:“池靳予结婚了,你知道吧。”
门只剩一条缝,顾鸢已经看不见他人,微愣着回:“知道。”
“知道就好。”电梯门开,他没有急着踏进去,“他现在是我妹夫,你应该明白怎么做。”
顾鸢满头雾水,直到“叮”一声,电梯门合拢,听着老电梯运行发出的机械声逐渐远去,楼道声控灯熄灭,屋外彻底陷入黑暗,才喃喃了句:“神经病,有我什么事。”
关上门,发现玄关格子里放着袋东西。
顾鸢打开一看,是一盒带按摩功能的暖腹腰带。
刚才那人神经兮兮的样子还犹在眼前,她给祁景之发了一个:【?】
对方回得快,态度却十分生硬:【我妹多买的。】
【不喜欢可以还我。】
顾鸢:【那行,还你。】
“对方正在输入”反复闪动好几次,最终只发过来一串:【……】
顾鸢撇了撇唇,把那盒东西当做某人狠瞪一眼,回房,又贴上自己的暖宝宝。
说句人话真能要他命。
*
祁景之回到别墅,思虑再三,还是忍不住给南惜打电话。
妹妹结婚了,虽然他对妹夫十分不满意,也尽量说服自己少去打扰他们夫妻俩的生活。
音乐响了不到五秒就接通。
“喂?哥哥。”除了妹妹软甜的嗓音,还有悠扬舒缓的轻音乐当背景音。
祁景之觉得从顾鸢那儿蓄的满身燥气消散了些许:“做瑜伽呢?没打扰你?”
“早结束了,准备去弹会儿琴,池靳予今晚有应酬。”
他连名字都不想叫:“那家伙对你怎么样?”
“好着呢,你干嘛对我老公那么大意见。”女孩抱怨里夹着撒娇,“人家没抢你前女友吧?”
祁景之刚用来润嗓的一口冰水呛在喉咙,猛咳了几声:“胡说八道什么?”
南惜哼一声:“谁知道是不是胡说呢。”
“你跟祁书艾最近怎么回事儿?”祁景之皱眉,“一个比一个阴阳怪气。”
“还不是操心你的终身大事。”南惜装模作样叹了一声,“哪有哥哥要妹妹养老送终的,你干得出来,我们还不愿意伺候老光棍呢。表姐说了,只能把你扔养老院。”
祁景之哂笑了声,骂祁书艾:“不务正业,一天天带着你瞎混。”
“这话你跟舅舅说去。”
祁景之在南家掌权,手却伸不到舅舅那儿,祁书艾再怎么刁蛮任性也不归他管。
没说太多,言归正传:“池靳予最近有跟什么人联系吗?”
“你说工作?那我哪知道。”南惜轻声回着,伴着一阵悦耳的钢琴音,“哥,我虽然是你妹妹,但不可能给你当间谍,出卖我老公。”
祁景之扯了扯唇:“除了工作。”
“那更不会啦,除了工作我们都在一起。”南惜笑得乐呵。
妹妹一副陷入爱情的傻样,祁景之烦躁地薅了把头发。偏偏有些话又不能说太明白,影响了夫妻感情,受伤的也是妹妹。
绞尽脑汁,也只能委婉提醒她:“把人看紧点儿,别一天到晚傻乎乎的,男人没几个好东西。”
南惜:“包括你么?”
“我是你哥。”祁景之语气严肃,冷硬,他很少对她这样,“我说的话你放在心上,那家伙如果不老实,你告诉我,我不会让他好过。”
“知道啦。”南惜甜软地笑了一声,“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会放在心上的,你也照顾好自己,别乱来,小心挨爹地板子,三个月下不来床。”
祁景之眉一皱:“你知道什么?”
“什么都不知道啊。”南惜语气轻松,笑得天真烂漫,“我老公回来了,挂啦,拜拜!”
对面挂得很快,毫无留恋,果真嫁了老公忘了亲哥。
祁景之摁灭屏幕,望向落地窗外森冷如霜的湖面。
希望他妹夫老实本分,不要起不该有的心思,这样大家都不会麻烦。
*
第二天见完客户,回到公司,前台递出一个快递盒子:“祁总,这是一大早送来的。”
“什么东西?”祁景之拿在手里掂了掂,重量有点熟悉,但怎么也猜不到。最近他都没空网购,南惜沉迷自家老公也没空给他买礼物。
前台歉意地笑了笑:“不知道,是同城专送,特别备注重要物品的,您的东西,我们也没敢多问。”
“好,谢谢。”他拿着盒子走过闸机。
专梯里,他用钥匙扣上的便携小刀划开箱子封口,里面赫然是他昨天留在顾鸢家,送给她的按摩带。
面色一僵,嘴角抽搐了下,拿手机给她发信息:【寄过来干什么?】
顾鸢:【说了还你。】
昨晚她鬼鬼祟祟到阳台接电话的样子,和那人讲话时
温柔含笑的侧脸,都像扎进他骨肉里的刺,将那些早已愈合的陈年旧疤也掀翻,血肉淋漓,看不见一寸完好肌肤。
屏幕被指尖敲击出凌乱的响声:【我的东西,你就这么嫌弃?】
甚至等不到下周见面,就要还他。
顾鸢:【说了不喜欢还给你,还给你你又不高兴。】
【祁景之,咱俩又不是谈恋爱。】
【你干嘛这么多情绪?】
第22章 第22章生日礼物。
分明每句话都没毛病,可合在一块儿,祁景之就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严旭在顶楼电梯口等着汇报工作,抬手拦住电梯门槽,微微欠身,恭敬地请自家老板出来:“祁总,屿光的坤总那边谈好了,同意降到0.3个点,但要您亲自和他敲定细节。”
祁景之目不斜视地往总裁办走:“千盛约的几点?”
“下午两点。”
现在十点四十五,正是上午工作的疲劳期,总有人要摸鱼唠嗑,整杯咖啡消遣一下,在公司虽没有明文允许,但主管们一般默认视而不见。
这会儿总裁办热闹,几位秘书凑在一起讲八卦,有人看见祁景之和严旭,笑着招手:“祁总,严总助,现磨来一杯啊。”
严旭温和点头:“多谢,我就不用了。”
刚要问祁景之要不要喝一杯,总裁办有一位进修过专业咖啡课,经常给大家现磨咖啡。
却见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向大办公区,身高和气势的双重压迫,瞬间让整个空间安静下来。
“公司规定,上午工作时间九点到十一点半,谁允许你们现在休息?”
他面无表情地说完,便往自己办公室走了,连脚步声都透着烦躁。
直到总裁办公室门关紧,所有员工才猛舒了一口气。
“祁总今天怎么了?”
“心情不好。”
“大姨夫?”
“男人嘛,每个月总有那几天。”
“别说了,干活干活,一会儿出来扒你的皮。”
*
顾鸢今天顶着大姨妈上阵,还好过了头两天,精神和体力恢复很多。
一点半出手术室,食堂放饭已经到尾声,也没剩多少菜了。顾鸢懒得跑这一趟,准备回办公室揪点柜子里的面包吃。
经过护士站时,值班护士小刘叫住她:“顾医生,有你的外卖。”
“外卖?”顾鸢惊讶,“我没点外卖,是不是弄错了?”
小刘护士把保温袋递给她,笑着指了指上面的标签:“这儿写的你名字,外卖小哥说你电话打不通,我就让他放这儿了。”
顾鸢定睛一看,还真是她的手机号和姓名,科室楼层也写得清楚,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难怪手机上有好几个陌生未接电话,还以为是广告。
包装袋质感很熟悉,她大概知道是谁送的了。
回到办公室,叶子琪和夏若在分食一大份日料,叶子琪看见她,连忙勾手:“鸢姐,快来,夏总请客。”
之前叫顾姐,许钊说听着太生分,改叫鸢姐,后来科室里一个个有样学样,除了主任和大哥刘疆,几乎都改了称呼。
夏若忙不迭向她安利:“这家三文鱼不错。”
“谢了。”顾鸢笑着把保温袋放桌上,“我今天大姨妈,不吃生的,下次一起。”
叶子琪和夏若继续沉迷美味。
中途许钊抢了个寿司,被叶子琪追着打。
昨晚那人带的只有汤,今天更丰盛,两菜一汤加五红杂粮饭。
热腾腾的营养餐,色泽看起来让人有食欲,顾鸢饿得慌,也不矫情,边拿筷子往嘴里填,边用左手编辑信息:【收到了,谢谢。】
附一张随手拍的午餐照片。
祁景之:【客气了。】
顾鸢知道他们常去的会所无非那几家,普通人连大门都进不去,更没有外卖:【以后别麻烦了,医院有食堂。】
祁景之:【不麻烦,一句话的事儿。】
【你们医院食堂的菜,恕我直言。】
【难以下咽。】
医院食堂的伙食的确一般,但也不至于那么糟。
顾鸢撇了撇唇,不想和味蕾金贵的太子爷争论,专心吃饭。
袁源和刘疆一起进办公室,顾鸢听见他们提到余副主任,那位在她入职前就出国交流的老前辈。
顾鸢抬头:“余副主任要回来了?”
“是啊。”刘疆拧开保温杯盖子,喝了口茶,“本来说的半年,要到九月中,科室实在转不过来了,老任跟院长说了几次,院长和那边交涉,让他八月就回来。”
“呀,那没几天了。”叶子琪眼睛一亮,“赶紧要老余给我带东西。”
夏若:“上次跟他说的香水不知道记着没,年纪大了,我得再提醒一下。”
看得出来,大家和余副主任关系很好。
但顾鸢没见过,不好发表言论。
许钊凑到她办公桌旁,一半屁股压在桌沿,神神秘秘:“鸢姐,你得当心点儿余副主任。”
“为什么?”顾鸢疑惑。
那素未谋面的副主任似乎很好相处,和大家都打成一片。
“老余外号余红娘,没事儿就爱给人介绍对象,咱们这些人都早被他祸祸过了。”袁源笑得幸灾乐祸,“姐你可是新面孔,新资源,他一准给你来个选美大赛。”
顾鸢突然觉得眼前的菜都不香了:“……”
叶子琪点点头:“估计这几个月给他无聊坏了。”
“那可未必。”许钊说,“人家不能给外国人牵线?俗话说得好,掌握一门绝活,走遍天下也不愁。”
夏若:“是啊,外国人不要谈恋爱结婚的?”
顾鸢闷头吃完剩下的杂粮饭,把饭盒盖起来装进保温袋:“麻烦告诉那位余副主任,我不谈恋爱,也不结婚,不必为我劳心费神了。”
袁源瞪亮了眼睛:“真的啊姐?”
顾鸢把保温袋扔进垃圾桶,拉开抽屉拿笔,目光落在蓝色半透明的口香糖盒子上。
里面依稀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是某人送她的尾戒,从海城回来便顺手藏在了这里。
她抬起头望向袁源,没回答他问题:“你是不是又拿我笔了?”
袁源指着许钊:“是他,不是我。”
许钊笑骂他:“艹,说的像你没用过?”
顾鸢懒得争辩,起身依次走到袁源和许钊的工位,当着两人的面,把两人笔筒里的笔全都薅走:“谢了。”
许钊欲哭无泪:“姐,咱是美女不是土匪啊。”
顾鸢:“我就是土匪。”
许钊信誓旦旦地竖起两根手指头:“我就用过你两支!”
“偷一罚十。”顾鸢认真数了下手里的笔,“一共还差我四十五支,你俩凑吧凑吧,尽快还我。”
叶子琪和夏若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
下午门诊,许钊跟顾鸢一起,在旁边整理上周和上上周的病历:“姐,祁总还没有来复查,要不要我发个信息提醒他一下?”
顾鸢放下听诊器,示意患者下床:“你有他微信?”
“以前加过,没聊过,应该没被他删掉吧。”许钊拿出手机,“我试试。”
顾鸢想起那人生龙活虎的样子,反正周末就要见面,阻止许钊:“不用了。”
她公事公办的冷静语气,许钊便没有多想,乖乖听话。
顾鸢忙到晚上下班,才看到某人摸鱼偷拍发的朋友圈。
配图两张,一张是他自己办公桌上被洗劫一空的笔筒,另一张是顾鸢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在门诊诊室认真工作的侧影,特意露出她兜里别的几支笔:
【无忌啊,你要记住,越漂亮的女人越凶残。】
顾鸢嘴角抽了抽,评论他:【四
十五支,还我。】
许钊回复一串嚎啕大哭的表情。
*
祁景之送了几天午餐,但本人没出现过,顾鸢打死不承认,有人追她的流言就成不了真。
等她汇报生理期结束,祁景之也就明白她意思,没再送营养餐。
顾鸢的生日在八月初,那天不是周末,丁敏惠想叫她回家吃饭也不得闲,只好手机转账52000,让她自己买点好吃的,添置些衣服和包包。
这数字是丁敏惠思虑再三决定的,转多了,顾鸢肯定不会要,太少她这做妈妈的也良心过不去。
如今顾鸢不爱用奢品,这52000够买很多,她打算存五万进房子首付的那张卡里。
至于同事们,顾鸢没特别告诉大家今天她生日,医院工作本来就忙,没必要给同事们添麻烦。
那几个小年轻知道了一定会激动,想方设法热闹一下,弄得科室喧哗,影响不好。
平淡如常过了一上午,下午和季安仁的同台手术也很顺利,一个半小时就下台。
离六点还早,除了出门诊的刘疆,大家都在各自的工位上忙。
直到一位穿工作服的快递小哥走到门口问:“请问哪位是顾鸢医生?”
顾鸢抬头看过去:“我是,怎么了?”
她目光落在小哥手里的花。
准确来说并不是花,每一支笔被包装成花蕊的形状,足足一大捧。
“这是有人为你订的礼物。”小哥把那一大捧99支高端签字笔放在她办公桌上,拿出一张单子,“麻烦这里签一下名。”
顾鸢想不到谁会送她这个,或许是薛嬗,但这丫头一整天还没给她个信息。
难不成就为了准备惊喜?
签了名,快递小哥忙出去送下一单,同事们全都围拢过来。
许钊羡慕哭:“姐,你咋命这么好啊!”
叶子琪勾着她肩膀拍了拍:“恭喜你,成为咱们院最富有的人。”
“乖乖,这就是万宝龙吗?”袁源手指颤抖地靠近,不敢摸,“这一大捧得多少钱?”
