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第六十一章
王子钦专门把他最喜欢的那辆千万级别的红色超跑给开来了,这种豪车难得一见,同学们经过时都忍不住看两眼,一停在学校门口即成为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车子的后盖打开,里面装满了鲜花,粉色的小碎花打底,用红玫瑰摆出个鲜红的爱心,还装饰着星星串的LED灯。假如凑近看,还能发现这些花都不是普通的鲜花,而是永生花。
而且,他还穿着一身白西装,甚至做了发型,抹了发蜡,相当风骚。
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是个来求爱的阔少,不少人还纷纷掏出手机来拍照拍视频,发在朋友圈和微博,还能骗到几个点赞呢。
沈垣放学习惯从南门回家,今天也不例外。他刚走出门,就听见身边有些同学脚步匆匆的,好像说要去看什么热闹。他远远看了一眼,不远处围了一堆人,不知道在围观什么,沈垣也好奇,想着去看一眼,刚探了个头,正巧和正在焦虑地顾盼着的王子钦对视了一眼。
他们瞧见了彼此,都愣了一愣。
电光石火之间,沈垣看到王子钦,再看到他身边的跑车和一后备箱的鲜花,哪还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的脸飞快地扭曲了。
沈垣瞬间尴尬得头都要炸了,立即想要溜之大吉。
然而王子钦的反应比他还快,直接点名:“沈垣!!”
沈垣倒是想后退,但是后面又有别的同学围上来,挤着他,不但没退成,还被不知道哪来的手推了一把,反而往前进了。
被王子钦点破之后,大家纷纷朝他呼喊的方向望去,齐刷刷地看向沈垣。
沈垣勉强算是学校里的小名人,不少人认识他,吃瓜群众们顿时发出惊呼。沈垣很想躲,可有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还伸手把他推到了王子钦的面前。
沈垣脸都绿了。
王子钦在沈垣的面前,直接单膝下跪,拿出一个小礼盒,仰头望着他。
同学们的欢呼和起哄顿时又掀起一个新高-潮——
“卧槽!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男人当众和男人求婚!还都这么帅!”
“这不是沈副会长吗?我以前就觉得沈副会长gaygay的,果然……”
“太浪漫了吧!!好有钱啊!!!”
入了冬,天黑得早,现在天色已经开始慢慢暗下来了。
王子钦不怎么看得清沈垣的表情,不过他之前也做好了沈垣不会轻易松口的准备。在周围气氛的感染下,王子钦都有点感动到了自己,热泪盈眶地望着沈垣,说:“我以前是做过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我向你郑重地保证,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伤害你。”
“我会爱你宠你一辈子的,我不会再拈花惹草,只要你愿意原谅我,我愿意用我的余生去补偿你。”
“和我在一起吧,沈垣。”
沈垣:“……”
这话说得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呢?
妈的,王子钦想干吗?
王子钦打开小礼盒,虽然让路人稍微有些失望,礼盒里面装的并不是求婚戒指,而是一支百达翡丽的手表,但其不菲的价格,依然引起一阵哗然。
在豪车、玫瑰、帅哥和名表的推动下,加上这番对话背后似乎还有一个引人深思、曲折辗转的爱情故事,围观群众们沸腾了。也不知道是谁先带头喊了一声“答应他”,被煽动的人群跟着一齐凑热闹喊:“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沈垣脸色难看得无以复加,气到手都在发抖。
当众求爱这种事,假如两人早就情投意合,只差最后一层窗户纸没捅破,那才叫浪漫;假如没有,那叫强人所难,耍流氓。
沈垣深吸一口气,在起哄和笑声中,只对王子钦冷冷地说了三个字:“神经病。”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响亮,轻飘飘地落在人群中,一时间,场面变得无比安静。
沈垣转身,也没有动作,只冷冰冰地看了一眼拦在他面前的人,那人打了个寒战,赶紧让开路,后面的人也跟着往边上给沈垣让出了一条路,沈垣径直走了出去。
留下王子钦一个人尴尬地呆立在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快哭起来,而沈垣连头都没回一下。
王子钦在公众场合,还是最容易被看热闹的大学门口搞这种事,当然闹大了,被很多人拍了视频。大学里求婚求爱屡见不鲜,每次也都要上新闻的,何况男生对男生求爱相当难得一见,尽管结果不太美好,但还是被人投稿在学校的公众号和当地新闻的媒体号上,连视频都有。
富二代圈子里谁不认识王子钦啊,他求爱的那个大家也认识,居然是沈垣啊!!!大家纷纷震惊到世界观重塑。
就从学校门口走到家的这么十分钟的时间,沈垣打开自己的微信,发现已经被朋友们给轰炸了。
朋友A:【听说王子钦跟你求婚了???搞什么鬼?!发生了什么!!】
朋友B:【我早就觉得你和王子钦之间是不是有点不对劲了……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
朋友C:【我才知道原来你的性取向是男。难怪你一直不找女生谈恋爱。早点说嘛,你就算告诉我,我也不会歧视你的。垣垣加油!我支持你!】
朋友D:【你要么收了王子钦吧?免得他再去祸害女孩子。】
沈垣一时间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不知道该怎么回好。
他妈的……他隐藏自己的性取向隐藏了那么多年,跟乔海楼好了大半年一直好好的,他都没和乔海楼出柜呢!居然因为王子钦而被出柜了!
沈垣干脆装死,先把王子钦给拉黑,在朋友圈发了一个和王子钦毫无暧昧关系现在连朋友关系也称不上的声明,没等好友们回复,直接把各种新闻软件给卸载了,眼不见为净。过段时间再下载回去看。
反正在这个信息爆炸的网络时代,大家顶多讨论两天,就会去讨论别的热点了。
可惜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其中一个视频被K城新闻号发在了微博和公众号上,因为视频主角双方颜值高,而且有豪车、名表加持,再取上个吸引人眼球的震惊系标题,便引来了网友们的热烈转发。
这下好了,不仅面向全校出-柜,关注K城新闻号的百万粉丝都知道了。
当天晚上。
卉姨第一个发现,来问他:【抚摸,我们不理王子钦……不用怕,阿姨现在去给你找那家媒体撤新闻。】
沈垣慌张:【啊?那得多少钱?我自己付吧?】
林之卉:【没事,花不了多少钱的,我在公关方面有些人脉,我帮你处理就好了,你把钱存着吧】
卉姨是行动派,说完就去联系人脉了,沈垣可过意不去,赶紧给卉姨转账,咬牙转了五万,也不知道够不够。
沈垣太心痛了,看着变少了的存款,在心底咒骂王子钦没事找事害他荷包大出血!
接着黎麟也急急忙忙地给他打了电话:“哥,怎么回事啊?我在抖音上刷到一个什么男男求婚视频,我怎么看着那人长得像你啊?”
沈垣叹了口气,说:“把链接和发视频那个人的ID发给我,我去找他删视频。”
黎麟:“真的是你啊?!你答应了?你不是跟我说在我高考之前不再谈恋爱的吗?”
沈垣:“我没有谈。我把那个人拒绝了。你现在不应该在上晚自习吗?你为什么还在玩手机?你不是答应了我好好学习吗?真的专心了吗?我的事我会好好处理的,你快回去上晚自习。”
黎麟挺委屈地说:“哦……”
沈垣头都要大了。
没过几分钟,卉姨又来联系他:【呃,我问了一下,已经有人去打点过了,已经删掉了。】
沈垣把各种软件下载回来,一搜,果然纷纷显示“原视频/文章已被删除”,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但他也大概知道了这是谁做的,谁又有这个能力在这么短的时间公关掉各种新闻。
除了乔海楼,没有别人了。
想到这里,沈垣顿时觉得自己的心情更加复杂了。
现在气头过了,沈垣突然有点担心起来,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了王子钦一个难堪,王子钦以前可不是个有耐心的善良人士,要是王子钦生气报复,把他和乔海楼之间的事情说出去,那他该怎么办?总不能他现在回去求王子钦别说出去吧?
乔海楼此时铁青着脸,他是不把王子钦放在眼里,但王子钦干出这种事,就算没成功,也仿佛当众给他戴了一顶绿帽。
尽管在上新闻的第一时间他就得到消息,砸钱让人去处理了,务必要处理得一干二净,但这也只能做到让事情不再继续发酵,已经知道的人是没办法被消除记忆的。
看来他还是对这个小朋友太宽容了。乔海楼琢磨着要怎么敲打王子钦,他脑筋一转,马上想出了四五个主意,该实施哪一个好一些呢?这次下手他不会再留情了,务必要做到斩草除根,不能再让王子钦卷土重来,继续纠缠沈垣。
本来他想把沈垣哄回来就已经不容易了,还冒出个小子来跟他抢!没门儿!
这时,乔海楼特别设置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一听到这个音乐就知道是沈垣给他打电话了,接起电话,方才还满脸阴鸷,瞬间脸色变得温柔了,轻声问:“怎么了?”
沈垣吞吞吐吐地问他:“王子钦那事,是不是你找了公关啊?”
“是我。”乔海楼可没有做好事不留名的坏习惯,就算沈垣不问他,他也打算告诉沈垣来邀功刷一刷下降的信用度,“不用担心,叔叔会处理妥当的。”
沈垣又问:“我、我怕王子钦气昏头,他知道我俩的事,要是我们被曝光了怎么办?”
沈垣觉得自己很卑鄙,他就是在诱导着乔海楼答应他去处理这件事。明明他还在和乔海楼吵架,可现在除了乔海楼,他没有其他人可以求助,他知道这件事只有乔海楼答不答应的问题,乔叔叔搞阴谋诡计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但乔海楼并没有立刻干脆地跟他保证说好,而是沉默下来。沈垣的一颗心渐渐悬了起来,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困难不成?
乔海楼沉痛悲壮地说:“那……那万一要是变成那样,我就只能负起责任来,跟你结婚了,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不正当的男男关系,而是有法律保障的男男关系。”
沈垣怔了下,脸颊飞红:“你有毛病啊!!”
乔海楼哈哈大笑:“没事,开玩笑的,叔叔会处理的,你放心就好。”
安抚好沈垣,他挂了电话。
乔海楼渐渐收起笑容,神情略有点落寞,他趁机装成开玩笑地试探了一下,果然情况还是不太妙……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50个红包
营养液满6w了,明天三更~
有钱这个招数只能对付阿笨没钱的小穷逼,像对白富美受就没什么用了,祈老师就只在乎一片真心,不介意钱。说起来这篇文和《回南天》就是两个极端,一个年上十几岁,一个年下十几岁。祈南和郁嘉木都是比较纯粹的人,除了热烈的爱不包含钱财那些杂质。但这篇文就很世俗,乔叔叔是被社会污染得漆黑的老流氓,沈垣也不是什么单纯可爱的傻白甜,这两人谈恋爱起来就有点肮脏……而且题目也是两个极端,时不时有读者来问我这次取这次这个书名是不是我中邪了,我以前是基本上都走文艺风的书名,但真的每次上榜都太难熬了,本质上我也就是个三俗狗血文写手,要恰饭啊。
第62章第六十二章
沈垣第二天去学校,那可真是风光无限。
他被富二代男当众追求的事情一夜之间传遍了全校上下,有那等好事者还成群结队来围观他,气得沈垣从早到晚都没有一点好脸色,平时的好好先生也装不了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脾气似乎越来越差,越来越不想装了。
一时之间,珠宝设计系的沈垣成了K大师生中炙手可热的话题人物,这被男人追求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本来这件事被发到网上转发颇多,结果还没过一晚上,竟然全部被删掉了!之后有人发,也是发一次被删一次!着实细思恐极。网上没办法讨论,现实中的讨论却没办法轻易地“删帖”“禁言”,大家不禁猜测沈垣究竟是何背景?
绝对非富即贵,否则做不到全网删稿!果然真人不露相,沈垣平时看上去衣着打扮水准看上去也就只是殷实小康家庭而已……不过,想想也是,追求他的人是个富二代,他也是富二代根本不足为奇吧?
之后的好几天,沈垣都处在流言蜚语的风口浪尖上,辅导员问他要不要请假休息几天,沈垣断然拒绝,依然每天黑着脸风雨无阻地上课,一节课都不旷。
过了两三日,王子钦没有再出现,流言自然而然地平息下来。
这时,沈垣接到一通电话,是叔叔打给他的,说是乔家的小小姐生日,说想请他和黎麟两个去参加生日聚会。
沈垣当然没有忘记在乔峻的订婚宴上遇见的那个小女孩,乔海楼已故二哥的小女儿。
事情过去好几个月了,之前乔海楼说乔家老爷子会报答他们,但也没见着有后续,他自己都忘了。只是捡到个在自家迷路的小女孩,举手之劳而已,他上次清楚报了家门,能让乔家老爷子记着他们黎家家教好,对叔叔好个好印象,就算是好处了。后来乔海楼受伤住院那次,他还胆大包天骂了人家,闹得相当不友好,他被划入乔海楼派不被待见是非常正常的,反而被邀请去参加小女孩的生日让沈垣颇感意外。
但是小女孩生日那天黎麟要上课,脱不开身,最后由沈垣作代表去乔家吃生日蛋糕,幸好还有个乔峻是认识的,否则他一个外人独自去参加,还是有点尴尬的。
乔峻来门口接他,一边引路一边说:“没客人,就我们家里人坐一桌吃吃饭。我小堂妹还没有去上幼儿园,连小伙伴都没有几个。幸好你过来,帮忙一起凑个人头。”
沈垣问:“你小堂妹不是四岁了吗?也可以读幼儿园小班了吧?”
