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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

    第41章 合照 那么他的大脑一定储存了成百上千……


    明显没睡饱的白绥之在一阵不大不小的喧闹声中转醒, 他先是转了转眼珠,然后才慢吞吞地掀开一条眼缝,结果就跟上方三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对上了。


    咔嚓——


    一声脆响划破空气, 握着手机的人指尖还没完全离开屏幕, 取景框里的画面已经定格。白绥之愣了愣,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见陈义举着手机嘿嘿一笑:“拍到喽。”


    闻言,旁边的奥利弗和顾泽都默契地把头凑过去,三个人就这么并排着躺在床上检查起刚刚拍下的照片, 徒留刚睡醒的白绥之在原地发懵。


    “哇, 拍得也太好看了吧!”


    “嘿嘿,拍照我可是专业的, 瞧瞧这个构图,这个光影,都是我精心设计过的。”


    “但是说实话, 还是他俩长得太好看了。”


    “赞同。”


    “确实, 随手拍的也好看。”


    “这个睫毛, 这个鼻子,这个嘴巴……”


    白绥之看着讨论得热火朝天, 旁若无人的三人, 表情既茫然又困惑, 他们在说什么?刚刚陈义说什么来着, 他拍到什么了?诶,我的手臂怎么热热的, 软软的……!


    白绥之偏头一看,就看见仍在睡梦中的卡恩乖乖地抱着他的一条胳膊,额头轻轻抵在他的肩头, 小脸蛋正一动一动地往下埋,像是为了躲避扰人的噪音。


    动作间,他温热的嘴唇似有若无地擦过白绥之的手臂,像一片羽毛轻轻扫过,瞬间带起一阵细密的酥麻。明明清晨的海岛温度舒爽宜人,白绥之的后背却不受控地沁出一层薄汗,连呼吸都莫名滞了半拍。


    “小声……好吵……”卡恩的呓语沾着点黏糊糊的撒娇调,气音拖得长长的,碎字像含在舌尖没化开的糖,含糊里裹着点软乎乎的劲儿。


    白绥之被抱住的那条胳膊一动不敢动,只好别扭地用另一只手横过来捂住他的耳朵,同时对叽叽喳喳的三人说道:“你们别闹了,快去收拾一下吃饭。”


    奥利弗看清白绥之的动作后,眼睛瞪得像铜铃,自觉地放轻声音说:“哦——”


    陈义刚想起哄,顾泽就一手一个把他和奥利弗拎了起来。


    等人都走出房间后,白绥之才放下捂住卡恩的手。


    周遭的嘈杂声一下子消了,卡恩还沉在浅眠里,只是无意识地抬了抬脸。


    他的脸蛋憋得通红,像染上霞色的樱桃,可爱极了。白绥之不由自主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往他脸蛋上一戳——那处软肉立刻陷下去一个小小的窝,指尖沾着些微滑腻的温软,像碰着块刚捂热的糯米团子,暖意悄悄漫进心里。


    他放开手,小坑又回弹到原来饱满的弧度,白绥之没忍住又戳了一下,一下,又一下……他玩得不亦乐乎,自然没注意到有人要被他戳醒了。


    卡恩迷迷糊糊地说:“你在干什么?”


    白绥之被抓包,脸上却不见一丝慌乱:“有蚊子。”


    之所以他有这么睁眼说瞎话的底气,是因为卡恩每回睡醒都会有段待机时间。虽然白绥之跟他在一起睡觉的次数不多,但已经足够他摸清楚这一规律了。


    “哦。”果不其然,卡恩轻易地相信了这个说法,并依然贴在撒谎者的身上等待大脑重新启动。


    白绥之耐心地等他缓神。刚睡醒的卡恩不像清醒时那么克制内敛,也没有睡着时那么乖巧安静,反倒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懵懂劲儿——眼神还蒙着层薄雾,动作慢半拍,像只刚从窝里探出头、还没完全醒透的小动物,透着股天然的憨态。


    白绥之怎么看都看不够,如果他的眼睛是台摄像机,那么他的大脑一定储存了成百上千张卡恩·桑德兰的照片。


    卡恩慢慢转醒,眼睛漫无目的地游移着,没个落点。直到某一刻,目光骤然定在一处——那瞬间,他的瞳孔猛地收缩,眼仁骤然撑圆,方才还带着惺忪睡意的眼睛里,瞬间被惊愕填满。


    他急忙松开手,身体跟白绥之拉开距离,嘴里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话。


    白绥之嘴角微微翘起,没有逗他,只是指尖轻轻挑了下他的下巴,说道:“起床吃饭。”


    卡恩从床垫上坐起来,突然发觉哪里不对劲:“其他人呢?”


    白绥之:“早走了。”


    卡恩的脸一点点涨红,那岂不是所有人都看见了!


    白绥之已经提脚往外走,见卡恩还抱着被子呆坐在原地,违心说道:“他们没看见。”


    卡恩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希冀:“真的吗?”


    白绥之艰难地点点头:“嗯……”


    各自做完心理建设的两人分头找了个房间洗漱,然后就直奔厨房,和小伙伴们集合。


    他们一踏入厨房地界,奥利弗就迫不及待地举着手机过来了,白绥之心里一阵不详的预感。


    卡恩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奥利弗:“快看看我们给你们拍的照片。”


    卡恩:“?”


    白绥之无奈扶额。


    没等两人反应,奥利弗就把照片怼到两人面前,那是一张美好得有些耀眼的照片。


    照片中的卡恩睡得正沉,银白发丝在光里泛着细腻的光泽,几缕垂落在光洁的额前,衬得他侧脸线条愈发精致柔和。就算在睡梦中,眉眼间也带着点清冷疏离,可他轻轻抱着身旁人的胳膊,指尖微微蜷着,又透着种不自觉的柔软,美得像一幅安静的油画。


    另一旁的白绥之似醒未醒,眼睫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睁开的半只眼里还凝着未散的睡意,但能看清他英挺的眉骨和利落的下颌线。那份刚硬俊朗里混着几分慵懒,目光漫不经心地扫向拍摄者,带着种醒盹时独有的、漫不经心的帅气。


    几道从窗外缝隙里挤进来的光线,在地上织成几道柔和的光带,恰好落在相拥而眠的两人身上。


    卡恩看向白绥之,语气不自觉地带上点埋怨:“你不是说他们没看见吗?”


    白绥之勾过他的肩膀,大大方方地说:“这不拍得挺好看的吗?”


    卡恩一秒被带偏:“是拍得挺好的。”


    白绥之:“那不就得了。”


    卡恩:“……也对。”


    他们一旦自然起来,这事也就没那么别扭尴尬了。


    照片拍了不止一张,奥利弗正左右滑动着屏幕给他们一一展示。


    两人放平心态后也从容欣赏起照片,该说不说,画面确实很好看。


    白绥之笑道:“不要光拍我们啊,大家一起合个照呗。”


    奥利弗立马接受了这个提议,呼唤陈大摄影师:“陈义,你来掌镜,我们大家拍张合照!”


    陈义:“OK!”


    顾泽提议:“到客厅拍吧,光线好一点。”


    几人都没意见,齐刷刷转场到了客厅。


    地点就选在中间的大沙发。没多商量,几人随意找了位置坐下,只要确保所有人都入镜就行。


    但陈义非常有艺术追求,他盘腿坐在地毯上,举着手机囔嚷着:“奥利弗,爪子从我身上拿开!顾泽别板着脸嘛,放松点。白哥往左边挪挪,卡恩你再进来点,快出框了!”


    “一,二,三——”


    快门声响起前的瞬间,乱糟糟的叮嘱混着笑闹飘散开,有人手忙脚乱地调整姿势,有人半推半就往镜头里凑,整张照片透着股鲜活的热乎气。


    第42章 Let It Go 谁说难过和快乐不……


    拍完照片, 几人又窝在一块儿玩闹了一会儿,直到肚子传来抗议的咕咕声,才转移阵地回到厨房。他们从零食柜里拿出昨天提前分配好的酸奶碗当早餐, 在厨房的岛台边排排坐吃起来。


    奥利弗舔了舔嘴角的酸奶, 忽然想起件事似的开口:“我们这些东西能吃多久?”


    白绥之估计:“半个月左右。”


    奥利弗肩膀都垮了下来:“那我们这些东西吃完是不是又得出去了啊?”


    陈义:“如果能喝酒充饥的话,我们大概还能苟更长时间。”


    顾泽:“然后一步上西天,很省事了。”


    陈义:“呸呸呸。”


    奥利弗难得没逮住这机会损陈义几句,而是安静地捧着自己的酸奶碗在一旁慢慢吃着。他有些难过,因为他一想到这样的日子过不了多久就又要被收回, 心里就说不上来的闷堵, 所以他极力想延长这些快乐的瞬间。


    就像昨天吃完烧烤,他不想马上下楼, 就提议大家再在上面多待一会儿;就像昨晚大家躺好要睡觉的时候,他不睡,非得拉着旁边的人聊天;就像以前假期结束前的几天, 他都要抓紧时间疯狂地看各种动漫, 玩各种游戏。


    或许这带有些微的悲观色彩, 但却是很多人都会有的想法。


    白绥之注意到他的低落,柔声问道:“奥利弗, 为什么不开心?”


    奥利弗把他的想法告诉大家, 有人跟他有同感, 有人却是截然相反的想法。


    “想那么多干嘛?”陈义甩了甩手里的酸奶碗, 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爽利,“快乐这玩意儿就跟沙子一样, 你越想攥牢,它溜得越快。与其费那劲儿去拉长它,不如就过好当下。”


    奥利弗听他这番话, 简直对他刮目相看:“这话居然能从你嘴里说出来?”


    陈义:“嘿嘿,我之前背的范文佳句,没想到在这里派上用场了。”


    奥利弗疑惑:“这么口语化?”


    陈义自豪道:“经陈师傅本土改良过的,是不是很通俗易懂?”


    奥利弗差点就点头了,他勉强找回自己忧伤的情绪:“道理谁都懂,但我就是做不到啊。你们难道不觉得半个月后又要回到那种尸横遍野的环境,就觉得这个酸奶都有点吃不下去了吗?”


    陈义用力刮了刮酸奶碗壁:“不会啊。”


    顾泽淡定:“走一步看一步。”


    卡恩知足:“现在很幸福。”


    奥利弗不抱希望地看向白绥之,不会吧,一个跟我感同身受的人都没有T T


    白绥之诚挚地看向他,语气坚定:“人之常情。”


    奥利弗眼神又燃起希望:“我就知道!不是只有我有这种想法,你们刚刚弄得我差点怀疑自己是否需要一个心理医生了。”


    但是他很困惑:“为什么我们会出现这种情绪?明明之前被丧尸追着打的时候我都没感觉这么难受。”


    白绥之一针见血:“说白了,就是因为我们现在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吃饭聊天。”


    奥利弗沮丧:“矫情对不对?我的一位导师曾经这么评价过我。”


    白绥之很早就注意到奥利弗身上那些敏感脆弱的特质,他柔声说:“我不认同你导师的说法,就像我刚才说的,这些只是人之常情。刚刚你说的为什么被丧尸追的时候反倒没有现在难受,我想就是因为我们习惯了那样的生活,所以生不出别的感觉。但现在我们有了安全的居所、充沛的食物、可靠的伙伴,有了这些做对比后,从前那些习以为常到有些麻木的日子,就会变成张牙舞爪的恶兽。于是我们就会感到难受,这难受说到底来源于害怕——害怕眼下的安稳只是暂借,终有一天会被那些狰狞的过去重新拖回去。”


    奥利弗听得眼泪汪汪:“白哥,你是不是会读心术?这些话跟我脑子里的想法一模一样,连标点符号都没有错!”


