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不是你想的那样。
和顾鸢的事,祁景之没打算让南惜知道。
南惜和祁书艾之间没秘密,南映雪这些天也在,加上几个八卦精姐妹,一传十十传百,等于整个京城都要知道。
南俊良不想在女儿面前发火,这件事暂且过去。
走出会客厅,祁玥在儿子身旁小声道:“别理你爸,他就是会装,你要真喜欢人家就好好处,别成天不着调的,把人气跑了。不过千万得做好措施,出了人命,你爸动手我也救不了你……”
祁景之眉目紧蹙,依旧带着郁色:“嗯。”
说交往是假的,他不想让父母对顾鸢有看法,可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然危机重重。别说结婚,最近连见面都难。
母亲还在兴致勃勃地打听:“你跟我讲讲那姑娘……”
“妈。”他实在没心情,也不能对母亲表露出烦躁,正好看见一楼窗户边的池靳予,“我有事和妹夫说。”
祁玥无奈:“行,你去吧。”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池靳予会成为他的救命稻草。
南俊良如今看自家儿子就烦,对女婿倒是越来越喜欢。
*
寿宴上,顾鸢有意躲避着祁景之的目光。
偶尔祁书艾和南映雪看过来,彼此微笑点头示意。
今天她也见到了南惜,和许久没见的池靳予,夫妻感情看起来很好,和传闻一样,池靳予很宠她。
门当户对的婚姻,总是更好经营的。
主桌旁的小辈那桌,南映雪和祁书艾神神秘秘咬耳朵。
“妥了吧?”
“我办事儿你还不放心?”
“二哥这次要能和嫂子重修旧好,得给我们包个大红包。”
“红包能有几块钱?我俩直接要他的新车。”
南惜好奇地凑近:“说什么呢?”
两人立马分开,同时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
祁书艾:“三姐说她大姨妈来了,问我有没有卫生巾。”
南映雪反应极快:“哎呀,肚子好疼,我去趟洗手间。”
南惜目光追随着南映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刚出宴厅的南映雪收到祁书艾消息:【这事儿咱俩包干,千万不能让惜惜知道。】
南映雪:【懂。】
池靳予和祁景之斗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兄弟释然,家庭和睦,南惜要掺和进她俩
散播祁景之八卦的壮举,没准又是一场硝烟。
另一头,低调掩在大厅中央的某桌,顾鸢也收到薛嬗的微信。
【卧槽,你猜我刚听说了什么?】
顾鸢:【啥?】
薛嬗:【祁少有个白月光初恋,十年前分的。】
【十年前,不是和你去英国的时候差不多?】
顾鸢心脏猛一颤。
薛嬗:【说是在美国的高中同学,那会儿他不就跟你和池靳予走得近?他总不可能是弯的吧?】
【到底咋回事?那白月光到底是谁?】
【说,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顾鸢略显慌乱地看了眼周围,对上薛嬗质问的目光,还好,没有别人用异样的眼神关注她。
祁景之向来无缘花边八卦,十年前的事怎么会突然传出?
顾鸢差点就要对薛嬗坦白,字已经打出去:【我晚点细细跟你解释……】
薛嬗的信息在她发送前跳出来:【你快想想,当时你们身边还有谁?我心痒死了!】
顾鸢一字字删掉,心底百转千回。
直到薛嬗一段语音发过来:“听说他为那个初恋守身如玉到现在,天天怀念人家,经常喝醉酒就是为了和她梦中相遇。每年她生日还要亲自跪九百九十九级台阶去鸿安寺,为她祈福,还有……”
后面的越来越扯,简直是古今各种狗血小说剧情的混合版,顾鸢听得脑袋都大了,无言以对:“……”
什么玩意儿?
传八卦的人还算厚道,没把她大名说出去,当年那点少男少女的隐秘心事,除了他们俩,连走得最近的池靳予都没察觉。
不然她真的没脸出门了。
八卦发酵的第二天,连住院部的家属老太太都开始津津乐道,顾鸢实在忍不住,给祁景之去了条信息:【你干的?】
对面秒回:【什么?】
顾鸢气闷得扯下口罩,咬牙敲字:【那个初恋的八卦。】
祁景之:【不是我,我也在查。】
紧接着解释一句:【那些事儿我没做过。】
不远处病房里,那个陪床家属老太太又和新来的病友家属讲起来。
顾鸢听得太阳穴直突突。
祁景之活脱脱被八卦打造成一个令人惋惜又敬仰的深情贵公子,网络上一片感天动地。
这会儿中午休息,年轻护士小刘也在病房听八卦,眼眶通红,眼泪涟涟:“太可怜了,为什么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啊……那霸总小说里,男主找女主不是挺简单么?为什么要失散十年啊……”
顾鸢实在听不下去了,在门口敲了敲:“别聊了,让病人静养。”
小刘这才悻悻地出病房。
没几秒,抱着顾鸢胳膊又叹起气来:“顾医生,我心好痛,感觉像看了个虐文。”
“……”
回到办公室,关于祁景之的八卦仍在继续,顾鸢实在不想听,打算塞个耳塞午休。
余德海经过时见这里热闹,驻足,目光转了一圈落在她身上:“小顾,来一下。”
顾鸢心脏突然一咯噔,有种不祥的预感。
余德海笑容可掬地迎她进办公室,关上门,亲自给她倒了杯茶:“小顾,我可是给你尽心了啊。”
说完,一张照片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国税局的小伙子,30岁,主任科员,税务多难升你知道的吧?这小伙子真的特别优秀,除了家境普通点儿,但也不差,父母退休有社保,起码用不着贴补。最重要的,他本人可是前途无量。”余德海指了指照片,“长得也周正。”
顾鸢瞄了瞄,倒是浓眉大眼,身材也不胖。
她端着茶杯对余德海笑:“老余,我现在不考虑结婚……”
“不结婚就不谈朋友了?你们现在的小年轻,就是对这事儿有抵触,多认识点儿人没什么不好的,又不是逼你马上结婚。”余德海一副老父亲般的语重心长,“你只有多接触,多对比,才知道什么样的最适合你。”
顾鸢抬手扶额。
道理她都懂。
“你就去见见,吃顿饭,又不少几两肉。”余德海继续劝,“你回家不也要吃饭?”
顾鸢知道老余是为她好,回国这两个月,简直为科室这些单身青年们操碎了心。
许钊被摁着相亲两次,最近才消停。
顾鸢想她要是连吹两个,老余应该也就会转移目标了,于是假装乖巧地应下:“那行,就见个面。”
万一彼此有眼缘,交个朋友,也是往后的人脉。
顾鸢的目的不在相亲,便没浪费时间和对方网聊,直接约见面。
然而税务哥很忙,加好友的前两天都在加班,第三天晚上,才终于有空出来遛弯。
两人约在小区附近的公园,都吃过晚饭才出来,对于相亲的态度也差不多,碍于领导面子,不好直接拒绝。
请她喝了杯咖啡,税务哥坦率直言:“我这两年是关键上升期,其实没太考虑成家,老婆孩子都会分散精力。如果实在有合适的,可以先谈,但我工作很忙,不见得有太多时间约会,或者提供情绪价值,就算是谈,也多半会耽误对方。”
“那也太巧了。”顾鸢反倒轻松起来,“我也很忙,不希望结婚影响事业发展。”
税务哥笑了笑:“是,你们医生压力也大。”
“那就当交个朋友?”顾鸢主动给这段相亲画下终止符,伸出手。
“行。”税务哥友好地握上来,“以后有需要,吱一声。”
“估计您需要我的机会多。”顾鸢顿了下,微笑,“不过还是希望别在医院见到您。”
两个人相谈甚欢,一路上言笑晏晏,税务哥送她回小区。
顾鸢立马给余德海发了条微信汇报,税务哥很好,但互相不来电。
余德海表示惋惜,却也没强求。
国庆后气温越来越低,急诊感冒发烧的病人越来越多。直至十一月下旬,一场季节性流感蔓延到整个城市。
急诊忙不过来,各科室精通全科的医生加入轮岗。
顾鸢也在列。
往返于急诊和科室,经常二十四小时不停转。
“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等熬过去,给你们轮流放三天假。”余德海安抚这些怨声载道的年轻牛马。
许钊嗷嗷咆哮一声:“敢不敢给一周啊老余,我这内分泌都失调了。”
余德海脸色淡定:“一周?那你去和季主任商量。”
季安仁是许钊的死穴,许钊顿时面如死灰。
顾鸢倒没那么在意,三天也行,接连睡个三天三夜,是她很久不敢奢望的恩赐。
她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下午还得去急诊忙,突然手机震动起来。
竟是许久没联系过的税务哥。
税务哥名叫郭逸阳,名字也像人一样周正。
顾鸢疑惑地拿起来接听:“你好?”
“你好顾医生,是我,郭逸阳。”对面男声略显焦急,背景音嘈杂,“你现在在医院吗?我有点事情想麻烦你,真不好意思,我实在没办法了……”
顾鸢起身往外走:“你说,我在。”
原来是郭逸阳领导出差,把九岁儿子一个人留家,因为住在单位家属院,还挺放心,平时有邻居看着,白天上学,晚上就在郭逸阳那儿蹭顿饭。
今天周末,这孩子在家玩得无聊,学电视里的篮球明星扣篮,结果跑跑跳跳不留神,脑袋撞在柜子角上。
郭逸阳是听见孩子哭声过去看的,连忙带孩子来医院。
而急诊因为流感忙得不可开交,医生都在抢救室,大厅里挤满了病患和家属,孩子还不停的哭。
郭逸阳太着急,才给顾鸢打了电话。
顾鸢下去时,男孩坐在凳子上嚎哭,左额头一个大大的血包,郭逸阳满头大汗哄着。
顾鸢加快脚步走过去,在小男
孩面前俯身:“怎么回事?我看看。”
郭逸阳抓到了救命稻草,连忙让出位置:“麻烦你了,快帮忙看看,肿这么大包会不会脑震荡?”
“这个需要系统检查。”顾鸢略一沉吟,看了下急诊诊室,值班医生忙得脱不开身,拍拍小男孩肩膀,“先过来,我处理一下伤口,然后联系放射科拍个片。”
哄着小男孩进了急诊手术室,她让郭逸阳去补充挂号,戴上口罩,准备好器械,给小男孩清理额头上的包。
小孩儿都怕白大褂,这个也不例外,郭逸阳刚走没几秒,看着她手里的镊子,扁嘴就要哭。
顾鸢平时虽对人冷淡,但职业素养让她面对小病人时,还是能多几分耐心和温柔。
把镊子拿开些,口罩上一双眼笑盈盈:“你几岁啦?”
“……九岁。”医生姐姐很漂亮,但小小的眼里依然惧怕。
顾鸢又问:“喜欢打篮球?”
“喜欢。”
“那你最喜欢哪个篮球明星?乔丹?姚明?”顾鸢悄悄拿起沾了碘伏棉球的镊子。
说起偶像,小孩眼睛瞬间亮起来:“我喜欢詹姆斯!”
郭逸阳挂完号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温柔而温馨的画面。
穿着白大褂的漂亮姑娘无比仔细地帮小男孩清理额头上的伤,又耐心听着小男孩滔滔不绝的话语,时不时和风细雨般回应两句。
不小心弄疼他,连忙道歉给他吹吹。
小男孩扬起骄傲的头颅:“我以后可是要当篮球明星的,我不怕疼!”
“那说好了,我去当你的观众。”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好,拉勾。”
郭逸阳定下微微恍然的心绪,笑着走进门:“这么快就和阿姨混熟了?”
小男孩严肃纠正:“是姐姐。”
“哦,是姐姐。”郭逸阳一脸较真,“那我为什么是叔叔?”
小孩很老实地眨眨眼:“爸爸要我叫你叔叔。”
处理完伤口后,小男孩依旧要黏着,顾鸢只好陪同去放射科拍片。
直到两点多,她必须要去急诊工作了,哄小男孩说下次见面给他买棒棒糖,才得以脱身。
下午郭逸阳发来的道谢微信她只瞄了一眼,没时间回,后来看过几条工作信息,就彻底忘掉九霄云外。
这个小插曲,顾鸢完全没放在心上,对她来说不过是万千病人和家属之一。
大面积爆发的流感在十二月中旬后慢慢平静,工作强度也逐渐回归正常。
马上就是圣诞节了,医院里气氛都变得欢快起来,一些长住的病人,房间里被家属装点上节日主题的窗花。顾鸢每次查房,感觉都像要过年。
在国外时,圣诞氛围要更浓厚些,但久而久之她已经麻木,就像如今许多年轻人对春节,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感受。
今年平安夜是周五,同事们提前商量着那天下班去哪儿嗨,顾鸢兴致缺缺地看自己的手术记录。
就算不加班,她也不想去酒吧密室KTV,太累。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郭逸阳:【24号晚上有空吗?】
顾鸢意外地扬了扬眉。
才发现这人之前的信息她没有回,可都快一个月了,现在道歉也太晚,只好装傻:【有什么事吗?】
郭逸阳:【是这样的,过节嘛,小冬嚷着想见见你,和你吃顿饭。】
小冬就是他领导的儿子。
郭逸阳:【如果你不方便就算了,我会和他解释。】
袁源和卢玮在叫她,平安夜要不要一起去玩密室逃脱,听说新出了个圣诞主题。
顾鸢在手机上回复郭逸阳:【那就周五晚见吧。】
然后告诉袁源和卢玮,已经有约。
她实在不想去密室消耗精力,倒有点牵挂她的小病人状态如何。
当晚顾鸢便去附近商场,给小冬买了个变形金刚当见面礼物。
*
祁景之十月联系过她两次,顾鸢忙到分身乏术,他便没再约。
最近稍闲下来,她和祁景之也没有私下见面,周末的约定好像就在她怀孕乌龙之后,自然作废了。
果然,男人再怎么爱玩,也害怕摊上责任。
对于祁景之规避意外的反应,顾鸢没有太失望,只不过心底总有个地方会突然堵那么一下,带着隐隐的钝痛。
项目会议他依然会带严旭来医院出席,顾鸢负责普外科使用反馈,两人维持着合作伙伴般淡如水的关系,工作上认真交涉,工作外礼貌寒暄。
这天目送走祁景之和严旭,许钊在她旁边小声嘀咕:“祁总最近不对劲。”
顾鸢漫不经心地问:“哪儿不对劲?”
许钊:“那次他来科室看病,感觉你俩很熟啊,怎么现在这么客气?”
“你感觉错了。”顾鸢淡淡地说,“我俩不熟。”
“……”向来自信的男人不觉得自己的感觉会错,“姐,传说中那个白月光不会是你吧?”
