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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0

    第51章第五十一章


    “我听说乔海楼的伤差不多好了啊,你接下去就不用再往他那里跑了吧?”


    说完,黎宸悄不作声地观察着沈垣的反应。沈垣的身体和动作微微僵硬了一下,然后才说:“嗯……乔叔叔已经开始试着下地走路了,不过还没好全,我想等他能自如地行走再说。我总不好自己主动对他说‘乔叔叔,您现在应该不需要人照顾了吧’,再过一阵子吧。”


    黎宸点点头:“你自己考虑好就行。”


    这段时间来,黎宸老是觉得少了些什么,但一时之间又想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少了,让他觉得很不自在,上星期周末小麟突然抱怨了一句“哥哥这周又说有事不回来”,黎宸突然意识到,是少了沈垣,沈垣不在。


    沈垣一直以来并不是个闹腾的孩子,他安静得恰到好处,像一只温顺的小狗,爱黏着人,又很乖巧懂事。等沈垣不在身边时,他才发现好像沈垣之前很爱黏他,别说是周末了,就算是平时,只要有空,他就往黎家跑,还时常拿设计的新作品给他看,羞涩腼腆地问:“叔叔,你看看我这个画得怎么样?”


    他不明说,但一眨不眨盯着你,还仿佛在发着亮般的眼睛,就像是在说:“你可不可以夸夸我啊?”


    他每次都觉得又好笑又可爱,平日里沈垣看着总是装得一本正经,不想被人小看,可能以为自己已经算是个稳重的成年人了,可在他眼里全都只是些小把戏而已,还是个大孩子呢,没比小麟成熟多少。


    以前不觉得怎样,只当是寻常,这几个月沈垣不爱往他身边凑了,他居然……觉得有点寂寞。


    最近感觉沈垣对他是不是有些疏远?不过毕竟是特殊情况,乔海楼为了搭救沈垣断了腿,这孩子重感情,心里愧疚所以更着紧乔海楼的事情也是理所当然,他不能和个病人计较。现在几个月过去,乔海楼的伤快好了,他觉得,沈垣应当不用再继续每天去给乔海楼当陪护了吧?


    那以后周末,沈垣还是回黎家来,孩子们都在家,这才热闹嘛。


    要不是叔叔提起来,沈垣自己都忘了,这阵子他住在乔海楼家都住习惯了。


    起初他们还装装样子,乔海楼给他收拾了间客房,但他压根没睡过两天,几乎天天都睡在乔海楼房间那张最贵最舒服的大床上。


    现在被提醒了,沈垣终于记起来,自己不是和乔海楼同居了,而是因为乔海楼生病才在他家照顾他,目前还说得过去,但已经有些勉强了,现下乔海楼其实已经能够自己走路,生活上大致不需要别人的帮助了。等到乔海楼的伤势更加好转,那他就没有合理理由待在乔海楼家了。


    无亲无故,只是不怎么熟的朋友的孩子,再继续赖在乔海楼家实在说不过去。


    沈垣回去以后,哭丧着脸把这事告诉乔海楼:“我叔叔说你的伤都快好了,让我别再成天往你家跑给你添麻烦了。”


    乔海楼捏捏他的脸:“你明面上不能过来,那就偷偷来呗。”


    沈垣想想,也只能这样了,再一想,不对,他斜了乔海楼一眼,说:“不行,为什么是我往你家跑,不能是你往我家跑?”


    这个问题不是作过了吗?还作一次?乔海楼无奈地说:“这样吧,我把这栋房子过户到你名下,那就算我往你家跑了,可以吗?”


    沈垣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沈垣:“我不要!”


    乔海楼:“你明知道你的住处那边人多眼杂,你叔叔你弟弟随时都会上门,肯定是来我这边安全啊。”


    沈垣心里知道自己这么说不对,可是在乔海楼面前,他就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和乔海楼唱反调。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就想和乔海楼无理取闹,看看乔海楼好生气又拿他无可奈何的样子。


    这周周三是乔海楼的三十七周岁阳历生日。


    先前住院时,沈垣从乔海楼的身-份-证-件上看到的,他当时没说什么,只默默地记了下来,等到乔海楼生日前一天才笑嘻嘻地说:“乔叔叔,明天是你的三十七岁生日吧,祝贺您老又老了一岁。”


    乔海楼近来最听不得别人说他老,被噎了一下,缓过气,呵呵两声:“光说不行啊,不送点礼物给乔叔叔吗?”


    沈垣理直气壮地说:“我穷得很,乔叔叔你那么有钱,不要和我计较了吧?反正我送什么给你,对你来说都是便宜货,你又不稀罕。”


    乔海楼油腔滑调地说:“怎么不稀罕?只要是你送的,叔叔都稀罕。”


    沈垣脸红了红,听乔海楼这么说,这才非常别扭地拿出了一个缠着绸带的小方盒:“……这是我自己做的,普通材质,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乔海楼打开来看,是一枚胸针,以月亮为主题,看得出是手作,虽然不够精致,但有一种特别的质感,不失美感。


    乔海楼把玩了一下,立即给自己戴到领口上。


    沈垣:“……你那么贵的衣服,别上这么个便宜货,你不觉得不相衬吗?”


    乔海楼真心高兴,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像太阳落入海中,既包容,又温暖:“我倒觉得,这比我的所有珠宝都要贵重,这是你的一片心意。”


    沈垣一时间被他的目光捕获,心怦怦乱跳,明明害羞得要死,却不知为何怎么也移不开眼睛,竟然还觉得乔海楼挺帅的。


    过了一会儿,他才低下头,又拿出两张电影票:“我、我还买了两张《XX》的电影票,明天的零点场,是这部电影公映的第一场,我们去看好不好?”


    乔海楼并不是电影爱好者。


    偶尔看电影也没有在凌晨这个点来过,这还是第一次。电影院居然爆满,都是电影的忠实粉丝过来想第一时间看到这部电影。


    沈垣和他介绍说:“这是系列的第二部,但应该没看过前一部也能看懂吧。”


    乔海楼问:“你很喜欢吗?”


    沈垣说:“还好吧,是我弟弟安利我的。”


    沈垣微微红着脸,不好意思看乔海楼。其实他不是特别喜欢这部电影,他只是想在乔海楼生日这一天和他一起做些什么。


    沈垣美滋滋地说:“等今天我们看完首映场,我还可以去故意给小麟剧透两句,让小麟羡慕羡慕我。”


    乔海楼笑着摇了摇头:“你怎么这么坏?”


    ***


    黎宸与林之卉说了沈垣这件事:“乔海楼的腿伤快好了,我让阿笨是时候不用再去照顾他了。”


    他们俩相敬如宾,比如夫妻,更像是趣味相投的朋友,什么都可以说,和她相处非常舒服。林之卉的影视工作室两月前已经正式注册,她签下两个志向当演员的女孩子,都是十八九,花一样的年纪,给她们找了配角资源,算是开始正式走上正轨,出去还有老朋友戏谑地叫她“林总”呢,她也就从容地笑纳了。


    林之卉到现在都还没有把沈垣和乔海楼的事告诉黎宸,沈垣不想被人发现,她何苦做这个恶人?说出去肯定会有一场家庭大战,沈垣得埋怨上她,所以她一直瞒着。


    而且有时候,一对不般配的情侣,你越拆散,对方越情比金坚,你不拦着他们了,他们自己处着处着就没意思了。尤其是沈垣和乔海楼一看就充满矛盾,3年一个代沟,他们之间差着五六个代沟,怎么跨过去?生活习惯、脾气性格、消费观念、人际圈子都截然不同,怎么走到一起?


    反正她不看好。少则几个月,至多一年,迟早会分手。


    沈垣是一个聪明孩子,她提点了,沈垣也默默接受了,反正不管怎样,让孩子学会保护自己就是了。


    林之卉听说因为乔海楼伤快好了,所以沈垣以后应该没什么正大光明的理由往乔海楼家跑了。她当初知道这事,也知道沈垣这就是以照顾这名,暗度陈仓和乔海楼谈恋爱呢。两个人这阵子估计还如胶似漆着,现在沈垣就算要去乔海楼那,可就不能摆在明面上了。


    他们一个在职场,一个在学校,乔海楼手中有一个庞大商业帝国要运转,沈垣快毕业了,要写论文、做毕业设计,两个人平时不在一起,慢慢地就疏远了。乔海楼无非是喜欢沈垣的年轻漂亮,可他再遇见另一个更年轻漂亮的呢?他那样有钱有权的男人,不去主动招惹,也会有许多花花草草扑上去。


    他本来就不是有什么定性的人吧?


    林之卉点点头:“挺好的,总往人家家里跑也不大好。之后可以把阿笨叫回家,一家人多聚聚,照顾病人多累啊,他也是费心费力了。”


    黎宸叹了口气说:“是啊,他就是一个那么温柔善良的孩子……我总觉得……说不上来,乔海楼对他也是真的很好了。就算沈垣是我的儿子,但他这也太照顾阿笨了吧?本来阿笨在他公司实习时一开始只是个小职位,他特意给调到了他们的设计总监身边,让总监亲自带他。这次也是,居然舍命救了阿笨。”


    因为他喜欢阿笨嘛,林之卉想,当然没说出口。她笑笑说:“乔三爷是个侠肝义胆的好人嘛,可能他当时只是看到有人要受伤,所以下意识地救了人,根本没去管事谁呢?”


    黎宸颔首,沉吟片刻:“嗯……也有道理。”


    林之卉看看他,黎宸哪都好,就是感情上挺迟钝的,沈垣和乔海楼之间那点猫腻,她觉得是个细心点的人都能发现吧?罢了,说不定还没等黎宸发现,那两个人就掰了呢?


    另一边。


    黎麟最近心情烦躁,哥哥每天都往那个讨厌的乔海楼家里跑,整天不着家,本来他平时就要住校,只有周末可以回家,想着能见哥哥一面,居然也见不到。


    升上高三以后,课业繁重,压力超大,他没什么时间打游戏,偶尔还在寝室里用手机开一下直播,直播写作业,都是有题目写不来的时候,让观众给他解题,解完题目他就下播,非常过河拆桥,但莫名其妙地人气还越来越高了。


    黎麟自己都不理解,这些人都是抖M吗?