    陈义递给他一张纸,感慨道:“好细腻的情感。”


    顾泽和卡恩:“……”两人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粗线条了。


    白绥之失笑:“不是会读心术,是因为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奥利弗接过纸巾擤了擤鼻涕:“我刚刚还以为你是故意那么说来安慰我的呢。”


    白绥之摆摆手。


    奥利弗又问:“那你怎么克服呢?这种感觉。不能全身心地感受现在的幸福时刻,对我来说太折磨了。”他控制不了自己难受,但他盲目地相信白绥之会有办法。


    白绥之:“你知道艾莎吧?”


    奥利弗福灵心至:“let it go?”


    白绥之弯了弯唇角:“对啊,谁说难过和快乐不能共存?”


    奥利弗像被点化一般:“我明白了。”


    陈义其实没太听懂白绥之的话,但见奥利弗表情开朗后,就知道他把人哄好了,于是两手一拍就是夸:“不愧是我们队长,心理咨询师这种角色当起来也是手到擒来。”


    顾泽心里的小人默默点头表示同意。


    卡恩又察觉到白绥之身上陌生的一面,心里忽然漾起种微妙的涟漪,像在一片惨白的实验室里,忽地瞧见消毒灯下,那枚从仪器缝隙里滚出来的玻璃珠,折射出点从未见过的细碎光,亮得人心里发颤。


    白绥之做最后总结:“我们现在就该吃吃,该喝喝,该养伤的养伤,快乐的时候就尽情快乐,难过的时候也决不压抑,然后做好充足的准备,像去冒险一样迎接接下来的挑战!”


    这番动员非常有效,其他人都谨遵教诲,以平稳健康的心态度过了接下来的这段时间。


    ……


    他们亟需外出觅食的那天,天空格外晴朗。阳光透亮地洒进屋子,衬得这趟不得不出发的行程,也添了几分莫名的明朗。


    这些天,他们已经对接下来的行动展开了细致的讨论与周密规划。此刻,每个人都斗志昂扬,正有条不紊地做着行动前的最后准备与检查。


    首先是身体情况的检查。年轻人的恢复能力还是挺强的,经过这么些天的休息,几人身上的伤都好了差不多,有些未好全的伤口也都被妥帖地涂抹上膏药,包扎起来了。


    检查完身体后,大家就开始在身体裸露的地方缠上胶布和绷带,白绥之提醒道:“注意任何空隙都不要留,重点部位都塞点布条进去当防御!”


    没有人懈怠,都仔仔细细地做好了这方面的防备工作。


    最后是武器的检查,这段时间,每个人都在这座房子搜罗出自己属意的装备,挑选的物件虽说五花八门,但无外乎都是一些便于携带,杀伤力又强的东西。


    其他东西,比如小零食、药品、手电筒之类零零散散的物件,他们也备了些在身上,以防万一被困在外面。


    一切都准备就绪后,白绥之伸出一只手,语气轻松地说:“来加个油吧。”


    卡恩最先搭上,接着是顾泽、陈义,奥利弗最后把自己的手叠上来,他大喝一声:“加油!”


    五只手紧紧叠在一处,然后高高扬起,带着一股张扬的劲儿。


    第43章 消失的客人 不是风,是某种被窥视的错……


    上次被白翎鸲偷袭后, 大家心里多少都落下点阴影,谁也不敢再冒冒失失直冲基地了,打算稳当点, 一步一步来, 等准备得万无一失再动身。


    他们在度假村待的这些天倒也风平浪静,别说人了,连动物都少见,显然是个适合休整的好地方。所以就算屋里的东西吃光了,他们也没急着离开, 反而计划着先去周围其他房子探探, 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些吃的。


    之前打造安全屋的时侯,白绥之就考虑到要留个地方观察外头, 因此只把一楼的门窗封死了。出发前,他们已经借着二楼的落地窗和天台,把周围情况尽可能地摸查清楚了。


    他们住的这栋房子离海岸最近, 也是联排别墅中最靠左的。右边矗立着一栋与之相差无几的楼房, 虽说各有各的设计巧思与韵味, 但这几天观察下来,里头的陈设大致是差不多的。


    他们的目标就是比邻的这栋房子, 只要确认里面食物充足, 就先在那儿落脚;要是不够, 就一路往右找, 直到寻到个合适的地方。


    以白绥之为首的一群人此刻正举着各色武器,小心翼翼地朝右面的小别墅挪动, 像一群攒着劲儿的工蚁,扛着“家伙”排成不松不紧的队伍,每一步都挪得轻手轻脚, 既保持着队形又眼观六路,仿佛前方不是一栋房子,而是块得慢慢啃的硬骨头,半点不敢怠慢。


    他们很快便移动到目标房子前,白绥之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环顾了一圈院子,确认没有危险后,便举起握成拳头的右手示意后面的人跟上。


    一群人动作迅速地冲进房屋,随即默契地分成两队,一队排查潜在危险,一队去厨房检查食物储存柜。


    其实不用搜查,他们心里也有了答案——这栋房子已经被搜过了。


    从虚掩的大门到一片狼藉的客厅,无一不彰显着这个事实,看来这次,命运之神不再眷顾他们了。


    白绥之拧眉:“有点奇怪。”


    卡恩一针见血:“太干净了。”


    陈义疑惑:“哪里干净了,东西都乱七八糟的。”


    卡恩解释道:“一点食物残渣都没有。”


    顾泽跟上思路:“有人把食物搬空了。”不是原本的客人把食物吃光了——如果是那样,或多或少会留下些痕迹;而是有人特意把这栋房子里吃的东西搬走了。


    白绥之突然想起一个疑点:“你们不觉得这些日子这个度假村安静得过分吗?”


    眼下正值旅行度假的高峰期,按理说,像这种环境优美、设施齐全的度假区,人流量不该这么少,更不至于一栋房子都没租出去。除非原本的客人们都被直升机接走了,否则躲在房子里的人,这么久过去,早该出来觅食了,可他们确实没听到任何动静。


    顾泽适时出声:“我刚刚搜过房间了,有人住过的痕迹。”


    所以消失的客人去哪里了?


    联想被搬空的食物,白绥之提出一个设想:“会不会是度假村里的人都聚集到了某个地方?所以房子里才没有食物——他们把物资也统一集中起来了。”


    陈义问道:“为什么我们的房子没被搜过?”


    白绥之:“我们那栋没人入住。那些客人们要集中物资肯定会优先考虑自己房子里的。”


    奥利弗提出另一个设想:“会不会是客人们被直升机接走了,然后其他像我们一样,偶然来到这个度假村的人,把吃的东西搬走了。”


    顾泽严谨地分析道:“这里明显离市区很远,而且位置偏僻还靠海,你觉得逃难的人会优先选择这样一个地方吗?再说了,我们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你忘了吗?”


    奥利弗闭嘴了,确实没几个能像他们一样,坠机恰好坠到度假村。


    白绥之顺着刚才的思路分析道:“他们集合起来的时间肯定早于我们来到这座岛的时间,而且很有可能是丧尸爆发的第一时间就集合到一起了。”


    顾泽见两个后进生听得一头雾水,自觉补充道:“从这栋房子留下的垃圾来看,他们大概没住多久就集合到一起了。”


    想了想顾泽又说道:“排除有保洁打扫过这个因素,因为我想大概没有谁会在末日来临时还惦记着完成工作。”


    疑似被当作白痴的奥利弗和陈义:“……这点就不需要强调了!”


    卡恩:“他们是怎么想到集合起来的呢?”


    在这种危急的时刻把所有人以及物资都集中起来可不是件易事。


    白绥之摊手:“除了当事人,没人能解答这个问题。”但他心底大概有些想法,那些人中必定有个类似领导者身份的人,才能在第一时间把散落于各栋房子的人集合起来,并且高效有序地将重要的物资转移到他们的聚集地。


    奥利弗:“他们会不会已经被直升机接走了?不然这么些天也不见他们来我们的房子搜查,难道是他们的食物还没吃完?”


    陈义:“也可能是人数不是很多,所以不需要那么多食物。”


    顾泽:“能延伸的可能性太多了。”


    白绥之换了个话题:“如果他们真的集合起来了,你们觉得他们的聚集地会是什么地方呢?”


    陈义:“随便找个房子吧,只要能把大家聚在一块不就得了。”


    顾泽按了按眉心:“考虑到移动距离和效率,我认为聚集地大概是处于中心位置的楼房。”


    白绥之看着神情讪讪的陈义笑了一下:“我同意顾泽的想法。但我们还是一栋一栋搜过去,现在对方是敌是友我们分不清,行事一定要小心谨慎。”


    陈义激动的大脑突然冷却下来,他刚刚只想着如果度假村的人真的集合起来,那他们就过去找大家汇合。抱团取暖本就是人类刻在基因里的本能,在这样危机四伏的环境里,这种特质只会更加明显。但他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对方会不会接纳他们,或者,对方会不会算计他们。


    被白绥之敲打过后,大家对这座岛上可能会有同类存在的消息已经不如刚开始那样激动。尤其像陈义和顾泽这样还没经历过被背叛滋味的人,也收敛起悄然松懈的警惕,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严阵以待接下来的一切。


    一行人维持着原来的队形朝第三栋房子进发,仔细排查确认安全后,利落地翻进屋内,结果却与第二栋如出一辙——仍是空空如也,毫无收获。


    白绥之:“接下来的第四栋很有可能是他们的聚集地,我们不急着过去,先在这里观察一下。”


    几人无异议,把门窗关好后,他们一齐上到天台,寻了个开阔的视野观察对面楼房的情况。


    对面天台同样立有一面花墙,阳光穿透娇嫩的花瓣,墙内情形便在光影里影影绰绰地显现出来。


    奥利弗双手撑大眼眶,费力地说道:“中间空地上好像有黑乎乎的痕迹。”


    顾泽凝神望去:“有点像火烧过的余烬。”


    陈义:“是求生用的标识吧,他们已经被直升机接走了?”