顾鸢没急着否认,这样很容易显得心虚,只面无表情乜了他一眼:“传说,就专骗你这种没脑子的闲人。”
许钊被堵得无话可说。
而顾鸢没想到,一天会接连见到祁景之两次。
下午四点多,她去八楼神外科给一位转诊病人复查,乘电梯回普外时,六楼电梯门开,一身卫衣长裤的男人走进来。
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但因为太熟悉,她一眼就认出来。
顾鸢目光轻轻扫过楼层按键旁的科室备注——
六楼,男科门诊。
“……”垂眸错开对视,一阵乱七八糟的念头涌上脑海。
他不会真的那方面有问题吧?
感觉挺好的啊,虽然她没体验过别人,但这人分明很行的样子,每次只显得她不行。
可不孕不育属于另外的范畴,难说。
顾鸢暗自叹了口气。
等其余人都下电梯,祁景之也知道她认出了自己,清了清嗓,压低音量:“不是你想的那样。”
第32章 第32章带上身份证,下楼。……
这是两个月以来第一次真正独处,祁景之没带着严旭,顾鸢身边也没有同事。
那些被强行撇开的情绪又莫名涌上来,顾鸢暗骂自己的脑子不争气,这种时候犯什么迷糊,面上沉静如寂夜:“我没想什么啊。”
男人轻轻撩眼,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很久没移开:“忙完了?”
顾鸢扬眉:“嗯?”
“这两个月你们很忙。”他说,“就没打扰你。”
脑子又迷糊了,她垂眸掩下颤抖的眸色,语气淡定:“医院的事哪忙得完。”
“也是。”他微闷的笑声从口罩里喷出,“那今晚有空吃饭吗?”
“有啊。”顾鸢也笑了一下。
男人弯起眉眼的幅度因她接下来的话语而僵硬:“和人约好了一起过节。”
“行。”祁景之敛下神色,“提前祝你平安夜快乐。”
短暂的相会,在电梯门开的那刻仓促结束。
顾鸢走出的背影毫无留恋,男人渐渐握紧身侧的手指。
回到科室,护士站小刘叫住她:“顾医生,下午出院的病患需要你签字。”
顾鸢稍顿了下,问:“几床?”
小刘有点意外,但还是沉着回答:“26床。”
顾医生向来对自己的患者了如指掌,从不会等她提醒签字,如果是平常,应该径直往护士站来,找她要出院病历。
顾鸢拿起病历看了眼,各项指标正常,去病房给病人做最后的询问检查,然后回科室。
茶水台的手冲套装是她买的,如今成了公用,热爱咖啡的卢玮每次都要问她一句。
今天叫第二声才听到回答,清泠的眼有点怔懵:“怎么了?”
卢玮抬了抬手里的杯子:“问你要意式还是拿铁。”
“意式,谢谢。”顾鸢浅浅勾着唇,转身打开工作电脑。
医院内网各科室相通,主治医生有权限。这是她第一次因私查询非本科室的就诊记录。
输入祁景之名字,和那串烂熟于心的身份证号。
寥寥数行表格映入眼帘。
南家有家庭医生,头疼脑热一般不来医院,除了两年前因胃炎诊疗过一次,就是最近。
十一月十九日,检查并预约手术。
十一月二十二日,输精管结扎手术。
十二月八日,复查。
最后一次是今天的复查。
剧烈的冲击袭上大脑,顾鸢一时间
浑身僵硬,直到听见卢玮脚步声,她慌乱地关掉页面,强装镇定,心底却凌乱如麻。
“喏。”卢玮把她的杯子放眼前。
顾鸢暗自深呼吸:“谢谢。”
然后端起来,仰头一大口。
卢玮:“哎你倒是慢点儿喝啊,这可是我带的上好咖啡豆,你品品。”
顾鸢:“……”
快下班了,难得有磨洋工的空闲,她允许自己放空到六点,收到郭逸阳发来的餐厅地址,整理了一番心情,带上给小冬的礼物出门。
她要开车,郭逸阳便没来接她。
这家环境优雅的高端日式餐厅,顾鸢是第一次来,在医院上班忙得很,早已没空讲什么情调,偶尔在外面吃饭,都是随便找一家路边快餐。
约好的位置上却只有西装革履的郭逸阳,不见小朋友。
郭逸阳见她出现,赶忙起身,一边帮她拉开对面的椅子,一边解释:“小冬爷爷奶奶突然从老家过来,要见孙子,今天来不了了,但我想总不能鸽你。”
“没事。”顾鸢笑了笑,把包放在一旁的专用置物柜。
郭逸阳从邻座拿起一个小盒子:“小冬送你的礼物。”
“谢谢。”顾鸢接过来,“正好我也有礼物给小冬,麻烦你转交一下。”
说着递给他一个纸袋,里面除了变形金刚玩具,还有之前承诺的糖果,加一盒进口巧克力。
“让你破费了,小冬一定很喜欢。”郭逸阳激动地接住,“那我们点菜?”
顾鸢爱不释手地把玩小冬送给她的篮球钥匙扣:“好。”
另一边,祁景之不疾不徐地走出VIP电梯,高级经理早等在一旁,领着他和另一位男人去餐厅。
男人在前面点头哈腰笑呵呵:“祁总肯赏光真是太荣幸了,您放心,我定的是最好的包间,隐秘性高,风景也是一等一的,特意让人下午空运过来的北海道毛蟹。”
祁景之边走边应了声,兴致不高,注意力在手机邮箱里的工作内容。
看完后切出去,给薛副总发了条语音,才漫不经心地望向前面。
刚走进餐厅,经过一段装修精美的原木风日式通道,临窗那桌男女互相交换礼物的一幕就这么闯入眼帘。
她低头看那人送的礼物,笑得那么温柔和煦,充满珍视。
“祁总,这边请。”男人欠身等候他。
祁景之敛下晦暗的眸色,表情很冷地转过身:“嗯。”
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多少珍稀食材也食不知味,直到对方聊起合作的时候,才聚起几分神智,思索并回应。
祁景之不想在包间久留,离开时临窗那对男女还在相谈甚欢,他让司机把车开过来,进后座休憩。
然后一直看着餐厅门口。
直到顾鸢和郭逸阳并排走出来。
“顾医生车停在哪儿?”郭逸阳问。
顾鸢指了指离门口几步路的大G:“来的时候运气好,刚空一个。”
郭逸阳笑着点头:“那你稍等我一下。”
“好。”顾鸢不知道他有什么事,看了眼男人走向停车场深处的背影,先解锁自己的车,到旁边等。
半分钟后,郭逸阳抱着一束鲜花走过来。
顾鸢眼眸一颤,脑子也突然空了空。
淡雅的香槟玫瑰点缀着绿白相间的小花朵,花香入鼻,郭逸阳稍显腼腆的嗓音紧跟着钻进耳膜:“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不是因为你上次帮了我……其实,初次见面我对你就有好感,那天我是想说,如果你能接受的话我会竭尽所能对你好,熬过这两年,以后我加倍补偿你。”
“但你似乎没看上我。”
顾鸢的确没看上他,那次是,今天这捧花也一样走不进她心里。
还在斟酌着措辞,男人继续开口:“小冬的事给了我一次机会再和你接触,我无比确定,还想再努力一下,你有没有可能接受我。”
“郭先生。”一个老实男人诚恳的眼神,令她眼眶无端热了热。许是年纪大了,容易被感动。
但感动和感情是两码事,她也诚恳地笑了笑:“谢谢你,但很抱歉,我们没有缘分。”
郭逸阳眼底划过失落,很快整理出一个强颜欢笑的表情:“那,花可以收下吧?”
怕她再拒绝,他赶紧找补:“收下也没什么,我不会误会,更不会缠着你的。”
但这是他的一番心意。
“当然可以。”顾鸢接过花,又微笑着道了声谢。
两人体面地道别,顾鸢坐进车里,把花妥善地放在副驾驶座,并将小冬送的钥匙扣穿进车钥匙。
驱车驶离。
顾鸢没注意到一直跟在她后面的车,半路飘起了雪,黑色幻影仿佛融进冰天雪地的保镖卫士,又好像一头蛰伏着,亟待破笼而出的巨兽。
*
大雪纷飞的浪漫平安夜,终究是让她用来补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给大家发的密室逃脱朋友圈挨个点赞。
叶子琪秒私聊她:【你没来太可惜了!】
顾鸢回过去一个摸头表情包:【下次一定。】
叶子琪:【我考察了一个全屋定制品牌店,口碑不错,团购有优惠!】
顾鸢:【那我们改天去看看。】
房子交了,厨卫以外的家具家电都得自己置办。
虽然说装修脱层皮,但想起未来住进自己的房子,花钱操心都是值得的。
正打算上网搜罗一些定制方案,突然一通电话打进来。
是祁景之。
她心口一跳,疑惑地按下接听:“喂?”
“在家吗?”男人嗓音略低,透着疲惫的沙哑。
顾鸢感觉他喉咙里像渗着血丝,心跳变得滞涩,回复也迟钝:“……在。”
“我问你。”祁景之轻轻吸了口气,再吐出来,透过听筒的气流无比清晰,“你现在有没有男朋友?”
顾鸢站在主卧窗边,于冰天雪地中看见楼底下那辆熟悉的车,车顶和前后盖覆满白雪,但那复古而奢华的车型,让人很容易一眼辨出。
她强自镇定地反问:“你问这干什么?”
男人只是机械般重复:“有没有?”
紧跟着,一道颀长身影从后座下车,仰头望过来。
下过雪的气温,男人只穿一件白衬衫,几乎和雪地融为一体。
隔着玻璃他应该看不见她,但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扇窗。
顾鸢莫名眼眶一热,说不出谎:“没有,怎么了?”
举着手机仰望着她的身躯好像被冰雪冻结,一动也不动,耳朵却传来暗流奔涌的温热嗓音:“带上身份证,下楼。”
心脏好似被揪了一下,脑中山崩地裂,她在一片混乱中终于找回理智:“干什么?”
“我等你。”三个字后,男人收了线。
随着听筒里挂断的一声响,楼下那人终于放下手机,双手插兜,目光依旧专注地仰着。
顾鸢隐约预感到什么,不能确定,起床穿衣时双脚轻飘飘,好像踩不到实地。
手也不受控制的抖。
她努力化了个不太复杂的妆,穿上素净的白衬衫,披了件毛呢外套下楼。
电梯里,一对夫妻在闲聊。
“门口那辆劳斯莱斯你看到没?”
“看到了,没想到咱小区还有这么有钱的。”
“业主群里说,从昨天晚上就停在这儿,里面一直有光。”
电梯到一楼停,顾鸢是最后出来的。
那对夫妻经过绿化带时,回头看了幻影好几眼,祁景之已经回到车里。
后座门虚掩着,等顾鸢踏着雪过去,才打开。
坐在里面的男人转头过来,白衬衫熨烫平整,质感高级。
捏着手机的指尖不动声色地收拢:“上来说。”
车里光线暗,顾鸢看不清他的表情,男人没再说什么,安静耐心地等候。
直到她坐到相邻位置,门又关上,隔绝了外界冰冷的气温和窥探的目光。
“我不强迫你。”男人双手交握望向前,“不愿意可以下车,或者慢慢考虑,我会等。”
话已经接近挑明,顾鸢确定了他的意图,不由攥紧牛仔裤边。
“还是那句话,结婚对我来讲只是两个人的事。”祁景之边说着,边从兜里
掏出一个宝蓝色丝绒盒,放在手心。
顾鸢心跳猛漏了一拍。
“我保证,除了你我,无关任何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掰开丝绒盒盖,一枚镶嵌着巨大蓝色宝石的戒指,静静地划破车内昏暗的光线。
宝石凛冽的辉光同他冰雪般澄澈的目光一道,倾泻向她不可思议的眸:
“我说到做到。”
第33章 第33章我不打算隐婚。
戒指璀璨的光晕下,两人凑得十分近,顾鸢这才看清他憔悴的双眼。
想起电梯里那对夫妻闲聊的内容,想起这半个月的手术和诊疗记录,心脏震颤。
除此之外,他还瞒着她做过什么?
直到此刻她仍不敢相信,他就这么跳过一切复杂程序,跨越她想象的所有困难,把结局递到她眼前。
好像她只需要伸手,就能触到光。
而她就这么鬼使神差地伸了手。
水滴一般的蓝色光芒闪耀在手心,记忆溯回十七岁那个夏末,和几个朋友在池靳予别墅里看原版《泰坦尼克号》。
当所有人都为那段汽车里的缠绵戏份而激动时,只有他们安静回头凝视着对方。光线很暗,他没有发现她脸红。
也正因为暗,他偷握了一会她的手,没人察觉。
她至今还记得少年掌心温热潮湿的触感,可遥远的少女心境,再也找不回来了。
得到她默许,祁景之吩咐司机开车,去民政局。
顾鸢在他的嗓音里回神:“今天不是周六?能领证吗?”
他淡淡开口:“我安排好了。”
“哦。”顾鸢转头看车外的风景。
没多久,黑色文件夹闯入余光。
男人修剪干净的指甲边缘,因为稍稍用力而泛白。
顾鸢轻微扯了扯唇。
祁景之亲自给她,好过他父母给。他什么都不说,感觉就像签一份普通的商业合同,她心里也没那么膈应。
顾鸢面色平静地接过协议,翻开的扉页内容令她倏然愣住。
这不是婚前财产协议,而是一份体检报告。
很厚,很详尽。
“医生看过了,说各方面都没问题。”祁景之侧头望着她惊愕的表情,唇角若有似无的一勾,“你不放心可以再检查一遍。”
“不用了。”顾鸢压住汹涌的情绪,合上文件夹。
像他们这种人,长年有家庭医生监测调养,轻易出不了大毛病。
她犹豫片刻,还是问:“不用签什么协议吗?”
“签那干嘛?”男人漫不经心地转回去,笑了笑又看回她,面含揶揄:“怕我觊觎你财产?”
“我怕什么。”该怕的是他才对。
祁景之朝她伸出手。
顾鸢疑惑抬眸:“怎么了?”
“戒指。”他示意她搁在腿上的盒子,“给你不是拿回去收藏的。”
顾鸢心一颤,把盒子递给他。
男人把盒盖掀开,璀璨蓝光被他指尖拾起,再缓缓圈进她左手无名指。
戒圈冰凉的触感与男人执起她手的温热渗透交织,令人恍惚。
她曾经说过,喜欢海洋之星那样的蓝宝石。如今十七岁的愿望成真,仿佛他们从没分开过。
可十年记忆就那么清晰地横亘在眼前,谁也没办法忽略。
“有些话要提前讲清楚。”祁景之摩挲着她的手指。
顾鸢低低回应:“嗯。”
“虽然仓促,但该有的都会有,别墅我会过到你名下,其余那些,回头和伯父伯母商量。”他无比认真地望着她手,仿佛欣赏一件精美艺术品。
顾鸢抿了下唇,说:“就这样领证,我爸那边可能会有点儿难办,他也许会对你……”
顾淮远虽然感激他,如今两人也是合作伙伴,但一声不吭拐走他女儿,小老头一定有脾气。
顾鸢想问要不先等等,起码和爸妈坐下来和气商谈,男人抬眸看向她:“有道理。”
顿了顿:“那你现在和伯父伯母说一声,来得及。”
“……”顾鸢噎了两秒,“可你爸妈……”
“他们你不用管。”祁景之目光灼灼,坚定如铁,“我去解决。”
“能解决吗?”