夏若一脸八卦地抱着手臂:“还说没人在追你,老实交代,哪家少爷这么豪横?”
顾鸢放下手机,刚刚问过薛嬗,确认不是她送的。
那么哪家少爷,答案不言自明。
她没解释,只笑了笑:“喜欢的话一人拿几支。”
袁源:“一支几千块啊姐。”
那人买的,恐怕不会止几千块。
顾鸢不想挑明,怕太高调:“仿品而已,拿吧。”
今晚还有台手术,是昨天患者没按要求禁食禁水,推迟到今天,她和刘疆只能被迫加班。
让护士盯了一整天,生怕又出什么问题。七点整,总算顺利上台。
这一站就是四个多小时。
十一点多回到办公室,整个人已经有点恍惚,和刘疆收拾东西下班,刘疆问她:“要不我捎你一程?”
她开了车,但现在头重脚轻,怕不安全,打算叫个车回去。
“不用了,就几步路。”人家毕竟是已婚男性。
刘疆没有说太多,只同她一道下楼,便进了停车场。
顾鸢才发现手机没电,没法叫车,幸好她包里习惯留现金。
正要伸手拦不远处那辆出租车,突然一辆黑色跑车从出租车左侧超过,再向右急转方向盘,刹停在她面前。
阿斯顿马丁的车标,自动升起的剪刀门,驾驶座传来熟悉的嗓音:“上车。”
这辆顾鸢没见过,但对祁景之来说很正常,他们这种人,换豪车就像换衣服。
系上安全带,跑车起步疾驰在深夜的帝都街道,车内却十分安静,只有顾鸢浅淡的声音:“那些笔是你送的吧?”
“生日礼物。”他言简意赅。
顾鸢:“谢谢。”
顿了顿,补充:“以后不用了,我还不起。”
“没想要你还。”祁景之看她一眼,眸底没什么温度,“我这人做事只随心,别的不谈,咱俩至少相处愉快,这点儿钱我乐意花。不过是个生日礼物,你不用有压力,也别多想。”
“嗯。”她侧过脸望向窗外,“还是谢谢。”
“不客气。”
两人言语间却都十分客气疏远。
车停在楼栋门口,祁景之自觉跟上了楼。
顾鸢没有阻止他。
季安仁说她和刘疆明早可以不查房,休息好,九十点再去医院。
开门时没有开灯,手机撞入玄关格子,包滑落地面,将她的衬衫衣领也扯歪,露出一侧发着光的纤瘦肩膀。
炙热掌心覆上去,黑暗中交叠的气息逐渐凌乱。
当彼此呼吸越来越急切,某人迫不及待要将她抱起时,黑暗中突然渗出一道幽幽的嗓音:“要不……我先出去?”
第23章 第23章跟他也这样过?
呼吸声戛然而止,周围空气仿佛都凝固,顾鸢用力推开面前的人,转身从月夜渗透的薄光里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薛嬗,你怎么……”
“来给你过生日啊。”倚在沙发边的女人晃了晃手里的遥控器,按下按钮,星月串灯从门口一直延伸到落地窗,在电视墙上摆出happybirthday的形状,闪烁间同时照亮了那些彩色的气球,“给你打电话老关机,只能等你加完班回来啰,想不到你是去私会男人。”
顾鸢淡淡解释:“不是私会,路上遇见的。”
彼此都认识,也不用特别介绍。
薛嬗下巴尖抬起,指向祁景之的方向:“你俩在谈?”
顾鸢走过去坐到沙发上:“没谈。”
四小时手术把晚餐消耗得彻底,半夜闻到蛋糕香味,还真有点饿了。
薛嬗精明的眼珠子转了转,假装不理解:“那刚才是……”
祁景之以为顾鸢会不好开口,正打算顺嘴承认是男女朋友,反正迟早的事,他没想一直不清不楚。
谁料沙发那头的女人毫不遮掩地回答:“炮友而已。”
“……”除了说话的本人,另两个都足足僵硬了十秒。
最后是薛嬗先笑出声。好像明白了什么,看一眼镇定而冷漠的自家闺蜜,和玄关那儿杵着浑身写满不值钱的男人,招呼他:“那太子爷您是先回,还是陪我们过生日啊?”
圈里那些无聊人士的戏称他不爱听,边走过来边说:“叫名字就好。”
“宝贝,这可是我亲手做的蛋糕。”薛嬗得意洋洋地展示自己的大作,涂抹平整的蛋糕胚遍撒了珍珠粒和玫瑰裱花,顶上还放了一个漂亮的皇冠,不算复杂,但足见心意。
旁边是薛嬗送她的礼物,首饰盒打开着,里面躺着一块崭新的某奢品鳄鱼皮手表,新款新色。
准备许愿的时候,薛嬗才发现盒子里的蜡烛不翼而飞:“完了,我好像打包的时候拿出去,忘放回来了。”
祁景之坐在她们对面的板凳上,始终看着顾鸢淡淡垂眸的样子,从兜里摸出一个打火机。
清脆的一声,他掀开盖子,蓝色火苗在眼前跳动。
“用这个吧。”
顾鸢抬起头,透过荡漾的火光,望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瞳,心脏莫名漏跳了一拍。
他的打火机漂亮,纯金亮面外壳,一体成型的高级感,没有logo,是定制,形状比zippo那款更沉稳大气。
打出的火苗也漂亮,用来许愿一点不寒碜。甚至会让人觉得,这愿望是不是太贵了点。
薛嬗没这么多敏感心思,激动拍手:“就用这个!快快快,再磨蹭要过零点了。”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薛嬗为她唱歌,祁景之举着打火机,更灼热的不知是火苗,还是他肆无忌惮从黑夜里窥探的目光。
顾鸢没看见,她闭上眼许了三个愿望。
父母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好朋友们一切顺利。
最后,早日买房。
睁眼时,远处零点的钟声传来。
“呼,差点来不及。”薛嬗拍了拍胸脯,跑到墙边去开灯。
祁景之把打火机搁在茶几上,撕开透明包装袋,把刀递给顾鸢。
顾鸢把皇冠拿下来,小心翼翼地切下第一刀。
薛嬗用手机记录下她
切蛋糕的样子,同时入框的,还有对面男人凝视她的眼神。
吃蛋糕的时候,薛嬗反复看视频回味,时不时意味深长地瞄一眼祁景之。顾鸢凑过来,薛嬗假装神秘地捂住:“等我剪辑好再发给你,现在看就不惊喜了。”
顾鸢对照片视频之类的其实不太感兴趣,也就作罢。
不到一点,顾鸢送两人离开。
薛嬗换好鞋走出门,问祁景之:“你不留下来?”
“没资格。”男人无所谓地笑笑,也跟她一道出门。
顾鸢困了,打着哈欠准备去洗澡时,突然瞥见收拾干净的茶几上孤零零摆着那只打火机。
拿到手里掂了掂,略沉。应该不是k金,是特殊工艺的足金,价值无法估量。
一边腹诽某人丢三落四,一边发信息:【你打火机落了。】
祁景之:【留着吧。】
【是你的愿望。】
*
电梯下行,薛嬗第五次收回目光前,被祁景之逮个正着:“有话说?”
薛嬗靠着电梯壁,略一沉吟:“有,但不太好听。”
男人勾了勾唇,不在意:“说吧。”
“我这人不喜欢拐弯抹角,就直说了。”薛嬗仰头看着他,眼神认真,“南惜当初和池昭明分手,半个圈里的男人都想去你家攀亲,最后还是选了池靳予。你应该知道,无论年纪还是性格脾性,他哪哪儿都不适合你妹,但那又怎么样?除了池家,你爸妈都看不上。所以什么样的门第能做你的妻子,能让你父母接受,你自己心里清楚。”
“顾鸢骨子里太骄傲,受不了那种委屈。无论嫁谁,都好过嫁给你仰人鼻息,低人一等。”
“所以祁少,玩玩就好,不要当真,这样对她才公平。”薛嬗没心没肺地笑,眼神却锐利,“她也希望这样。”
祁景之垂下的眸看不清神色:“她和你说的?”
“不信你自己问她。”电梯到一楼,薛嬗率先走出去,摆了摆手,“回见了,太子爷。”
红色跑车消失在夜幕,许久,祁景之还靠在他的车旁,看着楼上那盏灯熄灭。
戒了许久的烟瘾突然毫无预兆地席卷而来,手边没有打火机,他只好捏碎了一根烟。
仰着头,一直望向那扇漆黑的窗。
*
余德海,四十九岁,副主任医师,医科大临床医学博士生导师,京市肿瘤医学会副会长……
附几十条一眼望不到头的学术论文标题。
顾鸢刚结束半天门诊,边吃外卖边浏览着这位下午即将见面的老前辈资料。
离航班落地还有三小时,许钊亲自开车去机场接人了。
季安仁提前定了餐厅,晚上给余德海接风洗尘。
正好明天周末,除了季安仁要出专家门诊,小年轻们都休息,能玩得尽兴些。
下午三点,祁景之发消息过来:【你家见?】
顾鸢这才想起忘了和他说:【今晚不行了,有事。】
祁景之:【OK。】
看着微信简短的回复,顾鸢微怔片刻,定神把手机放到旁边,开始复盘这周的病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生日那晚过后,祁景之对她,好像多了些莫名的边界感。
“顾医生,急诊叫您去看一下,有空吗?”护士在门口敲了敲。
办公室这会儿就她一人,顾鸢站起身:“有,马上。”
走之前,往兜里别了一支笔。
是生日那天的万宝龙。
七十岁大爷饭后腹痛来急诊,顾鸢初步诊断胆囊结石,具体还要等检查结果,再安排手术。
科室没空床,在等夏若协调,顾鸢去超市买了瓶冰水润润口。
老大爷又疼又怕死,好不容易安抚下来,自己口干舌燥。
大楼面朝南,略偏西,这会儿门口太阳正好,她一整天没见光,得空站着晒一晒太阳。
突然听见一道熟悉嗓音:“顾鸢?”
侧过头,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望着她。
是那位无论在家世背景,还是人工智能业界都和祁景之平分秋色的池家话事人,池靳予。
也是祁景之的仇人加妹夫。
那次电话约饭失败后,两人再没有联系。
顾鸢笑了笑:“巧啊,你怎么在这?”
仿佛只是普通朋友的寒暄,而不是多年未见的年少知己。
“来看一个生意上的朋友。”男人面色如常,语气和她一样淡,却比她主动,“晚上有空吗?找个地儿坐坐?我叫我老婆一起。”
顾鸢心想真是好男人,每次约她,都要叫老婆一起。
但时间的确不巧,她遗憾地说:“今晚定好了科室聚餐,给同事接风。”
“比我还忙。”池靳予难得笑了下,“明天呢?周末,总该有空吧。”
顾鸢知道他意图。以他们曾经的关系,她没能参加他婚礼,亲眼见证他娶妻那一刻,已经算遗憾。也该介绍老婆给她认识。
她点点头:“明天我应该有空。”
大不了再放祁景之一次鸽子,反正也是见他妹妹。
“那行,明天联系。”男人抬了抬手机。
“好。”
宾利慕尚缓停在阶梯前,后座门自动打开。
“先走一步。”池靳予上了车。
“拜拜。”顾鸢透过门缝挥了挥手。
街对面,停着辆惹眼的黑色幻影。
与慕尚对应的连号车牌,每个数字都写着“较劲”。
此刻后座男人铁青的脸色,和他的车牌一样较劲。
严旭浑身发冷,仿佛置身南极,牙齿打战:“祁总,我们过去吗?”
“不用了。”他收回目光,防窥帘一并拉起,再看不见外面,“回公司。”
*
顾鸢在专家墙总看到余德海照片,长得挺严肃,没想到本人幽默风趣。
晚上聚餐还带了四岁的小儿子。
余德海两个儿子,大的二十岁,就读于医科大,本想第二胎拼个小公主,没想到天不作美,又来一个破夹克——这是余德海老婆的原话。
“我才不是破夹克!”余小瓜坐在顾鸢旁边扭来扭去,为自己正名。
余小瓜是同事们起的外号,从小顶着妈妈亲手剪的西瓜头在科室跑来跑去。
余小瓜对顾鸢“一见钟情”,非要挨着她坐,还拉着她胳膊说悄悄话:“我哥才是破夹克,妈妈说他小时候天天挨打。”
许钊毫不留情揭他短:“你怎么不说你天天在值班室尿床呢?”
“你胡说!我没有尿床!”在“喜欢”的女人面前,余小瓜拼命捍卫自己脸面,抱紧顾鸢的胳膊,信誓旦旦望着她,“我早就不尿床了……”
“老余,我看您也不用为鸢姐费心了。”袁源挤眉弄眼地打趣,“好好培养余小瓜,这不现成的童养夫吗。”
余德海知道他是开玩笑,呵呵两声,言归正传:“小顾喜欢什么性格的男生?年龄有要求吗?你放心,长相我会给你把关,都是体制内的,工资福利不成问题,发不了财,但绝对有保障。”
顿了顿:“你要喜欢有钱的,我也能给你寻摸寻摸,老余资源宽广的很。”
其余人埋头猛吃,把压力都给到她自己。
顾鸢暗骂这群没义气的墙头草,嘴上却只能礼貌微笑:“多谢余副主任,不过我没想结婚的事儿,您就别为我费心了。”
“不结婚?那也行啊,现在多的是不结婚的。”余德海思想开放得很,“年轻人社会压力大,结婚这事儿的确该量力而行,不过不结婚嘛,恋爱还是要谈的,良好的关系会让人容光焕发哟。”
许钊含着筷子搭腔:“那我觉得我姐挺容光焕发。”
余德海一个脑瓜崩弹过去:“吃你的肉。”
许钊疼得朝季安仁哭:“师傅,师叔打我。”
季安仁回他一个字:“该。”
余德海不愧是专业红娘,根据顾鸢不结婚的想法和她的性格,为她定制了最合适的画像:经济富裕,能提供情绪价值,不黏人,有各自的生活空间,愿意理解配合她的工作性质。不着急步入婚姻,但对两性关系要绝对忠诚。
顾鸢突然觉得这画像有点熟悉。
吃完饭,季安仁先退场,其余人又去KTV嗨到凌晨。
顾鸢一点多才开车回家,囫囵着洗头冲澡,头发吹到半干就迷糊
睡了。
第二天七点前,生物钟醒了一次,头昏脑胀又睡过去,直到九点多起来,煮泡面当第一顿饭。
坐在餐桌上吸溜面的时候,才想起约了池靳予两口子见面,给某人发信息:【今晚也有事。】
祁景之:【白天呢?】
顾鸢挑面的手顿了顿:【休息。】
祁景之:【我过来?】
连放他两天鸽子,顾鸢也觉得这样不太有契约精神,于是答应:【好。】
吃完泡面收拾好厨房,给扫地机水箱换了水,没扫到一半,门铃响了。
机器人还在沙发边和地毯纠缠,顾鸢过去打开门,几乎是被人闯进来。
他今天似乎格外凶。
沙发被撞到茶几边缘,平整的地毯挤压成一团,扫地机卡在两者中间。边刷不停地呜呜转动,声音从一开始的劲头十足,到越来越弱。
可顾鸢管不了它,她自己都快没电了。
“祁景之……”
“嗯?”