    从他们这个位置能看到的,除了天台就是二楼的落地窗和一楼的院子。但是二楼拉着窗帘,院子也没有奇怪的地方,唯一值得探究的就剩这个半遮半掩的天台。


    白绥之:“一楼的门窗有钉死的痕迹,跟我们打造的安全屋很像。”


    陈义:“看来这就是他们的聚集地了,不过现在应该也没人了吧。”


    卡恩逡巡的目光随意地落在一个点上,那是二楼一个房间的窗口,浅蓝色的窗帘密不透风地掩着内里,却被斜切进来的阳光勾勒出一道模糊的轮廓,像块被刻意藏起来的拼图。


    卡恩眉间蹙紧,盯着那小片影子不放。突然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爬上来,不是风,是某种被窥视的错觉——不,那不是错觉。一个强烈的直觉撞进他的脑海:那里站着一个人,正隔着厚重的窗帘,无声地注视着他们。


    卡恩心脏一沉,下意识抓紧旁边白绥之的手臂:“二楼那里……”


    话音刚滚到舌尖,斜下方突然窜出个黑物,快得像颗脱膛的炮弹,带着破风的锐响直扑过来!“哗啦”一声撞碎他们面前的玻璃——裂痕还在蔓延的瞬间,它已冲破碎碴,带着一股狠戾的劲风直逼卡恩面门。


    卡恩瞳孔骤缩成一点,肌肉在零点几秒内绷紧。那东西的轨迹太明确了,刁钻地绕开旁人,死咬着他的方位,连空气都被它搅得发颤。


    “趴下!”白绥之的吼声劈碎死寂,几乎与玻璃崩裂的脆响叠在一起。


    几乎是本能驱使,所有人猛地矮身蹲下。就在这一刹那,头顶处的玻璃碎片如暴雨般炸开。


    电光火石间,白绥之扑过来的胳膊带着风声,死死扣住卡恩的后颈将他护在身下。无数锋利的玻璃碴砸在白绥之背上,他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透衣领,可按住卡恩的手却铁铸般纹丝不动。


    袭击他们的东西擦着白绥之的肩头飞过去,撞在身后的墙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第44章 进退两难 仿佛从这个房间有了阴影起,……


    昏暗中, 浅蓝色的窗帘被斜射进来的阳光劈出一道亮痕,像块浸了水的绷带,少年静立在阴影里, 身形被拉得颀长。


    窗帘忽然微微起伏, 少年的指尖在身侧轻轻叩了叩,节奏慢得像倒计时,袖口滑落的瞬间,露出半截银链,链坠在阴影里偶尔闪过冷光, 与阳光里翻滚的尘埃遥遥相对。


    没人知道他站了多久, 仿佛从这个房间有了阴影起,他就一直在这里。


    无数细小的玻璃碎片在阳光下浮动, 像被冻住的星子,折射出细碎而锋利的光。


    白绥之缓缓松开按在卡恩后颈的手,他反手摸了摸后背, 早上缠在里面的布条绷带正好护住了他的后背, 碎玻璃大多被挡在了外面, 只在绷带上划开几道凌乱的口子,渗进去的血渍淡得像水渍。


    卡恩从他怀里挣出来, 第一眼看的就是他的后背。绷带边缘露出的衣料被划得破烂, 可透过破口能看见里面厚实的布条, 只有零星几点暗红洇在上面。


    “你……”他话没说完, 就被白绥之扯着胳膊拉了起来。


    “没事。”白绥之活动了下肩膀,除了被撞的地方有点酸, 几乎没受什么伤。


    卡恩目光担忧地看着他。


    “吓着了?”白绥之抬手揉了揉卡恩的后颈,指尖带着点安抚的力道,“我这绷带可不是白缠的。”


    然后侧头扫过旁边还没缓过神来的几人, 放轻声音说道:“快搭把手,把他们扶起来。”


    卡恩定了定神,伸手去扶还没缓过劲的奥利弗。奥利弗的手还在抖,抓着他胳膊的力道大得发紧。


    卡恩扶他站起来的工夫,眼角余光扫过对面墙洞周围的裂痕——那块东西击碎玻璃后就嵌进了这面墙里,蛛网般裂开的墙缝里是深不见底的黑,卡恩说不清哪里不对劲,只是莫名地觉得心慌。


    奥利弗:“刚才那是什么东西?”声音里带着未散的惊悸。


    白绥之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嗡”声,像昆虫振翅,又像金属共振,那声音贴着墙面游走,快得抓不住轨迹。


    卡恩率先反应过来:“跑!”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几人迅速跑向天台的大门。


    下一秒,“轰”的一声闷响炸开,他们身后的那面墙竟毫无征兆地向外崩裂,砖石混着灰浆飞溅开来。


    卡恩的目光越过漫天弥散的粉尘,落在二楼窗口。


    浅蓝色的窗帘不知何时拉拢了些,将原本透进去的阳光遮得只剩一道细缝,那道模糊的轮廓,彻底消失在了阴影里。


    白绥之看了眼那面破墙,又顺着卡恩的目光扫过二楼沉寂的窗口,低沉着声音说道:“走,先离开这儿。”


    一行人下到一楼,熟门熟路地找到医药箱,然后开始处理起身上的小伤口。他们手上要么戴着厚实的手套,要么缠着布条,不怕玻璃碎屑割伤,便都直接上手清理起来。


    卡恩被护得最周全,身上连尘土都没沾多少,一边帮旁边的人拍掉身上的碎石屑,一边开口道:“对面二楼的房间有人。”


    白绥之低垂着头配合卡恩的动作:“你有没有看清他的样子?”


    卡恩摇摇头:“没有,只有影子。”


    其他人都没看见,但听两人的对话,顾泽问道:“对面有多少人?”


    卡恩蹙眉思索:“我觉得只有一个人。”


    蹲在茶几旁的陈义对着膝盖喷完消毒喷雾,抬头接话:“靠,只有一个人他还那么嚣张。”


    顾泽活动了下重新包扎好的手腕:“只看见一个人不代表那栋房子只有一个人。”


    陈义没理也力争:“我觉得还真有可能就只有一个,不然他搞什么偷袭。”


    奥利弗的脸颊贴了个小熊创可贴,表情郑重地说:“也不能这么说,说不定他是聚集地里的哨兵,看见有外人来了,先动手造势,然后再回去禀报上级说有奸人来犯。”奥利弗的语气越到后面越坚定,俨然认定这就是事实。


    其他人:“……”一时之间不知道从哪里吐槽。


    陈义表扬:“成语用的不错。”


    卡恩疑惑:“奸人是什么意思?”


    顾泽嘲讽:“你当那是基地呢。”


    “他为什么攻击我们,还有对面到底有多少人,这些暂且不说。”白绥之放下手里的绷带,眉峰微挑,“我更在意的是,刚刚爆炸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卡恩看得最真切:“圆圆的,小小的,像块小石子。外面裹着一层布,看起来像从窗帘上扯下来的。”


    他记不太清具体的细节了,只残留些破碎的印象在脑子里打转。爆炸的前一瞬,墙洞嵌着的那块东西露出点浅蓝色的边——跟房间窗帘的颜色一模一样,在那片浅色布帘底下,有什么东西在动——不是风吹的那种飘,是沉沉的、一下下的起伏,像隔着层布在呼吸。


    紧接着那布料猛地绷紧,像被什么东西从里面狠狠拽了一把,原本松松垮垮的边角突然挺得笔直。然后是线头像活过来似的,明明该是慢慢磨损的东西,却以一种让人头皮发紧的速度蜷起来、断开来,快得抓不住形状,只留下点毛糙的白边在眼前晃。


    等他反应过来时,耳朵已经被“轰”的一声震得发鸣,刚才那点模糊的画面,反倒像烧在视网膜上,擦不掉了。


    奥利弗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一个小石子有这种杀伤力?”


    陈义:“什么时候石头都会爆炸了?”


    顾泽:“会不会是火药?”


    陈义:“酒店会有这种东西?”


    话题再次陷入死胡同。


    白绥之溯本求源:“一个不明身份者持不知名且极具杀伤力的武器对我们发动攻击,他的目的是什么?”


    顾泽:“摒除异己?可是他怎么知道我们是异己而不是朋友?”


    卡恩神情严肃:“无差别攻击。”


    白绥之对卡恩的说法表示认同:“而且他有这个底气,面对我们这些底细不明的人,他有自信做到袭击后不怕被反攻。或者说,他一开始就是奔着一击毙命的目标去的,要不是卡恩反应快点,我们可能就着了他的道。”


    陈义骂了一句:“艹,这听起来像个反社会分子,还是最不好对付的那一种。”


    奥利弗眉毛纠结到一起:“会不会是之前有人袭击过他……聚集地,所以他才这么不择手段?”


    顾泽沉声道:“不要试图用假设去给一个想置你于死地的犯罪分子开脱。”显然,他心里已经认定对方是个罪犯了。


    白绥之盯着手上的绷带看了一会儿,突然说道:“我怎么觉得对面只有一个人呢?”


    卡恩转头看他:“为什么?”


    白绥之:“如果像我们之前推测的那样,对面是个聚集地,那攻击我们的时候,没人来阻止他吗?或者帮他一把?从始至终,我们只看见一个人影。不管是出于什么心思,凑个热闹总该是人之常情吧?可是一个出头的人都没有,这很奇怪。”


    在白绥之看来,整件事最古怪的一点就是太“安静”了。


    奥利弗:“会不会其他人被直升机接走了?只剩他一个?还是说,他跟我们一样也是后面来的,然后为了维护自身安全,他先发制人,对我们发动攻击?”


    陈义:“一个人单枪匹马挑我们五个人?”


    奥利弗弱弱地说:“从刚刚的爆炸来看,他好像有这个能力。”


    陈义严肃道:“奥利弗同学,请不要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


    奥利弗正襟危坐:“yes sir!”


    话题僵持住了,陈义破罐子破摔:“可能本来就没什么聚集地,这个度假村也没什么客人,有也被接走了,然后对面那个恐怖分子……”


    奥利弗接道:“他怎么了?”


    陈义半天没想出来词,随口道:“闲着没事干吧。”


    顾泽:“好精彩的推理。”第一个字被他刻意加重了语气。


    见实在讨论不出什么,白绥之询问大家的意见:“我们是继续往前搜还是打道回府?”


    继续往前意味着还会遇到那个袭击者,但打道回府他们又心有不甘。


    远处的浪涛拍打着礁石,声音忽远忽近,像某种蛰伏的巨兽在暗处呼吸。潮起时裹挟着磅礴的气势轰然漫过滩涂,卷走几片挣扎的海藻,连带着沙砾都被掀得簌簌作响;潮落时又隐入低沉的呜咽,在空气中沉沉浮浮,缠得人心里发紧。阳光明明烈得晃眼,落在皮肤上却没什么暖意,反倒像一层薄薄的壳,裹着这进退两难的滞涩。


    顾泽率先表态:“继续往前走。”


    陈义不服:“凭什么要我们退?”


    奥利弗犹豫片刻:“反正也绕不开……”


    卡恩淡声说道:“食物不够了。”


    白绥之勾唇一笑:“继续往前走!”