    偶尔他边写作业边胡乱唱首歌,打赏更是像流水一样哗哗泼进来,于是他的小金库越来越丰厚。他现在已经开始挑到时候给哥哥买什么礼物了,毕竟很多比较贵的礼物都是拿了钱去就能买的,是要预订的。他也想过要么专门订制一样独一无法的礼物送给哥哥。


    本来最近见不到哥哥就很烦心了,更讨厌的是他最喜欢的电影《XX》今天首映,偏偏是工作日,他还被关在学校里呢!


    但黎麟觉得自己再这样郁闷下去心理都要出问题了,他就和老师请了假,说今晚想回家去住。因为他平时表现得都比较乖,老师看他最近情绪确实不好,不敢逼他,这种平时越乖、把事情都往心里揣的小孩到了高三最容易出事,所以简单地给批了假,还安慰他回去以后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早自习不来都没关系,第一节课前到校就可以了。


    黎麟也没回家,他准备就在电影院附近的酒店住一晚,在网上订了零点巨幕首映场五排正中间位置的票。


    黎麟还是带着作业出来的,他在酒店直播写作业写到十一点四十,收拾下东西,出门去看电影,走到半路记起来忘记穿粉丝T恤了,还特地回去换了个衣服。反正也不赶时间,黎麟买了一桶爆米花和一杯可乐,再慢悠悠地去排队进场,领3D眼镜。他进场的时候灯已经关了,放映厅里光线昏暗。


    黎麟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百无聊赖地嗑着爆米花看电影,前期节奏比较慢,没有上一部好看。


    这时黎麟听到坐在前面的男人在小声地说话,给他的同伴讲解剧情设定,解释着解释着他发火了,非常不文明,凶巴巴地压低声音骂人:“王八蛋,你是不是睡着了?!你生日我好心好意请你来看电影,你不许睡着!你敢睡着,等下回去一晚上你都别想睡了!”


    他的同伴也是个男的,笑嘻嘻地说:“哪种不想让我睡啊?骑在我身上那种吗?那不是更好?”


    这两个男的是同性恋吗?居然在调-情吗?


    黎麟觉得简直不堪入耳,关键是……他居然觉得骂人的那个人的声音,好像他哥哥沈垣啊!


    不,不可能!他哥怎么可能会这么不温柔、这么粗俗、这么下-流!


    第52章第五十二章


    大概只是和哥哥声音很像的人吧。黎麟笃定地想。


    前座的人还在时不时吵一句嘴,吵着吵着就不对劲了,声音很轻很轻,如果不是他靠近了仔细倾听分辨,就会电影的声音完全盖过去了。


    两个人一直在打情骂俏……时而讨论剧情,很是不文明。


    “我觉得某某接下去要死了。”


    “你咒谁死呢!他不能死的,我超喜欢他的!”


    “这里的剧情也太老套了吧?”


    “这叫经典!经典!什么老套!”


    “感觉只有特效能看,情节太弱了。”


    “本来就是爆米花片,你要求太高。”


    “小东西,不是我生日所以你请我来看电影哄我开心吗?你今天不能顺着我一些吗?不要欺负我了好吗?”


    黎麟有点搞不明白这两个人,他一会儿觉得他们是情侣,一会儿又觉得他们是对头,调-情调得像吵架,吵架吵得像调-情。怪让人恶心的。


    这也就算了。


    而且越听他越觉得这个声音和哥哥像,也越听越觉得这肯定不是他哥。但是怎么可能是哥哥呢?他哥不可能用这样无赖的语调说出这些流-氓的话,而且今天是周三,工作日,哥哥明天要上学的,他怎么可能会大半夜地跑来看电影。所以绝对不可能是哥哥。


    就算哥哥跑出来看电影,和他一起看电影的另一个人是谁呢?


    ……总不能是乔海楼吧??另一个声音听起来似乎是有点年纪。


    黎麟打了个寒颤,摇了摇头,把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出脑袋,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明明是他最狂热喜欢的系列电影,而且他是特地跟老师请假跑出来看的首映场,结果就因为遇上这两个古怪的人,从头到尾,黎麟根本无心看电影,光在注意前座的动静了,搞得他心情烦躁。


    终于熬到电影结束,放映场内的灯光突然亮起,黎麟觉得自己的心像是也突然抽动了一下,跳得飞快,他下意识紧张地死死地盯着前座,等着那两个人站起来,一边在心底反复默念:保佑不是沈垣!保佑不是沈垣!保佑不是沈垣!


    沈垣以前没发现原来和别人一起看电影这么开心,他向来独来独往,就算一个人玩也不会觉得怎么样。但有人陪真的很开心。


    他故意揶揄乔海楼,扶着乔海楼说:“乔叔叔,你当心脚下啊,别撞到你那条老残腿了。到时候更残了。”


    乔海楼就顺势揽着他的肩膀,毫不客气把大半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好啊,你仔细扶着我。我今天走了挺多路,腿有点疼。”


    乔海楼装得挺像的,沈垣将信将疑:“这才几步路,怎么会……真的吗?你别骗我,疼吗?哪里疼啊?”


    沈垣扶着乔海楼,两个人从座位上站起来,还没走出两步,沈垣忽地听见一个不可置信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像是掷下一颗雷:“哥,你怎么在这!”


    沈垣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但是听到熟悉的声音,他还是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然后一眼照见黎麟居然就站在他们后面那排!!


    沈垣愣了愣,吓了一跳,犹如掉入冰窖,瞬间手脚冰凉,他吓得差点没直接把乔海楼扔出去,松开了手。


    “欸欸!”乔海楼往一边歪去,发出哀呼,“阿笨,我要摔去了。”


    沈垣这才回过神来,又赶紧把他拉住。


    乔海楼握住他的手。


    乔海楼手心的温度焐热了他的手,沈垣慢慢冷静下来,鼓起勇气,回望向黎麟,先发制人地问:“你怎么在这里?你应该在学校,小麟,你逃课吗?”


    黎麟脸色难看到吓人:“你问我为什么在这里?我还想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为什么会和这个老男人一起在这里。”


    沈垣仿佛很坦然,冷声说:“我和他来看电影,不行吗?”


    黎麟觉得胸口像堵塞着坚硬的石块,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不行!”


    他锐利的目光好似箭一般朝沈垣射过去,他紧紧地盯着沈垣,指着沈垣旁边的乔海楼,震惊痛心地质问:“你和这个老男人是什么关系!!”


    有还没有离场的观众听到动静,回头看了看他们。


    沈垣最害怕的就是被家里人发现他和乔海楼的关系,但他也不是没有进行过设想,毕竟,世事总是往最糟糕的情况发展。除非他和乔海楼分开得早,否则他们交往越久,被发现的风险就越大。真到了这时候,他反倒没那么害怕了,脑海里只想着怎么哄小麟帮他一起瞒着叔叔。


    小麟一直那么听他的话,应该不是没办法哄小麟。


    所以沈垣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默下来,静静地回望着黎麟,等待他冷静一些,而且还有人没走呢,他不想被人看笑话。


    沈垣的沉默印证了黎麟心中最可怕的猜想,沈垣没这样,他自己先气红了眼睛,快哭了。


    观众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扫地的阿姨提着扫帚簸箕进来清场,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们还不走吗?”


    沈垣缓和了语气下来,温柔了许多,说:“小麟,别给阿姨添麻烦,我们出去说。”


    沈垣一边扶着乔海楼,一边离开了放映厅。


    他们三个人在电影院大厅的空座位围着一张小方桌坐下,乔海楼和沈垣坐一边,黎麟坐在对方,他恶狠狠地瞪着乔海楼。


    然并卵,乔海楼一点都不羞愧,心底甚至有点暗爽。但现在不能告诉沈垣,太找打了。


    黎麟哽咽着,又问了一遍:“哥,你和这个老男人到底什么关系啊?”


    乔海楼被叫了三次“老男人”,太戳心了,咂舌说:“小朋友,你家里人没教过你要有礼貌吗?张口闭口‘老男人’,叫‘乔叔叔’好吗?”


    黎麟还没回答,沈垣在桌下拉了他一下,瞪了他一眼:“要你开口说话了吗!谁准你凶我弟弟的!给我闭嘴!”


    乔海楼只得噤声:“……”太凶了,越来越凶了,居然在外人面前也敢凶他!这次先忍了,回去以后再好好教育!


    黎麟愣了愣:“……”虽然沈垣为他骂了乔海楼,可他为什么觉得更心塞了?


    沈垣长长叹了口气,看了眼黎麟,说:“我真的不想被你知道的,唉,我和乔海楼……就是那种关系。成年人的关系。”


    黎麟特别难受:“可我现在已经知道了。”


    他心目中的哥哥,是纯洁无瑕的,他哥居然在谈恋爱,而且是在和一个男人谈恋爱,而且这个男人年纪还很大,是他们爸爸的朋友,他们要喊“叔叔”的!怎么会这样!黎麟现在太崩溃了,他整个世界观都要坍塌了。


    黎麟像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地问:“哥,是这个臭不要脸的老东西先强迫、勾-引你的吗?”


    沈垣对上黎麟失望的眼神,也觉得面上无光,他把弟弟心里那个踏实的哥哥形象毁了,但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能推到乔海楼的身上,沈垣实话实话:“不是,是我先找他的。我天生喜欢男人。”


    黎麟怔了下,一声不吭,只眼泪哗哗往外涌出来,看着沈垣,嘴角都撇下来了。


    乔海楼则是嘴角忍不住上扬,恨不得把沈垣这句话给录下来,这是承认他的名分了啊!


    沈垣看着心疼,赶紧找自己兜里有没有纸巾,找不到,他推了推乔海楼:“你带纸巾了吗?”


    真是个小孩子!乔海楼找了找身上,没找到纸巾,只找到一块手帕,递给沈垣:“手帕行吗?”


    沈垣想用这块手帕给黎麟擦眼泪,黎麟现在恨死乔海楼了,哪能用乔海楼的手帕擦眼泪,用力地拍开沈垣的手:“我不要他的手帕!”


    沈垣的手被拍开在桌子上磕了一下,黎麟愣了愣,一下子软了,握住沈垣的那只手,哭唧唧地道歉:“对不起,哥哥,我不是故意打你的,疼不疼?”