“能不能休息一下?”
“就这点儿时间,还要休息?”
她说渴了,祁景之将她抱到茶水台,一边咬着她颤动的耳垂,还一边手冲了杯咖啡。
一直磨到咖啡放凉,她早就忘了渴,才把杯子喂到她嘴边。
“慢点儿喝,别呛到。”他嘴上说得温柔,却肆意掌控着她的呼吸频率。怎么可能不呛到。
刘海遮住漆黑浓郁的眼,和眸底吃人的潮,他将她的脸转过来:“想喝求我。”
顾鸢咬着牙,连声都不出。
祁景之将她抱到落地窗边,两个人裹在窗帘里。
后来窗帘和轨道一并扯下来,他翻了个身,全部落在他背上。
顾鸢缩在他怀里忍不住哭。
“昨晚和谁出去的?嗯?”
“同事……”大脑就像错位的齿轮,转不动,问什么答什么。
“今晚又是谁?”
“池靳予……”
“跟他也这样过?”
顾鸢只觉得荒谬,却完全没有平日冷静思考的能力,偏偏他疯劲不减,只能失声哭道:“你有病啊……”
“我是有病。”
他好像彻底疯了。
直到扫地机彻底没电,她也终于如获新生。
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瞄了眼走廊墙上的挂钟,将近十二点。
祁景之刚关上门,手里拎着物业送来的工具箱和两根窗帘轨,淡扫她一眼,走向一片凌乱的阳台。
要先把窗帘轨道装回去,至于那惨不忍睹的窗帘,得洗一洗才能再挂上。
顾鸢只听说过床塌掉的,没见过窗帘扯掉的。
暗自咬牙又腹诽了句,疯子。
早知道他是这种程度的疯子,她就该躲远一点。
顾鸢不想说话,一来心里不爽,二来实在嗓子哑,只坐在沙发上看他干活。
一米九的男人,身高臂长,踩着餐椅就能轻松够到房顶。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没想到拎起电钻来有模有样。
窗帘轨道很快被固定回原来的地方,祁景之坐在椅子上,把窗帘上的每个挂钩仔细卸下来,挂钩不能扔进洗衣机洗。
顾鸢看得有点恍惚。
这不像他会做的事,最多一通电话,给一笔钱,就可以叫别人来做。
直到她电话铃响了,屏幕在茶几上亮起来,是池靳予。
阳台上的男人回了一下头。
顾鸢拿起来接听,祁景之把窗帘放下,走到阳台水池边洗手。
“顾鸢。”
“嗯,怎么了?”
“是这样,我老婆今天有个商务晚宴,家里临时给她安排的,推不掉。”
顾鸢刚要开口的话被猛吞回去,瞪着身前的男人咬住唇。
沙发和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她双腿腾空,被迫倒下,幸而握紧了手机。
“顾鸢,你在听吗?”
她用力推着祁景之的头,艰难出声:“……在。”
“你是不是信号不好?”
顾鸢抓起抱枕要打他,又担心动静明显,被对面的人听出端倪,为了不出声,唇瓣也咬得发白。
就在这时,祁景之满意哼笑了声,坐到沙发上,将她整个人捞过去折进怀里。
一只风流浪荡的手还在放肆,另一只握着她,将手机麦克风抵到黏稠泛光的嘴边,慵懒警告:“陪好你老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搞清楚,别让我教你,妹夫。”
第24章 第24章时间送走了所有人,唯独……
坐在他身上离得太近,顾鸢清晰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祁景之,你也别没事找事。”
池靳予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很少这样明目张胆的不客气,看来两人之间真的很大仇怨。顾鸢默默思忖着。平时家宴见面,真的不会打起来吗?
祁景之没再搭理,径自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到沙发角落。
顾鸢还在他腿上,从裙子洇到他的短裤,现下他终于放过她,湿漉漉的手扶到她腰侧。
“你跟池总有仇,能不能别连累到我?”顾鸢冷静下来和他打商量,“你俩的事儿是你俩的事儿,我的正常社交,跟您没关系吧?”
她一不是他女朋友,二不是他家里人,要跟池靳予吃顿饭,他还没立场不高兴。
祁景之看着她的目光很凉:“你确定是正常社交?”
顾鸢一头雾水:“哪儿不正常了?”
男人漆黑的眸从她脸上撤开,由深邃变淡漠,将她放回沙发里,起身,到阳台洗干净手。
从茶几上抽了张纸巾,慢慢擦拭:“如果你管跟前男友见面叫正常社交,那我跟你无话可说。另外,就在这个房子里,你亲口说过互相尊重,希望你清楚自己的底线。”
话毕,头也不回地走向玄关。
直到门“嘭”的一声,将她游离的思绪拽回来。
什么前男友?
池靳予什么时候成前男友了?
手机震动,她拿起来看。
【窗帘挂钩取下来再洗。】
【不用回,我冷静一下。】
顾鸢嘴角一抽,当真没回。
他确实需要冷静一下。
挂钩他取得差不多了,还剩几个,和之前取下来的一并收进茶几抽屉里,把窗帘放进洗衣机。
顾鸢抬头看了看他亲自装上的窗帘轨道,想起不久前那人站在这里的模样,突然觉得有点冷清。
*
周日顾鸢回了趟沁园。
顾子平最近忙北海的项目,丁敏惠一个人太无聊,找熟识的太太们打了几天牌,还是觉得没意思。
顾鸢回去陪陪她。
母女间能聊的话题多,除了祁景之,顾鸢什么都愿意和她说。
提起科室刚回来的余副主任要给她介绍对象,丁敏惠眼睛都亮了:“那你可得好好相亲,有不错的男孩子千万把握住。”
顾鸢揶揄:“妈,您前阵儿可不是这么说。”
“哎呀,我都想通了。”丁敏惠握住她手,“嫁到南家也就是表面风光,未必能过得开心。你是爸妈的心肝宝贝,要去给别人伏低做小,我可舍不得。还不如找个普通家庭,有爸妈在一天,就得把你当公主供着,是不是?”
爸妈放弃了联姻,但没放弃让她相亲,顾鸢不想再浪费口舌,反倒弄得不愉快。
她嘴上乖巧:“知道了,我有数。”
丁敏惠笑得合不拢嘴:“有数就好。”
顿了顿,又说:“要不把你们余主任的微信给我,我和他聊聊,一起帮你把把关。”
顾鸢:“……这就不用了吧。”
说起相亲,父母总是格外激动。
第二天还要上班,顾鸢吃过晚饭就回去了。
周一上午,西景科技的技术骨干和各科室项目负责人开会,总结上个月智能系统和护理机器人运行中的问题。
这是顾鸢第二次去院办的大会议室,但这次没见到祁景之,严旭也没来,负责的是一位姓薛的副总。
某人就好像凭空消失,顾鸢这一周过得忙碌而平静。
直到周五早上,收到祁景之信息,说还在海城出差,这周不见面。
晚上回去她便找物业借梯子,把阳台窗帘重新挂上。
祁景之不来她乐得自在,点了份油焖大虾,开了一瓶气泡酒,关灯坐在地毯上,接连看了三部电影。
本该很累,却到凌晨还睡不着。
第二天中午,被薛嬗一通电话叫起来。
“宝贝,有事儿吗今天?”
熬夜后头脑发昏,顾鸢迷迷糊糊地嘟哝:“没事,怎么了?”
薛嬗:“陪我去讨债。”
“……”
裴锦程欠薛嬗的牌钱,上周想抵给她几个稀有皮包包,肯定是从裴太太那儿偷的,薛嬗没要。
裴锦程还想继续当老赖,薛嬗忍无可忍,要去找他哥裴樾算账。
裴家前阵子多事之秋,老大裴叙和江南霍家联姻,领证没多久便去世,其中似乎还有隐秘内情,不足为外人道。
裴樾作为家中掌事,忙得焦头烂额。
所以薛嬗捱到现在才找他麻烦。
顾鸢知道裴樾和祁景之关系好,去的路上,心里总有点别扭。
她觉得这周,祁景之似乎在躲着她。
那句莫名其妙的“前男友”,显然是他误会了什么。但因为太过荒谬,反而令人无从解释。
*
裴樾今天在兰隐,一家老胡同里的四合院会所。
去的时候,他正和阮承打斯诺克,立体刺绣的屏风前,一个年轻男人低头弓腰。
祁景之胜在眼光和能力,裴樾胜在雷霆手段,都是轻飘飘一句话,就能让整个圈子震几震的人物。
这年轻男人也不知犯了什么错,连气都不敢喘出动静来。
裴樾看了眼薛嬗和她,把球杆立到墙边,冷声:“滚吧,别杵在这儿碍眼。”
年轻男人满头大汗地鞠了个躬,很快消失在包厢门口。
裴樾留阮承一人打球,带着薛嬗和顾鸢到屏风背面,坐到茶台边,亲自为她们点茶。
“裴樾,我就不绕弯子了,今天不是来喝你茶的。”薛嬗开门见山,“你小弟欠我一百二十万。”
裴樾勾了下唇,手里动作依旧沉稳:“打牌输的?”
薛嬗点头:“没错。”
裴樾:“有欠条吗?”
薛嬗哪会打无准备的仗,素闻裴樾是只铁公鸡,谁谈生意想薅他一点儿毛都是白日做梦。
当即从包里拿出几张裴锦程亲手签下的欠条:
“白纸黑字红手印儿,你也可以当场打电话问他。虽然说这种事儿有输有赢,但恕我直言,裴锦程的手腕比您差远了,让他出千都赢不了。为了大家往后的和气,还请裴总先把账结了。”
裴樾也是爽快人:“好,我让助理准备两百万。”
这下轮到薛嬗意外:“……也不用那么多利息。”
“多的就当我麻烦薛总帮忙。”裴樾把沏好的茶一杯端到薛嬗面前,“以后裴锦程再好赌,替我教他做个人,不用客气。”
薛嬗忍不住笑了:“裴总,您可真不干赔本的买卖。”
裴锦程那二世祖,谁沾上谁头疼。
另一杯,裴樾放到顾鸢面前:“我这人,不习惯吃亏。”
薛嬗拿茶杯敬他:“那就祝裴总这辈子都顺风顺水,不要吃亏。”
顾鸢心道哪有那么好命。
裴樾确实手腕高超,得失心也重,谈生意,没人能糊弄得了他。但即便是常胜将军,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祁景之就比较随意,心血来潮开家鲜肉月饼店,不管盈亏只管开心,这种事儿他没少做。
裴樾一通电话,又等一盏茶功夫,助理就拿了张两百万的支票进来,双手递给薛嬗:“薛总。”
薛嬗看一眼裴樾:“谢了。”
“是小弟不懂事,给薛总添麻烦了。”裴樾为她再添了一杯,“另外,江南霍家薛总了解吗?”
“我知道。”薛嬗主营服装生意,怎么会不知道霍家,传闻是宫廷织造所后人,“但没有打过交道。”
顾鸢抬起头:“是和裴叙联姻的霍家?”
说到和裴叙联姻,裴樾脸色微妙了一瞬,但顷刻即逝,淡定为她添茶:“大哥走了,婚姻自然不作数。”
顾鸢总觉得他态度哪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裴叙去世也不对劲,堂堂一个豪门大少爷,葬礼办得悄无声息,好歹要让各家去送个白包,却都没有,讣告也是后来公开的。
薛嬗和顾鸢对视了一眼:“听说霍家如今就剩两个女儿,连江南祖宅都卖了。”
“是。”裴樾认真地望向薛嬗,从不吃亏的人,把头低下来半分,“所以想问问薛总,给霍家谋个出路。”
顾鸢明白是要谈公事,借口去上洗手间,离开包厢。
四合院方方正正,没有太多复杂设计,屋檐门窗朱红亮绿的漆,看上去像新刷的。
二进院垂花门十分漂亮,让人想起古代宫廷女子头发上绮丽的簪花。
顾鸢站在耳房檐下看那道垂花门,猝不及防一道身影涌入静止的画面。
他明明说在海城出差,此刻却出现在这里。
院内空旷,就一个人,祁景之也自然看到她。
除了点头致意,再没有多余的神情,径直走向裴樾的包厢。
顾鸢心口像有什么翻涌起来,一直涌到了眼眶。
男人经过她十步以外的庭院中央时,她镇定地抬高嗓音:“裴总和薛嬗在谈公事。”
祁景之这才停下脚步,转身走向她。
停在狭窄的耳房屋檐,他依旧与她隔两脚距离,大半个身子暴露在烈日下。
“不是在海城吗?”顾鸢抬眸看他,直言不讳。
“刚下飞机。”男人一只手现放进兜里,朝垂花门的方向侧了侧头,“行李还在车上。”
顾鸢盯着他,眼神直勾勾像在询问什么,祁景之无奈叹一声:“本来计划明天回。”
提前一天,今晚就会如常见面吗?顾鸢不太能确定。
如果不是碰巧在这里堵到他,也许她都没机会问。
可既然遇见了,该说的她也要说。
“祁景之,我不知道你弄错了什么。”顾鸢仰头看着他眼睛,“当年我们三个是最好的朋友,我和池靳予从始至终都没有超过朋友的感情,和你不一样。”
心结被扯开一角,他面色却更凝重:“你不是抛下我,跟他去英国?”