    海滩上的细沙被风卷着打旋,在阳光下扬起细碎的金雾,海面晃着碎金般的波光,却像被谁揉皱的锡纸,透着股说不出的紧绷。四周的风突然收了声,浪涛拍岸的节奏也变得滞涩,连椰树叶的晃动都像是被无形的线牵着,在这亮得晃眼的海滨,平静底下藏着的暗流正无声涌动。


    第45章 登堂入室 现在我够不够资格请你们离开……


    度假村的午后暑气蒸腾, 热浪裹着椰香漫过草坪,剩下的几栋精致楼房静卧在浓绿椰林里。浅灰色墙面被阳光烤得泛着暖光,楼下修剪齐整的草坪像块绒毯, 室内极简风的家具轮廓在光影里若隐若现。


    少年们的额角凝着汗珠, 衣服后背已洇出深色水痕,脚步略显急促,鞋跟敲击石板路的声响被热浪揉得发闷。


    他们刻意绕开中间那栋——二楼东侧的小房间拉着厚重的遮光帘,窗缝里漏出一丝异样的阴影,是袭击者之前的藏身之处, 此刻虽然不知道人在哪里, 但那片沉滞的阴影总透着一股让人不安的气息。


    白绥之抬手比了个利落的手势,指尖在阳光下划出残影。几人瞬间分散, 身影掠过左右两栋别墅的雕花铁门时,动作轻得像阵风。片刻后,他们在路口重新汇合, 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失望——他们翻遍了厨房和储藏室, 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物资和食物。


    这下几人彻底死心了, 看来物资都被集中到中间那栋房子了。


    “上天台。”白绥之没多说废话。


    一行人迅速折回那栋玻璃碎裂的楼房,顺着楼梯往上冲时, 脚步声撞在空旷的楼道里, 显得格外急促。


    推开天台铁门的瞬间, 风卷着热浪扑面而来。几人交换了个眼神, 默契地弯腰从地上抄起碎石,手臂猛地向后抡起, 再狠狠掷出——石块划破空气,带着破风的锐响,接二连三地砸向对面二楼的落地窗, “哐当”脆响在寂静的度假村上空炸开。


    当了一回熊孩子的他们砸得非常起劲,很快便把对面的窗户砸碎,玻璃碎片划破窗帘,若隐若现地露出里面的样子。


    布局和先前的几栋房子相差不大,但是里面的东西很多,显得非常拥挤杂乱。


    “朝上面打!”白绥之大喝一声。


    其余人响应号召,集中火力朝窗帘杆上打,不一会儿,细弱的横杆“砰”地一响,带着整片窗帘向下滑落,清晰地露出幕布后面的场景。


    凌乱的房间被疯狂涌入的阳光分割成明暗两半,一个穿着黑色卫衣戴着兜帽的男人站在交界线处,饶有兴致地打量他们。


    因为光线问题,他们只能看出男人的大致轮廓,看不清他具体的样貌,不过下一秒人就从黑暗里走出来,手随意地撑在破碎的窗框上,充满恶意地问道:“喜欢刚刚的见面礼吗?”


    是个和他们年纪差不多大的男生,长得很好看,皮肤白皙,下巴尖翘,眉眼线条柔润,乍一眼看去会让人误以为是个小姑脸。


    但是再好看的脸也抵不住如此毒舌的嘴。


    “我靠,特么也太欠揍了吧。”陈义受不了地回讽道:“您这见面礼可太隆重了,差点让哥几个魂归故里了。”


    奥利弗感觉哪里不太对劲,朝旁边的顾泽问道:“他这个成语用在这里合适吗……”


    顾泽一脸黑线:“你都看出不对了。”


    奥利弗不服:“什么叫我都看出不对了!要我说,应该用打道回府才对。”


    陈义见缝插针加入讨论:“这两个是近义词,可以一起用。”


    奥利弗默默点头:“原来如此,那我们两个都是对的!”


    顾泽:“……”这是哪门子的近义词啊!


    一旁的卡恩努力汲取新知识:魂归故里和打道回府是近义词……在心里记下这个知识点后,他满意地笑了笑,觉得自己对这个星球的了解又更近了一步!


    白绥之对这种场面已经习以为常,一边微笑地听着队友讨论,一边用余光注意对面人的动作。


    时间过去了十秒、三十秒、一分钟…


    卫衣少年忍不住大喊道:“你们在说什么?”语气带着浓烈的被人忽视的不满。


    沉浸学术探讨的陈义一拍脑袋:“忘了你还在了,刚刚说到哪了……”


    卫衣少年按下想鲨人的心,咬牙提醒:“从头到尾你只说了一句话。”


    陈义不好意思地说:“我记性有点不好。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卫衣少年没get到陈同学百转千回的脑回路,无所谓地回道:“沈煜。”


    陈义礼尚往来:“陈义,很不高兴认识你。”


    顾泽没脸看地推开前面这个二傻子,上前问道:“对面只有你一个人?”


    原本咋咋呼呼的人突然低下头,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垂在手腕上的银链,黑色兜帽下神色晦暗不明:“是啊,就剩我一个了~”


    白绥之皱起眉头问道:“为什么就剩你一个?其他人呢?”


    沈煜猛地抬起头,目光如毒蛇般锁定在问话人身上,末了嬉笑着说道:“都死了啊~”


    闻言所有人心头一震,情况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奥利弗颤抖着声音问道:“怎么死的?”


    男人像是厌烦了这种一问一答的方式,不再配合着回答问题,神色恹恹地丢下一句:“劝你们快点离开这个地方,不然我就亲手送你们上路了。”然后就转身离开。


    “艹,说话说一半,有毛病吧他。”陈义不满疾呼。


    “好可怕,什么叫人都死了只剩他一个,说的好像是他把人杀了一样呜呜呜……”奥利弗害怕哽咽。


    顾泽拍开奥利弗攥紧他衣袖的手,无情说道:“1v5,怕什么。”


    卡恩赞同:“打得过,就是要注意刚刚那种爆炸的小石子。”


    陈义:“那还说什么,走吧,干他丫的。”


    白绥之真心想问,就这样相信一个刚刚偷袭过他们的男人,是不是有点心太大了,如果人家是故意这么说,然后背地里设埋伏逮他们怎么办。


    显然小伙伴们都没想到这层,全队心眼子加起来倒欠国家两个,而且这玩意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长成的。白绥之就这一眼没顾到的地方,几人已经扛着家伙什要去找对方干仗了。


    “绥哥,怎么还不走?”缺心眼一号陈义回头疑惑发问。


    白绥之抹了一把脸,回道:“这就来。”算了,对面那个人看着也不像说谎的样子,而且就目前情况来看,他们不见得会输,论人数论经验他们甚至更胜一筹。


    ……


    虽然想法很激进,但是他们的行为还是很稳妥的,先是确保院子里没人,才蹑手蹑脚地打开镂空雕花大铁门,一个接一个跟串糖葫芦似的悄声溜进院子里。


    然后一行人沿着墙根走了好大一圈,才在密不透风的安全屋中找到一块防御相对薄弱的地方。目标一经锁定,几人便马不停蹄地掏出工具开始干活。


    期间奥利弗问出一个灵魂问题:“我们这么大声撬人家墙角,屋里的人听不到吗?”


    陈义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应该是能听到的,虽然房子隔音很好,但是我们动作太大了,而且二楼窗户还被我们打破了。”


    奥利弗:“既然如此,我们一开始为什么要小心翼翼地溜进来?”


    陈义:“……”


    白绥之,卡恩和顾泽不语,只是一味地挖墙脚。


    半响,陈义憋出一句:“哇塞,你一句话用了两个成语,好厉害。”


    奥利弗丝毫没看出陈同学转移话题的意图,谦逊一笑:“没有啦。”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手里挥舞棍棒的力度明显卖力不少。


    在几人(尤其是奥姓同学)的不懈努力下,这座坚实堡垒终于被他们破开一个小口,众人鱼贯而入。


    排队等候进入屋内的时侯,白绥之脑中闪过无数疑问:这里的防护做得极为周密,绝对不是一个人能够独立完成的,但如果是一群人打造的,那些人又去了哪里?况且依他观察,丧尸很难攻破这种防御级别的房子,如果不是遭遇丧尸侵袭,消失的人最有可能是被直升机接走了——可那个奇怪的男人沈煜又说其他人都死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栋房子或者说整个度假村到底发生了什么?


    最先进屋的卡恩,脸上浮现出异样的神情,视线牢牢钉在不远处那扇紧闭的房门上——里面正不断传出一些急促的动静:有物品翻倒在地的哐当声,有肢体激烈碰撞的闷响,其间还夹杂着几声“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气声。


    有人在里面打架?


    已经进入房间的人默默交换眼神,不敢轻举妄动。


    等最后白绥之进来的时侯,声音已经消失不见,相距不远,他在外面也听到了那阵奇怪的响动声,心里疑惑更甚:短短时间,这里就发生了变故?


    没等几人疑惑多久,卫衣少年就出现了,样子比刚刚见面时凌乱了几分,白皙的皮肉上还沾了一些淡淡的血污。大概没想到白绥之他们真的会过来,沈煜的表情空白了一瞬,紧接着就动作迅速地把后面的房门掩上。


    这个举动简直是明晃晃地在跟他们说:房间背后有古怪。


    陈义语出惊人:“你藏人了?”


    少年表情不虞:“滚出去。”


    奥利弗真诚地说:“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来找点食物。”


    沈煜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们来这里多久了?”


    奥利弗乖乖回道:“半个月左右吧。”


    沈煜:“从东南边那栋别墅过来的?”


    奥利弗:“对。”


    沈煜嗤笑一声:“东西吃完了,还来找主人要,要不要脸?”


    白绥之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你是这个度假村的……主人?”


    沈煜双手抱胸,向后倚靠在后面的门上,语气嚣张:“是啊,这个度假村是我家的。”


    陈义和奥利弗表情忽地扭曲起来,之前口口声声说要道谢的救命恩人居然是面前这尊大佛。


    “怎么样?现在我够不够资格请你们离开呢?”沈煜目光扫过表情各异的众人,戏谑地等待他们的选择。


    第46章 厚脸皮 保护我?这种话听起来可真够恶……


    陈义听完沈煜的话后转身就要走, 人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死皮赖脸地待着也没意思,结果他都扒窗框上了才发现小伙伴们没有跟上来。


    他尴尬地放下脚, 讪讪地问道:“你们都不走吗?”什么时候他的脸皮成这群人里最薄的了=_=


    沈煜也很想问这个问题, 这群人看着人模狗样,像极了那种心比天高,自尊比命重要的伪君子,结果他话都说得这么难听了,到头来只劝走一个最没头脑的:“喂, 你们要是不想爬窗, 可以从大门走。”


    陈义:“诶?!”但是他没有被敌人的糖衣炮弹迷惑,回头看向白绥之:“绥哥, 不走吗?”


    白绥之温声说道:“我们吃了别人的东西,于情于理都应该留下来回报人家的恩情。”


    沈煜:“……”于情是谁?于理是谁?


    卡恩和顾泽点头以示赞同:“要懂礼貌。”


    一头雾水的陈义转头问奥利弗:“bro?”


    奥利弗一看陈义的眼神就知道他在问什么:“我就是看大家都没走所以才留下的。”


    刚刚半个身子趴门框上的陈义:“我不是人吗?”


    奥利弗低头回避,该跟随谁的脚步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沈煜不耐烦地说道:“唧唧歪歪干什么呢?不想被炸的话赶紧给我走人。”


    说到这里白绥之来了兴趣:“之前爆炸的那个小东西是什么?按理说岛上应该不会出现这种危险物品吧?”


    沈煜挑眉, 扬声说道:“想知道啊?求我啊。”


    白绥之:“好, 求你。”


    沈煜一噎:“……你到底有没有底线?”


    白绥之思考片刻后认真回答:“有的。”不过比较弹性。


    沈煜放弃跟这个笑面狐狸交涉, 直截了当地说:“我不想告诉你,还有你们!”他环视一圈站在他面前的人。


    白绥之耸肩:“好吧。”随后自然发问:“我们住哪?”


    沈煜余光瞥了眼背后的门, 忍住没爆粗口:“二楼!”