    还当着他的面摸沈垣的小手!就算是沈垣的弟弟也不行!乔海楼默默地抓着沈垣的手腕,想把他的手给抽回来:“别动手动脚的啊。”


    黎麟就不放,泪汪汪地倔强地回瞪着乔海楼,乔海楼当然不服软,两个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


    沈垣:“……你们都给我放手。”


    乔海楼:“他先放我就放。”


    黎麟:“他不放我也不放。”


    沈垣当然不骂他可爱的弟弟,就骂乔海楼:“你跟一个十六岁的小孩儿较劲儿什么?你丢脸不丢脸啊?你先放手。”


    乔海楼:“不丢脸。”就不放,凭什么年纪小就要让着他?再让媳妇儿都要让出去了!呸。


    沈垣太无奈了,他想了想,对黎麟说:“我真没想到你这么早会发现,还没多久呢。我还以为在你们发现之前,我应该已经和乔海楼分开了。”


    黎麟:“……”


    乔海楼:“嗯?”沈垣刚刚说了什么?


    黎麟和乔海楼都傻眼了。


    沈垣趁机把自己的手解救出来。


    黎麟深吸一口气,听到沈垣这句话,终于活过来了,眼睛泪花闪闪地望着沈垣,一脸期盼地问:“你要和这个老男人分手吗?”恨不得下一秒沈垣就和乔海楼掰了。


    乔海楼皱起眉,心急如焚,不满地说:“还叫老男人呢!”


    沈垣斟酌着,又一次以非常渣男的口吻,委婉地说:“我觉得我和乔海楼不算是在恋爱,只能说是分开,不能说是分手。小麟,我知道我让你很失望,但我也是有生理需要的,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你想得那么纯洁。我和乔海楼只是玩玩而已。”


    乔海楼:“……”


    黎麟一下子很高兴,心情从跌至谷底升了回来——哥哥不喜欢那个老男人!


    然后仔细想想,又更丧了。


    哥哥居然只是为了那什么,才和那个老男人混在一起的吗?他好歹是个发育健康的男生,那不会听不懂沈垣说的生理需要是什么。


    这不就是侧面证明,哥哥已经跟那个老男人睡过了吗?!黎麟更想哭了,看样子他们应该发生过关系不止一次两次了。


    而且哥哥居然这种会和这种没素质、没涵养、不要脸、为老不尊的老男人勾搭在一起,太毁三观了。


    黎麟想到哥哥以前还教育他不能不负责,一下子特别委屈地问:“那你以前还教训我,说什么不喜欢就不要和人家谈恋爱,做男人要负责。你这样是负责吗?”


    沈垣脸上发烧,妈的,都怪他以前把话说得太满,现在被打脸了,好疼。


    沈垣强词夺理说:“那假如决定要谈恋爱,那肯定要负责嘛。我又不是想和乔海楼谈恋爱,女生和男生是不一样,他还是个老男人,我不负责又没关系。”


    不被负责没关系的乔海楼:“……”


    黎麟总觉得沈垣说得有哪里不对,但一时间还是被他绕进去了,满脸困惑,仿佛写满问号,眼角还挂着眼泪。


    沈垣看他已经被哄得动摇了,趁胜追击:“小麟,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确实从社会伦理道德上来说,我和一个年纪那么大的叔叔有不正当的关系,确实不好。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了。”


    “这件事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我脸上也没有光彩。”


    “你能先帮我瞒着,别告诉你爸爸,好吗?”


    “我和乔海楼好不了多久的,我们迟早会分开的。”


    黎麟心里很不好受,但他看了一眼乔海楼,怔忡了下,乔海楼的脸色简直难看的无以复加,看到乔海楼不爽,他的心情瞬间舒畅了。


    好吧,哥哥都说到这份上了。


    黎麟点点头,依然很委屈地说:“嗯,我先帮你瞒着。”


    黎麟看了一眼乔海楼,挑衅一样地说:“……那你们早点分开。”


    终于把小麟哄好,沈垣放下心来,这样一来,小麟应该不会把事情告诉叔叔,说:“这么晚了,路上不安全,我送你回酒店吧。”


    沈垣亲自开车送他去了酒店,黎麟抢先一步,坐进副驾驶,乔海路只好退了一步,坐在后座。黎麟住的酒店其实很近,没几分钟就到了,他送黎麟下车进了酒店,看着他上了电梯,才回到车上。


    发现乔海楼已经换到副驾驶座上了,沈垣刚坐下,陡然感到一股凶气,转头望向乔海楼——


    乔海楼脸上笑眯眯的,语气也很温柔,带着笑意,温柔到让他觉得不寒而栗,他笑着问:“沈垣啊,你跟我只是玩玩儿的是吧?还迟早会分开是吧?你本来还打算在被你家里人发现之间就跟我分开啊?”


    第53章第五十三章


    乔叔叔生气啦!


    沈垣见乔海楼真的生气了,想起之前那次被打屁股的事,仿佛幻痛起来,立马就怂了,黏过去,一秒装乖:“我那都是哄小麟的,当不得真,你别生气嘛。”


    乔海楼挑了挑眉,压抑着怒火说:“哦?是吗?我怎么觉得你那些渣男语录才是发自肺腑的呢?”


    沈垣扯了扯嘴角,讪讪地笑了下,撒谎不打草稿地说:“那我要是跟他直说我跟乔叔叔海誓山盟、情比金坚,那小麟不是得被气死,转头他就去我叔叔那里告一状啊,那我可就凉了。”


    乔海楼嗤笑:“沈垣,今天是我生日,你说要给我庆祝生日,结果才刚过一个小时,你就送我这么大一个惊喜做礼物吗?你送我的礼物,就是你对我其实无情无义的告白,你随时准备好要和我分开?”


    沈垣转动车钥匙,启动发动机,开车回家,闷声闷气地说:“乔叔叔,我开车了,我们先别吵架了好不好?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生气,我说了那些都是我用来哄小麟的而已。”


    乔海楼越想越生气,和沈垣吵了一路,吵到回家——


    “你那张嘴,骗起人来不偿命。”


    “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却成天想着什么时候要和我分开?”


    “还好不了多久,那是多久?你觉得会是多久?你倒是说啊,你心里估计的时间会是多久?”


    “可真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东西啊,我是哪里对不起你了?”


    沈垣本来觉得是自己的错,错在他不该说出来让乔海楼听见。他方才说的话半真半假,倒不能说都是假的,但也不尽然是真的。


    沈垣被乔海楼骂得一肚子火,可又在开车,不能吵架,等一到家,他就爆发了。


    “本来看在你生日的份上,我还想对你好点。乔海楼,你别太过分,你他妈的有资格骂我吗?”


    “你嫌弃我不够真心?你对我就很认真了吗?”


    “非要让我把话摊开来说得那么明白吗?你难道会对我负责吗?”


    “我是年轻,没钱没权,可我就一定要被你控制在手心吗?是我求你对我好吗?”


    “你扪心自问你是个踏实负责的人吗?”


    “你问我我们能好多久?我还想问你呢!你到底什么时候腻了我?你随时会抛弃我,我为什么不能做好随时分开的准备?这不就是玩玩吗!”


    乔海楼被他这一串问题给砸得愣住了。


    沈垣气鼓鼓地瞪着他,胸膛起伏着,像是受到了外界刺激的小猫,弓背竖毛哈气。沈垣继续逼问他:“你不是很理直气壮地问我吗?那你也回答一下啊!你准备跟我好多久?”


    “你这种老男人,惯会骗我这种没有恋爱经验的小年轻,我才不相信你呢。”


    “是,你是对我很好,你帮了我很多,我知道,我会感恩,但这样我就必须喜欢上你了吗?”


    “你是觉得就该你有资格抛弃我,等到你把我玩腻了,想要一脚把我踢开时,然后我哭哭啼啼地求你不要离开我吗?你做梦!我死都不会那么做的!到时一拍两散,我不会求你的。”


    乔海楼心口堵得慌,一时间,他也有些茫然了。


    方才他是气昏了头,沈垣这么一说,他好像确实没资格去指责沈垣。


    沈垣问他准备好多久。一年?两年?五年?……一辈子?那也太远了吧?他上一个在一起最久的情人是相处了多久来着?四五个月?好像他和沈垣在一起也已经挺久了吧,可他甚至觉得他们才刚在一起没多久啊,时间过得这么快吗?转眼他们已经在一起半年了吗?


    乔海楼憋着气,沉声问:“你要的负责是什么负责?”


    沈垣没好气地说:“你不是老谋深算吗?现在来和我装不懂?我又不是没和你说过!我要的负责是结婚!一辈子在一起,白头偕老。你能给我吗?!你不能啊!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自己是独身主义者?我不想逼你,我也不妄想能改变一个抱着独身主义几十年的老男人,行吗?我很有自知之明。”


    “你能给我承诺吗?不能就别说了。”


    “我什么都没有,我不能报答你什么,我只有不值钱的青春和年轻的身体。你对我好,那你想要我陪你几年,我就陪你。更多的你就别想了,你不给我,为什么我要给你?”


    “我们就这样吧。”


    “过一天是一天。”


    “我也……我也不想和你吵架。”


    “到时候我们……我们好聚好散。”


    沈垣一口气骂完,喘息,深呼吸,终于没有方才那么歇斯底里了。


    乔海楼……乔海楼还真不能做出结婚抑或是厮守一生的承诺,那未免也太沉重了。他承认,他有生以来,迄今为止,从未遇上过比沈垣更叫他动心焦急的人。


    可结婚?那不可能。


    沈垣悄悄注意着乔海楼的反应,他多希望乔海楼能继续怒火中烧地叱责他,对他说会负责,对他有所承诺,而不是给他若即若离、虚无缥缈的好。


    乔海楼对他是很好,他这辈子从没遇到有其他人像乔海楼这样对他好过,他和乔海楼在一起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活和自在。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畏惧失去。乔海楼的这份宠爱,是随时都可以收回去的。


    是,在乔海楼身边的每一天他都很开心,可也很不安。


    浪子就是浪子,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对你失去兴趣。


    上次卉姨与他说时,他还觉得自己不算对乔海楼抱有期待。都是骗自己的,怎么可能会一点期待都没有?他还是会忍不住,前后矛盾、自欺欺人地妄想乔海楼说不定会爱上他。


    先爱上却被抛弃也太惨了,所以他一定要等乔海楼先说爱他,他才愿意进入乔海楼的蛊中。


    乔海楼的沉默,让沈垣原本炽热跳跃的心渐渐变得冰凉。


    什么都不必再说了。


    沈垣红着眼睛,深呼吸,把泪意忍回去。


    他就知道,没人会想要他的。


    果然乔海楼这种浪子就不可信,他应当喜欢叔叔那种稳重可靠的好男人才是。


    乔海楼见他那样可怜兮兮的,又心生恻隐,走过去,抱住他,俯身下去亲吻他。


    沈垣瞪了他一眼,推了他一下,乔海楼牢牢抓着他的手,无可奈何地说:“阿笨,别闹了。”


    沈垣颤着声带着哭腔,不服气地反问:“是我闹吗?”