“当年是我失约,我辜负了你。”顾鸢坦诚相告,“但去英国跟他没一点儿关系。”
男人眼底被浓郁的墨色逐渐吞噬:“那他给你的情书呢?”
时隔太久,记忆太模糊,顾鸢奋力回想才寻到蛛丝马迹:“你口中的情书,应该是我让他帮忙调查的东西。”
“什么东西?”
顾鸢转开眸:“私事,无可奉告。”
她有她的骄傲,当年关于身世的一切,哪怕全世界都要传遍,她也希望他是最后一个。
“算了,也没想知道。”男人扯了扯唇,云淡风轻地望向飞檐翘角,湛蓝天空被切割,色彩像油画,却那么刺眼。
一个是喜欢的女孩,一个是好兄弟,他任何事都没想和池靳予争,却不能原谅他带走她。
十八岁前,他以为他和顾鸢会像彼此承诺的那样,一起去哈佛学习,恋爱,回国各自继承家业,然后结婚。
直到命运把所有的幻想都斩断。
他明明没做错什么,却只能看着她决绝离开,再也无法往前。
时间送走了所有人,唯独留下他。
第25章 第25章不过都是想见她的借口。……
“其实,最近池靳予联系我,是想介绍我和他老婆认识。”顾鸢靠到墙上,淡淡地解释。
祁景之与她并排站着。
“但以后应该不会了。”顾鸢笑了笑,“以我和你的关系,我去见你妹妹,不合适。”
他们甚至不如普通朋友,能正大光明地出现在彼此的亲人面前。
“顾鸢,我有那么差劲吗?”男人望着对面屋檐,微微扬起的目光没有焦点,“很长时间我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想不通为什么我们之间突然就变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讨厌,还是以前的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
顾鸢闭了闭眼,将眼底汹涌的热意压下:“你很好,是我的问题。”
祁景之自嘲地弯起唇角:“也许还是当年的我不够成熟,让你没有安全感吧。”
“都过去了。”顾鸢埋下头,深吸了一口气,“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
现实不是童话,当她被摔下零点的南瓜马车,从假公主变回灰姑娘的时候,她和他就注定不会再有结果。
“是啊,挺好。”飘忽的嗓音散在风里。
顾鸢没继续等薛嬗出来,先走了。
当天晚上他们也没再联系。
*
这天,余德海去行政开完会,往科室群里发了张登记表。
医院北面的新小区开盘售楼,医院有一百多个优惠名额。
余德海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提醒他们:“想买房的抓紧了,名额有限。”
袁源:“这小区行啊,开发商有钱,三个月封顶没烂尾,唯一的缺点——我穷。”
许钊没兴趣地耸耸肩:“我也不参与了,我爸在锦园给我买了。”
袁源咬牙切齿:“万恶的富二代。”
叶子琪:“圆圆的意思是你得邀请他去住。”
余德海又敲了敲门板:“别打岔,有没有登记的?”
刘疆一边泡茶一边提议:“许钊你就在附近再买一套,锦园那么远,你上班能方便?”
“锦园那地段儿好啊,也就十多分钟地铁。”许钊坐在椅子里转了个圈,乜一眼袁源,“再买又要被骂万恶的富二代了。”
一屋子人呵呵笑,刘疆吹了吹滚烫的茶水:“也是,别占人名额。”
叶子琪本地人,爸妈有房,实习生们不用说了,只剩下顾鸢和夏若。
余德海看过来,顾鸢双手抱臂摇摇头:“我刚回国,公积金不够。”
最后只有夏若报了名。
晚上下班,夏若约她去楼盘附近转转。
从医院北门出去,只隔一条街就是新小区底商,只不过和顾鸢租住的小区反方向,她几乎不走北门。
“这边这么热闹?”看着街道边连绵的商铺和小吃店里密密麻麻的人,顾鸢十分惊讶。
“是啊。”夏若一只手挽她胳膊,另一只手给两人撑遮阳伞,“你就是工作太拼了,都不怎么出来转转,这附近很好玩的。”
“还有那个新小区。”夏若指了指对面,她即将拥有的新家,轻奢风格的一楼底商,和那一栋栋外观时髦的商品房,“听说招商很不错,以后门口会有山姆,生活多便利,最重要的是过一条街就是单位。”
“对了,那边要开一家鲜肉月饼店,就海城那个非遗老字号,听说从不在外地开分店的,之前招牌挂起来装修,还以为是山寨,结果人家官方亲自辟谣,说是国内第一家分店。”夏若拉着她激动地往前走,“过去看看装修得怎么样了。”
心脏好像被提起来,沉甸甸地轻晃。
直到看见和海城那家店一模一样的招牌,一模一样的装修风格,顾鸢突然想起从海城回来那晚,那人坐在餐桌上一边吃宵夜,一边轻描淡写地告诉她,准备开一家店。
当时她没有联想到自己曾发过一个朋友圈,字里行间都是对美味的遗憾。
只屏蔽了领导和同事,忘了屏蔽他。
一位穿工作服,戴着口罩的女孩拿着宣传单上前来:“两位小姐姐,我们今天试营业,抽幸运顾客扫码送饼,要不要一人来一份?”
“好啊好啊。”夏若激动地拿出手机,“我要梅菜扣肉的。”
顾鸢也扫了一份:“原味鲜肉,谢谢。”
饼刚出锅不久,热乎的,夏若忍不住边过马路边啃:“太好吃了!”
顾鸢咬了一口,咸香酥脆,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遗憾就这么被填补,触手可及。
对街的铺子背面,是她每天往返的住院部和外科楼。
夏若:“还没开业就这么送,老板真不怕破产啊?”
“不会。”顾鸢笑了笑,望向店铺门口排起的长队。
他有的是钱。
售楼部还没下班,顾鸢陪夏若进去咨询了一下。
关于首付比例,公积金贷款政策之类的,以前她在国外,对这些都没了解过。
“其实你也能买。”夏若帮她分析,“公积金不够可以先商贷,后面再商转公,利率会低。”
“是啊。”置业顾问一边帮她添茶水,一边劝说,“对于你们市院的医生,无论地理位置还是周边配套,咱们小区是最优选了,附近甭说三公里内,就是五公里的老城区也不可能再拆了重建,而且正好和你们医院合作,有优惠。这可是首都,这样的好机会可以说一辈子难有第二次。除非您另谋高就,那就看不上咱这小楼盘了。”
置业顾问开了句玩笑。
顾鸢当然没有另谋高就的打算,这辈子她只想当个好医生。也不会再出国,首都市院是最好的出路。
而且这明显不是什么小楼盘,从售楼部排场和装修,楼栋设计和品质来看,怎么也不算刚需级别。能拿下这块地皮的开发商实力也可见一斑。
如果不是冲着优惠,对面年轻医生们都未必有底气买。
夏若初步决定买套六十多平的小户型,顾鸢拿了几张户型宣传图回去考虑。
*
鲜肉饼店的开业时间定了,开业活动老板也已经过目点头,最近为这事跟着像个陀螺般两地跑的严旭终于松了口气。
晖腾集团旗下都是大生意,开店不过是祁景之闲暇无聊的消遣,用的也都是自己的钱,并且很少亲自盯细节。这次把他这助理头发都熬掉了不少。
严旭在前座和店长交涉开业当天的活动流程,祁景之在后座打电话。
对面是裴樾。
那天到“兰隐”找他,就是为了晚上跟一个姓闫的地产开发商吃饭。裴樾牵线,彼此认识一下。
对面语气很无奈:“知道你祁少财大气粗,人也不敢随便拿你当财神爷啊。那么多打折名额,上千万差价,你不图利润就算了,挂名也不要,老闫敢信?他不怕你在哪儿等着坑他呢?人出了名的老狐狸。”
“还是那句话,不算投资,不挂我名,这事儿跟我和晖腾都没关系,别的你想办法和他谈。”男人掀着打火机盖,新定制的纯黑色,样式和落在她家那只金色的一模一样。
裴樾了然揶揄:“就当您为国内医疗事业做贡献了呗,反正您也没少做。”
祁景之无视他调侃的态度:“要他给我留几套好房。”
裴樾:“那就一改善盘,楼王也才190,屁大点儿面积你买了干嘛?”
祁景之合上打火机盖:“120左右的三室,高楼层,离医院近但不要临街,视野朝向最好,户型最通透的留几套。”
“……体验生活呢少爷?”
“再给我介绍个机灵点儿的销售,推给严旭。”祁景之懒得和他解释多,“就这,挂了。”
又一通电话进来,阮承那帮人晚上攒局,约不到裴樾,打他这儿来了。
最近他都没兴致吃喝玩乐,草草应付两句。
车行驶在医院附近的主干道,严旭从车前镜偷瞄一眼,见老板没要说绕路的意思,一口气舒下来,心却悬着。
很久没见到顾医生,老板也很久没特别开心过了。
严旭知道,老板和顾医生谈恋爱也许不会有结果,但就算结不了婚,至少在他们有来往的那些日子里,老板的笑容不是空洞的,眼里是有光的。
祁景之回公司加班到九点多,周五的约定他特意没提起。
而顾鸢自从上周六在“兰隐”见面后,连一个字也没给他发过。好像他们之间悄无声息的隐秘关系,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结束也好。
他本就不想要这种关系。
贪心,贪念,贪欲。
都不过是想见她的借口。
蓝岛别墅
在市中心闹中取静,回家总要经过一段拥堵。
附近很多老字号店铺,近年来外地打卡的游客越来越多,直到凌晨也灯火通明。
这条路仅通向蓝岛,没有别的车会开进来,劳斯莱斯幻影穿过热闹的人群,行驶缓慢。
本来低调的黑色却融不进夜晚,反而镀上层耀眼的光,在灯红酒绿中被游客们频频回头张望,惊羡和议论。
也有出来宵夜的附近居民指指点点:“那家有钱人又回来了。”
游客问:“哪家?”
居民指向前面:“走到头有个电动门,里面那条路进不去了就是。房子漂在水面上的,跟湖心亭一样,又漂亮又宽敞。”
游客不信:“这地段建湖?疯啦?您可别编故事骗人。”
对面嗦粉的大爷拿纸巾擦了擦嘴,问刚端起酒杯的顾鸢:“小姑娘本地人吧?你说说我是不是骗人。”
顾鸢虽在国外多年,但还是本地口音,才跟老板要过一瓶酒。
闻言她笑了笑:“我不住附近,不清楚。”
长凳边上突然一沉。
顾鸢转头看过去,跌进一双墨色氤氲的眸,笑不达眼底,却勾得她心神晃。
幻影汇入前方人潮,他不知何时下的车。
“说谎都不眨眼了?”男人拎了只空塑料杯到她面前,手支着头,高定西装的袖子就这么无所顾忌地搭在路边摊擦不净油污的桌上,指尖敲了敲,“给我杯酒。”
第26章 第26章藏好,别被我发现。
顾鸢眸底星点的光芒十分浅淡:“啤酒,你也要吗?”
这种路边摊啤酒,对祁景之习惯了高度洋酒的味蕾而言应该太寡淡。
当年他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浑小子,却很少喝酒,说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
顾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也会一杯接一杯地把洋酒当水喝。
但似乎有阵子没见他喝酒了。
她不动,男人自顾自拎起她面前的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满杯。
碰一碰她的,然后望着她眼睛一饮而尽。
顾鸢抬起头,目光好像被漆黑的磁铁吸入深渊。
对面的本地大爷还在和游客侃侃而谈,吹嘘京圈豪门那些传言。
其实外人知晓的不过冰山一角,经过一轮又一轮添油加醋,或排列组合或张冠李戴,变成各种匪夷所思的版本,供茶余饭后消遣。
说他大龄未婚是因为年轻时玩得太花,导致身体亏虚,不孕不育。把会所当成家,日夜笙歌,曾经在“御都”一口气点了几十个女郎。
“他们说的不是我。”祁景之压低嗓音,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朝她解释,“是裴叙。”
“……哦。”顾鸢憋着笑转开头,不让他看见勾起的唇角。
男人语气夹着微醺的委屈:“真不是我。”
“那你怎么知道?”顾鸢整理好表情,漫不经心地看过来,“你跟他一块儿去的?”
“我没有。”祁景之认真望着她,“裴樾讲的,都知道他哥不是什么好人。”
裴叙是什么人顾鸢倒不太清楚,也不关心,但如果真如他所说,这种烂人死了也不冤。
只可惜与他联姻的霍家姑娘。
对面大爷依旧滔滔不绝,细数他们这些豪门公子哥的种种罪状,祁景之实在听不下去:“走吧。”
“没吃饱呢。”顾鸢作势要拿菜单。
“想吃什么?回去给你做。”他的手撑在她那侧凳子上,直勾勾望着她。
顾鸢双手捧起杯子,睫毛微颤:“不想去你家。”
“那我去你家。”
淡淡啤酒味扫过脖颈和下颌,丝缕沁入敏感的鼻尖。
顾鸢怀疑他是故意的,侧了侧头,将距离拉远一些。
*
没吃饱是假的,顾鸢在那家摊位从七点坐到十点,进屋只说想喝点酒。
祁景之知道她不喜欢洋酒,开了瓶慕西尼干红。
顾鸢端起酒杯的那一刻,心底莫名有种得逞般的释然。
一切又安然妥善地回到轨道上。
看来对于过去,他真的已经不再介怀。胸口翻涌酸涩的是什么,她也压抑着不再深究。
她知道,想得太清楚,心境会变得危险。
现在这样刚刚好。
女人转过身,胳膊压在沙发靠背上支着下巴,摇晃着酒杯看他,嗓音微醺朦胧:“祁景之。”
“嗯?”冰块落进威士忌的声音搅乱他轻松的尾调。
顾鸢看着他慵懒的侧影,视线扫过笔直的西装裤腿,再往上移:“有没有人和你说过?”
男人转头望过来。
她半开玩笑地继续开口:“你屁股很翘。”
“……”
亲密的时候,她没从这角度看过他,或者在背后,或者太露骨,不是这样欲盖弥彰的勾人。此刻她只能想到四个字——斯文败类。
祁景之仰头喝光了一杯,只剩冰块,被他清脆地搁在岛台上。
人走到她面前,隔着沙发靠背抬起她下巴,低垂的眼底晦暗不明:“顾鸢,你看着我就只想说这些?”