乔峻说:“之前送去过,但是她不想去,一直哭,本来觉得狠狠心让她哭两天总能习惯了,结果她连着哭着一星期,每天去都哭,没办法,我爷爷心疼,只好把她接回来,还是带在身边养着。现在是专门请了几个家教在家给她上课,她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听就随她玩。她那丁点大的胆子,比老鼠还小,吓不得。她平时连话都不爱说,开口说话比蚊子还要轻,唉。”
是吗?她上次叫“爸爸”和“爷爷”的时候不是字正腔圆、声音响亮吗?
沈垣觉得这小姑娘和小时候的自己也不尽相同,起码她爷爷有钱啊,对她的要求也很宠爱,还有人给她过生日。
他还记得自己刚被外公接回家的时候,外公每天吹胡子瞪眼睛地挑剔他,因为六岁之前的他跟着爸爸养成了许多坏习惯,爱咬手指,筷子拿不来,鞋子衣服胡乱穿,吃饭前不知道要洗手,吃完饭不知道要擦嘴巴,每次犯错,外公就板起脸,凶巴巴地抽他手心,一点点给他纠正过来。一年后他上了小学,老师夸他是班上最有规矩的小朋友,常常有同学夸他拿筷子的手势端正漂亮。
乔峻还在说:“这次生日,我爷爷问她要什么,她问爷爷要‘漂亮哥哥’。刚开始我们还不知道是谁,她再说是给她糖吃的‘漂亮哥哥’,我想想应该就是你了。”
沈垣想了想,还是悄悄地问了句:“你小叔叔呢?他不来吗?上次你小堂妹把他认成爸爸了,他又很会哄小孩,让他过来,说不定你小堂妹会很开心的。”
乔峻摇了摇头:“我爷爷和我小叔叔关系还是很僵,一直没有好转啊。怎么可能请我小叔叔来?”
到了客厅,沈垣一眼就看到了乔安安,她穿着件有背后系着大蝴蝶结的淡粉色纱裙,像个小公主一样,细胳膊细腿叫人担心她有没有好好吃饭。她坐在地毯上,周围散落着几个布偶,正在专心致志地给人偶娃娃梳头。
乔峻和她说话:“安安,你看看,谁来了?”
乔安安抬起头,见到沈垣,露出一个大大的惊喜的笑容,站起来,抱着娃娃,小脚板踩在地上“吧嗒吧嗒”地奔到沈垣面前。
乔老爷子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循循善诱地说:“安安,要懂礼貌,应该怎么打招呼啊?”
乔安安这才奶声奶气地说:“哥哥好……”
沈垣摸摸她的头:“你好啊,安安。”
小萝莉安安那双睡汪汪的眼睛扑闪扑闪、十分欢喜地望着他,脸蛋像苹果一样红扑扑的,特别可爱。沈垣不禁想,她这双眼睛长得和乔海楼是真像,不知道乔海楼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一只漂亮的小正太?
安安还把人偶娃娃递给沈垣,沈垣奇怪地接过去:“送我吗?”
安安摇了摇头:“扎辫子。”
沈垣大概懂了,坐下来,给娃娃扎辫子,安安在一旁观察着。沈垣很有耐心地陪着她玩人偶,一直玩到天色渐暗,开饭吃蛋糕了。
安安拉着沈垣到她爷爷旁边的位置,非要沈垣坐下。
坐在这么中心的位置,沈垣相当不自在,然后安安还非要坐他的腿上,沈垣抱着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地看了一眼乔峻,乔峻回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乔老爷子看了看他们,挥了挥手说:“就坐这吧,抱稳她,别让她摔着了。”
乔峻的爸爸笑着说:“安安小小年纪就知道爱美了,还非要帅哥抱。”
把沈垣闹得脸红,挺不好意思的。
然后点蜡烛,唱生日歌,许愿,吹蜡烛,分蛋糕。
在场人少,稍显冷清,但每个都是真心关爱着乔安安,她乖巧地一直在笑,还殷勤地想要把蛋糕上的水果分给沈垣吃。
她吃到觉得好吃的,就要分沈垣一口。
沈垣闲着无事,手把手地细心教她拿勺子叉子的姿势,乔老爷子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两眼,抿了抿嘴唇。
沈垣忍了挺久了,刚才他吃了一块鱼,莫名觉得腥味有点重,蛋糕吃着也腻味得很,只能吃吃青菜,但安安把一个鸡腿递到他嘴边,他就意思意思尝了口,突然就有点抑制不住恶心呕吐的感觉。
最近他食欲一直不太好,沾不得荤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说要去医院看看吧,他又觉得还没有病得那么严重,没必要。
沈垣实在忍不下去了,小心地委婉地对身旁的乔老爷子说:“乔老先生,我有些不舒服,想吐,我想去趟洗手间。”
乔老爷子见他脸色好像是有点不太好,把孩子抱过去:“你去吧。”
沈垣去到洗手间,那股恶心感缓解了一些,他用冷水泼了泼脸,再回去就没有动过一口肉了。
临走。
乔老爷子还带着安安一起去送他,沈垣受宠若惊,觉得自己当不起长辈送行,走到院子门口,乔老爷子忽地说:“我有事想问问你?”
沈垣:“什么?”
乔老爷子难以启齿地问:“你……你和乔海楼是那种关系吧?上次在医院我就这么觉得了。”
沈垣愣了愣,脸上有点发烧,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是乔海楼的爸爸,他能怎么说呢?而且他和乔海楼的关系到现在还不清不楚的,说是吧,之前他们分手了还没复合,说不是吧,他和乔海楼那藕断丝连的怎么也称不上清清白白、毫无关系吧?
乔老爷子嘟囔着:“果然是,哼,我一看就知道了……你眼光怎么回事?看着挺好的一个小伙子,怎么就瞧上那种家伙了?”
乔老爷子仿佛恨铁不成钢地劝诫他:“他那个人很不负责任,你可得提防着他。”
沈垣:“……”
沈垣自己也觉得乔海楼有这般那般的不好,但从别人嘴里听到说乔海楼不好,莫名有点不爽。这老头子真是个怪人,他觉得乔老爷子还是关心乔海楼的,否则乔海楼受伤他不会第一时间赶过去,偏偏嘴巴这么坏。
沈垣不满地问:“您为什么要说他不好啊?”
乔老爷子冷哼一声:“你觉得他是为什么叛出家门的?当年他跟我说喜欢男人,我那时不答应,他书都不读了和人家私奔了,结果过了两三个月就分了。”
沈垣怔了怔,这下是真的呆住了——真的假的?乔海楼是骗他的那?还说没有真的对谁动心过!那这个和他一起私奔的人是谁?!妈的!!!他回去就问乔海楼,不跟他讲明白,休想他松口复合!垃圾乔海楼!!
此时的乔海楼呢?
乔海楼才与王睢谈妥怎么处理王子钦的事——
王子钦跟男人求爱这事闹这样大,第一觉得没脸的是沈垣,第二觉得没脸的就是王睢这个当亲爹的了。
此人极其三观不正,王子钦之前玩女人,换女人如换衣服,他不觉得有什么,甚至沾沾自喜觉得他儿子有本事,颇得乃父之风。但听说王子钦居然跑去喜欢男人了,他顿时暴跳如雷,完全无法接受,觉得他们老王家的面子都被王子钦摔在地上踩。当天晚上就把王子钦拎回家关了起来,痛批一顿。
王子钦无法理解地说:“我以前那么花心,你不说我,我专一只喜欢一个人了,不应该算是改过自新了吗?他是个很好的人,是男是女很重要吗?。你以前不是还夸过沈垣是个好孩子吗?”
王睢这时候突然明白了,先前有一阵子他儿子那么低落是因为什么了,敢情弄丢的东西是个男人啊。他是真想抽当时的自己一个大嘴瓜子,他居然还鼓励王子钦去追,早知道王子钦是在说一个男的,他当时就把人扣在家里再教育了。
而且,和男人表白也就算了,这小傻瓜,还被人拒绝了!
王睢嗤笑:“他再好他也不喜欢你啊,你上赶着什么啊?傻不傻?”
王子钦憋红了脸,又想到沈垣冷酷无情的态度,悻悻地说:“不是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我够有毅力,他就会答应的。”
王睢见他这样可怜兮兮的,心里厌恶起沈垣来,他儿子难得那么喜欢一个人,沈垣可真是不识抬举,想是这么想,可他也不希望他儿子真和个男人混在一起,既心疼又鄙夷地说:“头都撞得头破血流了,还不回头呢?你上次说的,他应该有对象吧?不然你就不用说抢过来了,他相好是谁啊?”
王子钦闭上嘴,拒绝回答。
王子钦不说。
沈垣的奸夫本人乔海楼主动找上来了,开门见山和王睢说:“你管管你儿子,他明知道沈垣是我的人,还把手伸到我后院来了。”
王睢大吃一惊,倒吸一口凉气:“!!!”
他万万没想到,沈垣的相好会是乔海楼?这他妈……乔海楼不是和黎宸是朋友吗?他睡朋友的儿子啊?沈垣不是才十八九岁,乔海楼老的都能当他爸了啊。
真是看不出来,沈垣平时看上去那么乖的一个小孩,居然是这种人。
但,这不是他能管的事,他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到这个岁数,什么离谱的事儿没见过,七八十的老头子娶个二十几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都是常有的事,他泡的妞也有女大学生,这样想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王睢在心底还佩服了下自己儿子,王子钦那臭小子厉害啊,难怪那时候那么难过觉得抢不回来了,敢情沈垣是乔海楼的人,后来他还能鼓起勇气跟乔海楼抢人,已经很有出息了。
王睢只在心里想想,乔海楼都专门来跟他打招呼了,他只能应了下来:“好,我回去教训他,保管他不敢再对你的人动心思。”
乔海楼:“行,谢谢老哥了。”
谈完,王睢挂了和乔海楼的通话,想想自己儿子那副受情伤的模样,又觉得小钦好可怜,可跟乔海楼抢,他还是算了吧。这下事情闹得这么大,再留在国内,他怕王子钦不死心,还去纠缠沈垣,到时候谁都丢脸。现在王子钦的成绩也提上来了,或许可以给他在国外安排一个好点的学校。
王子钦憋了一肚子闷气,断然拒绝了爸爸的这个提议:“我不出国!”
王睢冷笑,嘲讽他:“你留在这里有什么用?你拿什么和乔海楼抢?啊,我都敬他三分。我这不叫勇敢,你这叫不知天高地厚。我要是沈垣,我也不看你一眼,你哪哪都比不上乔海楼。”
王子钦被羞得满脸通红:“他只不过、只不过是比我早生了十几年,仗着年纪大才有一番事业,等到我三十几岁,我肯定也有那么厉害。”
王睢说:“是吗?那你倒是试试啊,乔海楼在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自己开公司了。而你呢,还在儿女情长,谁能瞧得上这样的?你读的大学都是我花钱给你买进去的,现在,我给你一个新的机会,你不要试试吗?”
王子钦握紧双拳,目光如火一般地盯着爸爸。
***
乔海楼今天也是独自一人驱车回家,开车开到半路,左眼皮忽然开始跳个不停。
这左眼跳是跳灾还是跳喜来着?乔海楼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清楚。
车子开到能看到自家房子时,乔海楼愣了下,他家外面怎么停着一辆车?那车怎么看着那么像沈垣的车?等等,这个车牌号就是沈垣的啊!
嗯???乔海楼欣喜过望,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他还没开始砸钱呢,沈垣就被他的真心给打动了?主动回家了?
开到家门口。
沈垣因为把钥匙还给乔海楼了,只能坐在车里等他回来,见乔海楼回来了,沈垣便下车去找他,气势冲冲。
乔海楼见他气鼓鼓的,心里咯噔一下,好像高兴得太早了。
沈垣劈头盖脸就骂:“你又骗我!”
这乔海楼还真不知该从何回答……呃,是指哪一次啊?
第63章第六十三章
乔海楼倒不是故意骗沈垣的,他这个人本质就蔫坏,有事没事就想骗人玩儿。
特别是沈垣这种平时爱装聪明的小朋友,他骗起来特别有成就感。比如他家有个奇形怪状的木雕摆件,沈垣问来历,乔海楼腹稿都不用打,直接给他编出一段,说在非洲和一个什么什么部落做生意,对方送的,说得有鼻子有眼睛,叫沈垣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大大小小骗人的次数多了,乔海楼自己也弄不清沈垣说的是哪一次,沈垣有事没事跟他闹小脾气,他还觉得好可爱。
不管,先哄了再说,岑川跟他说了,哄小朋友的秘诀就是顺毛哄。
乔海楼连忙认错:“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别因为我这种坏东西气到你自己好不好?我们去屋里,在外面吵架不像样子啊,天气那么冷,冻着你了,叔叔要好心疼的。”
沈垣就莫名其妙地被他带进屋里去了,还很生气:“你一点都不诚恳,态度那么随便,根本没有歉意,你就是在敷衍我!”
主要还是不知道沈垣指的是什么事,乔海楼又不能直接问,问了就真的是火上浇油了,只能旁敲侧击地猜沈垣生气的原因。
沈垣特别酸,乔海楼这样把他耍得团团转,还跟他说以前没付出过真心,那和人私奔是怎么一回事?想想确实是很可能的,就算是乔海楼这种老狐狸,也曾经有年少纯情的时候吧,他心中也有着一道白月光吧?沈垣酸溜溜地问:“他是谁?你十几二十岁的时候,为了他和家人决裂跟他私奔的那个人。你还骗我说从来没有认真谈过,还说我是第一个。”
乔海楼怔了怔,他绞尽脑汁想到好多骗了沈垣的小事情,压根没想到会是这件。陈年往事被翻出来,他下意识问:“你怎么知道的?”