男人垂眸轻叹:“顾鸢,你想得太复杂。”
当年如果她能想简单一些,起码和他坦白一个字,或许都不会耽误到现在。可他知道,那不能怪她。
如今的她不敢再袒露心意,不敢承认对他还有感情,偏要给自己留一道自保的城墙,那就这样吧。
他准她躲在自己的堡垒中。
只要成为他妻子,不再被别的男人惦记。
“还有。”深邃眸光席卷下来,像无边夜幕吞噬了白天,“我不打算隐婚。”
顾鸢呼吸蓦地停拍。
他的语气不容商量:“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你要有心理准备。”
*
民政局今天只有他们一对领证的夫妻,但十分热闹。
祁景之聘请的跟拍团队和他们同时到达,造型师摄影师录像师打光师道具师和几个助理,浩浩荡荡一群人占据了大厅。
顾鸢自己化过妆,造型师只给她补了下口红和定妆,整理头发,戴上头纱。再给祁景之薄薄打一层粉底,抓一抓发型就足够。
男人眉形天生好看,嘴唇也是自然均匀的浅粉色。
两人不约而同的白衬衫就像情侣装。
在自助机器拍完照,拿到红底照片,顾鸢看着照片里男人眼底的红血丝,心底一阵酸涩翻涌。
恍恍惚惚地被他拉过去,坐在窗口前填表。
办事的工作人员随口问:“我们这边有妇幼的医生,顺便做一下孕检吗?”
顾鸢还在迟疑,身边人已经开口:“不用。”
他果断签下名字,按手印。
不知道签了多少个名字,按了多少次手印,那感觉就像签卖身契,顾鸢不禁转头看向旁边,男人脸上虽没有太大笑容,但明显轻松愉悦。
他是如此轻松愉悦地把自己给卖了,然后找随行人员要湿巾,握过她的手。
湿巾冰凉,男人指腹温热,眼神被压在浓密的睫毛下,看不清,却让她感觉到一丝温柔的慎重。
手指上的印泥被擦掉,不留一点痕迹,那些写过名字摁了手印的表格也都被工作人员收回去,不知所踪。
取而代之的是两本结婚证。
进门不到半小时,就得到了结婚证,顾鸢心绪恍然。
直到工作人员出声提醒:“拍照吗?”
祁景之“嗯”了声:“有劳。”
工作人员拿着两本结婚证,调整到正对他们的角度,末端分开,他们同时伸手接住其中一本。
摄影师按下快门,画面定格。
进宣誓厅拍照时,祁景之把捧花递给她。
蝴蝶兰和她手指上的蓝宝石相映成辉。
负责人问他们:“要不要宣誓?”
手里拿着两本誓词本。
这次顾鸢抢在他前面:“不用,谢谢。”
誓词本被收了回去。
他们站在宣誓台上,听摄影师指挥摆拍了几组动作,化妆师拿着片白纱上去。
很大一片,罩住两个人绰绰有余。
白纱隔出一方朦胧的小世界,整个世界里只有他们彼此靠近的呼吸,这一幕她仿佛梦见过,却不记得是什么时候。
思绪游离间,被祁景之搂住了腰。身体被迫前倾,头下意识仰了起来,接住男人轻盈如雪的吻。
外面又纷纷扬扬地下起雪来。
走出民政局大门,顾鸢穿上了毛呢外套,道具师递来一把透明雨伞。
祁景之撑起雨伞,牵着她在茫茫大雪中
漫步,风吹起她长长的头纱,拂过男人的衬衫和头发,纠缠不已,难舍难分。
相机快门咔擦不停地响着,两排脚印缓缓延伸向远方……
*
领证前,顾鸢没给父母打声招呼。
她想过要说,可一路拖延,变成了先斩后奏。
拍完外景正好吃午饭,祁景之订了家法式餐厅,在一栋民国时期的文物洋房里,窗外是白雪覆盖的院内草坪。
“我一会儿回去跟爸妈说。”顾鸢捧着瓷杯,看向里面澄澈温热的红茶。
“我也得回去一趟,和我爸谈谈。”祁景之一直在看她,“你那边如果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不至于。”顾鸢轻轻一个抬眼,“我爸妈不会打断我腿。”
倒是他那边值得担忧。
她相信他能做到对她而言,只是两个人的婚姻,但他必然会面临什么。
说到这,祁景之想起来:“之后如果我家人问,就说我们谈了半年,以前的事说不说随你。”
看着她微颤的眼睫,安抚道:“等我打点好一切,带你和他们见个面,以后想不想再见也随你。”
如履薄冰的心跳好像被一只温暖的手妥善包裹,顾鸢喝了口茶,镇定下来:“嗯。”
“如果爸那边顺利的话,今晚我会飞港岛。”收到她疑惑的眼神,他解释道:“结婚的事要当面告诉奶奶。”
“好。”
顾鸢想问她爸妈那边怎么办,他多久从港岛回来,什么时候能正式见面,菜上桌,她把话暂且压下去。
吃过午饭,两人各自开车回家。
爸妈都外出了,保姆说爷爷在房间休息,顾鸢没上楼,去暖棚给丁敏惠心爱的花朵剪剪枝,然后在后院躺椅上休憩。
那天还没有下雪,她也坐在这个躺椅上,听丁敏惠揣摩她有没有可能嫁入南家。
转眼她就和祁景之领了结婚证。
做梦一样。
她打开微信,给薛嬗发过去一张照片。
是摄影师把捧花戒指和结婚证摆在一块儿拍的,还撒了许多小小的镂空囍字。
薛嬗:【哪儿偷的图?】
顾鸢不语,把关键信息打码的结婚证内页再拍给她,上面赫然有祁景之大名。
薛嬗一通电话甩过来,劈头盖脸的女高音,比得知她要和薄家联姻时更震耳欲聋:“你跟祁景之结婚了?!”
“嗯。”顾鸢语气平静,指尖在藤编扶手上划着,“上午刚领的证。”
“不行我得冷静一下。”薛嬗呼哧呼哧喘了好一会大气,“怎么说结就结?提前连个招呼都不打?你想吓死我啊?”
“吓死的可能不止你一个,我还在想怎么给我爸妈交代。”顾鸢无奈地叹了叹。
同意结婚是昏了头,现在想想还真是冲动。可如果回到六小时前,一切重来,她也未必能理智。
“你到底怎么想的?”薛嬗静下来,回归正常人语气,“他不是还有个白月光?你居然敢跟他扯证?结婚和当炮友可不一样啊姐妹。”
稍顷,一个看似不可能又最可能的念头冲向脑海,薛嬗嗓音开始发抖:“等等,十年前,美国,高中同学……那个白月光不会就是你吧?”
顾鸢轻轻舒了口气,用沉默代替回答。
薛嬗震惊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寂静中,顾鸢平和地解释:“我和他高中的确互相喜欢过,但后来没能在一起,至于八卦里那些,都是假的。”
薛嬗:“那现在是又好上了?”
“没有。”顾鸢很浅地勾了勾唇:“顺其自然结个婚而已。”
是顺其自然,也算顺应心意。
说了那么多冷漠绝情的话,还是没能把自己的心冻住。
薛嬗:“我有一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没等顾鸢捂她嘴,对面已经擅自出声:“祁少十年没谈过恋爱,你回来才几个月,就跟你好上了。”
“多少千金名媛都近不了身的男人,跟你结婚就跟玩儿似的,你品品,不可疑吗?”
“我看那些传闻未必假。”薛嬗板上钉钉下了结论,“咱京圈最难搞的太子爷,是个彻头彻尾的情种。”
第34章 第34章心疼你老公?
顾鸢沉默看向熟悉的院子。
地面被清扫过,每一片砖都很干净,但特意留着白雪皑皑的草坪和树枝。
爷爷不过洋节,所以没有任何圣诞相关的装饰。
“在听吗你?”薛嬗略抬嗓音。
顾鸢:“嗯。”
很多话憋在心里,顺着呼吸往出涌,到嘴边却一个字不剩。
她觉得祁景之不可能对她还有感情,毕竟重逢时他一句句那么笃定,过往如烟。
毕竟她明确问过,他也果断回答过,不留丝毫余地。
原以为许久不见,两人的交集也就到头了。结束这一场危险游戏,他会回到属于他的康庄坦途。
她告诉自己手术也许就是个巧合,他是不婚主义,不想要孩子也正常。
可手中的结婚证恍惚在发烫,像要戳破脑子里光怪陆离的泡沫。
两道激动急促的脚步声将思绪拉回,顾鸢匆匆和薛嬗告别挂断。
她从后院走廊缓缓步入客厅,看见父母相偕的身影,主动开口:“爸,妈,我结婚了。”
想过无数措辞,最后还是决定直接告知。
和薄家解除婚约那次,她对爷爷解释了很多,可这次她什么都不想解释。
顾淮远乘电梯下楼时,她也只是沉着地递出结婚证。
顾淮远看清结婚证内页的信息,皱紧眉头一言不发,顾子平闷闷喝了口茶:“南家什么意思?就算这桩婚姻是我们高攀,也得讲规矩讲程序吧?”
向来对祁景之青眼有加的丁敏惠也忍不住说了一句:“这年轻人真是太冲动了。”
顾淮远始终垂眸,花白的眉睫尽显沧桑:“帮我联系南俊良,我要和他聊聊。”
这会儿祁景之应该正在和他父亲谈,想起祁书艾那句“打得他三个月下不来床”,顾鸢对南俊良心有余悸,不能让爷爷火上浇油。
她拦住顾子平准备拨号的手:“爷爷,这是我们自己的事儿,您不用操心了。”
“我不操心?”顾淮远被她气到,“没有下聘没有彩礼,什么都没有谈,你就跟人家去领证,你真是猪油糊脑子了你!”
那些东西她并不在乎,何况她也没有对等的嫁妆。
顾淮远此刻义愤填膺,真等到南家问他顾家愿意出多少嫁妆,又是另一番说法了。
她和顾月满毕竟不一样。
“被人知道我们顾家这么嫁女儿,我这张老脸要丢尽。”顾淮远撑着拐杖艰难站起来,保姆搬来轮椅都不坐,烦躁地摆着手走向电梯间。
顾子平秘书打电话来,问他辉腾集团地产公司的刘总约见面,定在什么时候合适。
顾子平现在听见晖腾就头大,没好气回了句:“再说,要他等着。”
晖腾的业务代表背后是南家,是祁景之。换做平常,顾子平哪能这样,果真气昏头了。
同样是生气,顾淮远和他不一样。
爷爷觉得没有三媒六聘让顾家丢脸,顾子平纯粹是气祁景之,一声不吭骗走他闺女。
丁敏惠抚着他胸口给他顺气:“好了,事情已经这样,只要两个孩子过得好就行。怎么着,以后也是自家女婿,客气点儿。”
顾子平:“我出去抽根烟。”
妻子讨厌烟味,他平均一个月只抽两根。
丁敏惠看着丈夫郁闷的背影,无奈叹了声,叫顾鸢上楼。
从套间书房的保险柜里,丁敏惠拿出一张卡,递给顾鸢:“这里面是爸妈为你攒的嫁妆,本来那次和薄家定亲就打算给你。你爷爷那人你知道,这次又觉得你害他丢面子,顾家够呛能多给。我回头和你爸合计合计,还有什么能让你带着。”
顾鸢心一哽:“妈,我不要。”
丁敏惠拿出杀手锏,楚楚可怜眼眶泛红:“到底是跟我生分了。”
“……”顾鸢拿她没法,只好接过。
想着女儿就这么结婚了,丁敏惠万般不舍,说什么也让她在家住两天。
正好周末,顾鸢住回她从小的卧室。
*
周六下午,京圈各个群里便炸开了锅。
薛嬗转发给她一段聊天记录,时间是两人刚领完证不久,那会儿祁景之应该在回龙湖山庄的路上 。
只有裴樾那帮人的小群,祁景之直接晒出两人结婚证。
就这样,消息自然而然流了出去。
当晚,京圈太子爷闪婚的词条飙上热搜。
不久前才爆出为白月光守身十年的八卦,转而就闪婚,对象还是曾被薄家嫌弃退婚的顾氏养女。网友的讨论很精彩,顾鸢心如止水看了几条。
祁景之今晚飞去港岛的消息也传出,连单位群里都开始发酵。
当初薄家退婚的事,爷爷为了脸面让人控制过舆论,因此她的身份并没有暴露。
而这次,人人皆知。
她的家世和婚姻不再是秘密。
单位群人多口杂,众人一开始还投鼠忌器,话语谨慎,聊着聊着就嗨了,完全忘记八卦本尊就在群里。
【刚结婚就飞港岛,留老婆在家独守空房?啧,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
【这不是有个白月光没忘了嘛……】
【突然觉得顾医生好可怜。】
【商业联姻本来就没感情,中间还横着个前任,这日子以后咋过?】
网络上的舆论风向也差不多,根据言情小说的剧情套路,他们将是一对虐恋夫妻,连后期男主追妻火葬场的同人文都有人写出来了。
顾鸢看得入迷,没留神给那博主点了个赞。
随后平台不停给她推送同质化内容。
就这么,头天看她和祁景之的同人小说看到凌晨四点,第二天早上直接起不来。
丁敏惠亲自上楼送早餐,顾鸢迷迷糊糊吃完又躺下。
午餐便没有再送,让她睡。
顾鸢真正清醒过来,是下午三点。
别墅院子里安安静静,方圆几十米雪地无声。
站在窗口看了会儿雪,还有点恍惚,半晌才想起她和祁景之结婚了。
肚子有点饿,顾鸢乘电梯下楼,到一楼门开,走出电梯间那刻,整个人懵住。
客厅和走廊被大大小小的礼品袋礼品盒堆满,只留出一条可供人走路的通道,不见爷爷和爸爸身影。
丁敏惠坐在餐厅岛台上吃着下午茶,用平板看综艺,心情似乎很好。
听见她脚步看过来,温柔笑着:“睡醒啦?”
“啊。”顾鸢一脸怔地回过神,“这怎么回事?”
“南家送的礼物。”丁敏惠小心翼翼避过那些礼品,走到顾鸢面前,“你公公婆婆亲自来的,哄得你爸龙颜大悦,刚出发去见晖腾的刘总了。”
“……”顾鸢扯了扯唇,随即又无奈。
这小老头,无非是气南家不重视,怕她嫁过去受委屈。
刘总没准儿还纳闷了一晚,是哪里得罪他。
公婆亲自拜访她却在睡觉,顾鸢觉得太失礼:“怎么不叫醒我?”