    白绥之注意到他细微的动作, 微微勾起唇角, 猜对了, 沈煜很在乎门后的东西,在乎到不敢在这里和他们起冲突。


    “那就谢谢沈少爷了, 我们先去楼上休息,如果发生什么事一定要及时跟我们说,我们会第一时间冲下来保护你的。”


    沈煜摆摆手:“快滚吧。”


    白绥之没在意他不善的语气, 带着其他人上楼了。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走后,热闹的客厅立马安静下来,沈煜依旧倚靠着那扇门,周身萦绕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


    保护我?这种话听起来可真够恶心的。


    背后传来熟悉的响动,沈煜压下多余的情绪,面无表情地拧开房门。


    ……


    二楼。


    人还在楼梯上,陈义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快跟我说说,为什么咱们还要留在这里?”缺心眼玩家从不质疑领导者的决策,只好奇背后的原因。他坚信白绥之选择留在这里,绝对不是因为要保护那个得瑟鬼这种荒唐的理由。


    白绥之:“还记得我们任务失败后的Plan B吗?”


    陈义:“离开海岛?”他们出发前就说好如果实在找不到多余的食物,他们就动身离开海岛另寻出路。


    奥利弗搭话:“so?为嘛还留这?”


    顾泽忽略掉他七零八落的口音,一如既往地刻薄:“你要走着离开啊?”


    奥利弗:“当然是坐车离开……”说到这他终于反应过来了:“我们没有钥匙。”


    白绥之打了个响指:“Plan B第一步,找钥匙。”


    几个人说话的功夫,卡恩已经搜完一个房间:“这个房间没有。”说着,一头扎入另一个房间,效率之高令人咋舌。


    白绥之拍了拍顾泽的肩膀:“你留着解答他们的疑问,我去帮卡恩。”


    顾泽乖巧点头,等人走后,转头嫌弃地看着缺心眼二人组:“有什么问题问吧。”


    虽然被嫌弃,但两人还是保持虚心求教的态度提问道:“为什么不直接找沈煜要,我看他挺好说话的啊。”说让他们留下就让他们留下,还分割了二楼的地盘给他们。


    顾泽:“忘了人家给我们的见面礼了吗?”第一次见面就拿炸药炸人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奥利弗挠了挠头:“那为什么他还让我们留下来?”


    陈义自信推测:“不会是怂了吧?远距离他还能搞搞偷袭,近战咱五个分分钟秒了他。”


    顾泽不想灭自己人的威风,但做人不能罔顾事实:“他刚刚是想动手来着。”


    奥利弗和陈义表情如出一辙的迷茫:“有吗?”他们感觉刚才的聊天气氛还挺和谐的啊……


    顾泽肯定道:“有,杀意如果能实质化,我们早就被千刀万剐。”诶?他怎么也用起成语了:)


    陈义不耻下问:“那他为什么没动手?”


    顾泽言简意赅:“听到他背后那个房间的动静没?里面有他不想让我们看见的东西,所以他不能动手。”


    不是不想,是不能。


    听到这里,奥利弗和陈义两人不由得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在末世里有这么一个智商跟自己旗鼓相当的小伙伴的惺惺相惜。


    “你们的脑电波哪里接的,求同款链接!”两人异口同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顾泽白了他们一眼:“版本不同不兼容,问题问完了就赶紧干活。”


    说完就超绝不经意地跑到白绥之身边汇报教学情况,变脸速度之快惊呆了两个原地石化的小伙伴。


    几个人把二楼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着钥匙的影子。不过也不算毫无收获,他们至少确定了一件事——这里有人住过,而且根据地上的床铺、生活用品还有垃圾来看,人数至少不下十人。


    白绥之:“二楼看来是他们的休息区,而其他像食物、武器还有钥匙之类的东西应该被集中存放在一楼。”


    卡恩适时出声:“没错,我进来的时候稍微走了一圈,他们的武器都摆放在玄关处,厨房存储的食物大概够我们五个人吃三天,但是没看到钥匙。”说完卡恩从包里掏出几块面包:“刚刚顺的。”


    陈义:“这是……”


    奥利弗:“稍微……”


    顾泽:“走了一圈?”


    他们虽然跟在卡恩屁股后面进来的,但是没想到对方身手如此敏捷,短短时间就把一楼探查了一大半。


    白绥之接过卡恩特意挑的蓝莓贝果,打趣道:“我们卡恩怎么这么厉害呀?”


    卡恩动作一顿,飞速看了白绥之一眼又垂下头:“本来还想进房间看看,但是时间来不及。”


    白绥之忍住想揉搓眼前这个雪团子的心,安慰道:“已经很棒啦。”


    奥利弗看着卡恩原本要递给他的面包,手欲接不接,心里小人狂躁呐喊:啊!差一点就拿到了,白哥调情的时候能不能看点时机!我一个单身狗吃口面包容易吗!


    上天许是听到了奥利弗的呐喊,特意派来了陈义这个大直男,只听该同学纳闷发问:“奥利弗你是不喜欢这个口味的面包吗?怎么要接不接的?卡恩你给我吧。”


    旖旎的气氛就此被打破。


    卡恩回过神:“啊?哦……”手眼看就要调转方向。


    奥利弗一把按住卡恩手里的面包,掷地有声地说:“我要!”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愣是被他说出了一种刀下留人的气势。


    陈义挠挠头:“要就要啊,那么大声干嘛?”


    奥利弗咻咻两个眼刀飞过去:“怕有人在我守护队长的**的时候偷家。”其中两个字发音非常快,完全听不出意思。


    “队长的什么?”陈义怀疑自己耳背,漏听了两个字。


    奥利弗囫囵说道:“**。”


    陈义:“啥?”


    奥利弗:“**。”


    陈义:“你耍我是不是?”


    奥利弗:“是。”


    陈义:“艹!”


    眼看着陈义就要锁住奥利弗的脖子,白绥之轻咳一声上前,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休息够了我们就要继续干活了。”


    陈义茫然回头:“还要干啥?”


    奥利弗在危机时刻脑子格外灵光:“天台还没搜呢。”


    白绥之按住跃跃欲试的卡恩:“等大家一起行动。”


    卡恩停住脚步,乖乖站在白绥之旁边:“哦。”


    陈义分外不解:“搜天台干啥?要啥啥没有,难道上去还能天降个直升机?”


    顾泽:“想得倒是比你长得好看。”


    奥利弗噗嗤一笑,又急忙按住嘴角。


    陈义二话不说用他饱满的肱二头肌锁住奥利弗的头:“我治不了顾泽,还治不了你吗?”


    奥利弗艰难求救:“队长……”


    白绥之解释道:“天台可能会留下一些信息,帮助我们理清现在的情况。”


    陈义想法很简单,直接去一楼找沈煜干一架,把钥匙抢了得了,什么搜寻线索查明真相,还度假村一个朗朗乾坤,完全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但是其他人要去开发新地图他也没意见,毕竟常言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哦,那赶紧走吧。”陈义松开手。


    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奥利弗几步跑到最前头,活像是被狼撵着跑的兔子,还不忘招呼后面的小伙伴:“快跟我上来!”


    陈义:“好勒!”


    奥利弗跑得更快了:“没说你!”


    第47章 人间炼狱 当所有人沦陷时,这就成为……


    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 现在的阳光不那么灼人,浅浅的光晕投射在海面上,细碎的光斑揉成一条橘黄色灯带。海浪拍岸的声音, 混杂偶尔掠过的不知名鸟叫声, 连空气里都浸染着几分惬意的慵懒。


    啊——


    一声惊叫打破这宁静的画面。


    奥利弗推开天台门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神色变得十分惊恐,两条腿倒腾着往后退,差点把自己绊倒时恰巧被身后的陈义一把撑住:“怎么了?”门只开了一个小缝,还被奥利弗遮挡了大半个身位, 完全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头……头骨。”


    白绥之匆忙从后面赶上来, 闻言脸色骤变,当即推开半掩的门。下一秒, 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赫然在众人眼前铺开。


    不止是头骨,人类所有的躯体肢干都能在这里找到对应,森森白骨不知因何原因染上一层火烧过的焦黑, 混杂着地上随处可见的污血脑浆, 组成一幅无间地狱之景。


    末世以来, 他们不是没见过比这惨烈一百倍的画面,大街小巷上各种人体器官摊在烈日下暴晒, 丧尸开膛破肚吃人的画面他们更是见了不下十次甚至百次。他们都以为自己对这种场面已经免疫了、麻木了, 但是, 天台的惨象仍令他们感到一种头皮发麻的寒意。


    ……


    一楼, 听到尖叫声的沈煜放下手中的湿巾,走到被木条封死的窗边, 透过狭小的缝隙看向蔚蓝的天空,表情晦涩不明。


    那天的天气跟今天一样好,他们已经在安全屋待了半个月, 在这半个月里没有人伤亡,物资也很充沛,甚至当天傍晚他们还等来了营救的直升机,一切顺利得超乎想象。


    可是,变故就在一瞬间——直升机降下救生扶梯的时候,人群暴动了。


    源头是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这么多天除了他父母之外没有人发现婴孩的异常。而他的父母在看到胜利的曙光时,大喜过望,掉以轻心,忘记像往常一样用布条绑好孩子的嘴巴。一时不察,引来灾祸。


    沈延最先发现不对,他当机立断控制住那个母亲和她手里的孩子,将人拖到一旁,然后大声吼道:“快跑!”


    人群先是静了一瞬,然后爆发出激烈的叫骂声、哭喊声和尖叫声,沈煜只觉得耳边一阵嗡鸣,他不想跑,他想回去找哥哥,但是所有人都推着他挤着他踩着他……


    有什么东西咬上他的肩膀,热热的,湿湿的,不太好受。


    沈煜突然觉得世界变得好安静,他什么也听不到了,眼前也只剩下沈延的脸。他费力地仰起头去找哥哥的视线,但始终对不上。


    某一瞬间,那个崇尚英雄主义、热衷当所有人的救世主的哥哥终于和苦苦追寻他目光的弟弟对上视线,终于察觉到他疼爱的弟弟正像条狗一样被人踩在脚下。


    沈煜近乎带着病态的欣赏的目光,看着哥哥的表情从最初的惊讶、焦灼、无助,一点点沉沦为伤心、愠怒,最后覆上一层悲悯。


    随后,沈延毫无征兆地松开那个被感染的女人,动作带着不合时宜的、仿佛将猛兽放出樊笼的潇洒,脸上绽开一抹近乎透明的笑意。


    沈煜额角的血蜿蜒流下,渗进眼睛里。倒映在他瞳孔中的沈延,瞬间被一层不祥的血红晕染。他厌恶这种颜色,吃力地抬起指尖想去擦,可怎么也擦不掉——哥哥身上涌出的血,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那是怎样一种人间炼狱?


    几声枪响没有止住这场混乱,救援人员果断作出取舍,迅速撤离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救生扶梯被收回的瞬间,幸存者们最后的希望也跟着碎裂。他们眼中的光迅速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凶狠的赤红,脸上的温度彻底冷却,整个人仿佛在同一秒退化成未开智的野兽。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握紧手中的武器,朝着身旁乱砍烂砸——不管是丧尸还是同伴,都去死吧……


    反正,不会再有人来救他们了,他们被放弃了……


    没人知道这场屠杀持续了多久,太阳彻底没入海面,月亮接替它悬于天际,冷漠注视着天台上最后一个人倒下,然后宣告这场战役无一人生还——


    不,生还的不幸者是存在的!


    断肢残骨压得沈煜喘不过气,鲜血、油脂、脑浆……各种黏腻恶心的东西喷洒在他的衣服和裸露的皮肤上。


    他的身体好热、好热,像揣了一颗太阳般的热,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原地炸开。


    他嘶吼、惨叫、哭喊——


    为什么我还没死?