沈垣双眼冒火:“还真是真的啊!”亏他还抱着最后一点点侥幸心理,觉得乔海楼他爸和乔海楼有矛盾,会不会故意给乔海楼泼脏水。
这时候就不应该撒谎逗人了,乔海楼坦然地承认了:“是真的。”
沈垣一副特别受打击的模样,鼻子一下子酸了,特委屈:“你这人怎么这样呢?”
乔海楼拉住他的手:“手怎么那么冰?这事是真的,但上次叔叔没有骗你,你真是我第一个带回家,我主动给了你我家钥匙的人。你想知道,叔叔就告诉你,那个人叫芮夏,是我的大学同学,我跟他是好过。当时我爸发现我和男人谈恋爱,把我骂得猪狗不如,往死里打我,年轻的时候格外叛逆嘛,他家里情况和我差不多,我们俩都和家里大吵一架,结伴离家出走了。但我撑了下来,他撑不下来,就回家当他的好儿子去了。”
说到最后,乔海楼讥诮地轻笑了一声。
沈垣默默地听着乔海楼讲述往事,慢慢地冷静了一些,半信半疑地问乔海楼:“你没有又在骗我吧?”
乔海楼快对天发誓了:“没有,真的没有。”
乔海楼一边给他焐手,一边笑笑说:“我怎么觉得你今天特别酸呢?我的小柠檬精,这十七八年前的老黄历了,还翻出来酸一酸,这么喜欢乔叔叔啊?你要是还很介意呢,我把我以前交往过的人都写出来,你挨个去问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沈垣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是很酸,脸红说:“我哪有那么空。这个人,这个人和后来的其他人我觉得是不一样的。所以,你还算善良诚实的好时光,都被别人得到了,现在轮到我的时候,我就要接盘一个又老又坏的大叔,我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好吃亏啊!”
这话真的不中听。乔海楼服了他了,沈垣这就是自己生气还要故意气气他,好心理平衡。他说:“不,他们得到的是一个毒舌暴躁、没耐心且没有钱的我,你得到的是一个温柔体贴、会哄人还超有钱的我,这应该叫摘取胜利果实。”
乔海楼一本正经地说这么不要脸的话可把沈垣给逗笑了:“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你还温柔体贴会哄人?”
乔海楼:“这不就把你给哄得笑了吗?”
沈垣:“……”
乔海楼抱住他,乘胜追击,继续哄:“回来吧,阿笨,你不在,叔叔一个人睡好寂寞啊。你最善良宽容了,你就原谅叔叔一次吧。上次你半夜跑走,我去追你,被路上的碎石子扎了一脚血。这些天我根本睡不好,吃安眠药才能睡着,真的经不起折腾了。”
“你说我是老狐狸,我千年道行就栽在你身上了。你就收了我吧?”
“你想结婚,我们可以去国外领证,程序我都调查好了,我们可以先在网上申请,到时候直接去办公厅办理手续。先把证领了,你想办个怎样的婚礼,跟我说,我都给你办。”
沈垣脸都红炸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还没想结婚,我、我不要结婚。”
乔海楼说:“之前天天跟我嚷嚷着想结婚,羡慕岑川和司睿是一对璧人的不是你吗?现在又不想结婚了?”
沈垣迷惑困扰地说:“可、可是,司先生和岑先生结婚的时候不是也有二十四五岁了吗?我才十九呢,也太早了吧,你禽-兽不禽-兽啊?我总得考虑一下。”
乔海楼说:“过两年,你的乔叔叔人老珠黄,你是不是就不想要我了?你不能睡完不负责的啊。”
沈垣心里着急,想了想,很为难地摇了摇头,还是说:“不行,我弟弟明年就要高考了,上次他在电影院撞见我们俩,回去以后心神不宁,都不能好好学习了。我已经答应了他,说在他高考结束之前,我都不会再谈恋爱。”
乔海楼非常会抓重点:“哦,那就是等他高考结束以后我们就可以结婚了是吧?”
沈垣又急又气,乔海楼嬉皮笑脸的,他根本说不过乔海楼:“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能和你说了,我要回家了。”
乔海楼有点遗憾,没能把人骗得留下来。
他把沈垣送出门:“这么晚了,叔叔开车送你回去吧。”
沈垣:“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
乔海楼没有非要跟着他,最后说:“那好,下星期见,你比赛那天我会去看你的,给你加油。”
沈垣连忙推托:“我叔叔他们要来的,你来做什么?那不是会撞上?”
乔海楼说:“我是赞助商啊,宝贝儿,我作为赞助商,去比赛现场看看有没有优秀的设计师,到时候聘过来,不是有理有据?”
好像是哦,沈垣想想,不好意思地说:“那你别在那些人面前表现出和我关系很好的样子,要避嫌,知道吗?不然我好端端的,人家以为我是关系户才拿到奖了。”
乔海楼颔首:“好,知道了,叔叔听你的,都听你的。”
可能是为了配合参赛者的时间,比赛设在周六下午。
小麟也有空,叔叔和卉姨当然也在,全家人过来给他加油助威。
沈垣穿了那身他最喜欢的午夜蓝的西装,发丝都打理得整整齐齐,到了现场后,就见到了其他严阵以待的选手。先前他还看了公开入围的其他作品,觉得其他选手也都很有创意想法,于是这会儿也被紧张的气氛所感染了。
当年妈妈是拿到这个奖以后才拿到全奖留学的录取通知书的,妈妈比他要艰难多了,当时她还很小,一边带孩子,一边继续画设计稿,还得赚钱养家,甚至得承包家务,难怪会受不了跟爸爸离了婚,铁人也扛不住这么累的生活。
沈垣也想去国外深造,哪个珠宝设计师会不渴望这样的机会呢?
比赛快开始了,先抽签决定顺序,然后一众比赛选手去后台等待。
终于轮到沈垣,他一上台,叔叔他们就给他鼓掌,带动现场的观众也跟着一起鼓掌,大家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因为这个选手长得特别好看吧。
他们演讲用的PPT稿件,在今天上场前统一装在U盘里给了工作人员,沈垣对负责打开PPT的工作人员点点头。
他打开沈垣的文件夹,傻眼了。
是空的。
他们的工作失误?之前沈垣提交的时候是有的啊!不小心删了?这也不可能啊!他赶紧看回收站,也没有啊!他去翻选手们交上来的U盘,只有沈垣的不见了。
观众和评委等了几分钟,还没开始,现场微微骚动起来,怎么回事?
主持人过去问:“机器坏了?”
工作人员说:“他的文件不见了。”
主持人也吃了一惊,但他工作经验丰富,这时候慌张没用,他赶紧过去告诉了沈垣。
沈垣愣了下,很快想出了对策:“我还带了备份。”
他这人,从小到大运气都不好,每回都是最倒霉的,所以都会以防万一,做好充足准备,他不仅带了备份,还带了两个!
沈垣把备份的U盘给了工作人员,有惊无险地开始了演讲。
这么一打岔,他不但没有惊慌,反而从容淡定地进行了自己的解说,风度和谈吐让评委们频频点头。
乔海楼看完沈垣的演讲,放下心来,皱了皱眉,去后台工作室了。
这未必真是个意外,他倒要看看谁敢给沈垣下绊子。
第64章第六十四章
监控视频里,负责放ppt的工作人员离开去上厕所的五分钟时间里,一个戴着棒球帽、穿着工作服、戴着工作牌的女孩动作自然地走到这里,坐下,打开抽屉,翻找了一下,拿走了其中一个u盘,然后打开电脑操作了一番,接着离开,前后不过两分钟左右的时间。她甚至还戴了手套,不会留下指纹,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乔海楼问活动负责人:“这女的是谁?”
负责人额头上都冒冷汗了:“不、不知道,我们每个工作人员我都记得的,应该没有这个人才是。”
乔海楼说:“哦,那就是有无关的人混进来了,影响了比赛,你们还没有发现。”
负责人:“乔总,我现在就查别处的监控,一定会找出这个人是谁!”
要不是沈垣谨慎,还带了备份,那他站在台上得有多难堪?假如他没有带,就算他赶紧回去把资料拿来,回来以后也会心神大乱,影响比赛。
搞鬼的人倒不难猜,无非是其他参加者之一,从中下手进行调查就是了。
外面。
评委已经挨个点评过了每个选手的优缺点,现在当场统计评分,宣布金奖、银奖、铜奖的名单。
乔海楼隐约听到声音:“……金奖,沈垣……”
有工作人员找到他:“乔总,该过去颁奖合照了。”
乔海楼从黑暗的小屋子里走出来,重新照见光明,灯光把台上照的亮如白昼,沈垣没有特别夸张的神情和动作,只是微微笑着,但乔海楼看得出来,他现在开心的不得了。
乔海楼方才的满心阴戾像是瞬间被太阳照见的影子一样消失了,幸好结果还是好的,他开心就好吧。这些腌臜的事,沈垣不必去记挂考虑,他来查就好。
乔海楼上台颁奖,他亲手把奖杯颁给沈垣,沈垣仰头,对他笑了下,可爱到他心都快化了,然后沈垣笑得特别可爱地小声和他快速地说:“快点给我查查是哪个缺德鬼给我下黑手,我要报复回去!”
乔海楼:“……”
好吧,沈垣果然还是那个沈垣。
然后工作人员拿上来几个写个奖金金额的巨大纸板,要前三的选手拿着纸板合照,小数点后面还两个零,看上去一串零,金额不高但挺能唬人的。
黎麟看到沈垣和乔海楼站在一起就不爽,他自言自语一般地小声抱怨:“那个乔海楼怎么回事?阴魂不散吗?怎么哪哪都有他……”
哥哥居然还对他笑!但哥哥刚拿到奖,笑一下也是理所当然的,应该不是特意对乔海楼笑,看吧,他们之间也没什么交流,说完话就分开了,一看就是面和心不和,哼。
林之卉却悄悄叹了一口气,这怎么回事啊?沈垣那模样哪是不搭理乔海楼,明明是在避嫌啊。她一看就看出来了。
两人私下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这还没有一个月呢,沈垣之前还哭得那么伤心,这么快就被人哄回去了。林之卉想,她就知道沈垣一定玩不过乔海楼,这不是还被人拿捏在手里?也不知道乔海楼的悔改是真心还是假意。
如果是假意,那沈垣又受一次伤,多可怜;如果是真心,他真打算负责了……林之卉还是觉得不满,沈垣那么年轻漂亮,前途无限,那就是好白菜被老猪拱了,未免太可惜了吧。
这孩子怎么回事?看着挺聪明机灵的,说讨厌乔海楼也说得滔滔不绝,转头就又被人哄了。这也太好哄了吧?真是不争气!果然还是太年轻,再早熟早慧,说到底也还只是个小孩子。
然后她看到沈垣和其他参赛者一起去了后台,等了几分钟,观众和评委都走得差不多了,也没等到他出来。
黎宸奇怪地问:“怎么回事?还没结束吗?”
林之卉:“问问孩子吧。”
黎宸打了个电话给沈垣,沈垣没接电话,回了短信,说主办方找他们还有事,得耽搁一会儿。
林之卉颔首:“可能是要调查一下中间出的那个差错吧?”
沈垣上台时发生的小插曲她看在眼里,心里有个模糊的猜测,这种背后下绊子的手段她见多了,大多数时候不了了之,被人坑了也只能忍气吞声,告诉自己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小心一点。
比赛结束了,今天的事情还没结束,选手们都被主办方负责人叫住,一起到后台。
这件事不处理不行,乔总已经发话了,他不想看到这种有违比赛公平性的事情发生,别想敷衍过去,假如处理得不好,他可能要考虑撤赞助。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乔海楼会那么生气,但金-主都这么说了,越快处理掉最好。
他把人全都召集到一个房间里,说明了这个情况,但没说怀疑和某个参赛者有关,只问把监控视频截图放出来,问有没有人见过这个女生,又或者认识这个女生。
众人面面相觑。
“我还要赶高铁呢。”
“我之前连沈垣是谁都不知道。”
“当时在忙,没注意。”
沈垣作为受害人并不在这个房间里。
乔海楼问沈垣:“你觉得会是谁?”
沈垣:“这么明确地针对我,我觉得应该是平时就认识我的人,说不定是我的同校同学。至少是本地学校的人,不然不会准备得这么齐全。”
乔海楼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陈经理观察了一下大家的反应,把外省过来参加比赛又明显不知情的人先放走了,其中有两个人的反应和别人不一样,一看就是知道些什么,或者说心虚。
两个都是K大的,和沈垣同系,不同年级。
别人都走了以后,其中一个男生柳俊杰指认了另一个男生应石:“我、我先前看到过他的女朋友,背影和监控里很像。”
应石一下子黑了脸:“我还说你女朋友像呢,你有证据吗?没证据你就给我泼脏水?”