    乔海楼望着他,眼底的情绪太过复杂,糅杂着愤怒、焦躁和怜惜,低头吻住他那张咄咄逼人的嘴巴。


    乔海楼把沈垣按在墙上,沈垣本来死死咬着牙关,乔海楼捏了下他的下巴,沈垣脸颊一疼,露出破绽,被乔海楼入侵进来,攻城略地,寸寸失守。


    沈垣一气之下,狠了狠心,咬他的舌头。


    乔海楼吃痛,终于放开他。看到沈垣涨红脸、瞪圆眼睛盯着自己,乔海楼不知为何烦躁得无以复加,他讨厌这种事情脱离他控制的感觉。


    沈垣想逃走。


    沈垣瞪着乔海楼说:“你想来强的吗?你真让我觉得讨厌,恶心。”


    他们在一起几个月,没有任何一次是强来的。他说讨厌乔海楼时,自己就很难受,他知道乔海楼也会难受的。反正,他不痛快,乔海楼也休想痛快!


    乔海楼被焦虑烦躁折磨,沈垣又火上浇油地气他一遍又一遍,他突然脑子一热,失去理智一般,冷笑两声,口不择言说:“我真是宠你宠过头把你宠坏了,还想骑到我头上了。你想走?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


    “沈垣,你的什么事我能不知道?我知道你是因为你妈妈在离婚时抛弃过你,爸爸在你六岁那年虐待过你,你才那么乖戾不肯相信别人。”


    “我们睡了那么多次,你真当我傻啊?你以为你真的藏得很好,以为你那些小动作我都没有发现吗?”


    “你明明是个男孩,你的爷爷奶奶却不肯要你,你家里人管你叫‘小怪物’。”


    “都是因为什么?”


    “你的出生报告我都查到了……”


    乔海楼冷酷无情地把他小心隐藏的最深的秘密一口气全都揭露出来,明明是想以此拿捏住沈垣,教训教训他,免得他总是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还想要占上风……可乔海楼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他看着沈垣越发苍白的脸上偏偏又倔强地装出凶狠坚强的神情,忽然隐约觉得,他是不是犯下了一件大错?


    沈垣没想到乔海楼会知道,更没想到乔海楼会就这样揭露出来,一字一句都是扎在他的心尖上,每一句话都戳到他的痛处。


    沈垣又惊慌又害怕,浑身都在发抖。


    乔海楼第一次见到沈垣怕成这样,他也有点被吓到了。


    乔海楼不想见到他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又心软了,抱住他,亲他眼角的泪水:“你、你别怕,阿笨,我、我只是……我只是太生气了,我说说而已,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真的不会告诉别人的,只有我知道而已。”


    “叔叔给你道歉好不好?别害怕。”


    “对不起,对不起……”


    沈垣是真的被吓坏了,乔海楼抱着他,紧紧地抱着,轻柔地亲吻着他的脸颊。


    抱着抱着,味道就有点不对了。


    乔海楼深深地望着他,沈垣发着抖,倔强地回望着他,但没有拒绝。乔海楼对沈垣是又痛恨又怜惜,他三十几年人生,至今没有遇见过沈垣这样不识抬举却又让他无论如何都放不下的人。为什么沈垣总能惹恼他呢?惹得自己如此生气,然后他拍拍屁股就想跑了。


    只有在彼此毫无距离的时候,乔海楼才觉得,自己是在拥有着沈垣的。


    乔海楼真想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这样这个恼人的小家伙就不会逃跑了。


    所有的悸动平复下来,他们挤着睡在沙发上。


    沈垣还在一抽一抽地啜泣,乔海楼看他眼角红红的,现在是真后悔了。


    不管怎么着,他也不能这么吓这个小孩啊。


    他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情绪会突然失去控制?这不像他。


    乔海楼抱着他,不舍得放开,抚摸着沈垣光洁的脊背。沈垣缩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


    乔海楼又觉得心疼,该拿这小东西怎么办好呢?


    沈垣恨恨地说:“你怎么这么卑鄙呢?……你非要逼我吗?”


    乔海楼吻了一下他的眉心,他觉得自己做出了巨大牺牲一般,咬牙妥协说:“……十年吧。”


    什么意思?沈垣愣了愣,不明白地望着他。


    乔海楼解释说:“十年,你跟我十年,要是十年以后,我还能像现在这样喜欢你,我们就结婚。”


    沈垣像是傻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乔海楼,连呼吸都停了半拍,然后才回过神来。


    沈垣抬手就给了乔海楼一巴掌。


    用力到他自己手心都觉得震痛发麻。


    打了乔海楼以后,沈垣一句话都没说,起身,捡起地上的裤子套上,衣服披上,别的什么都不拿了,直接往门外冲去。


    乔海楼顾不得脸疼,来不及穿衣服,赶紧追上去拉住他:“你别走。”


    沈垣转身就踢了他一脚,乔海楼脚没好全,摔倒在地。今天能成其好事还是因为沈垣愿意,半推半就也就从了,他真的不想从,有的是办法。


    乔海楼着急地喊:“沈垣!!”


    沈垣像是没有听到,脚步都没慢半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乔海楼真的急了,一下子不知道该先去追人,还是先穿衣服。衣服总得穿啊,不能裸奔吧?起码穿个裤子。乔海楼赶紧穿裤子,他腿伤没好,穿得不够利索,草草扣了一下皮带,赶紧出门去追沈垣,连鞋子都没穿。但沈垣已经把他的车开出车库了。


    乔海楼追了一段路,哪能追得上。


    带伤的那条腿隐隐作痛起来,乔海楼望着沈垣离开的那条路,漆黑一片,等了不知多久,没见到沈垣回来。


    乔海楼只得悻悻地回家去,他看到瓷砖地板上带血的印记,才发现自己的脚底板刚才不知道在哪里踩到了尖锐的小石子,都扎得一脚血了。


    很疼。


    第54章第五十四章


    沈垣痛恨乔海楼,更痛恨自己。


    亏他还自作聪明,打从一开始他就清楚乔海楼不是个好人,他告诉自己不能对乔海楼抱有期待,不能有期待,结果内心还是不受控制地有所期待……他怎么会那么贱呢?


    他早就该知道,乔海楼那种老狐狸,怎么可能把不知底细的人放进家门,乔海楼又不是没做过调查他的事情。


    不论是乔海楼调查他,还是乔海楼故意揭露他的秘密吓唬他,还有乔海楼说什么狗屁跟他十年再结婚的话,都让沈垣觉得深受侮辱,他想忍住眼泪,但是忍不住,抹两把眼泪开车,开着开着,再擦眼泪,一路哭着回了家。


    他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怎么回出租屋过了,虽然他离开时是整洁的,但因为好久没打扫,屋子里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沈垣一进门,完全不想动弹,瞪着眼睛、安安静静地躺在地板上。


    躺了一会儿,实在睡不着,地上还好脏,凌晨四点多,他爬起来,开始做家务,扫地,抹地,洗被单,直接弄到了早上六点多。


    沈垣去洗了个澡,洗完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系上围裙下了把面条,做早饭,吃饱了,该去上课了。


    沈垣这时候才想起来。


    因为他先前都住在乔海楼那,书本作业笔记都放在乔海楼家,昨晚走得急,他什么都没带,其他无关紧要的东西没带出来就算了,笔记总要带啊,可他现在实在不想见到乔海楼的脸,想想就来气。


    算了,先拿本新的笔记本用着,到时候再让乔海楼把他的书寄给他。


    临走前,沈垣把衣服放进洗衣机里,一掏衣服的兜,摸出一把穿着红绳的钥匙,是乔海楼家的钥匙。


    沈垣愣了愣,想了一会儿,去找了一个信封,把钥匙装进信封里,去上学的路上路过顺丰快递点时顺便寄掉了,地址是寄到乔海楼家,付了最高一档费用,选了以最快速度送到。


    然后,沈垣就遇上了乔海楼。


    乔海楼就堵在他早上要上课的教室门口!!


    近来天气凉了下来,乔海楼穿一身黑色风衣,里面是黑毛衣,黑裤子,蹬着双皮靴,神情严肃,跟黑面神似的拄在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哪来的道上大哥呢!周围看到他的学生,纷纷绕路走,五米之内有如真空般无人敢接近。


    沈垣看到他,脚步停顿了下,然后当他不存在一样继续往前走。


    乔海楼一整晚没睡,焦虑一晚上,好在沈垣的东西都还没有拿走,他先是想,沈垣到时候肯定要回来拿东西,他守株待兔就行了,可是思来想去实在太担心了,沈垣那么倔,气得旧东西都不要了也是很有可能的。他多等一分钟,沈垣就跑得更远一步。


    等不住啊!太难受了。


    乔海楼打了几通电话给他,可是沈垣一通也不接,后面干脆把他给拉黑了,所有联系方式,全部拉黑了。上回拉黑他大致只是情趣,小闹一下,这回乔海楼是真觉得大事不妙了。


    所以乔海楼去书房找出了沈垣夹在课本里的课程表,找出沈垣今天要上的课,决定第一时间去抓人,他怕堵车到的太早,特地提前了近两小时出门,结果路上没堵车,他到学校的时候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到上课的时间。


    他能怎么办?等呗。


    一直等到现在,终于看到沈垣出现了,乔海楼好似将死之人饮下一口灵药一般,眼睛猛地亮了起来,拖着条残腿朝沈垣走过去。


    沈垣没有骂他,只看了他第一眼,就别开眼神,目视前方,当成没看见他。


    乔海楼真的是,情愿他生气愤怒,像以前那样,张牙舞爪地骂人,也不是这样平静地视而不见。好不容易堵到沈垣了,乔海楼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他,沈垣想绕开他,他就挪两步,堵到沈垣前面,逼着沈垣不得不正视他。


    沈垣绕不过他,眼看着快上课了,进不了教室,太恼火了,终于停下脚步,抬起头,双目冒火一样地瞪向乔海楼。


    乔海楼见他总算愿意交流了,伸手要拉他:“对不起,是叔叔不好,叔叔郑重和你道歉……”


    沈垣听到他这话更他妈来气了,他就是被这个老流氓看似温柔的花言巧语给哄骗了,这话乔海楼说过多少次了?!有一次是真的吗??都是在骗他!