“你婆婆心疼你工作劳累,特别说让你好好休息,不准我们叫。”丁敏惠看她的眼神欣慰,总算放了心,“这些东西你看看,想要的自己带走,暂时不要的,我叫人放储藏间。”
“这么多……”顾鸢依然在恍惚。
当初薄家送给顾月满的,也就堆满门口台阶而已。
“你公婆说这只是见面礼。”丁敏惠抬手帮她整了整衣领,“虽然你俩直接领证了,但也得照规矩来一遍。聘礼彩礼,婚礼和婚纱照,还有你喜欢什么样的婚房,哪款车子,你婆婆让你好好想想,等景之回来,两家还要正式商议的。”
对女婿的称呼已然改了。
“就这样,你慢慢看,看好让管家帮忙收拾。”丁敏惠笑了笑,转头离开。
顾鸢环顾四周这令人啼笑皆非的“烂摊子”,给祁景之发了张照片。
祁景之:【收到了?】
顾鸢:【嗯。】
【有点夸张。】
祁景之:【哪里夸张?】
【我说了,不能比我妹的嫁妆少。】
南惜出嫁的排场,在整个京圈都是史诗级,顾鸢不敢比:【还是低调点吧。】
她希望那些程序化的东西都不要,车房财产她没有欲望,也是累赘,最多办一场婚礼。
祁景之:【等我回来再商量。】
顾鸢:【好吧,你什么时候回来?】
祁景之:【难说。】
【在帮奶奶种南瓜。】
顾鸢:【???】
祁景之:【老太太爱上菜园子了,他们一个个有多远躲多远,算我倒霉,刚回港岛就被抓壮丁。】
【为了咱俩的事儿,我牺牲很大。】
想着这人千里迢迢跑去港岛种菜园,顾鸢忍不住弯了唇:【谢谢。】
祁景之:【怎么谢?】
顾鸢沉默几秒。
祁景之:【我要求不高,你别表现得好像我逼婚。】
【答应了就不能反悔。】
顾鸢:【谁反悔了。】
祁景之发来张截图。
【那你大半夜点什么赞?】
顾鸢定睛一看,是她微博主页,显示着一条她最近点赞的博文。
内容是爆料祁景之连夜飞港岛出差,留新婚妻子独守空房,评价她是京圈最惨新娘,豪门太太圈的头号可怜人。
而她明目张胆点了个赞。
应该是昨夜看完同人小说,困得不行,浑浑噩噩间碰到的。
顾鸢回复他:【手误。】
祁景之:【呵。】
对话到此为止,两人没再聊。
顾鸢把公婆送的礼物对着礼品单清点一遍,都太贵重,不适合带走,暂且分类放进储藏间。
中途吃了晚饭,丁敏惠和她一起清点,边忙边说:“南家下聘的时候得叫人帮,不然累死自己。”
顾鸢心道等祁景之回来,商量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个。
让他们不要大费周章。
*
周一,顾鸢照常去医院上班。
大家都很忙,周末两天也聊够了八卦,对科室熟人来说,她是顾家的顾鸢还是祁景之老婆,都不影响他们的同事关系。
加上都以为她是联姻,祁景之心里还有个白月光,怕聊到这个她不高兴,索性避开不提。
就这么忙碌而安稳地过完一天。
五点多,丁敏惠在三人小群里说,女婿请他们吃饭,让她下班直接过去。
顾鸢对这个称呼还不太习惯,愣了一秒才问到哪儿吃。
祁景之立即发给她一个餐厅地址。
时间太巧,顾鸢试探着问:【你们在一块儿?】
感觉像是丁敏惠通知完她突然想不起餐厅名,转头叫女婿发给她。
祁景之:【爸妈都到了,你不急,下班后慢慢来。】
顾鸢心一颤:【没正式改口呢。】
祁景之:【爸怪我拐骗他闺女,我得表现得乖巧点儿。】
【看这架势,今晚要灌我酒。】
顾鸢想起这人上次在她家喝醉酒的样子,给妈妈发微信:【晚上要爸爸少喝点儿。】
丁敏惠:【你到底是心疼你爸,还是心疼你老公?】
偌大屏幕和整个脑子,瞬间都被“老公”这个词占据。
第35章 第35章老婆帮我洗。
顾鸢突然清晰地意识到,“结婚”不仅仅是个动词。随之带来的改变无时不刻不在吞噬她本来的生活。
她和祁景之从随时能结束的伴侣关系,成了一辈子朝夕相处的夫妻。
看着屏幕上的“老公”,她不禁一阵恍然。
餐厅就在医院附近,顾鸢停车时看见了祁景之的幻影和爸爸的宾利,紧邻着幻影还有个车位,她停到旁边。
私房菜包厢,是爸爸喜欢的中式装修。
前两天还迁怒给晖腾刘总的小老头,这会儿和女婿聊得正欢。
生意上的事顾鸢不懂,只听出他们除了原先的北海,又有新的合作项目。她打过招呼坐到妈妈身边。
没一会儿,服务员拿菜单进来,祁景之直接对人说:“给我老婆点。”
莫名的,顾鸢耳朵像被烧了烧。
顾子平和丁敏惠悄悄对了个眼神,笑呵呵道:“点吧,你爱吃什么点什么,爸妈都随你口味。”
说完继续和祁景之聊工作。
丁敏惠凑过来陪她点菜,母女俩小声嘀咕。
“要不要问景之喜欢吃什么?给他点两道。”
顾鸢抬头看向服务员:“加个松鼠鱼。”
端杯抿茶的男人闻声望过来,似笑非笑的清润目光,仿佛要将她看个透。
顾鸢假装毫无察觉,继续浏览菜单。
六点半,菜陆续上桌,顾子平和祁景之直接端起酒杯,边聊边喝,话题从工作转移到家常。
顾子平:“我们西西什么都好,就是个性要强了点儿,平时你多让着她。”
祁景之压低杯沿和他碰碰:“应该的,爸。”
丁敏惠一边吃饭,一边盯着顾子平数他喝几杯,到第三杯满上时,清了清嗓:“吃点儿菜。”
顾子平最近“家教”甚严,暂放下酒杯,吃米饭和清淡的小菜。
两个男人佐着米饭和下酒菜,断断续续喝了一大瓶白的。
顾鸢知道祁景之很少喝白酒,全是为了陪爸爸,还记着他那天在家醉成什么样,好几次想开口劝,都被他眼神制止。
祁景之亲自开了第二瓶:“爸,今天高兴,咱们不醉不归。”
“好好好,不醉不归。”顾子平早就喝嗨了,脸通红,嘴上喋喋不休,勾住祁景之肩膀拍了拍,“女婿啊,我喜欢跟你喝酒,比我那二弟有意思多了,以后常回家,啊?”
男人冷白玉瓷般的脸也染上绯红醉意,先给老丈人满上:“一定。”
女婿倒的酒喝得更香,丁敏惠忍不住朝自家老公翻白眼,回头对顾鸢说:“晚上你俩要不回沁园吧,那边有人帮忙照顾。”
“我明天得上班。”顾鸢摇了摇头,“没事儿,他喝醉了不闹的。”
这话两小时后被猛猛打脸。
告别父母,把祁景之塞进他车,顾鸢本想去开自己车,却被从头到脚缠住。
司机第一次见自家老板这模样,无奈道:“要不您的车先放这儿吧,明天我抽空帮您开到医院。”
顾鸢没办法,只得点头:“谢谢你了。”
“夫人客气。”
车子上路,司机自觉升起前后排中间的隔板。
私密空间内,某人更加肆无忌惮。
顾鸢吸气冷静,不朝他一个醉汉发火:“祁景之,你手往哪儿放?”
男人躺在她肩上嘟哝:“借我扶一下。”
顿了顿,似在故意用呼吸烫她耳朵:“别那么小气。”
顾鸢想躲,躲不开,低头瞥了眼胸前,这是小气的事儿吗?
这是耍流氓。
他们多久没这样过了?
暌违的亲密接触,一点都不让她陌生。
心脏坚硬的外壳逐渐被剥落,她抬手覆上,他便不再扶着那里,翻掌握住她手。
两人交握的手放到她腿上,窗外热闹的街景不停闪过,车里却漆黑寂静,只能听到她轻飘的嗓音:“为什么去做结扎手术?”
“因为你不想要孩子。”醉酒的男人毫无心防,问什么答什么,“那次,你很不高兴。”
她猜到了,但由他亲口承认,又是不一样的冲击。
顾鸢低下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可如果你要和别人结婚,怎么办?”
男人没再说话,只是箍紧她腰身,呼吸绵长而均匀,像睡着了。
餐厅就在医院附近,离她租房也不远,虽然有点堵车,但十多分钟就到了。
司机帮忙把祁景之扶上楼。
两居室面积不大,一米九的男人往沙发上一瘫,空间顿时变得逼仄起来。
顾鸢倒了杯蜂蜜水放到茶几上,俯身推他:“哎,能起来吗?”
男人没骨头似的翻个身,不理。
“还说以后常回家喝酒。”想起他和老爸的约定,顾鸢咬牙切齿,“再醉成这样给你扔大街上。”
“不要。”男人翻回来,搂住她腰。
还会撒娇?
顾鸢眉毛挑了挑,想挣脱,那手臂像钢铁钳着她。
无法,她低声带着点儿哄:“祁景之,我去洗澡。”
“我也去。”
“……”顾鸢无语两秒,“你喝醉了不能洗。”
“老婆帮我洗。”他箍得更紧,好像生怕她跑掉。
那声撒娇一样柔软的“老婆”,在她心脏里横冲直撞。
顾鸢凝凝神,合理怀疑他趁醉装疯,可又拿他没一点办法。
她叹口气,摸摸他脸,嗓音带着妥协:“那不洗了,去床上睡好不好?”
怕他半夜滚下来摔死。
一声滚烫的“嗯”,火舌般钻入她脖颈。
顾鸢哄他喝完半杯蜂蜜水,费了好大力才把人扛进卧室。
“啪”一声,刚打开的电灯开关被按下,漆黑又降临,顾鸢被旋身压在齐腰斗柜边。
男人双手撑着柜沿,强烈的气息如海浪袭来。
顾鸢猝不及防被卷走一大半氧气,像被拍打上沙滩的鱼,挣扎的四肢是徒劳摇摆的鱼尾,逐渐失力。
这个吻险些让她窒息昏厥,幸好祁景之及时打住,额头抵着她额头,同样喘不匀的气,嗓音低哑地唤她小名:“西西……”
他眼底还有醉意的潮,呼吸间都是酒气,扶着斗柜的身躯却很稳。
顾鸢被他亲得浑身发软,梗着脖子,手往后撑紧:“你装醉。”
“没有。”男人轻啄一口她僵硬抿直的唇,“是你蜂蜜水的功劳。”
“……”满嘴跑火车。
紧撑的手被他按住,收拢,纳入掌心:“洗澡?”
顾鸢想到他刚刚耍赖:“不给你洗。”
“那我给你洗。”说着,将人拦腰抱起来。
顾鸢吓得瞬间搂紧他脖子:“你行不行啊别——”
别把她摔了。
男人稳步向浴室走,用吻打断她惊叫:“一会儿告诉你行不行。”
手术后第一次,他谨慎又缓慢。
保险起见,还是从床头柜里拿了之前没用完的套。
医生说头两个月依然要注意。
开始是温柔的,怕时隔太久她不习惯,逐渐看着她神情从皱眉到沉迷,半眯着眼捧着他脸颊朦胧地索吻,心底那头野兽才放出囚笼。
想起她收了男人的花,车钥匙上还挂着男人送的礼物,失控的狂潮猛烈地撞入脑海。
顾鸢浑身酥软过电,不禁带哭腔:“祁景之,你等等……”
“等什么?”他贴她贴得更紧,摇摇欲坠的枕头忽然掉到地毯上,相框也滚落,“等你想别的男人?”
顾鸢直呼痛,眼角真的溢出泪来,嗓音委屈:“什么别的男人?”
到底心疼,温热呼吸从背后安抚她:“平安夜陪你吃饭的是谁?”
温柔磋磨下,她反应渐渐平缓,怀里揉成一团的枕头也松开:“就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送你玫瑰?”尖锐牙齿咬住耳垂,像在惩罚她说谎。
“……我没答应他。”顾鸢回头看向他解释,男人深如海的眸不辨情绪,她获救般拉过他手,“都结婚了,你怎么还计较……”
“都结婚了,你也不叫声老公。”呼吸顺着脖颈摩挲。
顾鸢觉得他酒没醒透,疯了一样,一遍又一遍。
凌晨整个小区都安静了,隔壁那总是夜晚遛狗的银行客服也已经回来,金毛在楼道叫了两声,关门后再无其他动静。
卧室里的声音格外突兀。
起初她忍着,怕隔壁上下楼听见,后来再也控制不了。
浴室灯不知明灭了几回,她被抱过去的次数也数不清,直到那一盒空了,他最后一次搂紧她。
黑夜吞没了男人喑哑不甘的嗓音,每一句,都狠狠闯进她心底深处:
“说你可怜,你好意思认?”
“抛弃我十年的是你。”
“拿工作搪塞我的也是你。”
“每次半夜三更赶我走,我**就像你用完丢掉的垃圾。”
男人毫不留情地控诉,到她受不住哭了,再温柔怜惜地吻:“乖,叫老公。”
没有回应,他变本加厉。
若不是她明天要上班,祁景之还打算再拆一盒。
抱着她洗过最后一次澡,已然睡熟的女人在他怀里,呼吸温软绵长。
祁景之一动不动看了许久,低头在她发心落下个吻,才把手机调成静音,给司机发消息。
一点半,劳斯莱斯终于驶离。
今晚是他第一次留宿。
顾鸢从男人怀里醒来时,不太习惯,用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此人是她的合法丈夫。
手被握着不知道把玩了多
久,她抬起头,扫过轮廓清晰的腹肌和胸口,看见男人略微勾起的唇:“戒指呢?”
昨晚就没见她戴。
“在盒子里。”顾鸢望着他解释,“上班不方便戴。”
“昨晚吃饭也没戴。”他亲了亲她的手,原本戴戒指的地方,“爸妈肯定以为我没给你买。”
“忘了,下次注意。”顾鸢沉思了下,“不过那块宝石太大了,和我平时的衣服不搭。”
得特意穿裙子才行。
祁景之知道她平时很少穿裙子:“那再给你买个日常的。”
“不麻烦了。”
“不麻烦。”他指尖绕着她头发,“正好买对戒,我还没有。”
顾鸢:“不是送过你一个?”
男人扯了扯唇:“那是尾戒,你确定要我戴?”