    为什么身上那么痛?


    为什么不让我解脱?


    当所有人沦陷时,这就成为唯一存有神智者的无尽噩梦。


    又过去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已经没人在乎时间的概念了,一簇火光骤然亮起,这场噩梦终于快要走到它的尽头。


    趴在地上的沈煜猛地睁开眼睛,先前灼烧他的“太阳”竟化作股股暖流,温柔地淌过他残破的四肢百骸。一股沛然的力量直灌心脏,将他从濒死的边缘猛地拽回,重新返回这无望的人世间。


    沈煜收回目光,结束那段在他心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的回忆,拿起刚刚放下的湿巾给面前躁动不安的人擦拭汩汩流血的伤口:“哥哥,乖一点,好不好?我很累啊。”


    “嗬嗬——”


    ……


    二楼。


    几个人表情严肃地围坐在客厅讨论刚刚看到的东西。


    奥利弗颤颤巍巍地开口:“那些人……是怎怎……么了?”


    陈义拍了一下奥利弗的肩膀:“出息!”话虽如此,他的眼神也有些惊魂未定的飘忽。


    白绥之率先提出疑点:“你们觉不觉得那些尸体有点不对劲?”


    奥利弗声音发虚:“确定现在要讲这个吗?”


    陈义龇牙咧嘴:“多回忆一秒都是对我精神的毒害。”


    顾泽:“太露骨了。”


    陈义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在讲冷笑话吗?”


    顾泽认真道:“字面意思,那群尸体,不,应该说骨架比较合适,完全看不出生前是人还是丧尸。”


    一堆焦黑的骨架肢体堆叠在一块,压根拼凑不出一具完整的尸体,更遑论辨别哪堆属于丧尸,哪堆属于人类。


    卡恩:“从手法上来看,不像一个人做的,更像是……”


    白绥之替他补上后半句:“自相残杀。”


    卡恩继续道:“但是后面那场大火很奇怪,不像意外,更像人为。”


    陈义:“为什么?”


    卡恩:“纵火的目标太精确了,只在尸体上有火烧的痕迹,旁边的花墙秋千木椅都完好无损,如果是意外,那些东西避免不了会被波及,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保存得那么完整。”


    奥利弗:“谁谁放的火?”


    陈义:“还能有谁?嫌疑人不就一个吗?”


    奥利弗:“那那他火火是是怎么来的?”


    火怎么来的?


    所有人突然想起沈煜送给他们的“见面礼”,到现在为止,他们仍然没有弄清楚那个爆发力极强的小石子究竟是什么东西。


    奥利弗灵光一闪:“是进进化化吗?”


    陈义纳闷:“进进化化是什么?”


    奥利弗气得结巴都好了:“进化!就像我们之前推理的那样,病毒原本的目的就是改造人类促进进化,结果实验失败了,才意外爆发丧尸的。”


    陈义花了零点一秒就接受了这个说法:“所以沈煜是超能力者?!”


    顾泽忍不住说:“首先,那只是推理;其次,他怎么就成超能力者了?”


    陈义:“还不明显吗?他拿那小石子biubiu地炸我们,普通小石头能有这威力?”


    这个脑洞太大了,一般人能通过一个爆炸的小石头就认定对方有超能力吗?


    有,而且这样的人有三个。


    奥利弗、陈义……以及卡恩。


    卡恩:“我也觉得他有超能力。”毕竟他自己都是外星人,一个地球人有超能力算什么。


    顾泽忽地想起一件事:“如果钥匙在那些人身上,会不会已经被烧成灰了?”


    陈义:“不出意外是这样的。”


    奥利弗担心说道:“那我们Plan B也走不通了?”


    卡恩:“其实还有一个人可能有钥匙。”


    白绥之:“沈煜。”


    众人面面相觑:“你说我们诚心诚意找他要的话他会给我们吗?”


    答案显而易见。


    白绥之揉了揉发胀的额头:“所以我们现在要从一个有超能力,且疑似是纵火案凶手的人手里抢一把钥匙?”


    奥利弗看了眼顾泽:“我现在觉得我们走着离开也挺好的。”


    当然,走是不可能走的,就是该怎么从沈·偷袭者·超能力者·纵火者·煜手里抢钥匙需要好好计划一下。


    “如果他真的有……超能力我们怎么对付他?”白绥之说到那个词时语气不由得卡顿了一下。不是觉得这个推测太过异想天开,而是这个词对他这个即将毕业,半只脚踏入社会的成年人来说实在是太中二了,刚刚陈义脱口而出这个词的时候他应该制止的=_=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如果说要对付沈煜,他们能讨论出十几种作案手法(bushi),但说要对付钮枯禄·超能力者沈煜,他们心里还真没底了。


    于是,沉默半天后,陈义蠢蠢欲动地问道:“诶,你们说他的超能力是什么?”


    奥利弗积极参与讨论:“他应该是火焰射手!”


    陈义虚心请教:“什么叫火焰射手?”


    奥利弗科普道:“你玩过植物大战僵尸没有?里面有寒冰射手,而沈煜会投爆炸的小石头,不就是现实版的火焰射手嘛!”


    顾泽:“……这个逻辑关系是怎么成立的?”


    一旁的陈义却悟了:“I see bro,你描述得太形象了。”


    顾泽退出群聊,转向白绥之和卡恩:“我们来聊聊怎么对付火焰……不是,沈煜吧。”——


    作者有话说:预收《金丝雀失忆了》求收藏~[求你了]


    第48章 恐怖养尸人 四肢正在不断地扭动着,嘴……


    几人最后还是没讨论出什么有用的点子, 毕竟对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思想有情感的人,他们无法用对付丧尸的手段去对付他。


    见场面僵持不下, 白绥之提议:“不然我们用偷的吧。”既然下不去手抢, 就换个温和一点的办法。


    由于他说得太过轻松自然,其他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习惯性地附和道:“偷可以,这方法不错。”


    “诶,不是……绥哥, 你认真的吗?我还以为是顾泽提的呢。”陈义惊诧道。


    顾泽眼神不善地瞥了陈义一眼。


    白绥之摊手:“人在末世, 身不由己。”道德感太高的毛病有在被慢慢治好,并逐渐往另一个极端的深渊滑坡。


    卡恩:“我们可以趁他睡着的时候偷偷溜下去。”


    奥利弗调侃道:“卡恩, 你也学坏了。”


    卡恩摸了摸垂在耳边的辫子,微微一笑。


    顾泽给出一个更为完善的计划:“楼梯的右手边,就是他之前出来碰见我们的房间, 不出意外他今晚也会在那个房间休息, 我们可以小心避开那里, 先去其他地方找找,如果实在找不到再想办法潜进房间。”


    卡恩听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件事:“那个房间里面好像有人。”


    白绥之一拍脑门:“差点忘了, 里面听着确实像有人的样子。他出门前似乎还跟里面的人发生了争斗。”


    卡恩补充完整细节:“除了打架的声音之外还有一种特别奇怪的声音……”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然后用不确定地语气说道:“像丧尸发出来的声音。”


    奥利弗唰地一下窜起来:“我天啊啊——”


    顾泽无语:“不就是丧尸吗?都见过多少回了?怕什么?另外, 把手从我身上撒开。”


    奥利弗没听话松开手, 反而更紧地抓住顾泽,解释道:“我不是怕丧尸, 我是怕沈煜。他太变态了,居然偷偷养丧尸啊啊啊,我受不了了——”


    卡恩迷惑地看向白绥之:“我刚刚的话是这个意思吗?”


    白绥之柔声打消卡恩的自我怀疑:“不是, 是奥利弗的脑补太多了。”


    被八爪鱼锁住的顾泽一脸黑线:“你脑回路是接到外太空了吗?”


    只有陈义同学跟奥利弗感同身受:“沈煜那小子还真有可能干出这种事。”


    顾泽无语:“他图什么?图一个人待着太无聊?”


    奥利弗:“说不定呢。”


    陈义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一个人待着容易憋出病。”


    顾泽:“然后找个丧尸陪自己长命百岁?”


    奥利弗、陈义:“……”


    奥利弗默默从顾泽身上下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说道:“卡恩你是说你听到了房间里有类似丧尸的叫声是吧?”


    其他人:喂!话题转的太生硬了!还有,你的理解能力和表达能力怎么突飞猛进了?!


    卡恩:“我也不太确定,但除非那个人的嘴巴被塞了东西,不然我想不到正常人要怎么发出那种声音。”介于喘气声和嘶吼声中间的,一种很奇怪的声音。


    于是,沈煜的title又多增加了一条——变态养尸人。


    聊了这么久,外面的天已经暗下来,破掉的落地窗尽职尽责地将外面的海风吹进烦躁人儿的心里。


    空气里弥散着咸涩的湿气,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心理作用的原因,似乎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硝烟味萦绕在鼻腔。


    卡恩又从包里掏出一些吃的:“先吃饭吧。”


    白绥之接过面包发给其他人,拍板决定:“我们晚一点的时候下去探探路,尽量不要和沈煜起冲突,先观察形势,如果没拿到钥匙也没事,大不了再从下面顺点吃的上来。”


    陈义苦笑:“跟玩打地鼠似的。”


    顾泽:“那就小心别被锤到了。”


    陈义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你也玩过这种游戏呢?”


    顾泽:“……我很好奇我在你心里是什么形象。”


    陈义:“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


    顾泽:“我不介意先帮你积累一下被打的经验。”


    陈义拱手:“不劳烦您了。”


    又斗了一会儿嘴,大家并排坐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手里的面包,眼神放空地看着远处色彩绚丽的天空。日落时分的天总是好看的,像打翻调色盘一般,各种颜色混杂在一起,粉色、金色、橘黄色,差别各异,偏又杂糅得十分好看。


    破掉的窗框是这幅完美画卷唯一的败笔,龟裂的玻璃、不规则的边缘如野兽獠牙般狰狞,仿佛要将画中世界吞吃入腹,无端勾起人心里的几分忧郁与怅惘。


    沉默的房间突然传来一声叹息:“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啊……”


    无论他们眼下表现得多么轻松,都无法否认:天台的一幕确实在他们每个人心里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只窥得那么一角,就让旁观者心里漾开无数可怕的揣测。


    ……


    三小时后,一行人蹑手蹑脚地从楼上下来,绕开沈煜可能在的房间,五个人兵分两路,一路查看客厅和厨房,一路到各个房间进行搜寻。


    其中一只小分队是顾泽和奥利弗,两人动作放得很轻,手电筒也只敢开到最小档,可以说是一路摸瞎,费尽千辛万苦才挪到客厅。


    到达目的地后,两人立刻蹲到地上翻箱倒柜,果不其然,毫无收获。


    奥利弗撅着屁股,捶着腰,用气声说道:“钥匙不会真在沈煜手里吧……”


    “对啊。”


    奥利弗瞪圆眼睛提醒道:“顾泽!别说那么大声!会被听到的!”


    “被谁听到?”


    “沈煜啊,诶?你声音怎么是从后面传来的?”奥利弗跟失灵的指南针似的转了一圈,然后停在声音发出的地方。


    “啊——”


    已经远远站到旁边的顾泽无奈扶额,队友太蠢怎么办,好丢脸=_=


    奥利弗又开始结巴:“你你你怎么在在这?”