不咬死对方,这锅就得平白无故地背了,柳俊杰说:“你作案动机也很充分啊!你讨厌沈垣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就你整天在背后说沈垣的坏话。上次沈垣上新闻,你到处发,后来又到处说那些新闻都被删了,是沈垣家有背景。”
应石和他争执起来,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让人拿证据。
陈经理问能不能检查他的手机,应石嚷嚷着隐私权不愿意,柳俊杰很干脆地交了手机出来,打开自己的各种通讯软件,展示自己最近的聊天记录,没有任何可疑,以示清白:“没我的事了吧?真不是我。”
经过排除法,最后剩下的只有应石了。
乔海楼看看这个人,问沈垣:“你认识他吗?你怎么得罪他了?”
沈垣迷惑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认识是认识,但我不知道我哪得罪他了。”
应石还在嘴硬:“不是我,你们不能冤枉我,凡事要拿证据!你们想怎么样,就算找警察,也没有理由抓我啊。沈垣又没怎么样,他不都拿到金奖了吗?有权有势了不起啊?能这样冤枉人。”
人找出来了,陈经理懒得和他车轱辘,怜悯地望着他说,不是所有做错事的人都要找警察抓起来,世上的对错也不是凡事都需要物证。他的嫌疑基本已经坐实了,最要命的是得罪了乔海楼,得罪了就是得罪了,难道因为没找到确凿证据就会放过你吗?以后在这个圈子里,这傻学生就别想继续混下去了。
陈经理最后劝了他一句:“给你个忠告,你还是转业吧,别做这行了。”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他是真瞧不上这样这样的手段,太蠢了,也就这种十几岁的学生还觉得自己很高明,其实一眼就看破了。
应石犹在忿忿不平:“凭什么啊!沈垣想怎么样?”
陈经理说:“和沈同学无关,目前看到你很有违反比赛公正性的嫌疑,我们接下去会继续调查,假如事实俱在,你将被取消比赛资格,以后不能再参加我们比赛。”
应石这时候被吓得脸色苍白。
因为确实没有物证,他们把应石放走。
乔海楼叫人跟着他,这人完全是个傻的,他以为没人跟着自己,火急火燎地找了他女朋友,想要把证据处理掉,结果当场被抓住,这下真的被查实,出了公告,取消比赛资格。主办方把这件事通知给学校,学校要怎么处分他,那就是学校的事了。
沈垣跟乔海楼琢磨:“他就算把我给坑了,他也拿不到第一啊,他这次发挥得也不如以前。压根没进前三。”
无非是被嫉妒冲昏了头。乔海楼后来稍微查了下这个学生,说:“你没发现吗?不管是考试还是比赛或者奖学金,你每次都是第一,刚好把他压在第二,他气疯了。”
乔海楼看看沈垣,他觉得,其实就算自己不在,沈垣也未必会被坑到,他很机敏。但这次躲过去了,下次呢?不遭人嫉是庸才,他这些年走过来也踩过不少坑,有几回还挺险的。
以后大概还会出现类似这样的事,沈垣自己小心,他也从旁护着,应该就不会有太大的闪失了。
沈垣拿到珠宝设计天工奖金奖。
回去后还被学校奖励了一番。
而应石则被学校处分,似乎面临着被劝退的可能,沈垣一点都不同情他,万一他没带备份呢?那他就惨了。他也没同情心去同情害自己的人。
得奖以后沈垣有了充足的底气,他想了想,还是没和乔海楼商量,背着乔海楼在网上填了E国的皇家珠宝设计学院的入学申请,他挺有信心,觉得凭自己的成绩和各种奖项,十拿九稳会被录取的。
反正,先斩后奏吧。
录取以后呢?沈垣想想,有点发愁,他还要和乔海楼复合吗?就算复合了,他们异国恋,能长久吗?反正他不可能为了别人放弃自己的梦想。
第65章第六十五章
沈垣比赛斩获金奖,全家人团聚吃大餐庆祝。
黎宸简直比他这个获奖的本人还要高兴,难得地没办法保持冷静从容,连饮三杯酒,酒醉的红晕浮上脸颊,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当年你妈妈也拿过这个奖……”
“嗯。”沈垣虽然高兴,但卉姨也在桌上,她听到叔叔提起前妻,会不会觉得不舒服啊?沈垣忐忑不安,不懂声色地看了卉姨一眼,没见她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黎宸显然是醉了,还拉着沈垣说:“继续深造吧,叔叔替你看好了几家国外的学校,我来给你交学费。”说到动情处,他还热泪盈眶,“你妈妈当初刚准备开自己的工作,却遇上了事故。那时她多高兴啊,没想到老天爷居然那么残忍……你或许可以完成你妈妈未了的心愿。”
“你真是喝醉了。”林之卉见沈垣一脸为难,对黎宸说,“现在这年头,还让孩子为了实现父母未完的梦想而努力,这可不好。就算小垣将来要开自己的工作室,肯定也是为他自己开啊。是吧?小垣,你要是想出国深造再去。”
有时叔叔投在他身上的期许,确实让他感到压力颇重,所以他一直拼了命地想拿出个好成绩给叔叔看,与其说叔叔把他当成妈妈的投影,倒不如说他本身就是妈妈的血脉的延续,所以叔叔总会不由自主地用妈妈的事来要求他。卉姨不动声色地给他解了围,沈垣松了口气,回答说:“嗯,我准备去的,已经申请了几家学校。”
林之卉方才只是随便一问,好岔开话题,没料到沈垣居然会这样回答。
黎麟也愣住了:“哥,你要去留学?去哪国,我也要去。”
黎宸说:“你添什么乱?你哥哥想出国是目标明确地要提升自己,他知道自己想要学什么。你呢?你哥干什么你都想跟着,这可是人生大事,马虎不得,能这样随便吗?”
黎麟:“……”
回去后。
林之卉赶紧问沈垣:【你真打算去留学啊?】
沈垣:【嗯,能申请上我就去,我觉得以我的成绩,应该能拿到offer】
林之卉:【那……那乔海楼呢?这件事你和他说过吗?】
沈垣过了好一会儿,才心虚地回复:【我没和他说过,他不知道】
林之卉:【你不是跟他和好了吗?留学这么大的事你不和他说啊?】
沈垣:【我们没和好,我读书是我的事,干他什么事?不用问他的意见吧。反正,不管他同不同意,我肯定先顾及自己的发展】
我就是这么自私。沈垣想,他可不清楚自己对乔海楼产生的多巴胺能持续分泌多久。当年妈妈恋爱脑,一时感动嫁给爸爸,耽搁好几年,别说事业学业,差点把一辈子都毁了。这起惨痛的事件教育了他,人首先要爱自己,再去爱别人,假如冲突了,还是爱自己好一些。
现在八字都还没一撇,和乔海楼说什么,等他被录取以后,他再告诉乔海楼……沈垣是真不敢现在就告诉乔海楼,他担心乔海楼可能会阻止他,万一乔海楼不希望他去,只想把他养在家里做个小金丝雀,乔海楼那张嘴又那么会哄人,他还真拿不准要是乔海楼哄他别去,他会不会答应。索性,直接先不告诉乔海楼吧。
林之卉斩钉截铁地夸奖了他:【做得对!就应该这样……这些天我一直好担心,怕你被他给哄了。你和他恋爱就恋爱,别围着他转,把自己的前途放在他前面一准没错,别人给的都是虚的,你自己的成长和获得才是实实在在的。你打算继续和他在一起的话,这是你不被轻视的底气;你不打算和他继续在一起,这是你独立的凭依。卉姨支持你!有这么好的机会,一定要去!】
沈垣心底暖洋洋的,卉姨对他是真挺好的……他不禁会去想,假如妈妈还在世的话会怎样,妈妈会对他说什么呢?
沈垣想想就觉得有些难过,妈妈活着时,他叛逆期赌气,一直没和妈妈好好说话。
现在他拿到了妈妈人生重新起飞的同一个奖,沈垣想拿上奖杯,去给妈妈扫墓。
好巧不巧,乔海楼约他:“宝贝儿,你比赛拿了奖,乔叔叔请你吃饭吧?我位置都订好了。”
其实是一周前他就定好了的,岑川不是说砸钱吗?他把一家高档餐厅包下来一整天的时间,由婚礼设计师来装扮,打造出浪漫的氛围,还花大价钱请了沈垣最喜欢的歌手,过来给他们唱两首歌,不求婚,求复合而已。
饭要一口一口吃,先正式复合吧。
他做好两手准备,假如沈垣的比赛名次不够理想,那这顿饭就是安慰他,现在拿了这么好的成绩,自然就是庆功宴了。总之,无论如何,他要把沈垣骗出来感受一下他砸的钱。
在比赛前他没有透露半点风声,就想要给沈垣一个惊喜!
然后——
“不去。”沈垣说,“我那天没空。”
乔海楼挺郁闷地说:“怎么了?你那天有什么事?你那天学校不是没课吗?我都看过你的课表了。”
沈垣:“是没课,但我想去给我妈妈扫墓。”
这就没办法了,他不能跟沈垣的妈妈争。乔海楼想,那就只能把约会往后推迟了,再多花点钱让他们等着吧。
这也是个好机会,乔海楼说:“我陪你一起去扫墓吧。”
沈垣连忙拒绝:“你去干什么?”
乔海楼:“见见我丈母娘。”
沈垣:“你可别这么说,我妈妈去世的时候年纪还没你大呢。”
乔海楼:“……”
但真到了那天,乔海楼主动说要送他去墓地,沈垣这次没拒绝,等到了地方以后,沈垣还主动拉着乔海楼的手,牵着他,一起去到妈妈的墓碑前。
沈垣把一束白色香水百合放在墓碑前,然后点上蜡烛,祭拜。乔海楼陪着他,这人都来了,就顺便一起拜一拜吧。
墓碑上,照片里的女人风华正茂,她称不上特别漂亮,但长得很亲切温柔,微微笑着。
沈垣一到妈妈的目前,鼻子就开始泛酸了。
乔海楼摸摸他的头:“想哭就哭出来吧。”
沈垣深吸一口气:“妈妈去世以后……我还过来和她吵过架的。我跟她说,你可真是个不负责的妈妈,从小抛弃我,等我长大懂事了,你再把我接走,说要补偿我,结果才两年,你就走了。”
“我五岁的时候从爸爸那里离家出走过一次。我还从他的兜里偷了两块钱。”
“说是离家出走,其实我只走出了两条街的距离。”
“爸爸天天打我,我实在受不了了,想去找妈妈,结果没有找到,就在路边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居然是我外公!”
“唉,你大概不能想象我当时的心情,我鼓起勇气,顶着可能被爸爸抓住打个半死的风险好不容易拨通了妈妈家里的电话,我本来以为会是妈妈接电话,结果是外公,他说妈妈不在,他们没办法去接我,让我不要贪玩,赶紧回家,当时真的很崩溃,我哭了好久,小卖部的大伯见我哭得那么惨,连钱都不收,还倒给我一个冰棍。我不想回家,最后是邻居路过,以为我乱走迷路,把我带了回去。”
乔海楼握着他的手指,抬起他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地落下一吻,看了看他手腕上戴着的红绳:“可你还是很喜欢你妈妈,已经过了那么久了,你还一直戴着她做给你的编绳。”
之前他曾经看沈垣戴着的红绳的颜色都褪得不像话了,找了新红绳来,觉得可以扔掉旧的红绳,换条新的,沈垣却断然拒绝了,问了好久,才闷声说:“这是我妈妈给我编的手链,是唯一的一条,我只有这个了。”
妈妈和他之间没什么回忆,这是仅有的一点点回忆了,他不想忘记。
沈垣平时都使用地非常小心,洗澡什么的都会摘下来,偶尔才戴一戴。
沈垣一下子被乔海楼戳中泪点,他看看墓碑上照片里的妈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说:“妈妈,我拿到你拿过的奖了,要是你还在,你会不会夸我?”
乔海楼抱住他,沈垣把脸埋进乔海楼的怀里,小声地抽泣起来。
乔海楼抚摸着他的脖颈后背:“没事,没事,叔叔会夸你的。”
沈垣带着哭腔,还要怼他:“你夸我有什么用……你放开我,你别抱着我,这是在我妈的墓前,这像什么话啊?她要是还活着,肯定不会准我们在一起的。”
乔海楼:“你怎么知道?我反倒觉得她肯定会同意的。”
沈垣:“不可能。”
两人正抱成一团,有一句没一句地拌着嘴。
忽地听见不远处有什么掉落在地上的声响,沈垣还在他怀里哭呢,所以是乔海楼先循声看过去。
那是一束花掉在地上,也是白色的百合花。
黎宸就站在几步之外,一脸震惊地盯着他们俩,他微微张着嘴,像是想说什么却突然喘不过气,过了好几秒才缓过来,阴沉着脸,冷声问:“乔海楼,你在做什么?你在这里做什么?”
“放开!”
第66章第六十六章
黎宸是心血来潮想到要过来给前妻叶雪瑶扫墓的。他这些年一直不敢来,年后和清明都只让孩子来扫墓,他一般不参与,怕触景伤情。
但这次因为沈垣比赛拿到奖,他太高兴了,觉得无论如何,都得告诉雪瑶一声,让她知道孩子现在有出息了,说不定以后能和她一样成为一个有为的珠宝设计师。说来就来,黎宸本想等到周末,可又等不住,便趁着这天中午工作不多,抽空过来一趟,路上买了一束白百合,是前妻生前最喜欢的花。
他想和雪瑶说说话,告诉她阿笨现在特别乖,是个有教养有学识的好孩子,眼看着他把阿笨培养成材了,没有辜负雪瑶的期望。
不年不节,没什么人来公墓扫墓,举目望去了无人烟,只有一座座孤独的墓碑。他捧着花束,从公墓的阶梯往上爬。日光眩目,他眯起眼睛,眺望过去,雪瑶的墓碑那边似乎已经有两个人在了,背影依稀有点眼熟……还是其实是旁边的其他人家有人来扫墓?