单身尾戒代表不婚族,已婚则代表丧偶。顾鸢眼皮颤了下,不再多说。
“老婆。”他嗓音压低,腿也攀上来。
顾鸢蓦地感觉到什么,一个激灵把人推开:“我起床了。”
半个身子都是软的,脚刚落地,没留神踉跄了下,身后传来一声低笑,顾鸢回头狠狠瞪一眼罪魁祸首。
她还得上班,祁景之只好自己平复。
等顾鸢刷牙的时候他也过去,顾鸢递给他一袋从酒店顺的一次性牙具。
男人挤好牙膏再搂住她,从镜子里意味深长地看女人脖颈上吻痕,仿佛欣赏自己亲手打造的艺术品。
“你下次不要这样。”顾鸢漱完口严肃警告,“医院暖气开得足,穿高领很难受的。”
他低下头,沾着牙膏泡泡吻她,道歉的声音很乖:“对不起。”
“还有,喝完酒不许吻我。”
“好,直接做。”
“……”
司机已经等在楼下,车里有为他们准备的早餐,十分钟路程,足够顾鸢吃完一份早茶。
她倒没挑剔,祁景之反而皱眉对司机说:“以后不要准备港式早点。”
这是两人婚后第一次,司机照常依他的口味来准备。
闻言连忙应下来:“好的,以后按夫人的喜好。”
顾鸢摇头:“不用迁就我,虾饺挺好吃的。”
祁景之递给她擦手的湿巾:“明天带医院北街的鲜肉饼。”
第36章 第36章晚上帮你吹吹。
以前顾鸢没想过,那家店会是为她而开的。
如今是不敢多想。
两人关系已经公开,没必要躲躲闪闪,招眼的连号劳斯莱斯直接开到医院门口。
雪后的阳光照在黑色车身上,像抹了油一般锃亮,顾鸢就着一尘不染的踏板下去。
男人先她一步,绕过车头迎上来,将她没戴戒指的光滑手指握住。
冷热交织,令人心颤。
顾鸢见他左手拎着一大袋东西,喜庆红火的颜色,不禁疑惑抬眉。
男人扬了扬手,解释:“发点儿喜糖,不然人家要觉得咱不懂事儿。”
顾鸢倒没想过这些,她没吃过别人的喜糖,对人情世故也很淡泊,闻言稍微点了下头:“好。”
其实祁景之又何尝在意这些人情世故。
他从来懒得了解,也不需要。
司机看着两人牵手离开的背影,叹了一声,在手机上查询十点到开会场地的最快路线。
*
这一路被各种眼光看得头脑发晕,顾鸢第一次尝到明星般的万众瞩目。
破天荒的,祁景之也没阻止那些人偷偷拿手机拍照,只是把她握得更紧,颇有招摇过市显摆的意味。
顾鸢知道,网络上那些对她言语不善,落井下石的营销号很快要打脸,舆论风向也很快就会变。
或许他还会添一把火,让相关词条牢牢挂在热搜榜,直到家喻户晓。
这是他们这些人习以为常的权利和金钱游戏。
拥挤的电梯角落,顾鸢抬头看面前的男人。
为了避免她被挤到,他背过身,用身体和臂弯把她圈在中间。
高定西装的背后不知道被谁紧挨,摩擦。布料不会皱,但会染上令他不适的气息。
电梯里弥漫着早餐味,有一股没一股飘来,盖过他胸膛间淡淡的冷调木质香。
顾鸢知道他最讨厌这样。
平时出门,没有专梯的地方他都不爱去。
昨晚缠绵犹在脑海,身体里还有他留下的感觉,明明心底怨他不知节制,这会儿却忍不住伸手去搂他腰。
隔着黑色衬衫看不见腹肌,但已然在她脑中形成了画面,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腰腹,假装不经意触碰了下,然后从侧面环绕,双手扣住。
男人呼吸略紧,压低到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嗓音,瞬间喷热她脸颊:“别撩我。”
顾鸢蓦地缩回手。
“怎么不抱了?”漆黑的眸攫住她眼神。
顾鸢表情稍稍委屈:“你不让我抱。”
“没不让你抱。”男人很浅地勾了下唇,一副看透她心思的了然,语调不经意流露宠溺,“在外面,别乱摸。”
“回去随你怎么摸。”
“……”还挺敏感,她都没摸到什么。
到普外楼层,祁景之护着她下电梯。
护士站小姑娘一个拉扯一个,激动得眼睛发亮:“顾医生,祁总。”
有人看见祁景之手里的喜糖袋,十分应景地喊道:“新婚快乐!”
没一会儿,同事们陆陆续续聚集过来,各种祝福声此起彼伏。
祁景之亲自给他们发喜糖,玩笑语气:“多谢,早生贵子就算了啊。”
知道顾鸢不爱听这话。
“早生贵子怎么不行?”季安仁从电梯里走来,看向顾鸢:“结了婚赶紧要小孩,省得以后遭罪。”
知道领导是好意,但被催生的顾鸢脸色勉强。
祁景之侧身走到她前面,笑着递给季安仁一份:“季主任。”
“哎。”季安仁接过喜糖往白大褂兜里塞,塞不下,只好继续手拎着,语重心长地拍拍他肩膀,“抓点儿紧。”
“谢您关心。”祁景之没再说别的。
叶子琪挽着夏若胳膊笑嘻嘻问:“婚礼什么时候啊?”
祁景之:“等定下来,亲自给大家发请帖。”
“好嘞!”
分完喜糖,离正式上班还有十分钟,灯泡们识相地散了,顾鸢送祁景之到电梯间。
人太多,为免一会儿她上楼被挤,他不让她送下去。
以前没他在,每天也都是这样过的,该挤电梯挤电梯,从没在上班路上安逸地吃过一份精致早茶。
顾鸢站在熙攘的人群外,看男人矜贵挺拔的侧影,轻易融不进这市井之气,忽然觉得鼻头酸。
“对了。”祁景之把手抬到她面前,“车钥匙给我。”
顾鸢愣了下,才想起自己的车还停在昨晚吃饭的餐厅,连忙把车钥匙从包里拿出来,放到他掌心。
祁景之摊着手掌,看那枚小小的篮球钥匙扣,眯了眯眼。
顾鸢察觉到男人情绪变动,顺着他目光,顿时知道他在想什么。
笑了笑,故意没头没尾一句:“这可是我收到最重要的礼物,你不能弄丢了。”
祁景之凉飕飕看过来:“什么男人这么重要?我有荣幸见一见吗?”
顾鸢抬眉:“你不是见过了?”
“是。”他语气干巴巴承认,“见过你俩交换礼物,还见过他送你花。”
顿了顿,语调冷几分:“结婚前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以后再让我见到这个人,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跟着人群进电梯,关门前没再瞧她一眼。
顾鸢撇撇嘴,心底骂了句小肚鸡肠。
上班前,还是给他发微信,详细解释了那天的事。
祁景之:【今晚等着。】
顾鸢:【……】
【今晚你想都别想!】
祁景之:【还疼?】
顾鸢:【你说呢?】
血肉之躯,哪扛得住他那样。
祁景之:【对不起。】
这还算句人话。
【晚上帮你吹吹。】
顾鸢:【……】
她忍着,告诉自己要讲文明,才没叫他滚。
祁景之说好晚上来接,她的车便让司机直接开回家停
了。
顾鸢今天没手术,否则昨晚不会容忍他过分。
想想,男人也就嚣张这两年了,等过三十岁,体力和精力都会急转直下。
十点有一场重要会议,正在车里换干净西装的祁景之,突然没来由打了个喷嚏。
*
顾鸢上午帮刘疆带实习生开会,下午急诊会诊,收了两个病人。
回来时袁源正在磨咖啡豆,许钊在他旁边感叹:“真想不到鸢姐说结婚就结婚了,简直像做梦。”
袁源:“我还以为她不会结婚。”
许钊:“唉,我们单身大军又少了一员实力猛将。”
“你是怕老余怼着你相亲吧?”
“你不怕?”
“我怕什么?你是富二代。”袁源啧一声,“在老余那儿你可是优质资源。”
“……”许钊一时间不知道该骂他还是该揍他。
“你是不知道,我一直觉得她特酷。”袁源背对着门,并没发现本尊就站在门口,“漂亮,高冷,一女生开辆黑色大G,简直就是梦中飒姐。”
“梦中情人吧你。”许钊扯了扯自己的毛衣领,“我也穿黑的,你怎么不说我帅?”
袁源懒得看他:“出门右拐厕所照照镜子。”
许钊也懒得和他较真,提醒道:“人家现在可有老公,以后这种话别给人听到。”
袁源:“我那是纯欣赏,你少思想不健康。”
许钊接过热咖啡:“不过我倒是挺好奇,你说像她那种人,平时怎么跟她老公相处啊?祁总话也不多,两个人回家面对面加班?睡床上一个比一个高冷,不尴尬吗?”
“哟,我这才出去多久。”顾鸢假装刚回来的样子,瞥了眼许钊,“你不说我坏话嘴痒痒?”
“没啊姐,我哪敢说你坏话,我这不是替你担心么。”许钊亲自给她端了杯热咖啡来,“男人越有钱越不好管,尤其祁总那样的,不仅有钱还长得帅,你工作又忙,哪儿来时间看着他?”
顾鸢漫不经心抿了口咖啡,白大褂兜里的笔拔起来扔进笔筒,其中就有祁景之送的生日礼物。如今科室人手几支,还都贴了名,很久没因为抢笔而发生“血案”:“我看着他干嘛?我闲?还是他缺胳膊断腿生活不能自理了?”
袁源没憋住笑。
看见她笔筒里的几支万宝龙,突然眉梢一动:“姐,我突然想起来个事儿。”
顾鸢细细品着他手磨的咖啡,心情很美:“什么事儿?”
“你生日那天,那一大捧万宝龙……”袁源摸着下巴顿了顿,“不会就是祁总送的吧?”
除了祁景之,他想不出谁还有那么大手笔,如今两人又突然闪婚,答案昭然若揭。
顾鸢倚着桌子轻快地点了下头。
“卧槽!”许钊拍桌惊呼,“那我之前问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你还不承认!”
“我有不承认吗?”顾鸢十分认真地朝他眨眼,“我分明是懒得搭理你。”
对于祁景之那时是不是对她有意思,依然没回答。
因为她并不确定。
许钊瞬间垮脸:“……”
袁源一面幸灾乐祸地笑,一面把笔筒里的万宝龙插上白大褂兜,神气洋洋插了一排,无比自豪地准备去四处招摇过市:“早说是姐夫给的啊。”
如今他也算祁总太太的娘家人。
许钊不要命地继续追问:“那传闻中那个初恋,到底真的假的?”
袁源和刚回来的夏若同时用杀人的眼光看向他:“……”
夏若恨铁不成钢地踹他一脚:“我早说了,你这辈子要死在这张嘴上。”
“不至于。”顾鸢吹了口咖啡,没看任何人,轻描淡写四个字,让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那就是我。”
*
六点整,劳斯莱斯等在医院楼下。
顾鸢电话里说要去更衣室换衣,司机没挡路,停在门诊楼近处的停车位。等她出门,正好开至台阶边。
“这么点儿路我走回去也行。”顾鸢接过男人递来的热咖啡。
顶级豆子,比袁源那杯更香。
祁景之意味深长看她一眼,对前排司机说:“去珠宝店。”
顾鸢:“干嘛?”
“顾医生贵人多忘事。”男人嗓音淡而凉,“我们的对戒还没选。”
“……”对不起,她真忘了。
车直接开到一家高奢珠宝店门口,穿精致套装的店长亲自迎接,满面笑容欠了欠身:“祁总,祁太太。”
祁景之点头致意,牵着顾鸢的手踏上台阶。
店长一边将他们往里迎,一边不动声色瞄向两人十指紧握的手,暗忖什么初恋白月光,现在媒体净会瞎说。
两人分明很恩爱的样子。
也不对,从祁太太脸上看不出什么,但祁总虽不说话,却每一缕目光都黏在老婆身上。
“两位是想选对戒是吗?”来之前严旭打过招呼,“祁太太喜欢什么款式?需要多大钻?我给您推荐推荐。”
“不用太大,日常一点的。”顾鸢随手指了指柜台里一枚钻戒,“比这个小一半,有吗?”
“这是三克拉。”店员笑了笑,“一点五克拉我们店面上没有,在仓库,店面上最小三克拉,您看中款式可以去仓库帮您拿,不过您确定要这么小吗?”
说着,转眼看向祁景之。
男人依旧握着妻子的手:“就听她的。”
买大了她不喜欢戴,也没意义。
顾鸢浏览着橱窗里闪闪发亮的铂金钻戒,被晃得眼晕,头顶磁沉的嗓音飘下来:“你不是说我戴玫金好看?”
“你现在不是不喜欢玫金?”顾鸢抬头。
自从回国见到他,所有配饰都是冷银色,连袖扣也发不出一丝暖光。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拉过她手,把人往另一片橱窗带,望向店长说:“我们看看玫瑰金。”
店长连忙跟过来:“好的。”
顾鸢被他握得浑身发热:“祁景之,我要试戒指。”
她示意他松手。
男人终于放开。
顾鸢指了指一枚经典六爪单钻,店长开柜台锁拿出来,小心搁在丝绒盘上:“您可以再多选几个对比一下。”
想着平时戴单钻低调,她直接忽略满钻戒臂和围镶等复杂款式,祁景之敲了敲玻璃:“这个也拿出来试试。”
为她选了一枚满钻戒臂的方型围镶。
顾鸢觉得太高调,皱了皱眉。
可真当两只一块儿上手时,围镶的漂亮吊打单钻,只不过钻也更大了。
祁景之执起她手,中肯评价:“这个好看。”
“其实围镶也不算太高调。”店员笑着附和,“钻石总是越亮越好看的,太太您穿衣风格简单,又有气质,完全可以选复杂点的钻戒,围镶真的很适合您手型。”
顾鸢对镜犹豫了下,转身问祁景之:“你觉得这个更好看么?大不大?”
“五克拉不算大。”男人一脸认真,“已经很小了。”
在此之前,他从没想过会只给新婚妻子买五克拉的钻戒。
顿了顿,又说:“前提还是你喜欢。”
否则和蓝宝石一样放家里吃灰。
顾鸢摘下那枚单钻,又转动手指欣赏了会儿围镶款,下定决心:“麻烦给我看看搭配的男戒。”
男戒款式不多,好选,很快便敲定。
准备付款的时候,祁景之对她说:“我帮裴樾取个手表,去车上等我。”
店长眼珠子动了动,裴总似乎没定制手表,但也不多嘴,笑盈盈地带顾鸢出去。
祁景之回到刚才挑选的柜台,指着其中一套她看过几眼的限定款珠宝:“这个也给我拿上。”
第37章 第37章老公住你家,有问题吗?……
一上车,祁景之就把戒指盒递给她。
顾鸢接过来,指尖抚触光滑的红色外皮,掀开盖子,女款钻戒和男款素戒并排
依偎在里面,暖暖的玫瑰金色。
刚试戴的时候她没看够,把男戒拿出来,在他眼前晃了晃。
祁景之笑着伸出手。
顾鸢喜欢看他的手,骨骼修长骨节匀称,没被过度晒过的白皙,和她消毒水泡出来,无菌手套闷出来的白不一样,皮肤自然健康的光滑,连手背血管爬行的脉络都让人觉得有艺术感。
她缓缓把戒指推进去,男人反握住她左手,将钻戒也给她戴上,继续握着。
隔板没升,司机在前面,两人静静凝望着彼此。
顾鸢心思恍惚,像回到十二年前的夏天,每当独处的时候,他们也会这样望着。
隐秘的少年心事都藏在眼神里。
可错觉毕竟是错觉,如今一切都变了,顾鸢微垂下眸,却舍不得抽回被他握住的手:“我真的不用去见见你爸妈?”