    像大爷似的敲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的沈煜,手支着下巴,一幅混不吝的样子:“我一直坐在这里啊,然后就看见两只小耗子偷偷摸摸地爬进来,蹲在地上不知道在找什么……钥匙?是吧,你们在找钥匙吗?”


    顾泽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选择性忽略掉他的前半句话,直截了当地问道:“钥匙在你那?”


    沈煜也很直接:“在啊。”


    奥利弗:“你你可不可以给给我们。”


    沈煜学他说话:“不不不可以哦~”


    “为什么?你之前不是要赶我们走吗?现在我们想离开了,为什么不给我们钥匙?”奥利弗气得结巴又好了。


    沈煜像在看无理取闹的小孩:“我是想让你们离开这里,但我有说过让你们把主意打到我头上吗?”


    奥利弗:“可是我们没有钥匙怎么离开?”


    沈煜勾起嘴角,戏谑一笑:“这就要靠你们自己想办法喽~”


    顾泽没废半句话,脚下一蹬便箭步上前,五指紧扣住沈煜的衣领,同时另一只手迅速探向他的口袋。沈煜反应也很快,当即挥拳朝顾泽脸颊砸去,顾泽来不及再动作,只能松手侧身一躲,拳头擦着他的耳边掠过。


    沈煜向后同他拉开距离,嗤笑:“看来这就是你们的办法了。”


    奥利弗拽了拽顾泽的衣袖:“白哥不让我们跟他发生冲突。”


    顾泽按下奥利弗的手,然后看向沈煜:“你确定不给我们钥匙?“


    沈煜吊儿郎当地说:“对啊,就不给你~”


    顾泽:“好。”说完拉着奥利弗离开了。


    沈煜一顿,然后喊道:“喂,你们就这样走了?”


    顾泽:“嗯,走了。”本来也就是探探他的虚实,他才没想过违背白绥之的指令和他起冲突呢。


    两人没走多远就碰见来找他们的小伙伴,三个人的表情如出一辙的难看。


    没等他们询问,白绥之就道:“上去说。”


    到了二楼,五个人围坐在地上,一时间没有人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白绥之打破沉默:“先说说你们那边发生了什么?”


    奥利弗立刻添油加醋地把整件事复述了一遍,末了疑问道:“白哥你们应该听到动静了吧,怎么没来找我们?“


    白绥之神情凝重:“这就是我们要说的事。沈煜他……真的养了个丧尸。”


    陈义拍了拍奥利弗的肩膀:“恭喜你成预言家了。”


    二十分钟前,搜查完房间的三人组听到客厅传来奥利弗的尖叫声,心下一沉就要去帮忙。结果碰巧他们背后的房间,也就是白天沈煜出来的那个房间,突然传来重物砸倒在地的声响。


    白绥之思绪飞转,立刻做出判断:“奥利弗他们大概率是碰上了沈煜,两个人应该应付得了他。我们先进这个房间看一眼,然后再过去找他们。”


    卡恩和陈义没有异议,以最快速度打开房门。


    下一秒,门后的景象让他们猝不及防地顿在原地。只见房间正中央的床上绑缚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四肢正在不断地扭动着,嘴上套了一个像给狗用的止咬器,缝隙中泄露出几声嘶哑难听的“嗬嗬”声。


    那具残败不堪的躯体上遍布各种奇形怪状的伤口,黑色胶布被血液浸得濡湿,要掉不掉地粘在那个人身上。


    三个人怔愣地在原地看了很久,直到顾泽和奥利弗的声音越来越近,三人才如梦初醒,赶紧退出房间。


    奥利弗和顾泽听完后,心情变得十分复杂,连这种离谱的猜测都成真了,那沈煜有超能力这件事好像……


    不不不,快住脑!这么恐怖的事情不要发生啊——


    白绥之搓了搓脸,心累道:“我们来想想Plan C吧。”——


    作者有话说:接下来的四天都会更新哦~


    第49章 启程离开 白绥之摇摇头:“不,我们会……


    Plan C还没成型, 意外就先到来。


    围坐在二楼客厅讨论的几人突然听到底下传来剧烈响声,不知所措地互看一眼,然后立马起身下楼。


    还没走完半截楼梯, 他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海水倒灌, 把一楼淹了,并且水势还在不断上涨。


    声音是从楼梯右手边的房间传来的,所有人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沈煜不会要把丧尸放出来吧……


    陈义焦急问道:“怎么办?我们是出去还是上去?”


    白绥之迅速作出决定:“去天台!”


    现在天太黑了,外面什么也看不见,水位已经淹到膝盖, 贸然出去太过危险。


    没有多余废话, 五人一鼓作气爬到天台……的转角平台,天台的东西太掉san值, 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先在这个小平台安顿一下。


    奥利弗撑着膝盖喘气,直到现在他才有机会提问:“呼呼为什么不待在二楼?”


    白绥之言简意赅:“二楼留给沈煜。”


    奥利弗恍然大悟:“哦——”然后直接向后一倒, 仰躺在地上。


    陈义跟着他躺下, 然后唏嘘一声:“他不会真的打算带底下的那个丧尸走吧?”不然只是为了避水, 何至于搞出那么大的动静。


    其他人也席地坐下,听完陈义的问题都没有说话。


    他们心里对那只丧尸的身份是有所猜测的:要么是对沈煜至关重要的人, 要么就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不然囚禁一只既听不懂人话、又整天想咬人的丧尸干什么?总不会真像他们之前开玩笑说的那样, 是怕孤单所以养个丧尸作伴吧。


    渐渐地, 底下没了声音, 奥利弗弱弱地问道:“他应该能够制服那只丧尸吧?”


    陈义故意用不耐烦的语气说道:“他可是有超能力的人,控制一个丧尸就跟切麻瓜一样, 分分钟手到擒来。”


    顾泽也附和:“他身手挺好的。”


    白绥之敏锐察觉:“你们打架了?”


    顾泽瞬间绷紧神经:“就就过了几招。”


    奥利弗嘀嘀咕咕道:“亏我之前还替你打掩护,结果现在就被发现了……”声音消失在顾泽的威压下。


    ……


    后面其他三个人也都躺了下来,看着被屋檐遮掩了一大半的星星各自发呆。


    奥利弗一放空就爱胡思乱想:“诶, 如果我变成了丧尸你们会怎么样?”


    陈义:“呸呸呸,干嘛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奥利弗讪笑:“就是个假设嘛。”


    陈义:“那我就带你去打篮球,然后让你当防守,肯定没人敢拦你。”


    奥利弗:“还挺炫酷的。”


    顾泽冷不丁说道:“带你去上课。”


    奥利弗捂脸:“你也太惨无人道了吧,如果是这样我绝对不要变成丧尸,不然肯定要被你折磨得死去活来。”


    白绥之和卡恩没有接话,只是望着远处的星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奥利弗:“白哥,卡恩你们还没说呢。”


    白绥之笑道:“可能跟沈煜一样把你当小宠物养起来吧。”


    卡恩小声地说:“我想象不出来你变成丧尸的样子。”


    奥利弗挠了挠脸:“这个问题确实挺抽象的哈。”


    陈义用力弹了一下他的脑瓜子:“知道抽象你还问,你怎么不问如果真的能进化出超能力,大家想要什么超能力呢。”


    奥利弗揉了揉发红的脑门:“这话题好啊,如果有超能力我想要……嗯,这一下还真想不出来,不过我替你想好了。”他转头用狡黠的目光看向陈义。


    陈义捂住耳朵:“我不想知道。”


    奥利弗无视当事人意愿,直接开口:“嘿嘿,你的超能力就叫做——坚如磐石,拍照永远不手抖,怎么样?”


    陈义翻了个白眼:“不怎么样。”


    奥利弗一下灵感涌现:“顾泽呢,也叫坚如磐石,毒舌人设永不崩塌;白哥也叫坚如磐石,思维永不掉线;卡恩也叫坚如磐石,美貌永不褪色。”


    所有人:“……”


    陈义:“搁这练排比句呢。”


    顾泽:“研究进化的那群人听到你说的这些玩意能气得背过去。”


    卡恩默默记下坚如磐石这个成语——百搭词汇,可用于各种场景。


    白绥之:这四个字什么意思来着=_=


    ……


    清晨第一缕阳光从门顶斜洒在脸上的时候,露宿天台(转角小平台)的五人组便早早起床,不是别什么的原因,就是被硬邦邦的地板硌得没了睡意。


    陈义按了按酸痛的肩胛骨,感叹一句:“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睡了几天豪华大床,回来睡硬地板也太难受了。”


    虽然在别墅也是睡地板,但好歹有层厚厚软软的床褥垫着的白绥之和卡恩也略微有些不适应,尤其鼻间还总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铁锈味和腥臭味,即使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也全是尸山血海,一觉醒来比通宵一夜还累。


    几人显然都未休息好,眼下都带着或浅或深的青黑,但谁也没有补个回笼觉的打算。


    白绥之深呼一口气推开天台门,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围栏处,向下望去,底下的海水已经退潮,平静得看不出昨天张牙舞爪的样子。


    他转过身,对众人说道:“海水退了,我们今天就离开这儿吧。”


    奥利弗愁眉苦脸:“可是我们还没找到钥匙,要怎么离开?”


    白绥之果断道:“下去找沈煜要,如果他不给,我们只能硬抢了。”经过昨天那么一遭,底下的食物不知道保存下来多少,但是估摸着不太乐观,而且还有个不定时炸弹随时可能爆炸,再拖下去,情况只会比现在更加糟糕。


    卡恩擦了擦手里的刀,干脆利落:“走吧。”


    反而是之前口口声声说要揍沈煜的陈义有些踌躇,他紧张问道:“我们要做到什么程度?”


    顾泽抬手就是一巴掌:“做到什么程度?我们是什么恶霸吗?就抢个钥匙的事,你想干嘛?”


    陈义眉头一松,如释重负地说:“嗨,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要搞出人命?”顾泽冷冷看他一眼。


    陈义小声嘀咕:“你们一会儿霍霍磨刀,一会儿摩拳擦掌,那架势跟要拼个你死我活似的,我能不多琢磨几句吗?”


    白绥之打趣道:“如果他真的有超能力,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反而是我们需要做好准备。”


    陈义被提醒才恍然大悟,一下子什么想法也没了,蹲下来认真擦拭着自己的刀。


    顾泽在一旁说道:“这会儿不怕刀剑无眼了?”


    陈义骂骂咧咧:“废话,那可是会喷火的霸王龙,我就一小平民,不得把刀磨利点。”


    其他人看着翻脸比翻书还快的陈义纷纷失笑。


    ……


    装备好武器后,众人以串糖葫芦的队形轻手轻脚下到二楼。


    原本就缺了块落地窗的二楼,眼下更是雪上加霜:血脚印密密麻麻,像极了梅花鹿身上的斑驳花纹,铺满了房间每个角落;楼梯口的地板被利爪划开一道骇人的裂口,几处半干的水迹还凝着,在地面留下一道道暗沉的湿印。


    客厅中央,一个举止行为都不像正常人的“人”被粗麻绳一圈圈勒紧四肢,高大的身躯仍残留着海水浸泡过的痕迹,衣角往下滴着混着泥沙的水,在地面积成一小滩湿痕。他手腕和脚踝的绳结处磨出了血印,布料被挣得撕裂,露出底下青紫的皮肤,每一道痕迹都透着被困时的疯狂挣扎。


    即便如此,那张脸依稀可见曾经的英俊帅气——高眉骨、挺鼻梁的轮廓没有变,只是肤色泛着病态的青白,原本该有神的眼窝陷着,浑浊的眼球蒙着层白翳。嘴上牢牢扣着黑色止咬器,金属边缘嵌进侧脸的皮肉里,偶尔能听到他喉咙里发出浑浊的低吼,牙齿在止咬器内侧疯狂研磨,涎水顺着器械缝隙缓缓渗出,滴在染了海水的衣领上。


    沈煜形容狼狈地瘫坐在地,双眼半阖,透着几分疲惫。可一听到声响,他立马坐直身子,原本涣散的视线骤然变得锐利如刃。


    “你们下来干什么?”