    沈垣气得咬牙切齿,连话都不想和乔海楼说,把手上的新笔记本直接往乔海楼脸上拍,“啪”的一声响。


    所有人都惊呆了!


    本来他们俩在那玩兜圈似的走来走去就让路过的同学侧目了,没想到居然打起来了!被打的还是那个看上去像黑-社-会大佬一样的大叔。


    定睛一看。嚯!打人的那个好像是前校学生会副会长沈垣啊!不是听说他脾气很好的吗?


    沈垣真想再揍这个老狗逼一顿,碍于现在是在学校,所以只是砸书,砸完他转身就走,堵着门不让他上课是吧?那好,今天他翘课了。


    乔海楼赶紧拖着老残腿追过去:“你不上课了吗?”


    沈垣理都不想他,仗着腿脚比乔海楼利索,快步走了,然后他听到背后传来摔跤的钝声,沈垣心尖抽痛,握紧拳头,实在没忍住,回头看了乔海楼一眼。


    果然是乔海楼摔跤了。


    这傻逼,腿还没好,还想跑,摔了吧!沈垣涩然想,到底还是走了过去,开口冷冰冰地问:“骨头还没长好你就敢追着人跑,你是嫌弃自己病好太快是吧?你要是又骨折了,这次我不会伺候你的。起来。”


    乔海楼听他终于对自己说话了,虽然是骂人的话,反倒瞬间安心了下来:“阿笨……”


    沈垣现在冷静了许多,方才赌气不想上课,现在却转了念头,凭什么他要因为乔海楼旷课,他干嘛要为了乔海楼损害自己的利益,不值得。


    沈垣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还没等乔海楼开口,直硬厌恶地说:“我之前就说过,不要在这种场合找我,你是想害死我是吗?还是想用曝光我们的关系来拿捏我,那你去曝光吧,随便你。你也就这些下作的手段了。”


    “反正我们这样不清不楚地在一起迟早要分开,我还不如及时止损。我不愿意等你十年,谁愿意等谁等吧,你去找愿意等你的吧。”


    “正好你在这,昨天我走得急,你回去以后把我的书装在我的书包里寄给我吧。其他我带去的衣物、生活用品你扔掉就行,你以前是怎么处理你其他情人的,你就怎么处理我吧。”


    乔海楼方寸大乱,心急如焚:“我没有把你当成那些人,阿笨,你听我解释……”


    沈垣推开一步,气得笑了两声,说:“解释,解释什么?无非是想编些漂亮话骗我,我不会相信你了。别叫我‘阿笨’,乔海楼,我跟你又不熟,你是我的什么人啊?那是我家里人叫的小名,你没资格叫,我听到就恶心。”


    乔海楼是想解释,可沈垣说的似乎也没错,他昨晚说的是他心里想的,现在他也只是想先把人哄回去,至于未来,依然是一片模糊。


    乔海楼正要说话,上课铃响了起来,他怔了怔,沈垣匆匆地绕过他,跑进了教室。


    乔海楼喉头苦涩,他没走,继续在沈垣的教室外面等着,等他下课,就站着。


    沈垣在教室里坐了一节课,乔海楼就在外面站了一节课,像罚站,站得他另一只没受伤的腿都开始不舒服了。


    乔海楼太迷茫了,他舍不得沈垣,又没办法轻易作出结婚的承诺,他原本觉得自己作出交往十年再结婚的承诺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要知道他混了三十七年,他以前交往过的情人可不少,压根就没提过“结婚”两个字。沈垣为什么会脱离他的控制呢?明明只是个黄毛小孩。他就没碰到过沈垣这么不按套路出牌的。


    偏偏他就是心疼沈垣。


    难道要留住沈垣,必须现在就和他结婚?那未免也、也……乔海楼是真不想结婚,说好的玩玩呢?怎么就一下子跳到结婚上去了呢?


    他都愿意考虑结婚了,沈垣还跟他生气,是因为十年太久了?


    十年……十年好像是太久了,要么八年吧?七年?不是有七年之痒的说法吗?能挺过七年也算是个坎了。


    唉,实在不行五年吧,他搞公司规划是以五年为一个大计划的……


    社会上普通情侣之间结婚也得考察个两三年,最少……最少两年吧,不能比两年更少了。


    乔海楼唯一深刻检讨的,是昨天口不择言,用沈垣的秘密吓唬他。虽然确实达到了吓人的效果,可他想到沈垣那时瑟瑟发抖的模样就心疼,太不绅士太不体贴了,他怎么失了智就做了那么缺德的事儿呢?这事他是得好好和沈垣道歉的。


    乔海楼在心里想好对策和说法,准备等沈垣下课了以后好好说道一番,争取原谅。


    沈垣上完课出来,看到乔海楼还站在他教室门口,直接对他翻了个大白眼。


    乔海楼拉住他,伏低做小地说:“昨天吓你是我不好。之前你爸爸来找你,我怕他伤害你,我还仔细地调查了一番,知道了你的……一些秘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昨天是被气昏了头,说了胡话。我该打,你要生气你就骂我打我。”


    “十年……十年是太久了,是我不好,你觉得交往多久再结婚比较好呢?”乔海楼心存侥幸地说,他本来想说八年,绕到嘴边,却说,“七年?七年你觉得怎么样?”


    沈垣笑了,真的笑了:“乔陛下,您给我减了三年,我是不是该跪下来高呼万岁谢谢您啊?”


    乔海楼一看他那么笑,还这样阴阳怪气的说话,心底的焦虑又如荒草般疯狂乱长起来,他也不敢说什么五年六年了,赶紧慌慌张张地说:“那、那、那两年总要吧,一般人结婚总得要处个两年啊。”


    “你当结婚是菜市场买菜啊?你还讨价还价?而且我有说要和你结婚吗?”沈垣觉得太荒谬了,他拒绝和乔海楼交流,“不必了。我已经说了,你以前是怎么处理情人的,就怎么处理我吧,我这么不识抬举,你不用勉强自己。您的救命之恩,我会记着的,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会想办法报答您。”


    “但私底下,我们还是不要再来往了。”


    “乔海楼,你腿伤还没好,你别在我教室门口站着了,不管你站多久,我都不会回去的。别到时候加重了腿伤,落下一辈子的病根。你非要要站就站,反正丢人的不是我,我无所谓,我又没有一大个公司要管,我耗得起,你耽搁得起吗?”


    “事情都这样了,你也是个体面人,我们把事情处置得干净漂亮点吧,别弄得那么难堪。反正,我们本来也算不上有多亲密。”


    “让让,我要去上下一节课了。”


    沈垣走了。


    乔海楼在原地站了不知多久,终于离开了。


    等他们都离开之后。


    原本是打算过来找沈垣的王子钦远远地见到他们两个人说话,即便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看脸色神情就知道是吵架了。


    他们吵得太认真了,王子钦压低帽檐装成是路过,经过时正好听到一星半句:


    “……以后我们不要再来往了。”


    王子钦愣了下,太高兴了。


    他就说嘛!沈垣和乔海楼肯定会分的!沈垣终于把乔海楼那个没有道德节操的老男人甩了!哈哈哈哈!!


    沈垣不知道这些,他恍惚了一整天。上课时,他倒是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课程中,但依然是一种浮不着地般的状态,仿佛感情和身体被剥离开一般,麻木地生活学习着。


    下午放学以后,沈垣去附近的超市,买了洋葱和牛肉,准备晚上做日式肥牛盖浇饭。


    回家做饭,电饭煲里饭咕噜噜在煮,米香溢出来。


    沈垣系上围裙,切洋葱,被洋葱熏得眼泪涌出来,啪嗒啪嗒地掉下来,掉个不停,他吸吸鼻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乔海楼从沈垣的学校离开后,去了一趟公司,把必须处理的工作都处理了,其余的都推给下属,觉得身心疲惫。


    乔海楼对白鹭说:“这两天我想把时间空出来,你安排一下,之前约的饭局都取消了吧,就说我有事。”


    白鹭见乔海楼情绪不太对劲,没有多问:“好。”


    乔海楼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等等。”


    白鹭问:“什么?”


    乔海楼问:“我是不是本来和黎宸有个饭局来着?”


    白鹭没翻日程本,说:“是,约的下周二。”


    乔海楼沉默了片刻,说:“别的都取消,这个留着。”


    到了下班时间。


    白鹭见乔海楼还没走,问了一句:“沈垣今天有事不来?”


    乔海楼心尖像被针扎一样疼了下,说:“今天我自己回去吧。”


    他掩耳盗铃地补充说:“这不是快期末了吗?又要参加比赛,沈垣学习上很忙,最近事儿多,这几天可能都来不了了。”


    乔海楼驱车自己回家,他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做,难道真的帮沈垣把行李收拾好寄回去?那不是就真的相当于答应分手了吗?


    不行,不可以。


    他第一次觉得他的房子安静到可怕。


    只有他一个人。


    桌上的花瓶里的花是沈垣前天从花园里剪下来的,卫生间的蓝色玻璃杯是沈垣的,书房里,沈垣的绘画本还在桌上,夹着一支铅笔,乔海楼打开,沈垣新想的一份设计图刚画到一半……这样放在桌上,好像这幅画的主人随时会回来,继续画下去。


    这时,乔海楼的手机响了起来。


    乔海楼看了下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会不会是沈垣?接起来以后,听到的也是个陌生的声音:“你好,我是顺丰快递的人,你在家吗?你有一个同城快递。”


    乔海楼:“我在家。”


    快递的人十分钟后到了,乔海楼签收了快递,看了看,寄件人的名字是“沈垣”。


    乔海楼忐忑地拆开包裹,里面空空的,只有一个信封,里面像是装着一个小东西,乔海楼拆开信封倒出一枚钥匙,掉在他手心里。


    一枚串在红绳上的钥匙。


    乔海楼愣了愣——


    这是他家的钥匙,他送给沈垣的。


    乔海楼忽然记起来他第一次发现沈垣把钥匙戴在脖子上的事,那时他还嘲笑沈垣:“你是留守儿童吗?还把钥匙挂在脖子上?哈哈哈。”


    沈垣紧紧握着钥匙,红着脸说:“这么贵重。我……我怕弄丢嘛。”


    现在沈垣不怕把钥匙弄丢了。


    他不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i对不起,我把乔叔叔的年纪记错了,应该是37岁生日,不是38,他已经很老了,我居然还记错给他加了一岁=口=


    昨天还是乔叔叔,今天他就成了乔老狗乔大强,太人间真实了吧?