原本她没想过主动提,可那次他父母亲自到家送礼,她却没出现,一直觉得过意不去。
“如果你真心想见,就跟我回去一趟。”祁景之望着她颤动的眼睫,“否则也不着急。”
顾鸢听懂他意思,只是因为礼物就算了,等到正式议婚那天,和父母一起见也一样。
若她不想和他的家庭牵涉过深,不用勉强。
“不是不想见。”思虑再三,她还是觉得不能失礼,不能所有压力他一个人扛,“你安排一下吧。”
就算公婆对她不满意,也总要面对一次。
祁景之认真看了她片刻,握紧她手:“好。”
车停在楼栋前,两人刚下车,司机便搬下来一个黑色大箱子。
顾鸢愣住:“这什么?”
男人轻描淡写,理所当然:“我的行李。”
“……”顾鸢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要住我这儿?”
“周一到周五我住你这儿,方便你上班。”祁景之接过行李箱拉杆,“周末如果你愿意,我们去别墅,或者也可以一直住你这儿。”
“不是……”这人登堂入室也太积极,顾鸢一时反应不过来。
“老公住你家,有问题吗?”他望着她,人畜无害地笑了笑。
“……”没有问题。
她只是万万没想到,结完婚他就像换了个人,死皮赖脸一点不见外。
祁景之一手拉箱子,一手握着她,众目睽睽下进电梯。
正是下班高峰,电梯里还有一个中年男人带小孩,和两个上班族。
小孩抱着男人的大腿:“爸爸爸爸,门口那辆车车好漂亮,我要。”
男人额头青筋跳了跳,揉揉自家儿子的脑袋,低声:“那太贵了,爸爸买不起。”
小孩回过头,扯着爸爸裤子指了指后面的祁景之:“那你找叔叔借不就好了。”
两个上班族闷头笑起来。
顾鸢也忍不住笑,中年男人忙把儿子搂到前面,歉意地望着祁景之:“抱歉啊,孩子乱说话,您别放心上。”
“没事儿。”勾起的唇淡而温和,“童言无忌。”
说话时,祁景之看了男人面前的小孩很久,后来小孩也从爸爸胳膊缝隙里偷看他,两个人相视一笑。
家里有食材,顾鸢去洗澡的间隙,祁景之已做好晚餐。
顾鸢问他什么时候学的做饭。
男人回答得言简意赅:“大学时候。”
顾鸢听出他不想深入这话题,便不再问。
手机亮了一下,是池靳予发来的:【我老婆想加你微信,可以吗?】
顾鸢瞄了眼祁景之。
男人抬眸:“怎么了?”
顾鸢:“你妹妹想加我。”
“没事儿,不愿意就不加。”
倒没不愿意。
如果是公婆,她或许还要一番心理建设,但年轻人之间没那么多顾虑。
再说南惜也是顾月满朋友。
顾鸢给池靳予回复,没多久,一个好友申请发过来:【嫂子我是惜惜~】后面跟了串可爱的表情。
惜惜,西西,谐音的名字,顾鸢不禁勾了勾唇,瞬间想起在国外有次看他的访谈,有人问他创业公司的名称是取自兄妹名字的谐音吗?男人笑了笑,不置可否。
此后所有人都知道,“西景科技”的西,指的是他妹妹。
祁景之有多宠亲妹,全世界都知道。
顾鸢没再任思绪乱飞,通过申请,给对方也发了个可爱的“你好”表情包。
聊几句,顾鸢好奇地点开南惜朋友圈。
最近几天都发了美食,有家常饭菜,有漂亮糖水和精致的茶点,通过文字看出来,全都是池靳予的手艺,表面晒美食实则晒老公。
池靳予和祁景之虽然是好兄弟,家世也相当,但幼年经历完全不同。
池靳予是吃过苦的,什么都会自己做。
可祁景之是不折不扣的金尊玉贵,君子远庖厨践行典范。
顾鸢那会儿跟他开过玩笑,问他一辈子不进厨房吗?
那人回答得很果断。
她又故意问:“那以后你老婆做给你吃?”
两人正处暧昧期,那层窗户纸还没捅破,但他依然求生欲满满,表情和语气都真诚:“我家又不缺保姆,哪轮得到老婆做饭?”
回忆刹停,顾鸢看着桌对面男人,想起他在厨房忙碌时细致耐心的模样,唇角不禁勾起浅笑。
“你学做饭,不会是因为池靳予吧?”她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一句。
男人夹排骨的筷子一顿,眼睫微颤地垂下目光,睫毛挡住此刻的神情:“怎么可能。”
顾鸢笑着咬了一口拔丝土豆,格外甜。
饭后,她把餐具放进洗碗机,擦擦桌子,祁景之收拾好灶台便去洗澡。
顾鸢脸上敷着片面膜,把他行李箱里的衣服挂上,打开箱子另一边拉链时,被那一盒盒套晃了眼睛。
嘴角抽搐,面膜都崩了,不知道还以为他是套贩子。
顾鸢冷静了下,把那些东西整齐码在床头柜抽屉,其余生活用品留着他自己放。
面膜揭下,去厨房洗了把脸,便窝在沙发上刷沙雕小视频。
平时工作太占脑子,偶尔歇下来,不用写论文也不想看文献的时候,她更喜欢这些毫无营养的东西,让自己彻底放松。
可大数据很恐怖,刷到的沙雕小视频偶尔也和医学相关。
一个女孩去看医生,医生问她什么病。
女孩:“我不孕不育。”
医生说不孕不育男方也得检查,不见得是她自己的问题。
女孩说确定是她自己的问题,结婚一年都没有怀上。
医生面色复杂,只听她继续说:“期间我偷偷换过几个人,也没怀上。”
医生:“……”
顾鸢抱着抱枕笑抽了,突然一不留神,被人从沙发上拦腰抱起。
手机上的视频还在循环播放,她攥紧男人浴袍领子:“干嘛呀?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这屋不大,没几步就进了卧室,她整个人陷入柔软的大床,手机被拿走,摁灭,静音,扔到床头柜上。
男人俯身双手按着她膝盖,顾鸢脑袋一麻,想挣脱,却被固定得死死的,下半肢体纹丝不动。
屋内黑暗,他双眸更黑,简直快要吞噬掉她。感觉到危险,连脚趾都在用力:“我说了今晚不行……”
玫瑰香扑鼻而来,是男人用过她的沐浴露,余味沾染在身上,被炙热的体温烫到剧烈蒸发。
那香味将周围的空气都浸透,连同她逐渐空白的大脑。
“不是说疼?”他吻了吻她轻咬的唇,“怪我,帮你吹吹。”
温热的香气倏然远离,按着她的手抬起来,往前压,呼吸俘获了另一片馨香,也是玫瑰味。
初绽的玫瑰还带着露珠。
他继续亲她,唇与唇柔软相依。她根本无力招架回应,呼吸随着男人舌尖的裹卷和吞咽,被悉数掠夺。
“还疼吗?”他抬起眸温柔地问。
她的手还在他头顶,维持着毫无作用的推拒,就在刚才十几秒钟,掌心到手臂都出了层汗。
双眼望着他身后邈远的虚空,额角纤细的淡青色脉络在余韵中颤动。
祁景之把她抱进怀里,没再亲,黑暗中薄唇格外透亮,像吸过人血的男妖精。
顾鸢歇了会儿,去浴室洗澡,出
来时祁景之刚喝完一杯水,茶几上还有另一杯,给她倒的。
他递给她,拍了拍自己的腿。
顾鸢捧着杯子侧身坐上,一边喝着,一边看向他脖子。
刚没注意他脖子上戴了项链。
准确来说那并不是项链,是她送给他的玫瑰金尾戒,被他用同样颜色的链子穿起来。
她抬手摸那枚戒指,想起她送他那天,原本是浪漫的七夕节,她却说了一些绝情的话。
从回国到现在,她说过很多绝情的话,每句都记得清清楚楚。因为那一句句不仅刺伤他,也都狠狠扎在自己心里,时刻提醒着她不要做梦。
柔嫩的手摩挲戒指,不可避免碰到他颈部潮热的肌肤,男人喉结滚动,压低嗓音克制:“在想什么?”
顾鸢定定望着掌心素得不能再素的戒指,她本想刻点什么送给他,最后发现什么都不能说,因此连一个图案都没有。
她嗓子还干着,声音微哑:“做梦一样。”
祁景之捏住她下巴,转过来,唇贴上一吻,紧接着轻轻一咬。
咽下去又喝过水,但唇齿间依然有她的味道:“还像做梦吗?”
那一记啃咬令她震颤,不疼也不痒,是深入骨髓的麻,让她想起被浪潮抛起的那一瞬间,他唇舌柔软的触感。
昏了头,回吻上去。
祁景之被她勾得热烈狠厉,来势汹汹,从茶几抽屉里拿了东西,将人抱倒在沙发。
直到不知哪来的手机铃声划破暧昧的气氛。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循着声,从厨房备菜架上找到自己手机,接通后说的便是粤语。
语气不像闲聊,应该是正事,许是知道她听不懂,便没去阳台回避。
顾鸢没等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被揉皱的睡衣,回到卧室。
祁景之边讲电话边跟进屋,上床,再把人抱入怀。
他讲粤语时声线偏低,和京腔很不一样,她听不懂也觉得应该很地道。抛去他祖籍港岛不说,比她听过的TVB演员也更性感。
是无比适合调情的语调。
之前在寿宴听他大哥南清曜,顾鸢只觉得听不懂,可这会儿听他讲,她却很想知道什么意思。
心痒痒的,带着不甘。
等他终于挂电话,顾鸢也只听懂最后一声“拜”。
“怎么了?”指腹刮过她低垂的睫毛。
顾鸢抬眸看他:“你们家人,平常都讲粤语吗?”
“不是。”他低头吻她眉心,“我爸早就入乡随俗了,虽然普通话讲得不好,但日常交流没问题。港岛那边的亲戚见面不多,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我没有负担。”嘴上说着,她却无意识地用脚去划他的小腿。
男人呼吸一凝,手掌掐住她腰,顷刻把人转了个面。
被窝里暖烘烘的,还在升温,像有火在烧。
“祁景之……”她推了推,“睡觉。”
他好整以暇盯着她眼睛:“我看你胡思乱想也睡不着。”
“……”溺在他眸底那几秒,男人的唇滚烫压下来。
被攫走的呼吸化作一声声难耐的呜咽。
台灯被按灭,雪籽啪啦敲打着窗户,像漆黑浓夜里此起彼伏的双重奏乐。
“bb。”氤氲热气冲散他克制低沉的话音,顾鸢把脸埋入枕头,被衔住的耳垂如火烧,颤抖尾音渗入耳膜,“我没忘过你。”
最后一句她依然不懂,但触及灵魂的震颤,让她将他的手臂抱得很紧。
他也握着她,一同看到泛白的天光。
男人侧躺下来,将她从背后搂住,久久望窗外的雪。
左手握着左手,冰凉的戒指也摩擦出暖意。
顾鸢痴看着交缠的指尖:“祁景之,你再叫我一声。”
低哑音调沉入她发丝:“bb?”
顾鸢笑了笑:“好听。”
她的手被牵起来,碰到男人温软的唇:“我叫你bb,你是不是该叫我老公?”
第38章 第38章你很好,没人会不喜欢你……
顾鸢常觉得这一切美到不真实,特别怕醒来一场梦的时候,便会拿出两人的结婚证看。
当他们身体相依,彼此包容,耳中灌满他温热的气息和情话,是她觉得最安心的时刻。
荷尔蒙的翻涌和理智的溃散能让人忘记一切烦恼和担忧。
包括尚未谋面的他父母对她的态度。
南家是顶豪家族,放眼整个京圈,南家办事最体面。亲自去她家送礼并不能表明什么,就算为了家族体面,出于那个阶层的涵养和格局,祁玥和南俊良也会那么做。
交织的气息滚烫缠绵,一声“老公”就要到嘴边,被她硬生生咽下,攥着他的手背过身:“我困了。”
“困了就睡吧。”祁景之将她握更紧,用四肢牢牢锁住,仿佛生怕她消失。
“能不能别抱这么紧?”顾鸢和他商量,“你身上好热。”
暖气已经够热了,他胸膛就像个火炉。
他低声问:“是不喜欢,还是不习惯?”
她知道如果说不喜欢,他一定会放开,却还是说了实话:“不太习惯。”
以前他都是夜里离开,不会与她同床共枕。
“那就试着习惯。”他稍稍给两人之间留了点缝隙,却还是搂着,将她困在自己的领地中,“以后我都会在。”
简短而淡然的语气,像一句承诺。
顾鸢闭上眼,安静感受他的体温,在一片炙热中香甜入梦。
*
今年是个寒冬,圣诞后雪一直下着,断断续续,总也不停。
和祁景之父母见面的时间定在12月31号,今年的最后一天,正好连着元旦。
顾鸢因此和刘疆换了班,放两天假,2号晚上开始值班。
31号下午祁景之过来接她,直接去往龙湖。
“我这样可以吗?”顾鸢转过头给他看自己在医院更衣室火速化的妆,“这个口红颜色合不合适?”
太淡了怕没气色,太浓怕长辈不喜欢。
祁景之若有所思看着她:“好像太红了。”
“那我擦擦……”
“不用。”
男人抬起她下巴,一个轻吻落在她唇上。
隔板挡着,司机看不见,他按住她后退的脖子,由浅入深。
很久才舍得退开,灼灼目光盯着她色泽均匀,比先前更饱满的唇,哑声:“现在好了。”
他觉得她不需要口红,也不需要脸上那些说不出名字的霜霜粉粉,天生吹弹可破的肌肤,毫无瑕疵的白皙,只要被他亲一会儿,唇瓣和脸颊都是自然的红,比什么化妆品都好看。
她清澈的眼底也褪去平日冷色,有种被疼爱后的楚楚可怜,他很喜欢,舍不得挪开目光。
顾鸢感觉到他从未离开的视线,脸越来越热,轻咬了一下唇瓣:“……我想照镜子。”
“好。”喑哑气声带着克制,他放开她。
顾鸢打开随身的小镜子,检查妆容。
口红淡了,却有种天然的饱满水润,想起刚刚那个吻,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粉扑淡淡定了一层妆。
龙湖山庄离市区很远,顾鸢一开始觉得远点儿好,让她有时间做足心理准备,可坐在车上越久,心底却越焦虑。
她侧头看了男人好几眼,不久前祁景之接了个电话,便拿出笔记本电脑加班。
他还能有心思加班。
顾鸢没来由一阵躁。
“怎么了?”身旁人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关上电脑。
顾鸢看过去:“你工作处理好了?”