被酒熏得雾蒙蒙的眼扫过腹肌,再往下看:“当然不止。”
男人无奈扯了扯唇,捏她下巴的手指稍稍一紧:“你有心吗?”
“有。”顾鸢眨了下眼睛。
他盯着她眼睛,哑声:“在哪儿?”
顾鸢表情无比用力的认真:“藏着呢。”
“……”指腹抹过她倔强的嘴,轻笑,“那你藏好,别被我发现。”
顾鸢伸出舌头舔他指尖,在他心神晃荡的那一刻起身,两手勾住他脖子。
唇畔的狡黠被他霸道吻住,掐着她的腰搂起她腿弯,越过沙发抱起来。
零碎布帛散落在走廊和客厅,电梯从一楼升到顶楼,门大开,却很久没人出来。
顾鸢身后披着男人的衬衫,用来隔离冰冷的轿厢墙面,金属反射出模糊错落的身影,又很快被她呼出的热气蒙上水雾。
不知道过了多久,拖着满地泥泞被抱回主卧。
窗外街景无声而热闹,连绵璀璨,万家灯火,都晃成眼底如梦的光斑。
*
顾鸢穿着干净的睡袍躺在懒人沙发上,一边喝水,一边看男人赤着半身换四件套。
前一秒还像个妖孽,这会儿倒挺宜室宜家。
“怎么不让机器人换。”顾鸢迷迷糊糊歪着头,双手抱膝。
他应该很久没亲自做过家务。
祁景之抖开干净的空调被:“如果你有被围观的癖好,我叫小六进来。”
“……算了。”
她一直觉得古装剧里丫鬟宫女们进屋伺候的场景十分尴尬。
换成机器人同样尴尬。
手机显示时间0:46,顾鸢抬头问他:“我有衣服在你这儿吗?”
祁景之把第二个套好的枕头扔开,似笑非笑地望过来:“你觉得呢?”
“那你还撕我衣服——”顾鸢一时嘴快,咬了下唇。
男人好整以暇地单手插兜站在床边:“我以为你很着急。”
“你才着急。”
“别忘了是谁主动的。”他眼神淡淡扫过她,抬腿往卫生间走,“我是想和你聊点儿风花雪月,你只想干这个,我也没办法。”
论倒打一耙没人比得过他,顾鸢懒得计较:“算了,帮我找一套我能穿的衣服。”
宜室宜家的男人开始打扫浴室里的水和头发:“你现在回去?”
“难不成留着过夜吗?”顾鸢转过身看他忙碌的背影,“多不合适。”
祁景之轻笑一声:“咬我的时候没觉得不合适?”
“我什么时候咬你了?”明明只掐了几下。
祁景之蹲着用手捡她掉落的头发,侧过脸,暖色光晕中意味深长的一眼望过来。
顾鸢瞬间领悟,红着脸狠狠瞪他。
最后她还是睡在这儿了。
卧室光线暗,再加上他干活的声音无端有点催眠,等祁景之收拾干净,顾鸢已经靠着沙发眯着眼睛,头往下点。
他急忙过来捧住,没惊醒她。
然后轻手轻脚地把人抱到床上。
顾鸢梦呓着滚到床中央,他就在旁边凑合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餐桌上摆着碗五黑杂粮粥。
顾鸢看了眼对面那人的海鲜粥:“我要那个。”
祁景之端起
海鲜粥喝了一口:“你最近有点儿脱发。”
“……”听听这是人讲的话吗?但凡有点情商,不会和一个妙龄女性谈论她脱发。
“这个对头发好。”指尖点了点她面前的杂粮粥,“少吃咸的,不然更掉毛。”
你才掉毛!
短暂寄人篱下,顾鸢也就心里骂骂,拧眉尝一口黑乎乎的杂粮粥。
毕竟她现在连出门的衣服都还没有。
意料之外口味不错,粥里他放了红枣,并非寡淡无味,有股自然的清甜。
顾鸢勉强满意地抬起头:“我裙子呢?”
男人漫不经心两个字:“扔了。”
“……扔了?”顾鸢瞪大眼睛。
祁景之扯唇笑一笑:“难不成你想缝起来穿?”
她以为撕坏的只有内衣裤,裙子洗洗还能穿,闻言心脏直往下沉。
昨天她是刻意等在那里的。
她不想多费口舌解释上周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和那些连自己都想不明白的矫情。也不想低声下气地主动问他,为什么不联系。
工作原因,她裙子不多,精挑细选穿了件最喜欢的,赌他回家时一定会看见。
她个性虽然和许多女孩儿不同,对漂亮衣服的喜爱却不能免俗。
可或许,那对祁景之来说都是没有区别的布料,某些时候只会嫌碍事。
顾鸢脸色不算好,但祁景之猜不透她内心想法,依旧云淡风轻:“没事儿,给你备了一套出门。”
她顺着他目光望向玄关,那里果然挂着套女士衣物,熨烫整齐的浅蓝色衬衫和白色休闲裤,是她日常通勤的款式。
顾鸢干巴巴“哦”了一声,连句谢谢都没有,埋头喝完剩下的杂粮粥。
蓝岛地处闹市,好打车,顾鸢没让他送,换过衣服就离开了。
坐在网约车里回复置业顾问时,收到祁景之信息:【今晚你家还是我家?】
顾鸢撇了撇唇,手指不小心碰到逗号,迟疑两秒,删了。
祁景之等了半小时没等到回信,明明发出去时,页面短暂出现“对方正在输入”。
早饭时女人兴致低落的模样跃然脑海,思忖片刻,他拨通南惜的电话。
“哥……”女孩边叫他边打哈欠。
“仲未起身?”他轻笑了下,港岛话音夹着宠溺,“懒猪。”
南俊良是港岛人,入乡随俗学了几十年京腔,依然一口塑料港普。祁玥怕一双儿女口音被爸爸带跑,从小督促他们学两套母语。
这样和港岛亲戚能无障碍交流,平时讲什么也都随意。
“你才懒猪!”对面嗓音软软,娇得让人骨头酥,“池靳予要晨跑,我只能睡回笼觉。”
顾鸢交代了当年的实情,提起那人,他也不再像只炸毛老虎,平静很多:“他去公司了?”
南惜:“嗯。”
“最近好不好?”
“他有没有时间陪你?”
接连问了几句,南惜察觉到不对:“哥,咱就别铺垫了,有话问吧。”
祁景之来回踱步好几次,闭了闭眼,望向窗外波光粼粼的湖面:“如果池靳予扔了你裙子,你怎么办?”
“他才不会。”南惜开免提放在旁边,打开电动牙刷刷牙,“他又不缺心眼。”
顿了顿,陡然意识到什么,吐掉嘴里的沫沫笑出声:“哥,你缺心眼啦?”
男人冷呵一声:“我可能?”
南惜拖着波浪音:“哦~”
祁景之:“你抢我衣服养你男人的账我还没跟你算。”
池靳予婚后在南家的龙湖山庄住过一阵,南惜几乎把亲哥衣帽间扫荡干净,用来装扮她的古板老公。
“我拿你几件衣服你都差点要打我。”南惜哼了哼,咕噜咕噜漱口后吐掉,“漂亮裙子可是我们女孩子的命,你敢碰一条试试,我这辈子都不要理你。”
祁景之抬手摸了摸额角:“……有这么严重?”
“不信你试试咯,看人家理不理你。”南惜走到套间茶水台,端起池靳予给她留下的热豆浆,喝了一口,“哥你这性格,很难追女孩子的,人家不被你气死不错了。”
祁景之自我感觉相当良好:“那是你对我有偏见。”
“哥,你知道你这样叫什么?”
“乜?”
南惜一字一顿:“普通且自信。”
“……”祁景之被气笑,“我普通?”
从头到脚哪里普通?
南惜吐了吐舌头,用港岛话喊他:“普通大番薯。”
祁景之快被“普通”两个字撑破脑袋。
到底是亲哥,虽然天赋差很难带,南惜最后还是给他支招:“也不是没辙,给人家赔一车漂亮裙子,看能不能被原谅咯。”
“叮”一声,食物保温箱打开,香味四溢,全都是某人亲手做的早餐。南惜满脸幸福地眯眼:“我食饭先啦。”
转瞬挂电话忘了亲哥。
*
顾鸢回家补了一觉,杂乱的心绪冷静下来。
他们不是在恋爱,那他有没有留意她的裙子,有没有察觉到她的意图,又有什么关系呢?
身体合拍就好。
以前还说对方拎不清,她差点把自己也绕进去。
哄好那点不合时宜的糟糕心情,顾鸢下午开车去附近最大的超市,买了许多零食饮料和新鲜食材,打算对着菜谱给自己做顿丰盛的晚餐。
当最后一道黢黑的糖醋排骨被端上桌时,门铃响了。
第27章 第27章弄坏你裙子是我不对。……
玄关弥漫着排骨的焦香味,门外站着今晚合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
顾鸢侧身请他进来。
一边进厨房拿碗筷添饭,一边说:“太早了,我还没吃饭,你得等等。”
“我来找你,就只能为那事儿?”男人手揣兜站在她侧后方,看她在水池里冲碗。
顾鸢回头瞥一眼:“那还能为什么?”
她转头去盛了半碗饭。
一个人吃本不想煮太多,但她少做饭,不太会把握,不留神还是放多了米。
如果厨艺好,她会顺便邀请他一块儿吃,但显然桌上那些菜由表及里都不合适。
“我也还没吃。”男人半倚在料理台边,懒散勾着唇,“能蹭饭吗?”
“可能菜不是很好吃。”顾鸢从碗篮里拿出一副新碗筷,放在水龙头下冲了冲,递给他,“你多吃点米饭。”
反正米饭做得多。
说完顾鸢扭头去餐厅,留他自己盛饭,没多久,祁景之端着半碗米饭坐到她对面。
餐桌上一道白灼生菜,一道土豆肉丝,一道西瓜蛋汤,和糊掉的糖醋排骨,分量都不大。
这对不擅厨艺的顾鸢来说,已经算一顿丰盛晚餐。
祁景之夹了一筷子土豆肉丝尝尝。
顾鸢咬一口生菜,观察他表情:“怎么样?”
男人眉眼舒展,懒懒地笑:“不错。”
“那你尝尝这个排骨。”顾鸢指向自己新学的菜式,“挑不太糊的。”
她发现得及时,有一半被补救过来。
说着自己夹了一块,颜色偏黑,放在碗里不知该如何下口。
而祁景之已经咬了一口。
顾鸢盯得目不转睛:“味道怎么样?”
男人表情微妙变化了一瞬,很快如常:“好吃。”
顾鸢闻言,把碗里那块送进嘴里。
过量的酸甜夹着苦味瞬间冲击味蕾,她没能管理住表情,差点哭出来。
祁景之笑着去给她倒了杯水。
顾鸢猛灌几口,眼里噙着生理性眼泪望向他:“这哪里好吃?”
“是你运气不好。”男人漫不经心又夹了一块,面不改色地咬一口,神色得意,“我选的好吃。”
顾鸢半信半疑,不再碰那个盘子。
幸好土豆肉丝的确不错,白灼生菜照菜谱配的浇汁,也不踩雷,丝瓜汤清淡可口。
而祁景之最后吃完了那盘糖醋排骨。
把餐具都放进洗碗机,顾鸢转头看向正收拾灶台的男人。
他一只手拿抹布,一只手往灶台上喷清洁液,擦过的地方洁净光亮。
嘴里还哼着什么曲子,慵懒快活得很。
祁景之察觉到她的目光,望过来,她赶紧低头设置洗碗机参数。
其实是自动记忆的,不需要调,直接按开始就行,她神情专注地把所有模式都过了一遍,等那道落在头顶的
视线消失,才无声舒了口气,按下开始键。
刚才那刻她真的魔怔了,这个小小厨房,竟然顿生出家一般的温馨。而他们就好像……饭后一起打扫卫生的寻常夫妻。
油烟机表面也被擦得光亮可鉴,祁景之才把清洁液放回原处,清洗完抹布挂在窗前的挂钩上,洗手,回客厅。
顾鸢在阳台上拿手机打字,那认真严肃的表情,应该是工作相关。
男人没打扰她,目光移动,落在她身侧洁净垂顺的窗帘。
本想晾晒好就给她装上,不料中间发生这么多事。
等顾鸢打完电话,看向一直站在玄关墙边的男人,面不改色地走近:“先洗澡吗?”
身上一股油烟味,实在不怎么浪漫。
“一定要这么直接?”祁景之勾了勾唇,眼底无奈淌过,“吃多了,出去逛逛。”
“哦,那你去。”顾鸢直愣愣望着他,“我正好先洗澡。”
打算转身去浴室,靠墙的男人叫她一声:“过来。”
以为他还有什么事,顾鸢毫无防备地走到他面前。
没留神,已经被拉住了手腕,带向门口。
“干嘛呀?”顾鸢被拽得一个趔趄。
男人俯身从鞋柜拿出她外穿的洞洞鞋:“你再不出去,头顶要长蘑菇了。”
休息时间,顾鸢确实比较宅,要么赖在家里瘫,要么一看文献一写论文就是整天。以前偶尔晚上去酒吧喝两杯蹦一蹦,但为了时刻保持最好的工作状态,现在她也很少去酒吧放纵。
离医院近,晚上小区附近很热闹,一些空置房的业主会把房子改造成民宿,或者短租给住院患者的家属,比附近酒店便宜得多,房价也比周围偏低。
所以这小区虽然热闹,人员却混杂,还经常会有流氓酒鬼之类。
顾鸢一般若是被手术耽误到太晚,会索性在值班室和夏若凑合。
夏若是女孩子,两人关系也好,等明年换许钊当住院医,男女有别,就不方便经常凑合了。
顾鸢看着远处新小区塔楼发光的尖顶,默默思忖买房的事。
不知不觉,被祁景之带到附近一家高端商场。
商场内灯火通明,门口一排制服笔挺的保安守着,有人要进,被礼貌拦下解释几句什么,便悻悻转头离开。
直到顾鸢跟在祁景之身后走过去,没有一位保安阻拦,电动门内等候已久的经理热情地上前:“祁总,都安排好了。”
顾鸢心脏忐忑地蹦了下,低声:“祁景之,你要干嘛?”