    第55章第五十五章


    这四五个月来的生活像是一场疯狂之极的梦。


    现在梦醒了,日子要继续过。


    沈垣的生活回归如常。


    像是周遭忽然静下来,不再吵吵闹闹,身心都回归了平静安宁。大概他最初和乔海楼走到一起就是一场错,现在终于改邪归正才是正确的道路。


    周末,沈垣照遇见乔海楼之前那样回黎家,和家人聚面,这次卉姨也在。


    林之卉是北方人,擅长说各种面食,她自己准备了食材带过来,说要给他们做酸菜牛肉和芹菜牛肉的饺子吃,她亲手揉面、杆饺子皮。


    于是今天做饭的张婶休息,全家人围坐一桌包饺子。


    沈垣悄悄看叔叔,叔叔做饭的样子十分耐心认真,让他想起之前乔海楼做饭,粗枝大叶的,没擦干锅里的水就倒油,溅油了还奇怪为什么,太傻x了。他问乔海楼平时不爱找阿姨做饭都吃什么,乔海楼打开一冰柜的各种西式速食食物,连灶都不用开,放微波炉里“叮”两分钟就能吃的那种。


    他还嘲笑乔海楼吃的是猪食,乔海楼耍流氓撩衣服,笑嘻嘻说:“猪有八块腹肌吗?”


    沈垣想着想着就恍惚了,摇了摇头,把乔海楼的影像回忆从脑海里甩出去,好端端的,他想起那么扫兴的人做什么?


    沈垣强打起精神,和大家说话,他不想被人看出来他现在沮丧狼狈,尤其不想被这桌上的几个人看出来。


    叔叔自不必说,这种丑事肯定不能让叔叔知道,唯一的庆幸是在被叔叔知道前,他已经和乔海楼分了;弟弟三天前才知道他和乔海楼的事,估计弟弟也想不到那天他祝他们早点分开以后,当天他们就真分了!这要是这么快被小麟知道了,他丢脸可就丢大了,过些日子再让小麟知道倒是无妨;至于卉姨……卉姨也清楚他和乔海楼之间的那点勾当,还好心好意地劝过他,他那时还自以为是,没把卉姨的话放在心上,这样想想,真的是对不起卉姨的一片好心,沈垣愧疚。


    吃过饭,林之卉和气地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后院散散步?”


    黎麟立即附和说:“我也去!”


    林之卉却温柔地拒绝了他:“我是有私事要和你哥哥单独说话,下次再带你好不好?”


    黎宸以为林之卉要和沈垣讲上次那种给什么剧组设计首饰的工作,便跟着拦了黎麟:“你别瞎闹,你哥做什么事你都要参一脚,你给我回房间写作业去吧。”


    沈垣看一旁看得莫名落寞,他尤其羡慕叔叔会教训小麟,叔叔对他则太好了,从来不会这样教训他,只会夸他,说“阿笨你做得好”“你真是个不用让人操心的孩子”“小麟要是有你的一半乖我就省心了”,好是好,就是太好了,反倒显得是不是有些疏离,因为是继子,又是亡妻的孩子,所以叔叔才一直没有对他说过半句重话……哪跟乔海楼那样,成天就知道怼他,故意想看他气得跳脚,乔海楼就觉得有趣。


    ……等等,他怎么又想到了乔海楼?沈垣顿时气馁。


    沈垣也以为林之卉找自己是工作上的事,乖乖跟去,他们走到露天的铁艺秋千那,林之卉招呼着他一起坐下。


    林之卉问:“……我看你今天心情不大好,却又强颜欢笑,是有什么不能在你叔叔和弟弟面前说的伤心事吗?”


    沈垣愣了愣,他不知道林之卉是怎么看出来的,他觉得自己掩饰得很好啊,一直在笑,也没有低落地不说话,反而不停地说话,他还讲了几个笑话,逗叔叔他们开心呢。


    林之卉仿佛看出了他的困惑,叹气一样地说:“你嘴角都笑僵硬了。”


    她想了想,其实沈垣不说,她大致也知道是因为什么,还能是什么呢,沈垣的学业顺利,家里也没烦心事,只能是恋爱了,多半是他和乔海楼之间产生了摩擦矛盾。


    她说:“你不想跟我说也没什么,嗯,我知道,我只是个外人,没资格过问你的事。”


    “可能你不相信,真的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我们会投缘的,我只是有些担心你……”


    沈垣赶忙说:“我、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只是……”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竟然真的觉得有些委屈了。


    一直以来,叔叔觉得他听话懂事,所以他要听话懂事,不能给叔叔添麻烦;弟弟觉得他坚强能干,所以他要坚强能干,从来不敢偷懒脆弱,要给弟弟做一个好哥哥的表率。有什么麻烦或者伤心事,他也不敢告诉叔叔他们,因为他要维护一个完美的黎家继子形象。


    和乔海楼分了这事,沈垣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憋了好几天了,压抑得厉害,现在被人一戳,就有点控制不住。


    沈垣觉得卉姨是可以倾诉的,她那么温柔和善,像是妈妈一样。


    “卉姨……”沈垣哽咽地说,刚吐出两个字,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湿了。


    他都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从乔海楼家里离开时他没哭,再见到乔海楼时他没哭,现在什么都没发生,他为什么突然像眼泪决堤般哭起来。


    林之卉拿纸巾给他擦眼泪,一边拍抚沈垣的背部:“没事儿啊,没事儿,哭吧,情至深处,哭是正常的,就算是男孩子,哭一哭也不丢人……”


    沈垣狂哭了十几分钟,这哭都哭了,干脆都说出来好了:“我、我和他分了。”


    林之卉了然:“嗯。”


    沈垣:“我知道他不是个好人,我本来以为我没多喜欢他的……”


    林之卉:“嗯。”


    沈垣:“他居然跟我说,让我跟他十年,要是十年后,他还喜欢我,他就愿意和我结婚。我就,一下子受不了了。”


    林之卉停顿了下:“…………分得好。”


    沈垣哭着问:“我是不是很丢人?”


    林之卉拉着他说:“不丢人,是乔海楼丢人。你年纪小,又单纯,被他骗了。以后我们离他远远的,不搭理那种坏东西了。”


    沈垣想了想,又说:“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你不是还和乔海楼有生意上的往来吗?别因为我,害你的合作受到影响……”


    林之卉怔了下,笑了:“没关系,这不用你担心,就算和璀璨不合作了也没事啊。我打拼工作就是为了我在意的人能过得好,这要是得你们这样委曲求全,那不就本末倒置了?”


    她摸摸沈垣的头:“以后还有什么伤心事,你要是信得过你卉姨,尽管和我说,我都会听你讲的。”


    这天之后,沈垣对卉姨的好感度蹭蹭蹭往上涨,亲密度一日千里。


    他憋了太久,终于有了可以树洞的地方,于是一口气都倾吐出来,把好些他和乔海楼的事全都告诉卉姨了,每天都要找卉姨说说话。他也不是要卉姨给他出什么主意,只是想有个人可以说说话而已,说出来了,他就不用一直惦记着了,卉姨温柔包容还善解人意,与他同仇敌忾。


    沈垣特别委屈:“……我就没跟他要过钱,我还给过他八百块呢。”


    林之卉安慰他:“好嘛,起码我们还从乔海楼身上捞到了好处。你不是说蓝总监教了你很多吗?知识是无价的,肯定比八百块要多啊,拿八百块给蓝总监她就会收人当徒弟吗?肯定不会啊。对吧?还是赚到了的。”


    沈垣想想,怪有道理的,点点头。


    林之卉继续说:“你不是说他还带你认识了很多大佬吗?这也是好处啊。这年头,人脉就是钱。”


    沈垣又点头。


    林之卉说着说着就扩散了:“我们加油,以后你自己办工作室,做珠宝公司,做得特别厉害,让他后悔莫及。”


    这个沈垣没法点头了,他忍不住笑起来:“这就不太可能了吧?哈哈哈哈哈。”


    林之卉说:“不能丧自己志气,你还年轻,年轻就有无限的可能,你怎么知道你不会有那么一天呢?卉姨看好你。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我还是个幼儿园老师,当时我想不到自己会跑去当演员,后来当了演员,也想不到有朝一日我能开自己的工作室,以后的事,说不准的。起码要试一试,是吧?”


    沈垣被她鼓励得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即做出一番事业出来,好叫乔老狗看看他不是可以轻慢的小东西,可惜,一日两日是完成不了的,从长计议吧。


    总之,沈垣算是稍微振作一些。


    这天放了学,沈垣回家路上,遇上了王子钦。


    王子钦已经等了好几天了,其实他本来的计划不是这样,他想着沈垣失恋,应该会难过买醉之类的,他想等到乔海楼露出脆弱的时候,再适时地出现,安慰他,开解他,顺理成章地上位。


    可他观察了那么多天了,还特地花钱雇了沈垣的同学观察沈垣,等来等去,愣是没等到沈垣有什么特别的表现,每天照常上课,作业依然完美,下课了就去菜场买菜做饭,酒吧都没去一趟。


    让王子钦甚至怀疑了下那天他是不是幻听了,不过仔细想想,这几天乔海楼都没出现,沈垣也没去找乔海楼,他们应该是真的分手了呀!王子钦实在按捺不住想撬墙角的心,想了想,不等了,主动出击吧!


    王子钦突然从路边蹦出来,差点没把沈垣吓一跳:“你从哪冒出来的?吓死人了。”


    王子钦:“我在路边等你呢。”


    沈垣:“什么事?”