“没有,不着急。”电脑包放到一边,他握起她手,“先解决你的事儿。”
顾鸢垂眸:“我什么事儿。”
“你紧张。”
“……我没有。”
“呼吸都乱了。”手指慢慢摸索到她腕间,指腹搭在脉搏处几秒,轻笑了笑,“心跳很快。”
“……”她无从辩驳。
“西西。”祁景之低声唤她小名。
“嗯?”
“你很好,没人会不喜欢你。”
心底的高墙好像轰隆隆碎了一地,幽暗城池内阳光洒落,弥漫着清新的柑橘调,是昨夜她床单里的香味。
顾鸢凝了凝神:“今晚你家有几个人?”
“我爸妈,管家和保姆,其余人放假了。”他把玩着她的手腕说。
“不会有很多亲戚吗?”顾月满去薄家见家长那天,被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亲戚吓到,向她求助时的模样还记忆
犹新。
“不会。”他抬起她的手亲了亲,温软的唇落在钻戒上,带着安抚,“池家家宴,我妹也不在。”
顾鸢点点头。
其实倒有点想见他妹,寿宴见过一次,觉得小姑娘很可爱,从她发的朋友圈也能看出,是个有点小作,但阳光善良的女孩子。
“说了让他们别太大阵仗,吓到你。”祁景之笑了笑。
顾鸢硬着头皮一脸镇定:“我有那么容易被吓到?”
指腹轻轻摩挲她手腕跳动的脉搏:“那你这心跳,难不成是因为我?”
说话时他略微倾身,高大的阴影笼罩住她,柑橘调香味更近了。
结婚前,他身上多是冷调木质香,如今却只沾染她屋里的香。
男人呼吸压迫下来,若有似无的暧昧,比亲吻更令人心乱如麻。
前座传来司机的声音:“老板,到家了。”
祁景之意味深长看着她颤抖的眼睫:“进地库。”
司机:“好的。”
顾鸢那次来参加寿宴,是在院门口下的车,再由司机开到当天指定的停车位置。
今天才知道,龙湖山庄有这么大的地下车库。自动感应的流光灯,星空顶,连地面都是水磨石材质。
角落暗处的一排豪车看上去像许久未用,劳斯莱斯停在离电梯最近的位置。
顾鸢轻轻吸了口气,平复震耳欲聋的心跳。
司机把准备好的拜访礼物拎下车。
顾鸢没时间操心,都是祁景之让严旭准备。
头发花白的男人笑呵呵从电梯口迎上来,帮忙提东西,顾鸢记得这位似乎是管家。
祁景之为她介绍:“这是严叔。”
顾鸢微笑着点了点头:“严叔好。”
“少奶奶好。”严叔笑眯了眼,脸上皱纹挤成深壑,更添慈祥。
搬礼物这一会儿,没人注意电梯从负一层到了二层,再下来。
直到严叔按了墙上按钮,门打开,花枝招展的女孩从里面窜出:“surprise!”
牵着顾鸢的男人嘴角一抽:“祁书艾,你来干什么?”
“来给我嫂子掠阵啊。”祁书艾越过他跑到顾鸢旁边,挽住她,“我今天不是你那头的,你管不着我。”
祁景之:“懒得管你,手从我老婆身上拿开。”
“就不!”祁书艾把她胳膊搂紧。
左边男人牵着她手,右边女孩身躯软软地贴着,顾鸢心跳更平复了些许。
终于踏进寿宴那天不曾涉足的主楼,奢华的纯法式装修,一步一景,数米长的水晶灯从挑空顶部垂下来,由旋转梯围绕着,折射出明亮璀璨的光芒。
祁景之向她介绍完保姆陈阿姨,陈阿姨倒来茶水,顾鸢道谢接过。
楼梯上有脚步声靠近。
顾鸢仰头看,是相偕而来的祁玥夫妇。
心脏一下蹦到嗓子眼,祁书艾拍拍她胳膊内侧,似在安抚。
同时叫了一声:“姑姑,姑父。”
“爸妈。”祁景之顺手把茶杯放旁边柜子,上前搂住老婆的肩,“我带顾鸢回来了。”
顾鸢温婉礼貌地打招呼:“伯父伯母好。”
祁玥见兄妹俩一左一右,生怕媳妇被吃了似的,嗔怪地看了眼自家神情严肃的老公,率先上前来,脸色温柔:“愣着干什么?快坐过去准备吃饭。”
中西厨和中西餐厅都是分开的,祁玥朝侄女使了个眼色,替代祁书艾的位置,领着顾鸢往中餐厅走:“景之说你喜欢中餐,特意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菜。”
婆婆态度和善,顾鸢心底踏实了些:“谢谢伯母。”
“谢什么,都是一家人。”祁玥拉住她手,回头示意慢吞吞的南俊良跟上。
落座时,祁景之和祁书艾各在她左右,像两个保镖。
而她对面正是那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南俊良,所以保镖的作用,聊胜于无。
顾鸢表面镇定实则拘谨,几乎不敢抬头,偶尔不小心和威严的公公对上视线,心脏都会猛跳一下,然后尴尬地笑笑。也不等南俊良回应什么表情,仓促撇开。
中途,南俊良终于开了次口:“你和你的亲生父母还有联系吗?”
桌下,祁玥踹了他一脚。
公公的港普口音,顾鸢用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笑容浅淡:“没有,他们都不在了。”
祁景之左手越过她双腿,寻到她的,轻轻握住。顾鸢回着公公话,没看他,却将手掌翻过来十指相扣。
祁书艾悄悄拍了张两人牵手的照片,发给远在港岛的南映雪。南惜今天在池家家宴,便没打扰。
南映雪回了句:【总算开窍啦,急死我。】
祁书艾:【就是姑父今晚太严肃了,真怕嫂子扛不住。】
南映雪:【大伯就是纸老虎。】
祁书艾:【纸老虎装得也挺吓人,嫂子又不知道。】
刚听到顾鸢说亲生父母已去世,南俊良脸色微变。但纵横商场大半辈子,少有人能轻易看出他情绪。
桌下,他又挨了老婆狠狠一脚。
片刻后,再次开口,却是对着祁景之:“听说你们两个没签婚前财产协议?”
“我们又不是联姻,签什么协议?”祁景之轻描淡写瞄了眼父母,“您跟我妈不也没签?”
南俊良:“那我跟你妈是自由恋爱,情比金坚。”
小老头用港普说了句成语,祁书艾差点笑喷。
“谁和你自由恋爱了?”祁玥一脸嫌弃,“明明就是你死缠烂打,非要跟我来京城,赶都赶不走。”
南俊良吃了瘪,压低嗓音哄老婆:“bb,给我点面子。”
祁玥往他碗里扔了个卤鸭嘴巴:“吃什么补什么,不会说话就闭嘴。”
说完拿公筷,把肉最肥嫩的鸭腿夹给顾鸢:“多吃点儿,你公公嘴笨,就爱得罪人,不要理他。”
祁景之依然握着她左手,直到晚饭结束也没松开。
后来顾鸢去了趟厕所。
出来时,父子俩站在一楼花厅的落地窗前,因为背对,没发现她经过。
顾鸢没想偷听人讲话,也听不懂。
他和他父亲说粤语,两人语气都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在聊她。
顾鸢整理了一番心情,去客厅。
打扫卫生的陈阿姨朝她笑,客气礼貌地唤少奶奶,顾鸢也笑着点头:“您辛苦了。”
祁书艾晚上要见男朋友,吃完饭就离开,顾鸢站在华丽的客厅,突然觉得世界空旷。
直到祁玥从楼上下来,温柔唤她:“鸢鸢。”
顾鸢回神浅笑:“伯母。”
祁玥牵住她坐到沙发上,打开手里精致的黄花梨木盒。
里面是一对翡翠镯。
“臭小子说结婚就结婚,打我个措手不及,知道你们年轻人不喜欢老物件,这镯子是我前些天亲自飞去缅甸挑的石头,让师傅打磨的时兴款式。”祁玥执起她手腕,把冰紫飘翠的手镯圈进她手腕,凉意中有着自然的温润感,“果然不错,你手腕细,适合泥鳅背。”
顾鸢眼眶微热:“谢谢伯母,我很喜欢。”
“他爸这个人比较慢热。”祁玥为丈夫今天的态度解释,“不是针对你,不要放在心上。”
顾鸢点点头:“好。”
第39章 第39章她还是好喜欢他。……
顾鸢知道,这话安慰她的成分多。
像南俊良那等身份的人,理想中的儿媳人选绝不是她。
能做到今天这样已经算给面子。
“对了,要不要去楼上看看?”话点到即止,祁玥不想再提那人,让儿媳再有压力。
顾鸢还没搭腔,走廊里传来祁景之的声音:“妈,我们得走了。”
祁玥惊讶回头:“这么早就走?”
“今天是跨年夜。”男人毫不避讳地牵起老婆的手,“您不想和我过,我们也不想和我爸过,各过各的吧。”
“这死孩子。”一番歪理,祁玥又瞪又笑,拿他没办法,“那你俩去过二人世界。”
说着叫南俊良出来送人。
“别叫了。”祁景之说,“楼上打电话呢。”
祁玥:“那我送你们一截。”
在电梯前,握着顾鸢的手要她以后常回来玩。
随后严叔把两人送到地库。
车缓缓驶离,顾鸢从后视镜看见严叔一直在挥手,脸上挂着慈祥的笑。
“你们家管家真好。”她轻声感叹。
“严叔看着我和我妹长大。”祁
景之回完一条工作信息,把手机扔一旁看向她,笑了笑,“怎么,心情不好?”
顾鸢弯唇摇头:“没有。”
婆婆友善,已经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祁景之仿佛看透她心思:“我爸不是不喜欢你,他这人就这样,能让他好好打交道的异性只有我妈和我妹。不光是你,很多表妹堂妹都怕他。”
“你不用解释,我懂。”顾鸢心里明镜似的,“我没放在心上。”
男人扬眉,盯着她故作镇定的脸:“你懂什么?就会一个人瞎想。”
“我没有。”顾鸢淡淡垂下目光,“你也说了,结婚只关乎我们,除非有一天你食言,至于你家人喜不喜欢我,我可以不在意。”
祁景之无声叹了叹,把人揽入怀:“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妈喜欢你,我两个妹妹也很喜欢你,其他人都不重要。至于我爸,多说无用,你慢慢相处就会明白。”
顿了下,吻落在她发心:“当然,你不想相处也没关系,我们过我们的日子。”
鼻头一阵酸意涌上,她在怀里闷闷地叫他:“祁景之。”
“嗯?”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承认,她还是好喜欢他。
时隔多年,比当初更喜欢他。
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欢,就像强压在冰川下的火种,一旦燃烧,便足以吞噬一切。
*
祁玥到楼上书房,正听南俊良打完最后一句电话,收了线朝她望过来。
“景之和鸢鸢走了。”祁玥没好气扯了扯唇,“死鬼,对儿媳妇笑一个,要你老命是吧?”
“bb,我——”
“少哄我,没跟你开玩笑。”祁玥打断他欲言又止的声音,“我知道你想什么,你儿子金贵,你想给他配个门当户对的,那也得他愿意啊。你看看这些年,他身上有一点儿活人气吗?抽烟喝酒熬大夜,把自己往死里折腾,谁劝都没用。”
“我都怕我以后要白发人送黑发人。”祁玥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睛:“两个孩子的事儿你也知道了,景之为她等那么多年,好不容易修成正果,要因为你,害他俩过不好,害我儿子又变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我跟你离婚。”
“说什么呢,哪就至于离婚了。”南俊良慌了神,一脸不值钱地陪笑过来,搂着妻子低声下气,温柔地给她擦眼泪,“好了,我错了,你别气成这样。”
祁玥收住眼泪,没表情地看他:“不是会笑吗?”
“……”
“下次他俩回来,你就这么笑。不然我有法子让你哭。”
“可我只会对你这么笑。”
祁玥踹他一脚。
南俊良抱紧她,趁机吻她,哄她,又沉又嗲的低音炮往耳朵里钻:“老婆唔好嬲啊,我错啦……”
祁玥耳朵像烧起来,晕上一层粉色,戳了戳男人胸口,语气稍软:“景之说鸢鸢听不懂粤语,以后你控制一下,不要让人家心里不舒服。”
“好,都听老婆的。”
*
今天跨年夜,顾鸢同意回别墅去住。
他家也不能长期没人。
祁景之给她看更改过的房产证,上面是她的名字:“暂时留我这儿,等你新房装修完,放到那边保险箱。”
现在毕竟是租房,顾鸢认同他提议:“好。”
“西西。”男人把她放腿上坐着,亲了一口温软的唇。
顾鸢眯一眯眼:“嗯?”
吻逡巡到耳后,激起阵阵酥麻:“有话跟我说吗?”
心脏密集震动着,隔着布料温热摩擦,洇透,她思绪也早已云里雾里。
“那我先说。”男人不急不缓,像故意拖延。
她的手放上他腹肌,将边缘攥入指尖,轻扯。
祁景之表情无奈:“大好时光,想跟你聊聊风花雪月,你脑子里就只有这?”