她站在原处不打算动,祁景之索性将她的肩膀往前推。
“听说你们女孩儿把裙子当命,虽然我不是很理解。”
顿了顿,压着嗓音慵懒低沉地解释今晚用意,“但弄坏你裙子是我不对,也不知道你喜欢哪种,自己挑,我赔给你。”
顾鸢顿时哭笑不得:“谁要你赔了?”
“必须赔。”男人语气严肃,“我不喜欢欠人东西。”
正是商场该热闹的晚上,里面却只有店铺营业员和他们,顾鸢想起门口那几个保安:“那也犯不着清场……”
“我嫌吵。”祁景之没再多说,压住电梯门把她推进去,直上四楼女装区。
顾鸢站在金碧辉煌的电梯轿厢内,看着镜子里两人并排的,肉眼看去十分般配的身影,一时间五味杂陈。
其实她在意的根本不是那一条裙子,但那时那刻难以名状的情绪,她没办法告诉他。本来被镇压在心底,现下又不争气地涌上来。
她知道以他的性格,衣服是一定要送的,大张旗鼓包了商场,是这个人笨拙的诚意。
其实感情上他一直很笨,他不是那种会拿捏人心,游刃有余地玩弄关系的男人。
“其实裙子我穿得不多。”顾鸢冷静地开口。
祁景之想起她平日的样子,的确大多是通勤裤装,应该在医院工作会更方便。
脑海又闪现她昨晚出现在路边的样子,草绿色修身吊带裙,太惊艳,他差点没敢认,以为是相似的背影。
定定神,淡声回复:“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顾鸢记得这里一家稍微低调的商务装品牌,想着买两件衬衣长裤就好,出电梯,祁景之却径直走向对面一家奢品女装店。
店长笑着欠身迎上来:“祁总,您说的那种款式我挑了一些,不知道对不对,您看看。”
“好。”祁景之走进明亮宽敞的店面,皮鞋在一尘不染的磁砖上落下沉稳响声,最后停在一排单独的移动衣架旁。
衣架上挂得满满的,全都是款式修身的吊带裙,各种长度都有,大多是绿色,也有几件其他颜色。
祁景之端详衣架上的裙子时,店长悄悄看了眼他身侧的漂亮女人。
还以为他是给南小姐买衣服,万万没想到是给其他女人。
这倒是破天荒头一遭。
京城里这些公子哥儿,都没少带女人来扫荡商场,买衣服买鞋买包包,每次带的还都不一样面孔。
唯独这位,十年来只有南小姐,出了名的妹控。
想着想着,看顾鸢的目光不禁更好奇探究了些。
不知是哪儿的仙女下凡,竟然能收服这位,看气质的确和那些公子哥儿们带来的女人都不一样。
顾鸢脑中却是另一番思量,翻江倒海,奔腾的情绪快涌出来。
原来他记着她那天穿什么,从颜色到款式都没错。
但她的裙子没这么贵。
思忖着,祁景之拿起一件比在她身前:“这件好像差不多,试试?”
鼻尖酸涩,她嗓音也凝滞了些:“好。”
顾鸢在试衣间里的时候,他环顾四周,再挑出十几条裙子,不限颜色和款式,觉得好看的全拿下来。
店长赶紧推出一个新的移动衣架,双层的,没多久又被他挂满。
顾鸢穿着换好的吊带裙出来,还没顾得上对镜自赏,瞠目结舌。
店长笑盈盈:“美女,这些都是祁总亲自帮你选的,试试?”
顾鸢脑袋一抽抽,看向男人:“这么多,不用了吧。”
“那就不试了,全包起来。”祁景之眼神淡淡地示意店长,再揽过她肩,“去看你想要的裤子。”
整个商场空荡荡,只有顾鸢低声说话的声音:“祁景之,你在干什么?”
“买衣服啊。”
“买衣服还是进货?”
男人被她怼得笑一声:“不是嫌麻烦?拿回去慢慢试,不喜欢的留给我妹。”
顾鸢嘴角一抽:“你妹知道吗?”
那位金尊玉贵的真公主,她得罪不起。
祁景之想起南惜搬空自己衣帽间给池靳予的行为,相比之下,自己这当哥的还是挺宽容爱护她:“知道又怎样?”
顾鸢虽没听说南大小姐什么黑料,但这位港岛首富和京圈豪门盛宠的掌上明珠,怎么可能不娇纵。
她不会进南家的门,但也不想和南惜结怨。
这种缺心眼的事儿祁景之能干,她不能。
男人买衣服的豪横手笔,应该也是照着南惜的习惯来,没考虑到如今的她和南惜本质上不一样。
顾鸢沉了沉气,正色道:“谢谢你好意,但我真的不需要这么多,而且我家衣柜也放不下。”
“你想赔给我,一条裙子就够了。”
女人脸色太认真,他沉默几秒,不再坚持,拿出手机打了通电话:“刚才那些裙子,麻烦帮我送到龙湖山庄。”
收了线,他望向她:“别的还看吗?”
顾鸢摇头,心想,还是把她不要的给了他妹妹。
*
十点半的二居室阳台,男人松垮垮披着件浴袍,把扯下来的床单被套揉进洗衣机。
洗衣机安静地运行起来,整个屋内还有未消散的靡靡气息,昭示着不久
前的疯狂。
顾鸢在浴室洗澡,花洒水声淅沥入耳,又勾起男人体内的燥热。
祁景之打开窗户通风,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手机突然响了,是龙湖那边的管家严叔:“少爷,你买的衣服送过来了,是直接放到小姐房间,还是打包让小姐带走?”
“放我房间。”
那可是一车裙子,严叔愣住:“啊?”
往日少爷给小姐买衣服也都是一车车送,要么直接挂到衣帽间,要么给小姐带回住处。
像今天这样还是头一遭。
祁景之抬手揉了揉眉骨,难得耐心解释:“不是她的,放我那儿。”
第28章 第28章晚上来我家。
顾鸢洗完澡穿了件浅紫色蕾丝睡裙。
她没有太花里胡哨的睡衣,喜欢简简单单的真丝质感,平时大多是冷调素色套装,裤子比裙子会更方便。
这条裙子是上周网购的,黑灰紫三色,她破天荒选了紫色,还是带点粉调的嫩紫。
坐在沙发上摆弄打火机的男人听见动静,目光懒懒一抬,就宛若被钉在她身上,眸底浓郁如夜色。
将打火机放回兜,起身走近。
顾鸢以为他这时起来是要离开,歪了歪头:“帮我带一下门口的垃圾,谢谢。”
除了在床上,他们相处方式和寻常朋友差不多,大部分时候顾鸢能够平静面对,只把他当一个旧识。
所以她万万没想到,会有一个轻柔地吻落在额头上,整个人懵了懵。
怔愣间,祁景之一只手扶着她腰,另一只掌心垫着她后脑和脖子,将人困在卫生间对面的墙壁。
顾鸢定定神,睫毛依然像鸦羽般微颤:“干嘛?”
“七夕想要什么礼物?”第二个吻落在她鼻尖。
又不是情侣,要什么七夕礼物?难听的话她忍住没说,只摇摇头,竭力忽略那近在咫尺的滚烫呼吸:“没想要的。”
“行。”男人眸底的晦暗一闪而过,拇指指腹磨过她光洁的下巴,“那我看着办。”
“真不用了。”顾鸢认真望着他,“你不要再给我花钱。”
知道他不缺钱,可也正因为知道,当他为自己挥金如土的时候,都会让她觉得……他们之间像一场金钱交易。
那抹晦暗的潮再次吞没她,只见男人勾起的薄唇带着一丝妥协的力道:“那那天有空吗?”
“周几?”她的日程还没排那么远。
男人不假思索:“周日。”
周日,不属于他们的见面计划。
祁景之似乎知道她沉默着在想什么,眉心拧了拧,却也不说话,只无声抚摸她颈侧一处暧昧的痕。不久前翻云覆雨的旖旎画面又袭上脑海,喉结悄然滚动。
最后顾鸢点了下头:“如果医院没有突发情况的话。”
她抬头看向他,祁景之憋住上扬的唇,表情淡定:“好。”
那袋垃圾,他替她带了下去。
扔完退到垃圾桶旁的绿化带边缘,等一辆私家车经过时,突然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角。
以前,倒垃圾这种事儿他什么时候亲自干过?
但这种感觉竟然不赖。
快十一点了,小区里很暗,正经住户很少还在外溜达,只有远处后门传来夜生活嘈杂的街声。
如果他不总在这个时候被她像垃圾一样扫出家门,就更好了。
*
顾鸢整理了一下自己手头的余钱和活期存款,还有几张定期存单,一套百来平首付没问题。
再小的她也不想要,最起码三室,能留出独立书房和衣帽间。
趁着那股冲动劲儿,顾鸢向余德海要了个优惠名额。
“幸好你考虑得快,再晚名额都抢光了。”余德海赶紧给她登记上传,“一百多平,有实力啊。”
顾鸢只笑了笑。
面积稍大的单价也会高,她这套比夏若的小户型贵不止一点半点。
那些年在国外能挣,平日忙于工作花销少,存得也多,父母有时非要给点零花,推不掉,大部分她也存下了。
本想多攒点钱少贷款,但这次机会的确难得,一个地段完美的新开盘小区,好过等几年去搜罗二手房。昨晚她算了算优惠和利息,大致是划算的。
余德海提醒她:“早点去把房定下来,玖玺现在可是明星楼盘,听说好户型快被抢光了。”
顾鸢道了谢。
当晚下班,和夏若一起去看房。
之前接待夏若的那位销售说他只负责小户型,又叫来一位女销售带她。
瘦高身材,精致干练的短发,看上去很有气场。
销售对她介绍:“这是我们售楼部王经理。”
顾鸢笑着打招呼:“王经理您好。”
“您好,不用客气。”王经理抬了抬手,“这边请,我先为您介绍一下。”
顾鸢提前表述过她的需求,对方先站在沙盘前介绍完项目的地理位置,周边配套和小区内部的区域划分后,便直接带她看一百多平三室两厅的几种微缩模型。
“一期标配是大横厅和超大阳台,四叶草户型,几乎没有走廊,这也是我们小区户型的卖点。”王经理认真介绍着,“不仅省下传统走廊浪费的面积,阳台还是送一半的,窗墙比非常完美,采光度高,而且三个卧室的飘窗都可以砸掉。您看的这些户型都是两梯两户,公摊少,容积率也低,属于中高端小区配置了。”
紧接着,王经理带她实地看了这几种户型的高楼层,许是知道她在对面医院上班,选的楼栋也离南门近。
顾鸢拿出手机,用指南针把每个客厅阳台都测过,几乎都是坐北朝南。
所有户型和朝向都很满意,但其中两套最惊艳,一套主卧的L型窗户能看日出,另一套卫生间能看到日落和晚霞。
回到售楼大厅,夏若已经选好房子,欢欢喜喜地在签署购房意向书。
顾鸢和王经理到另一个卡座。
王经理让她坐一会儿,去给她倒咖啡和拿资料。
顾鸢靠在柔软靠背上,整理今晚拍的房子照片,把决赛圈两套以外的先删掉。
那两套,实在有点难以抉择。
王经理交代手下萃取咖啡,扭头去天井,关上玻璃门打电话。
“喂?严助理,是我,玖玺售楼部的小王……今晚顾医生过来看房子了,我推荐了您交代留下的那几套,顾医生都很喜欢……哎,对,现在剩最后两套在选,一套8栋一单元2201,一套9栋二单元2202……好的,有情况我会告知您。”
那边,严旭如实反馈给祁景之。
办公室的落地窗外,万家灯火热闹无比,衬得这高处格外冷清。眉眼俊朗的男人淡淡应声,依旧看文件。
严旭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也明白,对女孩子好是要让对方知道的。可老板做的很多事,压根没打算让顾医生知道。
*
顾鸢最后选了那套主卧看日出的户型,毕竟不会常待在卫生间。
清晨的阳光会让人心情好。
她大致步量了下,从出家门到进办公室只用十多分钟,比现在租住的小区更近,完全不用开车。
夏若说对面街上有几家早餐店好吃,住在这里会很幸福。
顾鸢看着那家已经开业的鲜肉月饼店,一阵恍惚。
房子竟然说买就买了。
签完合同,她竟然都还没告诉父母。
回到家,顾鸢给丁敏惠打电话汇报买房的事,首付已交,剩下的决定贷款。丁敏惠欲言又止,却没劝,只说后面如果装修有需要,别和爸妈客气。
房子自带精装修,需要添置的不多,顾鸢笑着应了。
七夕那天,朋友圈沦陷在各种晒幸福里。
祁景之昨晚半夜走的,她累到睡着,他抱她洗完澡后还是自觉离开。
日上三竿,顾鸢还在被窝里赖着,浑身放纵后的酸疼。
祁景之很早就发来微信:【晚上来我家。】
顾鸢手指随便点几下:【OK。】
和炮友过七夕合适吗?她脑中再次闪现这个问题。理智告诉她不合适,但当时应该脑子坏掉了,竟然答应。
答应了就不能反悔,她是个守信用的人。
下午,顾鸢稍微化了个淡妆,为了显得不那么隆重,她没穿裙子,穿了白色简约衬衫配七分喇叭裤,怕他家空调冷,带了件灰白格针织披肩。
出门前换上小白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对着玄关镜把头发挽成低丸子。
这才赏心悦目了。
黑色大G穿梭在市区,最后驶入那条网红老街,缓慢
挪动几百米后,神秘别墅的电动门为她打开。
那天她的确对陌生大爷说了谎。
她虽然不住这儿,但如今院里的一草一木,都有着她熟悉的气息。
停车场四辆车,一辆商务专用的劳斯莱斯幻影,一辆主人最近的新欢阿斯顿马丁,而蜷缩在角落的法拉利和迈凯轮早已积灰。
应该还不止这些,更多被他扔在父母的龙湖山庄,算彻底打入冷宫。
能停在这儿的,起码还能让他偶尔瞧两眼,没准哪天再临幸一次,枯木逢春。
顾鸢停好车,顺着浮桥走向湖中央主楼。
不知道他叫她过来是做什么,进门前,既迷惑又忐忑。
直到一阵若有似无的青椒爆肉香味,从屏风遮挡的中厨方向飘过来。
顾鸢不可置信地走到屏风旁,看见背对着她站在灶台前忙碌的男人。
他是在……做饭?