    王子钦憋了一会儿:“我、我在想,你最近应该挺伤心,我想安慰安慰你……”


    沈垣一脸冷漠地问:“我有什么好伤心的?”


    王子钦愣了下,脱口而出:“你不是和乔海楼分手了吗?”


    沈垣脸色一变:“你怎么……!”


    沈垣话说到一半咽了回去,不是因为被王子钦知道他和乔海楼分了,而是他不经意瞥见路边听着一辆有点眼熟的车,好像是乔海楼的车?车子还没熄火,驾驶车的人应该还在车里!!


    沈垣眼珠子一转,看了王子钦一眼,对他不怀好意地笑了下:“王少,今天我心情好,我请你去喝酒吧。”


    王子钦被这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乐得懵了:“啊?”


    沈垣笑着问:“不去吗?”


    王子钦连忙说:“去去去。”


    沈垣便和他勾肩搭背地走了,还故意从乔海楼的车前大摇大摆地经过。


    沈垣赌气地想:乔海楼是个什么东西?真以为我离了他,我就找不到别的男人了吗?


    第56章第五十六章


    一走过拐角,到了那辆车的视角盲区,沈垣立即撇开了王子钦。


    王子钦本来还美滋滋地等着和沈垣一起去喝小酒呢,沈垣放开他,他没在意,一点逼数都没有地主动伸手去搂沈垣,被沈垣拍开爪子,不客气地问:“你干嘛呢?”


    王子钦懵了,揉揉自己被拍开的爪子:“不是一起去喝酒吗?”


    沈垣晦气地说:“我等下还要写作业呢,喝什么酒?”


    王子钦“啊”了一声:“可你酒量不是很好吗?”


    沈垣:“酒量好还不是被你们这帮人逼出来的?我喝酒也会觉得难受啊,头晕乎乎的,怎么写作业?”


    王子钦:“哦……那、那我现在去干什么?”


    沈垣想了想,出都出来了,乔海楼估计还在那等着,还是过一会儿再回去吧,他随便看了一圈周围的店铺,于是说:“去找家咖啡店点两块蛋糕坐着写作业吧,快期末考试了。你带作业了吗?”


    王子钦:“我、我现在就去书店买本习题集!我们一起写作业!”


    沈垣心里头憋着一股劲儿,不知道能维持多久:他要想以后当霸道总裁呢!他要好好学习!


    乔海楼好几天没见沈垣想念得紧,车子开着开着,不知不觉就拐到K大这边来了,然后开着开着,又不知不觉地拐到沈垣家小区门口了。


    他停着车吹着车内空调等沈垣出现,能见他一面就好,要是还能说上一两句话就更好了。


    但乔海楼没想到这沈垣才出现,王子钦就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蹦跶了出来,两个人居然说说笑笑、勾肩搭背地走了?!!只是他因为关着门,听不见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哈?沈垣什么时候和王子钦关系这么好了?沈垣该不会已经和王子钦勾搭上了吧?这可能吧?沈垣不是自称很讨厌王子钦吗?他不是讨厌王子钦到连王子钦喜欢他都不想承认?不可能!乔海楼勉强冷静地想,一看沈垣就是故意气他的,那动作看起来就很不自然,沈垣可从不跟人勾肩搭背。


    理智上是这样分析,但乔海楼还是忍不住酸了,浮躁地想,万一呢,万一沈垣真的是和王子钦好上了呢?沈垣有没有那么快移情别恋他不知道,王子钦还喜欢他那是肯定的,沈垣现在也知道王子钦喜欢他,而且这件事还是他亲口告诉沈垣的!!


    但他当时觉得王子钦不值一提,压根没有把这种黄毛小子放在眼里,现在乔海楼才发现事情似乎有点不妙……他敢说沈垣不喜欢王子钦,但沈垣年纪小,他怕沈垣气昏了头、故意和王子钦谈恋爱气他,年轻人就会一拍脑门干这种傻事。


    乔海楼设想了下,顿时觉得头顶是不是隐约开始发绿了???


    乔海楼索性下了车,跟上那两个人,他远远看见沈垣和王子钦一起进了一家咖啡店,他跟着走了进去,找了个沈垣看不到的座位坐下,悄悄看他们俩在做什么,反正,他最近把饭局都取消了,空闲得很。


    乔海楼偷偷看了沈垣他们一眼,两个小朋友……在写作业。


    沈垣仿佛注意到有谁在看他,转过头查看,乔海楼赶紧躲起来,好不被他发现。


    乔海楼点了杯美式咖啡,蹭座位,继续偷看。


    他的咖啡很快上了,乔海楼把糖霜倒进去,搅拌咖啡,这时他听见旁边那桌的两个年轻女生在低声嘻嘻哈哈地八卦:


    “喂喂,你看到那桌的两个男生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好帅啊。我觉得穿深蓝色外套的男生真的漂亮,脸长得好看,衣着也很有品味,和普通男生不一样。真好看,我好想偷拍他啊。也不知道是哪个系的?”


    乔海楼一下子明白了他们说的就是沈垣,竟然有种老父亲般的欣慰,沈垣的日常穿衣打扮都是他这几个月调-教出来的啊。以前沈垣可不爱打扮自己,顶多在公司上班的时候知道要穿得好看一点,后来回去上学,就把名贵的西装套上防尘罩,全都收拾进衣柜里了。他见不得明珠蒙尘,不想沈垣这样糟蹋自己,手把手教他穿衣打扮,务必日常也要收拾得妥妥当当。


    听到有人夸沈垣好看,乔海楼莫名骄傲,不错,小姑娘,你们很有眼光。


    那两个女生还在说:


    “偷拍不好吧……其实我觉得他对面那个男生也挺帅的。”


    “是啊,不一样的类型,黑衣服那个男生长得比较攻一些,蓝衣服的比较受。”


    “那个黑衣服的男生看上去长得挺凶的,结果好像脾气挺好的啊,你看那个蓝衣服的男生说他,他都笑呵呵地接受下来。”


    她憋了一会儿,意味深长地说:“好般配哦……”


    这对小伙伴停顿了下,对视一眼:


    “嘻嘻嘻嘻。”


    “嘿嘿嘿嘿。”


    乔海楼越听,脸色越难看,现在这些大学女生怎么回事!他知道最近网上好像是有点流行奇怪的文化,但她们怎么能这样呢?沈垣和王子钦哪般配了??他们看上去很般配吗???一点都不般配吧????


    乔海楼酸溜溜地也去看了一眼,沈垣和王子钦面对面坐着,两个人年纪相仿,俱是风华正茂、青春靓丽。正巧这时,王子钦抬起头来对沈垣笑着说了什么,傍晚缠绵悱恻的夕阳照在他脸上,那可真是英俊又年轻,眼里都是干净的情意。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好像、可能、也许……看上去挺般配的。


    似乎,是比他这个老男人和沈垣般配多了……乔海楼愣愣地想。


    沈垣晾了王子钦好一会儿,问他:“喂,你从哪听说我和乔海楼分了的?”


    王子钦不敢撒谎搞小动作,老老实实地说:“上星期我去你学校找你,正好撞见你和乔海楼说话,我看你们好像是吵架了,而且后来你都不去找乔海楼了,我就想,你们是不是分手了。”


    沈垣最近失恋,心理扭曲,就不爱顺着别人的话说,偏要刺别人一下:“嘿,那我就不能是正在和乔海楼闹分手,但还没分正在冷战吗?”


    王子钦傻眼了,愣愣地问:“啊?你们原来是在冷战,还没有分手啊???”


    话音还未落,沈垣斩钉截铁地说:“不,已经分了。”


    王子钦:“……”


    王子钦真觉得,自打沈垣和他闹翻了以后,脾气不但一点都不柔顺乖巧,而且还变得尖酸刻薄、爱捉弄人,说出来的话特别会气人,一套一套的……偏偏他以前对不起沈垣,心里愧疚,现在在沈垣面前不敢狂妄……这样的沈垣,好像也挺可爱的。


    王子钦埋头写高数题,写写写,写了好几题,他竟然觉得他们现在这样,像极了以前高中的时候,特别温馨自在。王子钦想,要是那时候他就好好和沈垣表白的话多好?那哪还有乔海楼什么事?


    王子钦忍不住偷看沈垣,虎着胆子,小心翼翼地问:“那、那你们都已经分手了,我可以追你吗?”


    沈垣依然毫不犹豫地说:“不行。”


    王子钦无法接受:“为什么啊?为什么我不行啊??”


    沈垣理直气壮、不知羞耻地说:“因为我只喜欢三四十岁的大叔,你太年轻了。而且我们以前有仇,我看到你我就想起来你以前欺负我,这个坎过不去的,所以我们不可能的。”


    王子钦说:“我以前都怎么欺负过你,你都欺负回来吧。我们恩怨一笔勾销以后,你能考虑我吗?”


    沈垣说:“我可没那么空,整天就琢磨着怎么报复你,能算的那么清楚吗?你难道以为我把你的欺负都拿个小本子一笔一笔记下来吗?我哪有那么心理阴暗?”


    王子钦默默腹诽,真没见你心理光明到哪去。


    王子钦说:“你要是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一定对你好,我照着以前对不起你的,双倍,不,十倍对你好,我一定会补偿你的,你给我一个机会嘛。你现在都没有在和人谈恋爱了。”


    沈垣放下笔,无奈地叹了口气:“唉,王少,你以前是太狂妄自大了,现在又这样……也没必要这么作践自己吧?我不喜欢你,勉强和你在一起没意思的。”


    “恋爱这种事,总得讲究个情投意合。”


    “要是把你当备胎,那我也太缺德了,不能这样。”


    “我觉得你这就是代偿心理,因为你现在改好了,你觉得以前对不起我,所以想补偿我。你性取向压根就不是男。你不用这样,虽然说我不一定会原谅你以前对我的欺负,但我不会时时刻刻地记在心上记恨你,好吗?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放轻松,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现在我说的明白了吗?”


    沈垣想了想,说:“我老实和你说吧。之前你会被你爸赶出家门,就是我干的,我和乔海楼一起设计的。我看到你那时候那么惨,已经很爽了,我早就报复回来了。”


    王子钦这下脸色终于变了,怔怔地盯着沈垣,不可置信。


    这时,沈垣听到一段熟悉的手机铃声。


    嗯?怎么那么像乔海楼的手机铃声?