“你想风花雪月,它想吗?”顾鸢手指轻戳布料空荡处。
男人呼吸一紧,闷笑,手不示弱:“你也没好到哪儿去。”
顾鸢不想再浪费时间:“上楼。”
祁景之就这么端着她起身,顾鸢四肢全绕紧他。
刚走两步,手机铃响。
祁景之压下烦躁,轻轻把她放岛台椅子上,接听:“喂?……好,我知道了,没事儿。”
男人眉心短暂一皱,被顾鸢捕捉到那瞬忧色:“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祁景之把手机静音,扔岛台上,“池家家宴出了点儿意外。”
顾鸢猜到和南惜相关,探究的眼神依旧望着他。
祁景之摸摸她头发,分毫不瞒:“打电话的是徐医生,他堂弟是池家的家庭医生,说家宴上池昭明喝醉酒闹事,惹南惜不快,人被池靳予揍了一顿,半死不活。他弟弟正吃团圆饭呢,被叫过去处理烂摊子,徐医生就给我打了个电话。”
顾鸢:“那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她知道一直以来,妹妹是他最疼爱的人。
就算与全世界做对,他也不会让妹妹受委屈。
池昭明劈腿那次,他赔上自己的名声和前途也要雇人去打。如果不是池靳予暗中压下监控视频,足够他去警局吃一壶,整件事不会那么快揭过。
“她有老公,我去干什么?”男人轻描淡写地勾唇,抬起她下巴,“池靳予不会让她受委屈,我去,越界了。”
“我只管我自己的老婆。”说着,吻压下来。
他们再没上楼,祁景之抱她坐到观景窗前的藤椅中。藤椅摇摇晃晃,有节奏地吱呀作响。
从这个角度,结冰的湖面泛着银白色光,萧索枯木守卫着围墙。远处铁门外,依稀有偷窥豪宅的外地游客。
顾鸢知道是单面玻璃,却依然怕被人看到,祁景之惩罚她不专心,把她捧得高高又放下,再亲她哄她,抚慰她颤抖的肩。
直到她肚子饿出了响声,才被饶过。
藤椅坐垫被扔进一楼洗衣机,顾鸢穿着男人的衬衫走回厨房,他正在炒番茄意面。
走近了,浓浓的番茄香勾起唾液分泌。
“这种时候,你是不是应该抱我?”祁景之没有回头,轻而淡的一句飘进她耳朵。
顾鸢倚在岛台边缘笑。
祁景之摇头轻叹:“真该让你看看,南惜是怎么黏她老公的。”
“那你就后悔吧。”顾鸢说,“我没你妹妹黏人。”
“不后悔。”
顾鸢心口一颤。
“我不是随随便便结婚的人,也不会轻易推翻自己的决定。”锅与铲碰撞的声音,番茄酱咕噜冒泡的声音,仿佛将男人磁沉的话语熔在其中,也泛着酸甜味,“人生没有万全,我已经很满足。”
那一刻眼眶翻涌,顾鸢突然很想去抱他。
祁景之没再说话,认真做好这碗面。
零点,跨年烟花升起时,顾鸢趴在他怀里,脸颊贴着他汗湿的胸膛,望向五彩斑斓的夜空。
每一声璀璨的巨响,都伴随着男人胸腔的震动,与她颤抖的心跳同频。
*
“麻烦你了,真不好意思,回头请你吃饭。”叶子琪无比抱歉地挂了电话。
叶子琪是家里的二胎妹妹,父母都已退休,每年天一冷就去南方长住。
元旦三天假,叶子琪过去探亲。
刚收到季安仁消息,说论文表格格式有问题,租住的民宿又没有电脑,只好找顾鸢帮忙。
祁景之叫她吃早餐,顾鸢顺便问他借电脑一用。
男人给她豆浆里加了勺蜂蜜:“自己去书房用,密码你生日。”
顾鸢压下心底惊愕:“谢谢。”
闻言他又扔进去一勺。
顾鸢瞪圆眼:“你想甜死我呀?”
祁景之带着点儿怨气瞥她:“再跟你老公说谢谢。”
“……”顾鸢嘴角一抽,“不用谢,满意了吧?”
“不满意。”他垂眸切下半块三明治,“你应该重复昨晚的话。”
顾鸢迷惑:“昨晚什么话?”
男人意味深长的眼神,像杯子里的
蜂蜜拉丝:“老公好棒。”
“……”耳尖红云腾起,顾鸢狠狠剜对方一眼,“闭嘴吧你。”
在理智尚存,头脑清醒时,她绝对说不出那话。
吃过早餐,顾鸢上楼去书房借用电脑。
接收了叶子琪的论文文件,按照她的截图标注来修改,不麻烦。
修改完发给叶子琪后,为了保护她的论文著作权,先把桌面上的文件删了,然后点开文件访达,看有没有缓存记录。
在密密麻麻的记录中,一串标题突然吸引她注意——第九届海城肿瘤学科医学峰会现场(2)。
鼠标挪到上面,不受控制地点开。
是演讲当天几个小时的完整视频,包括陆珩那段。画面和收音的清晰度都是官方级别。
峰会三天,他偏偏向主办方要了这一天,对他来讲应该没多大意义的视频。
顾鸢心口一颤,想起她那只被踩坏的录音笔。
第40章 第40章今天这么黏人?
“等你忙完我们出去吧。”顾鸢下楼,对正在检修机器人的祁景之说。
男人手里拿着复杂的零件,忙中递给她一个短促而认真的眼神:“想去哪儿?”
“去哪儿都行。”顾鸢坐在窗前榻榻米的蒲团上,双手撑下巴,难得专注而直白地盯他,“今天过节,在家宅一天不合适。”
“想跟我约会就直说。”他看过来,满脸玩世不恭的调笑。
“……”顾鸢转过脸懒得理他。
虽然他说的也没错。
两人在家闲着无聊,无非又是床上那点事儿,他也总抱怨她天天只想着那点事儿,只馋他身子。
可明明他自己每次也很兴奋,比她要持久上瘾得多。
呵,男人。
机器人部件复杂,顾鸢坐在这儿看了半个多小时,祁景之终于忍不住问她:“你老看着我干什么?”
顾鸢眨眨眼,依旧维持不动的姿势:“你做亏心事了?怕我看?”
男人笑了笑,放下手里的工具走向她,蹲在她面前,眼底像燃了一簇小火苗,很暖很亮:“我手脏,自觉点儿。”
顾鸢凑上前,在他唇瓣上亲了一口。
“今天这么黏人?”他无比满意地低声笑,顺势回吻,将她唇瓣抿住,再去卷她的舌。
顾鸢呼吸乱了几分,怕场面失控,忙抬手抱住他头:“你不是嫌我不够黏人?”
“没嫌你。”额头抵着额头,他平复下来碰碰她鼻尖,“随口一说,怎么还当真了?”
“我刚刚看网盘。”顾鸢突然换了话题。
他盯着她眼睛:“然后呢?”
“发现那次去海城出差录的演讲视频没备份上。”女人眼眸清亮,像噙了许多颗星星,“手机也清理过了。”
“陆珩?”祁景之眉梢微动,“是叫这名字吧?”
想起他当时如临大敌的样子,顾鸢“噗嗤”笑出声:“那是录给同事的,他们要看海城大学最帅的副教授演讲。”
祁景之扯了扯唇:“他那也叫最帅?”
顾鸢一脸认真:“是不能跟你比。”
男人瞬间被取悦到了,亲一口她:“等我。”
然后起身。
经过中岛台洗了洗手,乘电梯上楼,再回来时手里捏着样东西。走近了,顾鸢才发现是个黑色U盘,竟有点眼熟。
“那天的全部视频。”祁景之抬手递过来。
顾鸢定定望着眼前的U盘,男人挺拔的身影和那天出现在她房门口时的模样在头脑里恍惚重合,记忆闪回。
当时她房间播放着演讲视频,是她亲自鼓捣拆出的录音笔内存卡,而那时,他似乎悄悄把一样黑色的东西收回裤兜。
心口瞬间滚烫,她笑一笑,伸手接住:“我只要陆师兄那一份。”
男人听出她揶揄腔调,没真吃醋,却用了几分力道捏她脸颊:“给你不错了,自己剪。”
顾鸢忽然倾身抱他,软软地靠在他腰间,身体不自觉流露出依恋。
他略一迟疑,手掌覆上她头顶,眼底好像黑夜被点亮,勾起的唇无比柔和。
吃过午饭,两人在顶楼阳光房睡了会儿午觉,便出门。
雪天气温太低,只宜在室内活动,顾鸢买了电影票,提前订好餐厅,信誓旦旦:“今天的活动我负责。”
她向来喜欢占据主导,祁景之便没多说,任她安排。
电影两点半开始,两人提前十分钟赶到,顾鸢喜欢人多的氛围感,买的是普通巨幕厅。
取票机器人直接扫脸出票。
祁景之拿起票,牵着她往检票口走。
顾鸢回头看取票机器人:“这是你公司的产品么?”
祁景之把票递给检票人员,两秒后取回票根,捏着薄薄的纸片用力揉她脑袋,反问:“我做的机器人有这么丑?”
顾鸢瞪他一眼,抬手捋头发。
“不都一样吗?”她说,“差不多丑。”
祁景之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幽幽出声:“第一次听见有人说自己丑。”
他放开她,加快脚步走向前面。
“祁景之你发什么神经——”顾鸢莫名其妙地跟上,跑了几步拽他袖子,人不搭理,忿忿地用指尖去勾他皮带。
那只手终于被用力握住:“光天化日的,别闹。”
“你刚刚什么意思?”顾鸢不依不饶,甩他手。
他直接拽过去摁在胸前,用胳膊压住,顾鸢被迫紧贴住他,没法乱动。
只听见一道轻描淡写的嗓音:“没什么意思,就是突然觉得你说得对。我做的机器人确实很丑。”
顾鸢:“承认就好了嘛,又不丢脸。”
不仅丑,而且所有机器人长得都差不多,颜值上完全没创新。
男人侧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她:“希望你不会后悔。”
两人进放映厅坐好,顾鸢点的奶茶和咖啡没多久送到座位。
“你大姨妈不是快了?”男人压低嗓音,“还喝冰的。”
顾鸢把吸管插好,满足地嗦了一口:“又不是今天。”
却没想到他记这么清楚,不禁转头瞄了一眼。
目光交接,都是对方黑暗里唯一的光亮。
那光亮引领他找到她唇,亲自尝了尝她喝的奶茶,短促缠绵后,荧幕亮了。
周围人那么多,顾鸢难为情地推开他,又吸了一大口奶茶。
祁景之这才拿起他的咖啡,把两人中间的扶手水杯架折上去。
握住她,十指相扣。
想往她靠近些,却被折起的扶手挡住头,低声抱怨:“这椅子设计不合理。”
要么挡下面要么挡上面,这折叠功能鸡肋得不如没有。
顾鸢回头看一眼,憋住笑:“叫裴樾换新的。”
这是裴氏集团旗下的商场。
祁景之一边说着“也行”,一边靠过来,忍着被硌脑袋的不适贴住她:“早知道买情侣座。”
顾鸢低头望向交握的手:“我们又不是情侣。”
他们从没谈过恋爱,但已经结婚,甚至更早地比任何人都熟悉彼此身体。所有程序被打乱得一塌糊涂。
祁景之就着荧幕的暗光看她深思中的侧脸:“只要你想,我们可以是。”
错过的一切,他都可以拨乱反正。
顾鸢心口发热,跳得不像话,一股莫名的情绪呼之欲出,想说点什么。
前排女孩转过头:“你们能别讲话吗?”
祁景之真诚道了句歉:“不好意思。”
然后再没有讲话。
*
为了
加班方便,裴樾在公司附近有套平层,精装交付后,除了常规的家具家电,他几乎没置办任何非刚需物品。
只用来睡觉的房子,不必有生活气息。
而此刻,两百多平的空荡平层,终于出现一抹温柔亮色。
主卧大床中央躺着个女人,薄被随意披在身上,侧身睡着的姿势,虽然看不见脸,但也流露着优雅风情。
裴樾靠在墙边,仰头喝了口红酒,拿起手机,低哑轻声地回语音:“我哥都走多久了?她算哪门子大嫂?”
抬手时散得更开的浴袍领口,依稀露出纤细的划痕和啃咬痕迹。
“你怕裴家丢脸?”
“行,那从现在起我不是裴家人。”
回完他再不搭理,点开另一人会话。
祁景之:【儿子,盛景的电影院太拉了。】
裴樾嘴角一抽,敲字:【怎么了孙子?】
那人向他反应了放映厅座椅的扶手问题。
裴樾:【谁叫你不去VIP?孙子。】
祁景之:【你祖奶奶选的票。】
裴樾:【……】
这两人还约上会了,看来婚后感情进展不错。
他放下手机,看向依旧熟睡的女人,直到窗外又开始飘雪。
*
电影结束后四点半,还没到晚饭饭点,两人在商场随意逛逛。
某奢品专卖店,偌大空间只有几个美女店员。
众人经过都不禁会朝里多看两眼,却敬而远之。
“给你买个包?”站在店门外,祁景之突然提议。
顾鸢:“不用了。”
祁景之坚持想买一个当元旦礼物,拉扯间,手机铃响。
他并没有走开,就在她旁边接听:“喂?妈。……这么突然?……我不确定,看情况,公司有个重要项目,得随时待命。……嗯,那先挂了。”
顾鸢挽着他胳膊:“你有事就去吧,饭以后再吃。”
“不是我有事。”他抬手捋她鬓角那撮可爱的卷毛,笑了笑,“你爸妈和我爸妈约今晚见面,商量一下婚礼相关。”
顾鸢心口跳了下:“哦。”
“那现在去吗?”
祁景之认真望着她:“你不想我们就不去。”
顾鸢犹豫不决,眉头也皱起来。
祁景之直接回拨了电话:“妈,我要去广州开会,今晚你们好好聊。顾鸢最近工作压力大,我顺便带她出门放松。嗯,就这样。”
顾鸢瞠目结舌。
这人撒谎真不用打草稿吗?
祁景之收了手机,牵着她往电梯间走。
顾鸢疑惑:“去哪儿?”
“做戏做全套。”男人摁下下行按钮,“去广州。”
一小时后,顾鸢已经坐在开往广州的私人飞机上。
她和祁景之算搭顺风飞机。
薛副总今晚飞广州参加一个重要晚宴,提前申请了航线,否则他们还得现买机票。
而此刻的薛副总,看着面前的老板和老板夫人,欲哭无泪。
以为祁景之去广州会顺便接手他工作,结果他依然得工作,老板却悠哉悠哉地陪老婆度假。
顾鸢对这位薛副总早有耳闻,祁景之懒得参加的应酬,懒得搭理的客户,都由薛副总负责出面和对接。
因此还不到四十,已经颇有商场老油条气质。
反观祁景之,不折不扣的大佬做派,不奉承,不折腰,不陪笑。
薛副总出差带着新型机器人的策划理念,顾鸢看封面的外形设计图,和已有机器人差不多。
她小声问祁景之:“你真不打算升级一下你的机器人外观?”
出于好心,她提出建议:“功能固然重要,但现在更是卷颜值的时代。如果有别的机器人功能和你相当,但长得比你漂亮,你可能会失去一点竞争力。”
“首先,除了池靳予的昱臻,我自信没有任何一家企业敢说和我的产品功能相当。”男人好整以暇望着她,神情满满揶揄,“其次,你真看不出我的机器人像谁?”
顾鸢:“像谁?总不能像我吧?”
祁景之搂着她腰,笑容扩大,从薛副总的文件夹里抽了张白纸,又顺过薛副总的笔。
一笔一划,圆弧和线条跃然纸上。
等他完整画出两个小人,顾鸢屏住呼吸,心跳加速,脑袋里一阵摧枯拉朽的崩裂。
蒙住记忆的尘埃散尽,是十多年前的福利院,参加社会实践的他们自成一组,帮助了一位叫Sara的小女孩。
小女孩为感谢他们,给两人画了幅画,四岁孩子生涩稚嫩的笔触,和他纸上重现的一模一样。
也和那些机器人的模样十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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