这里的一日三餐向来由小一负责,此刻三个机器人却都安安静静地站在充电处。
抽油烟机奋力地吸着,声音巨大,祁景之没发现她。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昭示自己的存在,双脚灌了铅似的定在原地,目光好像被磁铁吸在某处,一瞬不动地望着他背影。
直到青椒牛肉装盘,油烟机自动降低功率,没那么吵闹,顾鸢才听见他声音:“西西,酒在岛台上。”
顾鸢顺着他的话转过头,看见水池边一瓶红酒。
“倒出来醒醒。”顿了顿,看她一眼,“别站着。”
原来他早就发现了。
自己像个傻子站在那儿发呆,他一早就知道。
“嗯。”顾鸢定下神,镇定如常地去开酒瓶,把紫红色酒液倒入一旁的醒酒器。
液体撞击玻璃的清泠声响,被锅里爆油的声音压住,很快抽油烟机再次卖力地运转。
油烟机吸力大,除了餐桌上摆好的菜香,屋里闻不到什么味儿。
清炒虾仁,椒盐排骨,虫草乌鸡汤,还有刚上桌的青椒牛肉。
顾鸢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菜。
祁景之竟然会做菜,到这会儿她依然觉得不可思议。
几分钟后,男人将最后一道装盘,放到餐桌上。
是很香很香的蒜蓉鱼片。
再折身到西厨区,从烤箱端出一盘烤鱿鱼须,均匀地撒上白芝麻。
满桌色香俱全,顾鸢惊讶得瞠目结舌。
祁景之脱了围裙,穿一身慵懒的灰色短袖家居服,把盛好白米饭的碗放在她面前:“中餐配红酒,我也是第一次,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没办法,她喜欢吃中餐。
那会儿在美国,学校附近都是汉堡店,她饿晕了也不碰一口。
后来对食物的接受度高了,西餐也吃,日韩料理和东南亚菜也吃,但最喜欢的还是家乡口味。
顾鸢迟钝地回神,握住酒杯:“没想到你手艺这么好。”
虽还没入口,但能把菜做出这卖相,功力不浅,味道也不会差。
家里什么都靠机器人,顾鸢还以为大少爷依然十指不沾阳春水。
“你没想到的还多。”他意味深长地望向她,带几分揶揄神色:“放心,食材都是下午让龙湖山庄送来的。”
顾鸢不解地抬眸,坠入那双略微使坏的深瞳。
“我是说。”他夹起一块排骨,轻轻放在她的白米饭中央,“如你所愿,没花一分钱。”
第29章 第29章必须结婚。
每道菜都是令人惊艳的味道,如果不是她亲眼所见,哪敢相信是出于这位养尊处优的男人之手。
即便在那个纸醉金迷,人人都自恃家境门第的京圈,祁景之也是被捧在最高台,称一句“太子爷”的人物。
他几乎没有绯闻,没人敢轻易传他的绯闻。
就像池靳予娶南惜,那是京北池家才有的底气和资格。能和他门当户对的千金,至今难找到一位。
唯一一次被辟谣的八卦,是三年前国际金融峰会上,他和某国皇室公主相谈甚欢的合照。
所以他们的重逢,顾鸢只敢当做黄粱一梦,随时做好梦醒的准备,不敢多投入半分。
可他总在一步一步,一次又一次地,试图闯进她辛苦筑起的围墙。
还能再放任一次吗?
就像当年那个十六七岁的女孩,沉浸在无知无畏的梦里。
可自从命运错位的齿轮在十年前被拨乱反正,梦也就散了。
她连入梦的资格都不再有。
顾鸢凝了凝神,停止乱飞的思绪,淡定地朝对面男人抬起酒杯:“谢谢你的晚餐。”
祁景之默不作声地看着她,仿佛在探寻她平静面容之下有无些许波动,然而深渊不见光,他什么都没发现。
酒杯越过餐桌,压低杯沿碰了碰。
尽数入喉。
味蕾的享受是真实的,这顿晚餐顾鸢吃得十分愉悦。
医院凑合续命的食堂和外面千篇一律的预制菜口味,很久没让她这么满足。
酒也不免喝多了些,晚餐后她脑袋飘飘然地坐到屋前台阶上,听见祁景之吩咐小一收拾餐厅,耳朵像蒙了层雾,男人嗓音也显得格外温柔。
夏季闷热,但湖中央有股沁凉,比起被烈日炙烤的城区,这里像世外桃源。偶尔起一丝丝风,吹颤了墙边垂柳的叶子,连人类理智也一并吹散。
连绵摇晃的树影,投映在墙角水面的氛围灯,院外隐约传来酒吧驻唱歌手的沙哑声音,是一首熟悉的民谣。顾鸢突然觉得今年的七夕,有点浪漫。
祁景之挨着她坐下,刚好距离,随时能让她沉甸甸的头靠在他肩上。
顾鸢理智还没散尽,仍旧双手捧头搁在膝盖上,水面依稀倒映出垂落发丝的剪影。
祁景之拎着半杯威士忌,侧着目光,扬起酒杯时也在看她。喉结因吞咽而翻滚,脸色沉寂,像镇在海面的冰川,没人知道底下是什么。
她似乎沉浸在微醺的世界里,毫无察觉,于是男人的视线更肆无忌惮。
灼热,痴迷,隐痛,唯独不含欲,好像是看着遥远而孤绝的月亮,别无所求,仅仅享受她的存在,让她的光芒安静地落在身上。
直到一杯酒喝完,男人眼底才变得浓郁些,往日清沉的音色如同被砂纸摩挲过:“顾鸢。”
她迟钝回神,嗓音也迟疑:“……嗯?”
沉闷的一声,酒杯被搁在地面上:“在英国过得好吗?”
他明明已经相信当年的顾鸢就是不够爱他,所以轻易就能放下一切远走高飞,相信她真的对他没感觉了。
可偏要多事问池靳予一句,当初他们到底瞒着他什么。
原来关于她身世的一切,都是池靳予暗中调查的,那份他一直以为的“情书”,是她埋藏了十年的秘密。
原来她十八岁时就已经知道。
所谓狠心,不过是无可奈何。
当初那个承诺过一生一世的女孩,是怎么带着绝望和心痛撕毁誓言的,他不敢再深想。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被抛弃的可怜虫,边想她,边恨她,恨到一颗心流干了血,伤口结成丑陋的疤痕,再用厚重而坚硬的外壳淬成利刃,一刀一刀,尖锐地划在她心上。
她无动于衷,他以为她真的没有心。
“当然好啊。”顾鸢胳膊搭在膝盖上,伸出手,试图接下银白的月光,“除了学业太辛苦,经常忙到没时间睡觉,什么都好。但也挺充实的,如果没有那几年,就不会有今天的我。”
她无比轻松地舒了口气:“以前的事不要提了,都过去了。”
“那以后呢?”祁景之望着她,目光深沉,“有没有想过以后?”
顾鸢翻动手腕,欣赏月光随之变幻的投影:“好好工作,认真当房奴呗。”
那是属于她自己的房子,虽然得还三十年房贷,但只要想想这辈子已经有一个真正的家,就觉得幸福。
“我是说,我们……”
“祁景之。”她笑着转过头,轻飘飘打断他,“我们没有以后。”
他溺在她焦点模糊的目光里,短暂失去了语言功能。
“开始的时候我就说过,不谈感情。我想我做到了,你呢?”她轻声质问
他,“我以为你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但也许不能怪你,是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
“今天谢谢你的晚餐。”顾鸢打开包,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的真皮盒子,递过去,“这是回礼。”
祁景之只看着,没接,她放到他身侧的台阶上。
两人沉默到代驾过来,顾鸢接了个电话,起身。
离开前,她站在延伸向黑暗里的浮桥入口,背对着阴影中安静无声的男人,留下一句:“七夕快乐。”
脚步声渐远,越野车毫不留恋地驶离,偌大宅院再次归于沉寂。
院外明明很热闹,却好像另一个平行世界,而他被隔绝在无形的次元界线里。
许久,他拿起身边的真皮盒子,缓缓打开。
里面躺着一枚玫金色男款尾戒。
想起那年在旧金山码头逛夜市,琳琅满目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她说他戴玫金比银色好看。
她离开后,他的饰品全都是银色。
*
七夕节后,两人很久没联系。
九月下旬天气稍凉些,但医院冷气依然足,顾鸢不慎着凉感冒。
怕感冒药影响精神状态,硬扛了一天,第二天上午开始头晕目眩。没空量体温,但专业判断告诉她正在低烧。
趁午休打算去药房买点药,正往电梯间走时,听见护士长在给怀孕的闺女打电话,压低的嗓音格外温柔,夹着满满的心疼和无奈:“……那也没办法,你现在情况特殊,药不能乱吃,会影响肚子里的宝宝的……”
顾鸢无声叹了叹,心想真可怜,怀个孕,连生病都不由自己控制。
在医院见多了病痛,本该麻木,但还是忍不住恻隐。
电梯上七楼,收费挂号在左侧,药房在右侧,这会儿灯都关了,只有值班同事在里面休息。
顾鸢看向取药窗口上方电子屏显示的日期和时间,又想起不久前护士长那番话,脑子突然一阵嗡嗡。
她好像……很久没来过例假了。
和祁景之最后一次是七夕前一天,离现在半个多月,她的生理周期应该在上周。
虽然都记着做措施,可兴致上来难保忘形,那人又一向疯得很。
记得有几次套破了,中途换过,她心里也忐忑,但因为不是排卵期,觉得概率不大。
加之她的专业判断,祁景之那玩命的生活习惯,抽烟喝酒熬大夜,小蝌蚪质量能好到哪去……以后结了婚要孩子,老婆没准都要做试管遭罪。
可如今是实实在在,一向规律的例假晚了好几天。
药房值班的同事发现她,从侧门出来:“小顾,这是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太好……”
“没事。”她张了张口,嗓子干涩,带着鼻音。
“感冒了?发烧没?”年长的同事抬手要探她额头。
“没事儿张姐。”顾鸢笑着偏过头,“我就上来转转。”
张姐年近五十,马上退休,看着这些年轻医生跟自己闺女儿子没两样,十分关切:“有事儿千万别扛着啊,病人还都指望你们呢。”
“好。”顾鸢笑了笑,“您休息,我回科室了。”
说完连忙转身去扶梯,怕再和张姐说两句,就要流露出慌乱。
下午她请假早退,去了另一家医院。
*
近两年,京市各大医院陆续上线的AI系统,一半由晖腾集团旗下的西景科技提供技术支持,另一半则是池靳予的昱臻科技。
两家公司原本是对头,池靳予做什么,祁景之都要搅个浑水,反之池靳予也不让他安生。
但自从池南两家联姻后,自家人不打自家人,祁景之表示不找他麻烦,昱臻科技的主营业务也逐渐集中到安保行业,不再和祁景之分蛋糕。
这天,祁景之亲自到妇幼医院,负责昱臻转移过来的业务交接。
院长送他和严旭下楼。
“这医院比之前冷清了,我记得一八年过来,电梯都还要排队。”祁景之看了眼轿厢侧面的楼层数。
此刻公用电梯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是啊。”院长无奈叹息,“现在孩子越来越少了,一些综合医院产科都没人,好在咱们这是妇幼。”
电梯到三楼产科停下,门打开,一道纤瘦的黑色身影进入。女人微抬眼,看向亮着的一楼按键,随即好像察觉到什么,回过头。
四目相对,口罩上方的黑眸几不可见地颤了颤。
而后若无其事地转身,平静地面朝电梯门。
祁景之敛下眼底浓色,同样平静地和院长说话,直到电梯在一楼停,穿着黑衣的女人走出去。
门缓缓合上,继续下行。
*
顾鸢身体不舒服,没开车,出门就叫了个网约车。
这会儿时间不巧,刚晚高峰,app显示十分钟才到。但她此刻头脑晕乎,胃液翻涌,实在不想去挤地铁,于是把上车地点定在公交站,坐在站牌里的金属凳子上等。
从妇幼出来,戴着口罩,又这副憔悴低迷样,周围人看她的眼神都不禁多了分打量。
顾鸢索性闭上眼休憩。
不久,身侧好像坐下个人。车来车往的嘈杂声音,在那一刻安静了一瞬,周围空气变得熟悉。
直到那人开口,恍惚熟悉的预感具象成真:“生病了?”
“这个月例假没来。”顾鸢没想瞒他,“检查一下。”
说完,她感觉到那人呼吸凝滞几秒,而后故作平静地问:“结果呢?”
顾鸢低下头:“还没出。”
放在腿上的双手被一只大掌覆盖:“我……”
男人话音未落,被突然的一声车喇叭打断。
顾鸢手机同时响了,是个陌生本地号码。
她对了对车牌号,起身:“我车到了。”
祁景之没说什么,替她拉开后座车门,然后从另一侧上去。
顾鸢报了手机尾号便开始沉默。
司机是个年轻小伙,寸头,褶皱很深的双眼皮,从后视镜观察他们的时候,好奇的目光显得格外有神。
这两人却都没看他,女的口罩遮面看不清表情,只是眼睛有点红,不知道是哭过还是病了。
男的目光一直钉在她身上,交杂着担忧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直至左侧的男人主动开口:“对不起。”
“是我的错,我会负责。”
司机小伙眼睛亮了。
顾鸢闷闷的嗓音穿过口罩:“又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怪我。”祁景之握住她蜷缩的手指,收拢,攥紧,语气坚定而笃定,“我回去和爸妈说,我们……”
“我们怎样?”顾鸢抬眸望向他,轻飘飘打断,低烧晕红的眼圈泛着丝楚楚可怜,但眸底依旧是凉的,“祁景之,我们不可能结婚,这个孩子也不能要。”
如果它真的存在的话。
她再放不下,也不允许自己的孩子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司机小伙看了他们一眼又一眼,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俩谈恋爱,家里人不同意啊?”
顾鸢终于给了他第一个眼神,凉飕飕的。
司机小伙浑身被冻得一哆嗦,乖乖闭嘴。
祁景之也没理局外人,注意力全在她身上:“我爸妈那边我去说。”
“别说了。”顾鸢抽出被他握着的手,终止话题。
很多人傻傻地以为奉子成婚是跨越阶级的捷径,顾鸢从小见多了圈里的花边笑谈。
处心积虑怀了孕的,父母不同意,最多妥协养在外面,生了儿子才勉强认下,但也仅仅认儿子。后来闲话提及都是不屑,哪有半分真心。
顾鸢转头靠在椅背上,失神地看窗外街景后退模糊。
等红绿灯的时候,司机小伙从盒子里敲出一根烟,被祁景之从车前镜瞄了一眼,自觉放下,呵呵了两声。
然后和他攀谈起来:“多大了兄弟?”