黎宸心下突然升起一种极度不祥的预感,待他走近,发现,那两个人还真是来给雪瑶扫墓的,并且,两个人他都认识。
一个是他的孩子,一个是他的朋友。
黎宸手上捧着的花都被惊得掉在地上,他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场景——乔海楼居然抱着沈垣!
几乎是一瞬间,黎宸突然想通了很多事。他想起之前许多被他不小心遗漏的细节:沈垣家楼下停着的豪车是哪儿来的,乔海楼为什么在沈垣实习的时候给他那么多好处便宜,乔海楼舍身救沈垣是什么原因,沈垣又是为什么在乔海楼受伤后泪汪汪的一定要贴身照顾他。
他早该想到的!黎宸简直是气得眼前一黑,不是他没见过这种龌龊事,只是从没往自家孩子和他的朋友身上想!
乔海楼没有吃嫩草的前科,而他压根就不知道沈垣的性-取向为男!
这可真的是……黎宸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沈垣被吓傻了,有个十几秒都浑身僵硬,脑子被吓得一片空白,呆立在原地,没办法做出任何反应。他打死都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猝不及防地被叔叔撞破他和乔海楼的奸-情!而且是在妈妈的墓前!!
终于,沈垣反应了过来,他下意识想要推开乔海楼……没推动。
乔海楼反而抱得更紧了一些。他生出了危机感,护食一般无意识地把沈垣抱得更紧,然后才回过神,知道当下在黎宸面前这样卿卿我我并无意义,反而会刺激到黎宸。
想跟沈垣过明路在一起,迟早要过黎宸这一关。
可他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这一天,要命的是他还不算把沈垣哄回来,他无法高估自己在沈垣心中的分量。即便乔海楼现在明了沈垣对黎宸的感情只是孺慕而不是爱慕,可比起照顾他多年、受他敬重的叔叔来,自己真的会更重要吗?沈垣会舍黎宸而就自己吗?假如多给他一些时间,让沈垣再多爱他几分,他还有些把握。
现在,他还真的没有信心。
不过,事情都这样了,乔海楼觉得干脆趁机先把名分定下来吧。他看了沈垣一眼,沈垣没开口他就知道沈垣想说什么。
沈垣肯定想撒谎敷衍过去,这小家伙就这样,最爱装模作样、粉饰太平,像鸵鸟一样,以为自己把头埋进沙子里,别人就瞧不见他了。
所以,没等沈垣辩解,他先一口把事情认了下来:“我在陪沈垣扫墓。”
黎宸把花捡了起来,大步走过来,目光锐利地死死盯着他:“你来这里做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说你来陪沈垣扫墓?”
乔海楼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说:“我是他的男朋友,所以我来陪他扫墓。”
沈垣吓得浑身哆嗦,脸色煞白,看看叔叔,又看看乔海楼,嘴唇颤抖,却说不出一个字来。沈垣从没见过叔叔那么生气的模样,他怕得要死,毕竟是他做错事,而且当场被抓包,他连狡辩都没办法狡辩。
乔海楼也很让他害怕,平时乔海楼对他千依百顺,现在他想不要和乔海楼黏那么紧,可乔海楼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放,他根本撇不开。乔海楼快他一步把事情给认了,他现在否认已经没用了。他这样畏畏缩缩地不肯给乔海楼一个名分,乔海楼回去以后虽然不会骂他,但肯定要刺他两句的。他又觉得自己挺对不起乔海楼的,乔海楼好歹是个大总裁,对他这么好,却只能做他的地下情人。
他一直以来做的这些事是对不住乔海楼,但是他没办法啊。沈垣觉得自己真挺渣的。
黎宸没想到乔海楼还能这么直截了当地承认了,态度还那么坦然!自称是男朋友居然一点都不觉得羞愧!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啊!!
黎宸想到沈垣和乔海楼还是自己介绍认识的,真想直接气晕过去。
是他害了沈垣!他知道乔海楼风流,可万万没想到他渣到这种地步,连朋友的孩子都有脸下手!
黎宸气到骂脏话,气得在发抖:“放屁!你是沈垣的男朋友?你有什么脸说你是沈垣的男朋友?”
“你也不看看你今年几岁了?你都能当沈垣他爸了,你有脸说你是沈垣的男朋友!”
“我拜托你照顾我家孩子,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虽然知道黎宸现在肯定气得什么解释都听不进去,但乔海楼还是得为自己辩白一下:“我没有强迫他,我们是两情相悦的。”
沈垣听到这话,突然就不再挣扎了。他是觉得尴尬,觉得头疼,可在这种时候,乔海楼在面对叔叔的责骂时毫不动摇、认认真真的承诺,却让他很安心,莫名觉得,乔海楼其实也没那么糟,起码真遇上事了,他是愿意负责任的。
乔海楼之前说他改正了都是真的,他对自己不再是单单抱着亵玩的态度了。
黎宸当然不听乔海楼的解释,他忍着气说:“两情相悦个头,沈垣才十九岁!刚成年没多久!你跟我说你和他是两情相悦?!”
“乔海楼,你的手规矩点。放开!别拉着我家孩子!!”
乔海楼当然不听他的,还拉得更紧了,沈垣急得手心都冒汗了。
沈垣左右为难,他皱着眉,为难地看了看叔叔:“叔叔,我……”
黎宸见他对乔海楼确有留恋之意,脸色顿时更难看了,厉声道:“沈垣,过来!”
沈垣闭上嘴,他转过头,看了看乔海楼:“乔叔叔,你让我先回家吧。”
沈垣发了话,乔海楼的神情才柔和了一些,叹了口气,放开手,说:“好,改天我们再见。”
沈垣迟疑着朝黎宸走过去,黎宸把他拉到自己身后,像是母鸡护崽一样护着,对乔海楼说:“什么改天?我不会再让你接近我家孩子了!你这禽-兽!之前的合作也作罢吧。”
黎宸拉着沈垣就走:“走!我们回去!”
沈垣一边被他拉着,一边回头看了几眼乔海楼。
乔海楼想起有件事还没有说,赶紧追了几步上前,好声好气地说:“黎总,你别为难沈垣,都是我的错,不能怪他的,你别骂他啊。”
沈垣听到乔海楼这么说,一下子泪汪汪了,乔海楼待他还是好的……
黎宸转过头骂他:“当然都是你的错!沈垣年纪小没经验被你骗了!!你怎么能这么无耻,你别跟过来,你跟过来干什么?!你再上前一步,信不信我和你动手?”
乔海楼倒不是说不敢打架,他自认身手还可以。
但要是真打起来,困扰的还是沈垣,而且万一把他尊敬的叔叔打受伤了,反而会引起沈垣的不满。
乔海楼只得停下脚步,默默地目送黎宸拉着沈垣走了。
凡事有利有弊。
目前这情况看上去糟糕,乔海楼却觉得不是不可以利用的。
看吧。
他这样茕茕孑立,用深情而可怜的目光望着沈垣,沈垣一看就是心软了,终于相信他的感情了。
毕竟这是他们俩谈恋爱,只要他能搞定黎宸,沈垣这下肯定愿意回到他的身边了。
黎宸墓都不扫了。
扫什么墓?他有什么脸面去见雪瑶?都怪他乱折腾,把乔海楼介绍给沈垣,才会导致今天这番尴尬的局面,是他把沈垣给害了。
乔海楼可不是个好东西!
黎宸一路把沈垣拉走,塞上车,黑着脸说:“你最近都给我回家住,不准住在外面了。我现在送你过去,你收拾一下行李跟我回家。”
沈垣不敢反驳:“哦……”
黎宸继续警告:“不准再和乔海楼联系!乔海楼不是好人!你别被他给骗了……就算、就算你喜欢男人,也不该找个那样的啊!他年纪又大,人品又不好!你要找也找个般配点的啊。”
沈垣心想,以前跟我夸乔海楼人好,还敬佩乔海楼白手起家的不是您吗?现在就成了人品不好了。但叔叔对他喜欢男人这点完全不反对,倒是让沈垣心底暖暖的。
黎宸最后说:“等你的录取通知一下来我就送你去国外,别再和那个姓乔的见面了。”
必须快刀斩乱麻!再让乔海楼多见沈垣一次,就危险一分,他们家孩子这么天真单纯,绝对是被乔海楼那个老不要脸给骗了!!
黎宸真的气得恨不得把乔海楼砍了。
沈垣含糊地应了一声。
他很舍不得乔海楼,现在他有大半相信乔海楼待他是真心的。
但真心归真心,留学他是肯定要去留学的,这段时日他一直很困扰,说不喜欢乔海楼,那是违心话,可感觉和乔海楼又走不下去,拉拉扯扯,藕断丝连,纠缠不清。要说是分手,显然没分干净,要说和好了,也不能算和好。
现在,老天爷似乎帮他做出了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50个红包!
明早7点见~下次加更是营养液破7w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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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第六十七章
这大概是沈垣到黎家以后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闯大祸,他就没见过叔叔气成这样。
他跟个三十七岁的老男人,还是叔叔的朋友,勾搭在一起,叔叔肯定觉得面上无光啊。但一路上回来,叔叔没有责备他半句话,只把乔海楼从头骂到脚,可怜沈垣被乔海楼那种不知羞耻、不讲道义的老流氓被骗了。
把沈垣衬得跟朵不知世事的小白花似的,沈垣听得脸都快红了,可又没办法开口其实算不上是乔海楼骗他的,一开始是他先勾-引乔海楼的,可在叔叔面前,他实在不好意思,只在听不下去的时候,轻声辩解了一句:“他也没那么坏……”
沈垣不说还好,一说,火上浇油!
黎宸一脸心痛,乔海楼道行深,看起来把沈垣骗去也不止一日两日,沈垣一时迷恋他,倒不足为奇。就怕他还执迷不悟,黎宸苦口婆心地劝,咬牙切齿地把乔海楼的老底给掀了:“阿笨,乔海楼真的不是个好人啊,他对待感情特别轻浮。以前他小的时候,我就对他有许多耳闻,他十几岁的时候就是个小花花公子,见天儿换对象,薄情寡义!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他二十岁就和家里闹翻了吗?就是为了一个男人,他跟那男的私奔了!两家人一起去抓他们,听上去可坚贞,结果还没过一星期,两个人就分了!后来更不用说了,他经常换情人,叔叔每次碰见他,他身边都带着不同的人。你看看,这种人!他还不坏?”
沈垣想想,这个当头,他就不能在叔叔面前说乔海楼的一句好话。
当天,黎宸就跟牢头看守犯人一样,盯着沈垣回他的出租屋,花了一个多小时,收拾好衣物用品,然后带回家去。
让沈垣住在外面主要是因为他们家离学校远,在学校旁边租个小房子方便。但都这样了,他只能叫沈垣每天提早起床,不许自己开车,让司机送他上下学,不能给乔海楼可乘之机!不仅如此,他还亲眼盯着沈垣把乔海楼的各种联系方式拉黑,告诫他不准联系乔海楼,乔海楼联系他也不准接。
沈垣喏喏应了,他还没傻到这时候就按捺不住去联系乔海楼呢,乔海楼应该也是吧?不然不就等于往刀尖上吗?应该等两天,叔叔没那么生气了再说。
现在不管做什么都是错。
沈垣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荧光星星,这些星星还是他刚来黎家的时候,叔叔特地为他弄的装潢。
沈垣长长叹了口气,这该怎么办好呢?就这样和乔海楼分手了吗?
理智上他都清楚,可他现在……真的好想和乔海楼说说话啊。
黎宸气得晚上睡不着,关上门,给林之卉打电话,吐苦水。
林之卉默默地想:你终于知道这件事了啊……
他们全家人都知道,就黎宸不知道,现在总算是黎宸也知道了。再听黎宸说要对乔海楼的小心进行围追堵截,不能再给乔海楼一丁点哄骗沈垣的机会。
林之卉深以为然,果然黎宸是把沈垣当成亲生孩子一般,不然也不至于这么暴跳如雷。这换成任何一个家长都会这么生气啊,一个三十七岁的老花花公子把自家才十九的乖乖仔给拐跑了,任他多有钱、话说得多好听都不可能认的。
虽然她知道更多内情,知道是沈垣先去主动招惹乔海楼的,可她心底也不是没嘀咕乔海楼不要脸,十九岁的小男孩主动他就接了?真是没节-操!一开始不知道这是朋友家的孩子就算了,后来知道了,不知道住手啊?还继续泡人家?
但她是外人,而且她本身的教育观念和黎宸也不一样,像黎宸,就会采取雷霆手段,直接棒打鸳鸳,而她觉得这种激烈的手段只会引起孩子的逆反心理,反倒叫一对恋人更加想念彼此。
不过沈垣最尊敬黎宸,黎宸不许他和乔海楼交往,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就凉了。
待听到黎宸满是怨念地碎碎念说:“……等到沈垣的录取通知一下来,我就送他出去读书,不让他们见着。”
听到这里,林之卉笑了:“你当演电视剧啊?觉得送出国他们就不来往了?天各一方,镜头一转几年后不再见过。现在是科技时代,通讯工具多发达,漫游长途费也不贵,你把他看在眼皮子底下还担心他偷偷摸摸找乔海楼,把他放到那么远看不着的地方,你能放心?”