    白绥之没有对那个丧尸出现在这里表现出什么异样的神色,淡定自若地说:“我们打算离开了。”


    沈煜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来拿钥匙的?”


    白绥之反问:“你会给我们吗?”


    沈煜恶劣一笑:“我说不会的话,你们要怎么办?”


    白绥之:“那我们就只能用抢的了,不过……”他声音顿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下沈煜:“我觉得你现在需要的不是一场打架,而是一个安稳的睡眠,你觉得呢?”


    沈煜往身后的沙发一靠,头枕在上面看着天花板,突然说:“你们走吧。”然后手往上一扬,空中划过一道银色弧线。


    白绥之接过钥匙,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松口了,心情有些复杂,问道:“这不是唯一一把吧?”


    沈煜自嘲一笑:“如果是最后一把又怎么样?你要还给我吗?”


    白绥之摇摇头:“不,我们会带你走。”


    沈煜不说话了,目光定定落在天花板上,许是太久没眨过眼,眼角微微晕开一点湿意,他抬手用力揉了一下眼睛,语气不耐地说:“拿了钥匙就快滚。”


    白绥之叹了一口气,跟旁边的小伙伴们说:“走吧。”


    结果当他们刚踏出大门时,就听到上空传来巨大的轰鸣声,所有人表情惊愕,齐齐抬头往上看,不可置信地说道:“直升机?!”


    第50章 火系异能者 时云峥面无表情地说:“无……


    白绥之眯起眼睛, 看着正往他们这里降落的直升机,心里闪过诸多疑问:为什么直升机这时候会过来?第二轮搜救?可是这么短的时间里真的能够组织起新一轮的营救行动吗?各种人力物力资源的投入覆盖得了这次行动吗?


    最关键的是,为什么落点在一个偏僻的度假村?无论从哪一点考虑, 这里都不太可能会被纳入重点搜寻的区域。


    在他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 其他人已经激动地向上摆手呼喊:“嘿,我们在这里!这里有人啊——”


    即使知道对方听不到,大家还是非常卖力地在大声呼救。神奇的是,直升机真的在往他们所在的位置降落,方向异常精准, 像是踩着定位器来的一样。


    见直升机稳稳停靠在隔壁别墅的天台, 几人都兴奋得不得了:“真的是来救我们的!”


    奥利弗兴奋之余有些纠结:“我们要不要去叫一下沈煜?”


    陈义拧着眉毛:“叫一下吧,虽然他也不一定想走。”动静这么大, 沈煜在里面绝对不可能没听见,听见了却不出来,就只剩一种解释——他不想走。


    返回二楼的时候, 沈煜还保持着他们离开前的动作, 没等他们开口说话, 他就先一步拒绝:“不走。”


    陈义突然来了火气,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要在这里待到地球毁灭吗?楼下吃的顶多就够你吃七天, 七天过后你要怎么办?继续待在这里等死吗?”他实在看不下去, 好好一个人非得把自己糟蹋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奥利弗也劝道:“我知道你很难过, 但是生活还在继续不是吗?你得赶紧振作起来啊!”


    沈煜烦极了, 扬手扔了什么东西出去,白绥之和卡恩立马察觉不对, 迅速拉着其他人往后退开,下一秒,一面火墙竖立在他们面前。


    “再不走, 火就烧到你们身上了。”沈煜冷冷地说道。


    还没等众人有什么反应,齐刷刷的脚步声突然响起,一群身穿黑色制服,训练有素的队伍从楼梯口冲了上来。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气质冷峻的男人,他沉着冷静地说:“我们是特殊时期国家为防控风险、抵御畸变生命体,专门成立的特殊能力救灾行动队,我是行动队队长时云峥。请所有人原地不动,等待检查。”随后,他抬手示意后面的人开始行动。


    沈煜见来者气势汹汹,五指猛然收紧,攥住几枚硬币大小的石子,然后向前摊开手掌抛了出去。


    唰——


    火焰瞬间窜起一大截,几乎要烧到天花板。


    一个身形高挑的女生突然从后面蹦了出来,手里凭空运起一个浅蓝色光球,笑眼弯弯地说道:“玩火危险,小朋友还是离远点好。”


    光球撞上火焰的瞬间,爆发出刺耳的巨响,紧接着两者融为一体,汇聚成一股浓烟,呛人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奥利弗张大嘴巴,震惊到只会说:“OMG!”


    陈义眼睛瞪得像铜铃:“WC!”


    白绥之和顾泽就表现得内敛多了,没像他们情绪那么激动,但从晃动的眼神中也能看出两人的世界观正在经历剧烈震荡,并朝着崩塌边缘一路狂奔。


    反倒是卡恩,看得津津有味,猫似的大眼睛左右来回转,生怕错过一点细节。


    两人酣畅斗法,也不妨碍其他人来给他们这些麻瓜做身体检查,说是身体检查,其实就是拿着体温计贴一下他们的额头,看他们体温是否正常,有没有感染特征。


    检查过后,就有人引导他们:“请各位跟随我们撤离现场,到隔壁天台处集合。”


    离开前,他们看了眼隐在黑烟后,身影被高温气流扭曲的沈煜,思绪万千,一下子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煜就像是陷进了一个死胡同,无论谁说的话都听不进去,只一门心思地认死自己选择的路,哪怕头破血流、付出性命也绝不回头。


    倔得像匹脱离狼群的孤狼。


    ……


    白绥之一行人刚离开,一直静立在旁的时云峥便有了动作。他肩线微沉,反手抽枪的动作带着利落的爆发力,指节分明的手稳稳扣住扳机,眼神锐利如鹰,一瞬便锁定住角落中不住嘶吼挣扎的丧尸。


    “砰”一声,子弹精准穿透目标。


    注意力全在别处的沈煜,浑身猛地一震,下意识看向时云峥,视线又紧跟着落在他收枪的手上,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鼓噪得让他发慌。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死死钉在直挺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沈延身上:额心的黑洞正在往外渗出黑褐色的液体,粘稠地糊满灰白的皮肤。原本浑浊凸起的眼球没了神采,半睁着看向天花板,嘴角还挂着未干的涎水,混着血污凝结在下巴上,透着一股死寂的狼狈。


    他哥……死了?


    沈煜僵硬地转动头颅,盯住时云峥,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为、什、么?”


    时云峥面无表情地说:“无条件击杀畸变生命体,保卫群众生命利益是我们执行任务的第一要义。”


    沈煜目眦欲裂,浑身颤抖:“你找死!”


    说完便原地起跳,一个暴起直接来到时云峥面前,五指如闪电般抓住男人的衣领,指尖火星迸溅。


    时云峥脚步后撤,仰头避开攻击,同时扣住沈煜手腕,发力朝地面狠狠压去。沈煜重心瞬间失衡,膝盖与地面碰撞的闷响中,他的动作不见丝毫停顿,左手骤然握拳,带着破风之势直掼时云峥面门。


    滚烫热风擦着耳侧掠过,拳头已近在咫尺,时云峥神色依旧沉稳,他将沈煜手腕翻转顺势一拧,同时脚尖快准狠地踢向对方膝窝。


    “咔嗒”一声轻响,沈煜狼狈倒地,双手被反拧在身后牢牢锁死,动弹不得。


    他像被激怒的小兽,喉咙里滚出低沉又愤恨的嘶吼。


    时云峥将人制服后,伸手按了一下肩膀,打开微型工作记录仪,开始按流程办事:“沈煜,男,26岁,初步认定为引发磁场异常波动的特殊能力者。进化方向为火系异能,等级评估暂定在A级至B级区间,具体能级需进一步检测确认。”


    他维持着反锁沈煜的动作,目光平直地落在前方,语气没有半分起伏:“依据相关规定,特殊能力者可以选择加入国家为应对突发传染性疫病所特别设立的相关疾控和救灾部门,现需征求你本人意愿,是否愿意……”


    沈煜嘲讽说道:“你他妈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他哥的尸体还在不远处躺着,杀了他哥的凶手居然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跟他聊这些傻子听了都觉得荒谬的鬼话。


    时云峥补充:“当然,你也可以拒绝。”


    沈煜恨不得手刃了这个一副高高在上的男人,他缓缓吐出四个字:狗、都、不、去。”


    时云峥:“好的,尊重你的个人意愿。现在请你跟我们一起回幸存者基地,我们会为你提供安全的场所和充足的食物。”


    沈煜又重复一遍他刚刚说过的话:“不管是什么狗屁行动组,还是幸存者基地,我都不去,听懂了吗?”


    时云峥这时才皱起眉头,沉声说道:“不要在这种事情上闹脾气,这关乎到你自身的安危。”


    沈煜嗤笑道:“我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不来,现在我他妈的不需要你们了倒是一个个都上赶着过来。”


    时云峥眉头紧锁,脑海中突然闪过在直升机上面看到的一幕:焦黑的骨头铺满整个天台,偌大的度假村寂静得像一座坟场。


    沈煜突然大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所有人都要跟我过不去,是不是啊,是不是啊……”


    他像在问时云峥,又像在问虚空的鬼魂。


    时云峥罕见地有些无措,他小声问旁边的林雪:“现在怎么办?”行动组这次来了五个人,一个机长,两个护送其他人去隔壁,这里就只剩下时云峥和林雪两个人。


    林雪一言难尽地说道:“要不,你先把人松开?”


    时云峥摇摇头:“不行,他会攻击我们。”


    林雪一针见血:“不是我们,是你。”


    “还有队长,我很早就想问了,你考不考虑去进修一下说话的艺术。”很少见到有人说话字字都踩在别人的雷区上。


    时云峥没理会林雪的胡言乱语——他不过是按照流程办事,每一步都合法合规,哪里有错?但他还是松开了一直束缚着沈煜的手。


    沈煜没有像时云峥说的那样对他们发起攻击,而是像被抽空力气一般躺倒在地上:“你们走吧,算我求你们了。”


    时云峥:“不行,安全护送你们回到基地是我们的责任。”


    沈煜嘲弄道:“那之前为什么又要丢下我们?还有刚刚那五个傻子,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他们为什么还会被困在这里?“


    时云峥:“由于人手紧张,救援任务艰巨,我们只能优先考虑大多数人的利益,但是现在情况不同。”


    沈煜:“有什么不同?就因为我有异能吗?其实你们就是奔着我来的对吧?就你刚刚说的那什么狗屎磁场异常波动,如果没有那个,你们今天是不是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时云峥沉默了,因为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的确是为了沈煜。


    沈煜抬起眼皮扫了眼时云峥的表情:“怎么不说话了?被我猜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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