“29。”
“行啊,努把力,能赶在三十岁前。”
祁景之看向身旁,女人侧脸望着窗外,一动不动,好像入定般。
他便也没心情再说话。
红灯转绿,司机小伙叹了一声:“现在结婚都不要户口本了,你俩自己去趟民政局,父母说什么不都没用了吗。”
顾鸢知道,国内《婚姻登记条例》刚改的时候,连国外留学圈都掀起风浪。
对平常人家,或许带两个身份证去趟民政局就能了事,可他们不一样。
亿万家产和股份,错综复杂的家族关系,岂能草率?
顾月满的婚前协议满满九十八页。
实力相当的联姻,尚且都怕对方占便宜,更何况她和祁景之。
即便真到非得结婚的地步,南家应该也会要求她放弃一切婚内财产,以保全家族利益。
她不图钱,但内里的骄傲不容许被那样轻视,防备,和践踏。
思绪拧成一股乱麻,反应也迟钝,不久前震动过的手机这才拿起来看。
两条信息浮在锁屏页面:【如果有了,必须结婚。】
【你什么都不用管,我来负责。】
本就因低烧而加速的脉搏狠狠颤动,差一点头晕眼花。
她不动声色地吸气,稳住心神敲出字:【还不一定。】
也许只是最近工作太忙,或持续失眠引起的内分泌问题。
她希望是那样。
手机又亮了一下,顾鸢低下头。
【没有也结婚。】
【如果你愿意的话。】
第30章 第30章无论如何我认定她。
顾鸢瞪大眼盯着屏幕,分明每个字都认识,连一块儿却让人脑袋发懵。
没有也结婚……什么意思?
她努力平顺下心跳,微微发汗的手指颤抖敲下:【你不是不婚主义?】
祁景之:【所以我们俩合适。】
顾鸢懂了。
与其各自苦于被催婚,不如统一战线,把这事儿从源头解决掉。
此后两人各自沉思,谁也没说话。
车停在小区门口时,祁景之跟着她下来。
这季节昼夜有温差,可太阳下山前还是热的,顾鸢却觉得身上冷,一吹风就忍不住哆嗦了下。
脑袋晕乎,差点整个人栽进花坛里。
她一直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泛红的眼,祁景之原本以为她是因为疑似怀孕而心情不好,这会儿察觉不对劲,连忙跑过来接住她下坠的身子。
顾鸢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软绵绵靠在他怀里,身上烫得可怕。
祁景之紧张皱眉,扯掉口罩看见她烧到通红的脸,嗓音又沉又慌:“你怎么了?”
“感冒而已,没事。”顾鸢虚弱出声,推了推他示意自己走。
祁景之哪能如她愿放开:“我送你去医院。”
“不要。”
他抬手摸上她额头:“都这样了还不去医院?”
“我就是医生,去什么医院?”顾鸢扒开他探体温的手,转向租住的楼栋。
祁景之没法,只好扶着她陪她上楼。
“家里有药吗?”
“有。”她看他一眼,“但现在不能随便吃。”
很多药都是孕妇禁用。
电梯里还有邻居,顾鸢上来便不让他扶,乏力的身子缩在轿厢角落。祁景之很想把她抱进怀里,可她的眼神在抗拒。
一下电梯,脱离别人视线,他便搂过她后背和腿弯,将人抱起来。
顾鸢没力气挣扎,窝在他胸口闷咳两声,他眉心也跟着紧蹙两下,快步走到家门前:“钥匙?”
顾鸢迷迷糊糊从包里掏,十多秒才掏出来。
祁景之从她手里接过。
知道她讲究,进门便甩掉皮鞋,也没顾上换拖鞋,直接抱她进卧室,用被子把人捂住。
折腾一番,好像烧得更厉害了,顾鸢脑袋已经稀里糊涂,拼命踢被子:“热……”
“乖,忍一忍,出汗就好了。”他俯下身吻她滚烫的额头,在心里暗骂自己混蛋,如果不是那个可能存在的孩子,她需要遭这种罪?
顾鸢总算在他的安抚下稍微平静,祁景之给她量上体温,才得空给家庭医生打电话,问有什么孕妇能吃的感冒药和退烧药。
她药箱里只有蒲地蓝,没有对乙酰,他只好在外卖平台买了两盒和退热贴,加价以最快的速度送过来。
体温计显示38°7,被子里的女人早已虚弱到睁不开眼,平日粉嫩晶莹的唇干裂起皮。
整个人软成一滩泥,喂热水都喝不进去。
祁景之仰头灌了一口,吻开她嘴唇。
吃过药,她依旧咕哝着喊热,却又不出汗,额头顶着退热贴依旧灼人。
祁景之早已为她焦急得满头大汗,家庭医生的电话快被他打爆,最后脱了外衣,裹进被子里拥紧发烫的身躯。
男人本就怕热,九月底的天气对他来说还不算凉,晚上睡觉需要开冷气。
棉被裹着,抱着她没一会儿,自己热到头昏脑胀。
他就这样强撑过两三个小时,一动也不敢动,怕寒气从被窝缝隙渗进来。
直到怀中身躯渐渐的发汗潮湿,不再滚烫,又为她量了几次体温,降到36°5,他心口才松懈下来。
已经快九点了,想起她还没吃晚饭,下床去给她煮粥。
整个过程,顾鸢的大脑好像陷在云雾里,感觉到发生的一切,中枢系统却无法翻译表达。
退烧后,那人的拥抱和叹气才逐渐清晰。
她不敢睁眼面对。
当房门被轻轻关上的那刻,顾鸢终于忍不住睁眼,望着一片漆黑,满目晶莹。
厨房传来开灶的声音,顾鸢整理下情绪,从衣柜拿了套干净睡衣。用他留在屋里的一盆热水擦洗身上的汗,再换上睡衣,披了件春秋外套走出卧室。
锅里的米已经煮软一些,祁景之正在切青菜叶,旁边摆着化冻的肉和洗好待切的姜,打算做青菜肉丝粥。
卧室门开,他回头看见缓缓走来的女人。
因为生病脸色苍白,走路也没平时那么有劲儿,连发丝都依稀干枯凌乱了些。
他仔细打量过她身上的春秋外套,和拖鞋里穿了袜子的脚,稍蹙的眉头舒展开:“饿了吗?还等一会儿。”
顾鸢浑身倦懒,没说话,只点点头坐到餐桌旁,手臂支着下巴搭在椅背上看他。
刚开始像只刺猬,见她就扎。现在竟然贤惠得像个人夫。
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顾鸢不知道,迷茫地盯着那道背影看。
直到十分钟过去,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外卖App推送,她买的东西到了。
在祁景之诧异的眼光中,顾鸢去开门,从外卖小哥手里接过个塑料袋。
厨房里男人问她:“买的什么?”
“卫生巾。”
“……”
顾鸢若无其事地瞄了眼,男人微怔的神色很快淡然:“红糖有吗?”
“冰箱里。”
他把另一半姜块也切丝。
粥煮好之前,递给她一碗刚出锅的红糖姜水:“小心,有点儿烫。”
“……谢谢。”顾鸢眼眸颤了颤。
红糖姜水喝下几口,肚子暖了,因生病而萎靡的精神仿佛也振作一些。
大姨妈延迟到来,她无需再看医院小程序推送的检查结果。
祁景之怕她喝粥没味,用小碟子装了一丁点黄豆酱,并嘱咐:“你还病着,少吃。”
“嗯。”
气血虚弱,顾鸢双腿盘到椅子上,才觉得有劲了些。
这样的姿势,看起来更像个小姑娘。
祁景之望着她暂时卸下心防的温软双眸,眼底淌过一丝遮不住的柔光。
“我之前说的,你还没答复。”男人双手交握在桌面上,微倾身专注地看她。
“结婚吗?”顾鸢抬了下眸,用勺子轻轻搅动碗里的青菜肉丝粥,“这种事你不要跟父母商量?父母同意,两家再商榷具体细节,否则说什么都是白搭。”
她好像无比确定他父母不会同意 。
祁景之默默敛下神色。
她没什么表情地扯了下唇:“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
男人眉眼深邃,如绽开的夜幕:“对我来说,只是两个人的事。”
顾鸢望着他,脸色平静如蓝岛的湖面:“你不要太天真了。”
“西西,是你顾虑太多。”祁景之手指微蜷,试图继续说服她。
女人淡如水的嗓音抢在他前面:“我没有顾虑,只是不想。”
祁景之目光颤动:“不想和我?”
顾鸢稍一迟疑,低下头:“……你要这么想也对。”
话音落,她心口霎时空了空,往嘴里塞了一大勺粥。
祁景之打扫完厨房就走了。
十二点前,顾鸢喝了药再次入睡。
国庆假期,顾子平收到龙湖山庄的邀请,南俊良六十大寿,邀请京圈各家族和商界名流。
顾鸢本不想去,可顾家小辈一个在国外,一个在冲刺高考,全都不去,南家还以为顾家摆谱。
她只好答应去凑数。
丁敏惠知道顾鸢不喜欢色彩艳丽,可参加寿宴黑白也不合适,便为她准备了一套浅香槟色抹胸礼服裙。
当天,她是和父母一块儿去的,也是第一次踏进传闻中的龙湖山庄。
南家豪横,在京郊圈了千亩地,依山傍水,早已退居二线的南俊良带老婆在这儿过着世外桃源般的日子。
南俊良六十大寿,是龙湖山庄第一次大规模宴请外宾。
接待的人顾鸢不认识,长相俊美周正,普通话带点港台腔,和顾子平夫妇寒暄过后,和身旁人说粤语。
顾鸢一个字没听懂,进去后问顾子平这人身份,才知道是港岛那边的大公子,南清曜。
祁景之在南家孙子辈排行老二,只不过随母姓,从小定居京城。但要论祖籍,他其实是港岛人。
顾鸢暗自估摸了一下两地距离,不仅远,而且语言不通。
她看TVB都要听普通话,不敢想象身边的人都讲粤语,会有多崩溃。
天马行空的思绪被丁敏惠拽回来,顾鸢看了下被母亲拍拍的胳膊,听见她说:“我去主楼打牌,刚和裴太太约好了,你自己四处逛逛。”
“行。”顾鸢知道薛嬗也来,准备找她。
目送丁敏惠走进大门,顾鸢从侍者递来的盘子里接过一杯香槟,说了谢谢。
法式建筑的巨大花柱旁,两个妙龄女子在说话,其中一个是祁书艾。
两人曾有一面之缘,祁书艾朝她挥挥手。
顾鸢走过去打招呼:“祁小姐。”
“这么客气干嘛?”祁书艾拉住她手,“叫我小艾就好了,介绍一下,这是南映雪。”
南家人……顾鸢心口莫名颤了下,脸色镇定地和这位漂亮女人打招呼:“你好,我是顾鸢。”
“你好。”漂亮女人柳眉清目,妆容是标准的港风,波浪卷发慵懒地用发带低束,有种毫不费力的精致,“我是祁景之的三妹。”
顾鸢没听出她意有所指的语气,只留意到这位来自港岛的三小姐,普通话十分标准。
她觉得亲切许多,和两人聊了几句,直到薛嬗打电话叫她去后山看赛马。
南映雪目送顾鸢坐上观光车离开,回头歪向祁书艾,小声八卦:“这就是咱哥惦记了十年的那个?”
“昂。”祁书艾点点头。
“那耳光就是她打的?”南映雪急了,“二哥不会连老婆都不会追吧?丢死人了。”
“是挺丢脸的,这年头谁还兴壁咚强吻那一套?活该他挨打,还害我和惜惜长针眼。”祁书艾撇了撇唇,“我要是顾家姐姐,我也看不上我哥。”
“除了那张脸靓爆镜,也就骗骗小姑娘了。”南映雪烦躁地用手扇风,“这老光棍真是的,愁人。”
此刻,“老光棍”在楼上会客厅,突然打了个喷嚏。
祁玥正在安抚怒火中烧的丈夫,一边给儿子使眼色:“今天你可是寿星,别生气了,儿子不都解释了吗?景之,快给你爸认个错。”
家丑不可外扬,徐医生提前被请出去,会客厅只有他们三人。
顾鸢发烧那天祁景之一时情急,打了十多个电话问这问那,却忘了嘱咐徐医生管住嘴。结果今天南俊良和徐医生寒暄之际,徐医生莫名其妙地恭喜南家要添丁。
南俊良这才得知自家儿子在外面胡来,差点搞大一姑娘的肚子。
幸好手边没有锐器,祁景之只挨了父亲一抱枕,否则这会儿早已头破血流。
南家一向家教严厉,他的确色令智昏犯了错,和顾鸢那段见不得光的关系,本就不被父母所容。
他站在沙发一侧,态度诚恳:“爸,我错了。”
南俊良剧烈起伏的胸口被妻子的手抚平些许,冷眼看他:“是哪家姑娘?”
祁景之没打算瞒:“顾家大房,顾鸢。”
说完紧跟着解释:“我们是正常交往,爸,我想跟她结婚。”
南俊良皱起眉:“之前和薄家议婚的那个?”
祁景之迎上他目光:“是。”
南俊良眉心更紧了:“听说不是顾子平的亲生女儿。”
祁景之没回话,但眼神格外坚定。
南俊良接着问:“她的真实背景有没有查过?祖籍在哪?家中还有无亲人?”
“……”祁景之蜷了蜷手指,额头颈间青筋微颤,“这些重要吗?”
“婚姻大事,岂能草率?”
“无论如何我认定她。”
“你——”
眼看南俊良又要发火,会客厅的门突然被推开条小缝,缝里钻出一双清亮的眼:“爹地,蛋糕来了。”
盛怒的中年男人看见女儿,瞬间变回慈眉善目,笑呵呵迎出去:“怎么不多睡会儿?”
“都几点了爹地,还睡,我头都要睡懵。”南惜挽住父亲胳膊,看向祁景之,瞥了眼他身后地面上东倒西歪的抱枕,“哥,你是不是又挨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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