黎宸愣了愣,被她点醒,发现还真是这个道理,别说是用电话网络联系,乔海楼那么多有钱,他自己就有私人飞机,想什么时候飞去找沈垣就什时候飞去,这要是个普通的没什么钱的小年轻,他把沈垣送去国外或许就能阻断两人来往,可乔海楼不成,这反倒是把人送到他嘴边叼走啊!……不过,要是沈垣交往的是个普通的男同学,他顶多就震惊一下原来阿笨喜欢男孩子,旁的他也不会说什么。
黎宸顿时发愁:“那能怎么办?照你这么说,不但不能让沈垣去国外,还得把他拘在国内,拘在身边。可是他是必定要出国深造的啊,总不能因为乔海楼不去念书吧?”
先前是因为黎宸不知道,林之卉不好有什么动作,如今黎宸知道了,她便把一个自己想了很久的主意出给黎宸,清了清嗓子,说:“咳咳,我觉得,我们给沈垣找个更般配的男孩子,怎么样?那种年轻、英俊、家世好、人品好的男孩子,把乔海楼比下去!正是因为沈垣没怎么谈过恋爱,他没正经地和同龄的男孩子交往过,我们给他介绍一个好的。”
黎宸想了一会儿,点头:“有道理……那我明天就立即去问问有谁家的男孩子已经出柜了的,给阿笨安排上!”
这事也不好办,黎宸唉声叹气说:“这可不好找啊。”
林之卉适时地说:“我听说过几个,你看一下?年岁稍微有点出入,不过还好,顶多大个五六岁。”
她早就盯着了!不过本来她想的不是这个用途,她本来想的是沈垣和乔海楼迟早要分手,到时候沈垣伤心时,把人介绍给他治愈情伤,没料到提前派上用场了。
黎宸连连称好:“好好好,我记下来,我去问问。”
沈垣还不知道自己的男男相亲已经被叔叔和卉姨安排上了。
他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起床没精打采的,因为离学校远,天蒙蒙亮就被叫起来了,塞上车,送到学校上课去,期末月,都是一学期最后几节课,老师抓考勤抓得紧。
沈垣忐忑了一整天,总觉得乔海楼会出现在教室门口,可就是没见着乔海楼的人。
虽然叔叔让司机看着他上下学,可是上学时间是没人盯着他的啊,乔海楼为什么不趁这个时候来找他呢?乔海楼总不会就这么放弃了吧?不是说好要对他负责的吗?
再不来,他们可就真的黄了啊。
唉,他本来也得去留学了,说不定黄了会好些,就不必煎熬了,到底该怎么办好呢?沈垣挺想乔海楼的,但他觉得这时候自己不能这么快就主动联系乔海楼,一来太容易被叔叔发现,二来显得他很上赶着,那多掉价,好像他巴着乔海楼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烦,他午饭都没吃几口,食堂的菜可能是吃腻了,明明打的是他喜欢的菜色,今天吃着怎么这么油腻?实在提不起胃口。
下午最后一节课刚结束。
叔叔就给他打电话,说司机在校门口等着他,限他五分钟内过去,不准逗留,立即回家。
黎宸办事效率极高。
他做事不喜欢拖延,当天就去联络了林之卉说的那几家人,把他们家男孩子的资料要到手,这几位都是比较开明的父母,并不介意孩子的性向,非常乐意让儿子和门当户对的人家的孩子相个亲。
这男孩子和女孩子之间可以相亲结婚,男孩子和男孩子之间当然也可以,对吧?
他把资料都整理好了,挑了个最中意的,时间都联络好了,过几天就把沈垣送过去相看相看。
正这时,有人来按他们家门铃。
黎宸去看门铃视屏,脸立即黑了:靠!他没去教训乔海楼呢,乔海楼居然还敢主动上门,是找打吗?
黎宸不想开门。
乔海楼诚恳地说:“黎总,先别挂!就听我说两句吧,我知道你很生气。但你只这样堵着耳朵,不肯听我说的任何话,这也不是一回事儿啊。你能不能让我进去,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我不要求见沈垣,就我和你谈,好吗?我们总归得谈一次不是,要是你能真把我骂醒,说服我,那才是一了百了,你说是不是?”
乔海楼说不要求见沈垣,黎宸稍微松了一口气,他想了想,觉得确实得和乔海楼谈一次,上回只骂了他两句,实在是不过瘾,怕是骂得太轻,才让乔海楼觉得自己还有希望,这次他一定要把乔海楼骂到知羞耻、死了心!
乔海楼被放进黎家,姿态放得很低。
他这辈子第一次对同龄人这么恭敬,这是沈垣的继父,不低头不行啊。
乔海楼昨天其实也着急,他回去以后想了一整天,实在想不到什么好主意,都怪他风流的名头在外太响了。
他没得法,委婉地问了身边几个人的主意。
岑川说:“我啊?当初小睿的爸爸什么反应?当然是很生气啊!差点没把我打出家门,幸好小睿喜欢我喜欢得紧,一直护着我。”
乔海楼瞬间酸了,人家的小男朋友怎么那么好呢?这没办法,他还没能把沈垣迷到那种神魂颠倒的地步。
岑川想想都笑了起来:“后来是小睿和他爸爸说,既然觉得我和他不般配,那让他爸爸先别管,说不定我们俩就分了。他爸就冷眼看着,结果我们就结婚了,婚后找代-孕机构要了两个孩子,他们见到孙子孙女,自然就没意见了。”
显然这情况也套不进去啊!弄个孩子出来的话,现在也不是好时机,还没结婚就整出来那叫私生子啊,要整也得拿沈垣的精-子去弄孩子,不知道他那个特殊的体质基因是怎样的,可不可以弄个孩子来啊。唉。他一直不婚主义,当然也从没想过要养小孩。这是下下策,再说吧。
岑川这边给的意见不管用。
乔海楼又问了白鹭,还特意用了“我的一个朋友”这样伪装来寻求建议。
白鹭无语,干脆地说:“您……您的那个朋友无论说什么花言巧语都很难取信于人,那就直接用行动表示吧。”
乔海楼:“怎么表示?”
白鹭:“还能怎么表示?结婚啊。”
乔海楼:“……”
乔海楼想来想去,他鬼主意那么多,倒不是没有更阴险的,譬如给黎家的生意使点绊子试压,抑或是告诉黎家人,假如不把沈垣给他,以后沈垣就算学成出来,也不能混国内的珠宝圈子……这些肯定是不能做的。
最后还是选了最笨的办法,乔海楼带上一份结婚申请,直接上黎家,给黎宸看,表示他不是玩玩的,是真心想和沈垣长久地在一起。
黎宸二话没说,直接掀了他的结婚申请:“你也看看你自己今年几岁了,就想骗我家孩子和你结婚??真是不要脸!”
乔海楼现在唯一的依仗就是自己不要脸了,看,黎宸这种斯文老实人,气急了都说不出什么脏话:“年龄这事我没办法解决,这不是我的过错。老天爷把我生的早,君生我已老。那假如我只有二十几岁,你就会同意了吗?”
黎宸说:“不会!你人品不好!……我是不会同意的,沈垣年纪那么小,还在上学,明年他出国留学,学业那么紧张,你竟然有脸骗个乖学生和你结婚……”
乔海楼这下真的怔住了:“留学?什么留学?”
第68章第六十八章
沈垣要去留学?什么时候决定的事?他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乔海楼慌慌张张地脱口而出:“你为了不让他和我在一起所以送他去留学?”
黎宸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之前他就决定好要去了啊。”
乔海楼的脸色终于变了,感觉像吞下一口刀片,卡在喉头,让他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沈垣要走?是他本人决定的?为什么沈垣一个字都没和他说过?……亏他还以为诸般努力之后终于让沈垣开始信任他了,原来还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吗?
乔海楼觉得好似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每次他以为自己看透了沈垣,结果总会发现这只是他的错觉。
黎宸铁石心肠地说:“你再求我也没用,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你也不看看你什么岁数了?沈垣无非是一时昏了头,被你哄住了,我会让他清醒的,你别想再见到他。”
乔海楼有些听不进去,他现在满心只想着沈垣向他隐瞒留学这件事,一颗心犹如在热油里煎熬,黎宸的每一句话都犹如在加柴添火。但归根究底,旁人都无法让他动摇,只有沈垣能,只有沈垣还不太喜欢他这件事能。
要不是沈垣尊敬黎宸,沈垣不想失去这几个家人,乔海楼压根就不想管黎宸是什么意见,何至于对黎宸低声下气地讨好?
黎宸还在喋喋不休地指责他:“你现在说得好听,其实只不过是贪图沈垣年轻漂亮而已。”
乔海楼:“我知道在你看来是这样,我和他的年龄差摆在那里我无法辩解,所以我才带了结婚申请书过来,证明我是认真郑重地想要和他在一起的。”
黎宸说:“结婚就算什么保证了吗?结了还可以离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种人的伎俩吗?婚前找律师写份协议,沈垣傻傻地签了,几年后,你换个新人,他净身出户,白费几年最好的光阴。”
乔海楼辩解:“我不会的,只要他愿意和我结婚,我不会让他签任何婚前协议。”
黎宸:“没有婚前协议又不妨碍,沈垣又找不起昂贵的婚姻律师,真打起官司来肯定得输,还不是得被你骗?”
乔海楼觉得黎宸简直无法理喻,就是把他当贼防备呢,无论他怎么说,黎宸都会往最坏的情况去想:“你为什么一定把我想得那么坏呢?我就不能是真心喜欢沈垣吗?”
黎宸冷哼一声:“你引-诱朋友的儿子,难道我还要觉得你是个好人吗?真心喜欢?你的真心喜欢能持续多久?你可以保证吗?”
说实话,乔海楼还真的没办法信誓旦旦说能喜欢沈垣一辈子。这种话,只有狂妄无知的年轻人敢说,他不敢,他是个阅尽千帆的中年男人。但起码在这个当口,他不想放弃沈垣,现在放弃了,肯定就没有以后了,他觉得所谓的喜欢也是由一个一个的时刻组成在一起的,先握紧现在才是。
然而,现在是他想,沈垣未必想。
一般十九岁的男孩子正是一往无前的时候,沈垣却不一样,他受过很多伤害,曾被抛弃过多次,他不信任任何人,对所有人都抱以戒备之心。乔海楼以为自己终于卸下了沈垣的心防,结果发现下面居然还有一层。
乔海楼说:“我不能保证。”
黎宸愣了下,瞬时间怒火高涨:“你不能保证你还来说什么?!”
乔海楼跟他吵得真的很烦躁,他不想和黎宸做无谓的争执了。先前他想要说服黎宸是觉得沈垣那边十拿九稳,可如今他突然知道沈垣隐瞒他要去留学的事,他想先跟沈垣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沈垣要瞒着他。
乔海楼已经快绷不出伏低做小的姿态,冷声说:“正因为我是认真的,所以我才说实话,告诉你我不能保证!这种一听就是假话的话,说出来你会信我吗?你不会。所以我不说这种漂亮的谎言。”
黎宸质疑:“那你有什么资格和沈垣在一起?凭你有钱有权?”
乔海楼抬眸,冷冷看了他一眼,语气带上了平日里傲慢讥诮的味道,嘲讽似的说:“凭什么?凭我了解沈垣。虽然我只认识沈垣半年,但我比你了解沈垣。凭他在我面前不用像在你面前那样忍耐自己,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可以肆意地笑,肆意地哭,不必小心翼翼地怕给你惹麻烦。他敢和我说脏话,敢骂我,敢问我要东西。”
“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最快活。他就该和我在一起。”
黎宸听愣了,他没想过会这样:“你什么意思?我可没有苛责过沈垣,我待他很好,就连前天从墓地回来,我都没有说过他一句重话。”
“是啊,你是待他很好。你觉得你对他视如己出。”乔海楼嗤笑一声,“可真正的父子难道是从不吵架的吗?只有对待客人才会一句重话都不说。”
“这是我的意见,不是沈垣的。你别怪他,他非常尊重你,从未觉得你对他不好,他在我面前只说过你的好话,但凡我敢说你一句不好,他都要和我生气。他就是觉得你对他太好了,所以他才拼命压抑自己,强行把自己扭曲,好套入你理想中最完美的继子的模具里,变成那样,只为了得到你的一句夸奖。他战战兢兢,不敢失败,怕让你失望。”
“你确定你是真的十分关心他吗?你难道不也是在扮演一个宽容温柔的继父?”
“就算你发现了沈垣的情绪不对,你问几句,他说没事,你就觉得自己尽到义务了。他本来就是一个很会忍耐的孩子,你有去追问吗?有让他把心中的愤懑发泄出来吗?”
“假如你真的细心,为什么他被王子钦欺负那么多年,你都没发现,甚至还觉得他们是好朋友?我和沈垣在一起大半年,也不是没露出过蛛丝马迹,你的未婚妻、你的儿子都发现了,只有你是最晚才发现的。你不觉得你需要反思一下吗?黎先生,你可真是沈垣的好父亲。”
乔海楼见黎宸的脸色越发难看,心中竟然觉得畅快,明明他原本是来讨好黎宸的,只是他突然想明白了,他根本不需要讨好黎宸,他只要沈垣愿意跟他走。而且,后面的一句话他没说出口——甚至沈垣差点以为自己喜欢你,你都一点也没发现。
乔海楼咄咄逼人地盯着他问:“你说我没有资格和他在一起,你又有资格决定他的终身大事了吗?”
“你本来是不是还想他继续照着你理想中的人生去走,让他去找个家世相当的女人喜欢,然后生几个孩子,过着世人眼中所谓的美好人生?你这难道不是一种自私吗?”
“你给他你觉得好的,你问过他想要这样的日子吗?”
“而我和你不一样,我能让他过上他想过的日子。”
黎宸一下子竟然无法反驳,全都被乔海楼说中了。他曾经为沈垣设想的未来就是这样的,他以为这样以后去了才对得起沈垣早逝的母亲,他的前妻。
他……他只是以为沈垣是想要这样的,他从没想过这样会束缚压抑沈垣。
黎宸心神大乱,在和乔海楼的对峙中几乎溃败,他摇摇欲坠地说:“无论你是不是认真的,如果沈垣和你在一起,你有没有想过他将受到多大的非议?”
乔海楼不屑地说:“非议又能如何?就因为不想让人非议,所以就去选择一个让外人看起来最光鲜幸福的婚姻吗?像你和林之卉那样相敬如宾、貌合神离、各取所需?你真的觉得快乐吗?”
“你觉得我浪荡,从没想过结婚,所以我是个不负责的人。”
“那么你不是因为爱一个人才和她结婚,你这就算是负责的婚姻了吗?”
“他们非议他们的,我过我的日子。沈垣有一点不开心,我就哄他开心,他就是过这种害怕被人非议、害怕给人添麻烦的日子过得太久了。人生在世,哪能一点都不被非议的?圣人都要被人说太假,何况我们凡人。我只希望他和我在一起时可以任性自我。”
黎宸脸上红白交加:“你、你……我是不会放沈垣跟你走的。”
乔海楼:“这是你的意见,不是沈垣的意见。我要和沈垣说话。”
黎宸心神动摇,乔海楼何尝不是怒火中烧?
真是越说越来气。
乔海楼以为自己忘了,放下了,现在才发现不是。他记得,他全都记得,关于十几年前的回忆上的积尘刹那间尽数被扫开,当年他千夫所指,顶着所有的压力,他的恋人却对他哭,懦弱地求他说:“对不起,小海,我做不到,我受不了,我觉得自己快疯了……我妈都因为我的事病倒了,我看不到未来了。我得回家了。”
你倒是一走了之了。那我呢?我被置于何地?
他以为沈垣是不同的,沈垣应当是一团火,倔强凌厉的火。难道沈垣也打算就这样低头,将自己熄灭,做一个无趣正经的大人,过着体面痛苦的生活吗?
为什么要瞒着他呢?
沈垣本来就打算从他身边离开吗?
他人生中第一次想和谁结婚,却是被人耍了吗?这难道是他这些年从不交付真心的报应吗?
乔海楼站起来,抬起头,看向台阶的方向,生硬而不容拒绝地说——
“沈垣,下来。我知道你在那里。”
“我在这里等着你。”
“只要你亲口和我说你不喜欢我,我现在就走,以后再也不来打搅你。”
“让你继续做你的好儿子。”
第69章第六十九章
沈垣阴沉着脸,从楼梯的转角走出来,拾级而下。
他胸口塞满的情绪满得快要鼓涨而出,糅杂在一块儿,分不清。乔海楼这人怎能如此讨厌,字字戳在他的心尖?
沈垣冷眼睨着他,嘲讽说:“你还真是有教养,以为这是你家吗?跑到别人家来骂主人,还振振有词,你做的可真好。”
沈垣眼里只望着乔海楼,没注意到一旁的叔叔,黎宸完全傻眼了,他压根没见过沈垣这幅阴鸷暴戾的模样,有些被吓愣住了。
乔海楼紧紧盯着他,平静地反问:“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吗?”
沈垣气得指点发抖,深吸一口气,他极力掩藏的事,被乔海楼一口气揭发出来,那他这些年殚精竭虑不都白费了?叔叔对他那么好了,他还心有不满,那不成不知感恩的白眼狼了吗?
沈垣已经走了下来,站在乔海楼的面前,脊背笔直,像一柄出鞘的剑,两人犹如刀锋对剑芒般,锐气四溢,寸步不让,沈垣瞪视他说:“实话?你开头还信誓旦旦地说是喜欢我,为了我来我家,没谈两句话,你就骂我叔叔?有你这样的吗?我他妈的让你多嘴了?”
乔海楼嘲笑他:“你骂起我来倒是一套一套的。我刚开始倒是想低声下气地求取原谅,好把你接回去,呵,亏我还考虑了那么多,我做出那么多让步,结果你呢?你是不是就抱定主意要分手?你为什么决定去留学都不告诉我?”
沈垣心虚了一下,但还是咬了咬牙,嘴硬地说:“我读书是我的事,有义务一定要告诉你吗?”
乔海楼气到笑了两声:“好,好,好,你没义务告诉我是吧?这话说得可真好听。沈垣,你也太双标了吧?你怪我不够喜欢你,不够负责,那我改,那我把认真地把你写进我的人生企划里,我为你放弃我不婚主义的坚持。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遇上一点困难,你就准备一脚把我踹开吗?”
这事确实是他做得不地道,可沈垣并不想认错:“我保护自己有错吗?是,你是跟我说你改了,你口头说说,我就要相信你吗?为了你几句轻飘飘的话,放弃我的梦想和学业吗?你他妈刚才还说你不能保证永远喜欢我,那你拿结婚申请书过来做什么?你现在都怀疑自己不喜欢我,那你变心不是指日可待的事吗?我凭什么一定要相信你?”
乔海楼逼近过去:“我有让你放弃学业吗?你就知道假如你告诉我,我肯定会让你放弃了?我说我不能保证不是我现在怀疑自己不喜欢你,毋庸置疑,毫无疑问,我现在喜欢你!我只是不想做这种虚无缥缈、毫无意义的骗人的承诺……”
乔海楼的话还没说完,沈垣眼睛都红了,梗着脖子打断他:“这并不是毫无意义!你觉得毫无意义你就连说都不说了吗?我知道不切实际,但不切实际归不切实际,人在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应当会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冲动,有那么一瞬间会想和某人天长地久地在一起,你对我没有,那你谈什么喜欢我?你不过是一时对我感兴趣,而我同你以前那些情人不一样,是,我是喜欢你,可我没那么喜欢你,没有喜欢你喜欢到要放弃自我,事事依从于你,所以你的狂妄骄傲不满意,你不服气。”
乔海楼真的快被沈垣给气疯了:“我要是没有一瞬间想要和你天长地久,那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我才来这里接你!我说我不想要做这种虚无缥缈的承诺,我用我的行动要表示,好吗?我说漂亮话你会信我吗?这些日子我说得好听话还不够多吗?结果你还不是把留学的事瞒着我,防备我?”
沈垣:“你骗人跟喝水一样,鬼才信你呢。”
乔海楼:“好,我说的话你不信是吧?没事,那白纸黑字、有法律效力的协议你信吗?我现在给你写一份婚前协议,要是我变心、抛弃你,你就分走我一半家产,这样你能信我了吗?”
沈垣犹豫都不带犹豫:“律师又不在,你写了也没有法律效力!”
乔海楼斩钉截铁:“行!我现在就把律师叫过来做见证!”
说着,乔海楼就掏出手机直接拨了通电话:“老叶,我现在需要一个律师,让你们律所最好的婚姻律师现在过来……干什么?还能干什么?我要结婚!对,现在,马上。”
乔海楼好像居然真的两三句话约好律师。
沈垣都来不及反应,他脸都憋红了,回过神,立即改口,胡言乱语地叫嚣说:“一半太少了,这还是你能负担得起的代价,你有本事的话就写离婚给我全部啊!”
乔海楼二话没说:“行!全部!”
沈垣愣了愣:“你怎么可能给我全部?你肯定是骗人的!”
乔海楼举手:“我不和你在这骗不骗人上面车轱辘吵架了。等会儿律师过来写好协议,你签好,去认证法律效力,你就不用担心我是骗人的了。”
沈垣运气,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从哪里攻击乔海楼好,他一边脸红心跳,一边充满质疑地说:“我都说了我没那么喜欢你,你还非要和我结婚干嘛?你别找律师来,我不想和你结婚。正常人结婚那是因为相爱才结婚的,你结婚只是想套牢我绑住我而已!你拿你平时对付你仇家的卑鄙手段来对付我吗?”
“是!你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仇家。”乔海楼凶巴巴地看着他,“我神经病,我失心疯,我神志不清,偏偏喜欢上你这白眼狼!我喂你多少爱,你都不相信我爱你。你告诉我,我还能用什么办法?正常人?反正我不是正常人,你觉得你是吗?”
沈垣……沈垣还真不敢说自己是个正常人,他停顿了下,斟酌着怎么继续和乔海楼吵。
乔海楼掏出一支随身携带的钢笔,正好本来他拿来放置结婚申请的文件夹里还夹着几张白纸,他在沙发上坐下来,拿出白纸就开始“唰唰唰”地写婚前协议。
沈垣见他貌似是动真格了,终于知道要慌了:“你写什么啊?你别写!”
乔海楼非要写:“写离了婚我就把所有财产都给你的婚前协议啊,不写你就不相信我喜欢你!我只怕我写了你不敢写。”
沈垣力气没他大,拦不住他,实在没办法阻止,气喘吁吁地说:“好,写,我让你写。我不敢签?看看到时候谁怕?那我可美得很,我签完我立马就离,我看你敢不敢把你所有的钱都给我。”
乔海楼冷笑一声:“只要你敢签,这辈子我就不会让你有离婚的机会。”
被这两人吵架吵得太投入而忘记的黎宸这时开口了:“都闭嘴!”
在推推搡搡的沈垣和乔海楼停下来,望向他。
黎宸对乔海楼说:“你真把我家当成你的地盘了啊?这是我家,就算你叫了律师来,我也不会放他进门的。”
黎宸心情太复杂了,不可置信地问:“乔海楼,你当着我的面诱拐我家孩子???”
乔海楼:“……”
沈垣:“……”
黎宸严肃地下逐客令:“我不想使用暴力,看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我给你留最后一分客气,你给我走。”
乔海楼定海神针一样坐着,挪都没挪一下,脸皮厚得惊人地说:“那我今天对不住你了,我不能走。”
这是沈垣认识黎叔叔的六七年来,第一次见到黎宸出手打人。
当时场面一度非常混乱,起初沈垣还为叔叔担心,叔叔这么斯斯文文的,而乔海楼本来就跟个黑-社-会的一样,一看就很会打架,他怕叔叔受伤。
结果乔海楼被揪起来挨了几拳以后却愣是完全不回手,沈垣便又倒戈担心乔海楼了,方才和乔海楼吵架都没怎样,他看到乔海楼嘴角都流血了,突然眼泪差点没掉出来。
沈垣着急不已,身体先思维一步地行动起来,劝阻黎宸说:“叔叔,叔叔,你别打他了,他的伤才好呢……”
然后又去骂乔海楼:“在这挨打很有趣吗?你受虐狂吗?你为什么不还手啊?”
乔海楼:“还手了你不还得和我生气?”
沈垣焦躁地说:“那你走啊!”
乔海楼:“不走,我现在走了,我老婆就没了。”
沈垣被他逼急了,眼睛一眨,一直在眼眶里徘徊的泪珠掉下来,他咬牙切齿地说:“乔海楼,你就非要这么逼我吗?你这不还是在逼我吗?”
沈垣这金豆子一掉。
乔海楼和黎宸都住手了。
乔海楼感觉他这眼泪仿佛掉在自己的心尖上,他瞬间什么气都发不出来了:“哭,每次都哭,你明明知道你一哭一耍赖,我就拿你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沈垣仰头,泪眼朦胧地瞪他:“我也不想这么丢人现眼啊,还不都是你逼的!”
乔海楼脸上好几块淤青,无比狼狈,手足无措:“别哭了,行行好,我的小祖宗啊。你想我怎么样?”
沈垣颐指气使:“你别和我叔叔打架了,你现在给我走。”
乔海楼忍下一口气,犹在徘徊:“你跟我说你相信我喜欢你,我就走。不然我还不走。”
沈垣实在没办法:“我相信你喜欢我,我相信了,行了吧?”
乔海楼这人就是出尔反尔,沈垣说完了,他还不走,拿手帕想给沈垣擦眼泪,还想去摸小手。
没摸到。
黎宸把他们俩隔开:“你想干什么呢?”
乔海楼踟蹰着说:“我不能把人惹哭了转身就走啊。”
隔着黎宸,他只能望着沈垣无计可施,在原地急躁地踱步:“哎呀,我的小少爷,我的小祖宗,我要走了,我真的走了,我不逼你了,好吧?不哭了。你不哭了,我就走。”
沈垣知道自己不该哭了,却莫名地一下子泪意更汹涌了。
黎宸真的搞不懂这两个人。
说他们是在谈恋爱吧,吵得跟有八辈子仇一样,说不是吧,又黏黏糊糊的。
当着他的面还敢这样。
不管,先把乔海楼打出去再说。
都是这家伙害的。
乔海楼被赶出去以后,还在黎家门口蹲了好久,抽了半包烟。
过了一个小时,婚姻律师终于姗姗来迟地赶到了:“乔总,我文件都准备好了,只有您在吗?我们为什么在这里等?您……您的未婚妻呢?”
乔海楼把半支没抽完的烟给扔了,脚踩碾熄,说:“我老婆不放我进去。”
“你先把婚前协议拟好,我现在签。”
“就写假如我离婚,身家财产都赔给对方。”
律师怔了下,手都抖了:“啊?您确定吗?”
乔海楼毫不犹豫:“我确定。写吧。”
律师赶紧草拟了一份协议,乔海楼签好,叠了一折,塞进乔家门口的邮箱里,臭流氓一样地对着楼上喊:“沈垣,协议我签好了,就放在邮箱里,你记得拿。”
“你签了以后拿来找我,我们去公证。”
他在这儿喊,并没有人回应他。
律师比他忐忑不安多了,委婉地问:“乔先生……虽然我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我想您是不是有点冲动了啊?您确定要结婚吗?这样结婚?”
他无法想象乔海楼这样一个精明的商人居然会做出这么一个愚蠢至极的决定,他写的时候都觉得不可思议。
乔海楼坚定地说:“我没有冲动。有时候就得有这样孤注一掷的勇气。”
他allin了。
要么大获全胜,要么满盘皆输。
他觉得他不会输的。
第70章第七十章
乔海楼放在他们家邮箱的结婚协议被叔叔给没收了。
黎宸既不能把这玩意儿真给沈垣,也不能直接扔了,毕竟撕了扔了也没用,乔海楼大可以再写一份。
他心情极其复杂地盯着这份协议反复看了好几遍,乔海楼这写得实在是太狠了,他这是下了重注要引沈垣上钩啊!他清楚乔海楼大致的身家,那可是一个庞大的天文数字,就算是自己跟他比起来,也有所不及,而且乔海楼还在上升期,而他只是个守成之人。估计沈垣并不知晓乔海楼到底有多少钱,要是知道了……未必不会动心。
可沈垣居然值得他这么做吗?黎宸忽然想起以前曾听闻过的轶事,大概是五年前,经济大动荡的那时候,许多人都因为经营不善破产了,能保住自身都算不错了,但是乔海楼当时掏出全部身家下了一注,搞了一笔生意,他们都不看好,觉得乔海楼疯了,结果出来,乔海楼大赚一笔,让大家都艳羡不已。可不是谁都有这种豁出全部的勇气的,越是有钱,就越是小心谨慎,怕一朝失手,万劫不复。
黎宸无论看即便协议上那句……如果乔海楼做出出轨等有违婚姻道德的事即净身出户的条款,都觉得胆战心惊。
这真是一个疯子。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乔海楼的事业做得是他们同辈人里最成功的原因吧。
黎宸最后只好把这份协议锁在了他书房的抽屉里,还套上了塑料膜。
沈垣到他们家以后一直那么乖,从没闯过一次祸,让他操过一次心,倒是小麟大大小小地时不时要闯点祸,没想到沈垣一捅娄子就捅个这么大的娄子。
等乔海楼走后,他也还在想乔海楼的那番话,反思自己这个父亲是不是做的还不到位。
沈垣现在已经冷静了下来,他先去和叔叔道歉,方才歇斯底里、尖锐刻薄的模样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又成了那个乖巧柔顺的孩子。
沈垣眼角还泛红着,对黎宸说:“叔叔,对不起。你别听乔海楼说的那些话,我从没有对你有过半分怨怼,您对我有再造之恩,没有您就没有现在的我,您对我的恩情,我没齿难忘,一辈子都会记着的。”
黎宸摇了摇头:“没事,我没有误会你,他不是也说了好几句你很尊重我妈吗?叔叔只是在想……或许我确实对你不够关心,不然我早该发现你们的事了,要是我早点发现……也不至于闹到现在这个难以收拾的地步。怪我。”
还有乔海楼说的其中一句,他说林之卉和黎麟都知道,就他不知道,让他挺郁闷的。
沈垣愧疚地说:“怎么能怪您呢?不怪您。怪我。”
他垂头丧气地说:“乔海楼有几句话说得也没错,其实我不是个好孩子。叔叔你不用那么内疚,我和他不是因为你介绍才认识的,我们之前就认识了,我和他会勾搭起来,没有您的责任。全都怪我自己,我其实内里可坏了,贪图一时快活,去找乔海楼玩。”
黎宸想到乔海楼说的那些话,这时真想问一句——你和他在一起是真的很快活吗?阿笨。
可似乎不用问了。
乔海楼虽然说话很不中听,但他说的一些话似乎并没有错,看沈垣跟他吵架就能知道。黎宸想,他认识沈垣那么多年,自认为了解这个孩子,而他从没有见过沈垣那副毫无顾忌的模样,沈垣在他眼里一直是安静的、顺从的,他没有想过这其实是沈垣装出来的。
该怪谁呢?
大概谁都没有错。
他作为继父,沈垣的生母又去世了,他隔着几层,觉得孩子脆弱敏感,从不和沈垣说重话。沈垣小时候跟着外公住,外公去世后,一直住校,他不敢放肆。
是他这个父亲做的还不够好。
黎宸很认真地对沈垣说:“以后你心里有什么意见,直接和我说就是了,不要忍着,好吗?说出来,我们好好沟通。”
还有一件更郁闷的事,黎宸去问了林之卉:“……原来你早就知道沈垣和乔海楼的事了吗?”
林之卉过了片刻才回答:“是的,我之前就知道了。”
黎宸憋着气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了?”
林之卉迟疑着说:“之前去乔家的订婚宴时,我就有些看出来了,但不敢确定,怎么好告诉你?一个月前他们俩闹分手,我才终于确定的。有阵子沈垣不是情绪特别低落吗?我一问就问出来了,他谁都不敢说,只跟我说了。”
黎宸愣了愣,前阵子沈垣曾经情绪低落过吗?他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想想便更郁闷了,他这个爸爸当的也太不称职了吧?他问:“那这时候你为什么也不告诉我?”
林之卉头疼地说:“沈垣不想被你知道,我怎么好越俎代庖把事情告诉你,总得考虑一下孩子的自尊心吧?”
两个人小闹了个别扭,不欢而散。
但有一点倒还是意见统一的,那就是要给沈垣再找个好对象,先把乔海楼顶下去再说。
沈垣和乔海楼大吵一架,浑浑噩噩了大半天,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安稳。
他梦见了乔海楼,却不是噩梦,而是他们在一起时的一些美好的回忆,他们也是有很多好时光的,平时的乔海楼又温柔又风趣。
然后还梦见了妈妈,妈妈问他:“你想什么时候去做手术?你决定好了吗?”
沈垣问:“我觉得我应该是个男人。可是我又喜欢男人。这世上不该是女人才喜欢男人吗?那我算什么呢?”
妈妈摸摸他的头:“没有男人不可以喜欢男人的规定,你尽可以去做个完整的男人,然后喜欢男人,这并不冲突。”
妈妈对他笑了笑:“今年暑假吧,你要是还犹豫,那我们等到高三的暑假,你好好想清楚,到时妈妈就带你去做手术。”
沈垣睁开眼睛,天还未亮,屋子里一片黑蒙蒙。
可是,他还没等到暑假,妈妈就去世了。世上关心他、知晓他秘密的人又少了一个,沈垣倒是有妈妈留下来的遗产可以去做手术,他甚至调查了好几年医生和医院,但是他不敢去,手术风险不小,一个不慎,也可能死在手术台上。一拖再拖,都拖到十九岁了。
他害怕。
要是有谁能陪他就好了。
原本他还想过哪一天问问乔海楼,让乔海楼陪他去做手术,可他们还没和好,现在又掰了。而且乔海楼还拿这件事情来要挟他,还对他做了这样那样的事,他现在回想起那一晚,仍然能回忆起那种犹如烈焰焚身般的快-感,像要被毁灭,又如登极乐,叫人心生畏葸,偏又克制不住地回味向往……他真说不清对乔海楼的感觉,又爱又恨,讨厌归讨厌,真见着乔海楼又抗拒不了。
沈垣辗转反侧,第二天早早起床,才记起来今天是周六,不用去上学。
那他能做什么呢?复习功课?准备下星期的期末考试?
黎宸过来叫他:“把眼睛敷一敷,换身衣服,我们出门去。”
沈垣愣了愣,下意识地问:“去哪?去找乔海楼吗?”
这就换黎宸愣住了,沈垣这满脑子都装着乔海楼吗?黎宸说:“不是,正好对方也有空,带你去相亲。你别想着乔海楼了,叔叔不会为了钱把你‘卖’给他的,你别管那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协议。”
沈垣完全没想到相亲什么,他摇了摇头,为难而坚决地说:“可、可是,叔叔,我喜欢男人啊,我不能祸害女孩子,就算我一辈子不结婚不找伴侣,我也不能骗女孩子。”
这才是他们家的好孩子,黎宸一直紧绷着的心情突然放松了许多,他笑了笑:“没有骗人。叔叔给你找的就是男生,不是女生。是和你一样已经向家里出柜、年纪相仿的男生。”
黎宸向沈垣道歉:“对不起了,是叔叔的固定思维影响了我的判断,我并不歧视同性恋,是我平时的表现让你一直不敢告诉我,要是我早点知道……或许就不会这样了。”
那沈垣就不必一直压抑着,导致被乔海楼骗走,他完全可以在身边找个般配的男孩子谈恋爱,绝对能找到的。
沈垣想到乔海楼,心底对和其他男生相亲有些抵触,换成以前他就忍了,但乔海楼昨天说了那番话,叔叔又说了让他有什么说什么,所以他想改变一下,试探着说:“叔叔,我不是很想去……”
黎宸温柔地说:“不是见了那个人就一定要和他交往,去见一见吧,就算不成,你能多结识一个有着相同烦恼的同龄人朋友,不是也挺好的吗?”
沈垣想想,点了头。
他们按时到了约好的咖啡店。
沈垣来的稍晚一些,对方已经在等他了,看上去比他年纪小,很文静的模样,瘦瘦小小,戴着副圆圆的金丝眼镜,听叔叔介绍说这个男生今年也是十九岁。
两个男生到位了,家长都离开了咖啡店,让他们自己说话。
剩下他们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开场稍微有点尴尬,沈垣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呢,他就满脸通红了,像含羞草似的。
没办法,沈垣只好先说了:“你好,我叫沈垣,土字旁加个亘古不变的‘亘’字的垣。”
那男孩子害羞地说:“我、我、你好,我、我叫燕羽,燕子的燕,羽毛的羽。”
然后又没话可说了,沉默了半分钟,这男孩子一看就从小被保护得很好,这才叫单纯天真,沈垣索性直说了:“是我叔叔非要我来的,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对不起。”
燕羽点点头:“没、没关系,我也是爸爸妈妈给我安排的相亲。那你既然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呢?你没告诉你爸爸吗?”
沈垣握着茶杯,低落地说:“我家里人觉得我和他不般配,不让我和他在一起。”
燕羽说:“可是,你喜欢他,要是错过了,多可惜啊。我相亲了三个月了,一个喜欢的都没碰上。”
沈垣低下头,眼睫低垂,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该怎么办呢?
“沈垣,你在这做什么?”
沈垣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幻听,日思夜想,都到想象出乔海楼的声音的地步了,是啊,他在这里做什么啊?就算要再找个人,也应该和乔海楼说清楚才是,现在和乔海楼的事都还没有捋清呢。
“你在装成没听见我说话吗?沈垣。”
沈垣嗅到淡淡的香水味,他抬起头,乔海楼已经走到了他的桌前,黑着脸,扫了一眼和沈垣坐一桌的男孩子,再看看沈垣:“你这是在干什么?”
沈垣愣愣地说:“……相亲。”
“你在这做什么?乔海楼,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跟踪我吗?”
乔海楼不知羞耻、理直气壮地说:“对,我跟踪你。”
“我就觉得你叔叔肯定还有别的招。敢情想釜底抽薪。这要不是我多个心眼,你可不就跟别人跑了?”
沈垣没发现自己像是本来快要枯萎奄奄一息的一颗草被浇了水一样,瞬间鲜活起来,他的眼睛都在发亮,盯着乔海楼:“要你管啊?我跟你是什么关系,你有资格问我?”
燕羽奇怪地插了句话:“咦?他不是你喜欢的人吗?你刚才你有喜欢的人所以拒绝我吗?我还以为他就是你喜欢的人,我弄错了吗?”
沈垣突然被揭穿,瞬间满脸通红。
乔海楼哈哈大笑,拉起他就走:“跟我走。”
沈垣红着脸,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乔海楼拉走了:“你别拉我。你这是强抢民男!你要不要脸!”
乔海楼更不要脸地说:“不要脸,你跟我走,你不跟我走,我就当众扛你了。”
沈垣瞪了他一眼,无可奈何地被带着跑了:“你要带我去哪?去你家吗?”
乔海楼竟然说:“不知道。”
沈垣瞪大眼睛,气得说不出话来。
乔海楼望着他,目光灼烫,像是一团火,要把他一起烧着了,乔海楼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想带着你走,就我们,去可以容忍我们相爱的地方。”
沈垣眼睛顿时有些犯潮,鼻子泛酸,他握紧乔海楼的手。
沈垣回过头,看到叔叔好像是发现他被乔海楼带走了,正在他原本的座位旁边,隔着玻璃,望向他们。
沈垣说:“我叔叔发现我们走了。”
乔海楼笑了下,问:“那你要跟我跑吗?”
沈垣愁眉苦脸、无可奈何地说:“我现在可以不跟你跑吗?”
乔海楼握得更紧了,耍无赖地说:“当然不可以。”
沈垣跟着他跑,脚步越来越快,仿佛要飞起来了,他对乔海楼喊:“我真是疯了!……你跑太快,我跟不上。”
乔海楼一把把他抱起来,拔腿就跑,谁都追不上。
他们飞奔着穿过广场,惊起一片白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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