    沈垣循声望去,却看不见人,他走过去找,人已经走了,咖啡还在桌上,没有动过一口。


    乔海楼鬼鬼祟祟地去外头接电话:“喂?林小姐,你好。”是有工作上的事吗?怎么直接打他电话了?


    林之卉委婉地说:“乔先生,我家孩子沈垣说他的作业本落在你家了,他不好意思去拿,您现在有空吗?我想现在过去帮他收拾一下来不及带走的东西。”


    乔海楼的心一下子沉了,什么意思?林之卉要来他家帮沈垣整理东西带走??他故意留着不肯送回去,就等着沈垣来找他要的!林之卉要收他的鱼饵?而且……林之卉这是知道了?


    乔海楼试探着说:“他知道这事吗?他之前说要自己来拿的,他有让你帮他拿?”


    林之卉很有底气地说:“他不想和你说,所以由我来代说。他没有说过要自己去拿,他和你说的是不想要了,但我觉得他的笔记本是心血精华,不能说不要就不要了。他不好意思去拿,那我去帮他拿,既然要拿书,那我顺便连他的其他东西也一起收拾了带走吧。”


    乔海楼握了握拳,又松开,心烦意乱地想了想,实在是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再故意耽搁,沈垣怕是要更讨厌他了,而且显得他小心眼、不大方,他何时是这样狭隘的人了?


    乔海楼只好说:“好吧,我、我现在不在家,你大概一个小时以后过来吧。”


    乔海楼回了家,他前脚到家,没过五分钟,林之卉就来了。


    她特地带了两个装衣物啊用品的收纳箱,和一个专门放书的硬板纸箱。


    乔海楼家里,哪些东西是沈垣的,真的一眼就能分出来,有些玩意儿一看就是小年轻的,要是不确定就拍下来在微信上问问沈垣。


    乔海楼手足无措、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看着她井井有条地收拾沈垣的东西,每拿走一件,像是把他的心掏空一点,心疼啊。


    人已经跑了,暂时哄不回来,就不能给他留两样东西吗?


    但沈垣既然能让林之卉来做这件事,就说明他们现在关系很亲密,沈垣应该已经把他们的事情告诉林之卉了吧?


    乔海楼以前是瞧不上林之卉的,现在为了沈垣,只得低声下气地问:“林小姐,你和沈垣要好,你能不能帮忙劝劝他啊?我是真的喜欢他。”


    “你那合同的事,我再给你让个利,1%,千万级别的珠宝也可以供你选用。你帮我劝劝他,我现在就去给你改合同!真的!不,我先给你改合同,你再帮我劝他也行,也不用保证一定要把他哄回来,行不行?”


    林之卉放下手上正在收拾的东西,站起来,正视着他:“乔先生,这真的不行,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就不合作了。”


    “我不能拿我家孩子用来换钱。”


    “你们俩之间的事,我是局外人,我无从置喙。”


    “你和小垣年纪差的这么多,社会地位差这么多,本来就很不般配。我相信你是喜欢他的,可是既然能预见将来不会有好结果,早早放弃或许也是好事,对你对他,都好。”


    就这样,乔海楼眼睁睁地看着林之卉把沈垣的东西都搬完了,他跟到林之卉的身边,真想把东西都抢过来,硬生生地忍住。


    临走前,林之卉见他一副伤心无措的模样,又有点于心不忍,说:“乔先生,你要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小垣,就不要总拿乔了。他说他最讨厌你叫他‘小东西’。”


    第57章第五十七章


    办公室里,黎麟垂头丧气地站在班主任面前,乖乖听训。


    班主任恨铁不成钢地说:“离高考只有半年多了,胜利就在眼前,咬咬牙就挺过去了。你最近是怎么回事,这么心不在焉?你不应该只考出这么点成绩啊……唉,老师不是骂你,是为你着急。”


    “你要是有什么心事,不愿意跟我说呢,你可以去心理辅导处,和那里的老师说。心理老师会给你保守秘密的,你说出来以后,先把心思投入在学习上,再忍个半年就好了。”


    其实班主任心里大概有个数,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女孩子突然情绪低落,还能是因为什么?谈恋爱呗。黎麟高高大大、眉清目秀还多才多艺,别说同班的女孩子,别的班她都知道有几个女孩子喜欢他的。早恋这事在学校里屡禁不止,越禁这帮小孩子越来劲儿,在你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打地道战地谈恋爱,不知道黎麟是和哪个女孩子谈恋爱闹矛盾了。


    刚开学那会儿他学习认真到吓人,显然也不正常,暑假作业全班就他一个全部写完了,而且看那一笔字,不急不躁,肯定是仔细写的不是赶工出来的。先前她听说黎麟爱打游戏,本来还担心过他暑假要玩疯了,结果开学测试黎麟考得特别好,考了全班第一,年级第三,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眼见着这么一个好苗子突然萎了,她能不着急吗?


    黎麟自己也很惭愧,可他就是没办法让乱了的心平静下来,最近天天晚上都睡不好,天天晚上……都梦见哥哥。


    哥哥说的那些淫-词-秽-语对他那颗纯真幼小的心灵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以前他一直以为哥哥是禁-欲纯洁的,没想到哥哥竟然会说出那样的话。可惜他当时没有看到哥哥说话时的神情,他的好奇心让他实在忍不住浮想联翩……哥哥在说那些让人羞臊的话时,会是怎样的表情,又会是在怎样的场景。


    哥哥,哥哥已经和那个大叔睡过了吗?他、他好像是当受的那一方吧?他在那什么的时候会发出怎样的声音呢?哥哥好像没有他想的那么禁-欲羞涩……他会像那些小电影里的人一样,脸颊绯红,脖子、肩膀和关节处都染上粉红的艳色吗?他陷入情-欲时会是怎样的神情呢?


    光是想象一下,他就觉得身体发热,思维犹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发散开来。


    黎麟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很多高中男生没办法好好学习的绝大原因就是脑子里90%塞满了黄色废料,只剩下10%拿去学习,所以才学不好。


    当时他还嗤之以鼻,觉得会这样子的男生都是傻X,难道他们是还未开智的畜-生,连自己的下-半-身都控制不了吗?他绝对不会那么矬。


    现在他才发现,自己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唉,真是叫人沮丧。


    黎麟这几日一边忍不住用下-流的念头去想象哥哥,一边又很懊悔,尤其是在早起躲开室友偷偷洗内裤的时候。他怎么能对哥哥产生那么龌龊的思想呢?而且哥哥是个男的啊!男的!……哥哥还已经有男朋友了。


    完了,黎麟又忍不住恶毒地想,乔海楼那么老了,体力行不行啊?哥哥还那么年轻,他能不能满足哥哥啊?哥哥假如只是为了解决生理需求,应该找个更年轻的伴侣吧?希望哥哥早点甩了那个没用的老男人。


    然后又沮丧,就算哥哥把乔海楼甩了,他大概还会再另外找一个男朋友。


    而他,则是沮丧什么呢?


    ——这些肮脏至极的想法他怎么可能宣之于口?


    班主任可不知道他的内心这么复杂,软硬兼施地说:“你这已经耽搁学习了,再这样下去,我可要去通知你家里人了。你不能和老师说,那你好好和家里人沟通一下,好不好?”


    这事也不可能和家里人说啊!要是被爸爸知道我这样看待哥哥,怕是要打断我的腿!黎麟想着,幽怨地看了老师一眼,然后转念一想,想到“通知你家里人”那句,他机灵的小脑瓜子一动,想到了一个好主意,突然迫不及待地说:“通知吧!快点通知我家里人!告诉我哥。”


    班主任蒙了下,这哪有还鼓励着老师去请家长的?黎麟有时候乖,有时候怪。


    班主任确认般地问:“你确定啊?”


    黎麟用期待的小目光望着她,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嗯嗯嗯!”


    可能是最近太缺家里人的关爱了?班主任猜测着想。黎麟的哥哥沈垣她见过三四回,兄弟俩不同姓,长得也差很多,所以她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不是亲兄弟,是重组家庭异父异母的兄弟。但这对兄弟的感情很好,黎麟说过他很崇拜哥哥,而沈垣则加了他们的班级群,有她的联系方式,有时候还会问问她最近黎麟的学习情况呢。每次校运动会沈垣都会过来看黎麟比赛,还有黎麟参加什么文艺汇演、诗歌朗诵、英语演讲比赛,他每次都会过来看,亲兄弟也不过如此了。沈垣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她还认识把沈垣带毕业的老师,都说他是个好学生,每学期都稳拿三好学生的那种。


    于是班主任还真的联系了沈垣,说了一下黎麟最近有心事,没有好好学习的事情:“……你是小麟的哥哥,有些心事他不好意思和老师长辈说,但说不定愿意对你敞开心扉,你宽解他一下吧。离高考没多久了,我就担心他努力了那么久,却在最后一口气上松懈下来,那不就前功尽弃了?多可惜啊。”


    沈垣诺诺应了,惆怅地说:“好好,我一定好好劝说他一下。”


    其实老师跟他说了前半段的时候,沈垣心里当即咯噔一下,瞬间明白最近让小麟不在状态的心事是什么了。


    还能是因为什么?肯定是因为他啊!因为小麟撞见他和乔海楼有一腿,所以精神状态受到了冲击!


    所以沈垣非常愧疚,他乱搞就算了……现在小麟面临高考,人生最重要的分岔路口之一,要是因为他而影响了小麟的高考,那他一辈子都会过意不去的!


    高考前的冲刺阶段,每一分每一秒都宝贵。


    沈垣没有拖延,第二天中午就跑到学校去找了小麟。


    午休时间,学生们都在寝室睡觉。


    黎麟当时也在午睡,迷迷蒙蒙地又双叒叕做了以哥哥为主角的春-梦。他做的每个梦都是很朦胧的,像是笼罩着一层雾气,看不清晰内容,他很努力地想去看清,却无论如何都看不清。


    这次这个梦做得特别真,他仿佛还听到哥哥在喊他的名字:“小麟……小麟……”


    “小麟,醒醒。”


    然后,黎麟半梦半醒地睁开眼睛,看到沈垣居然就站在他面前,着实吓了一跳,往边上一退,还不小心把后脑勺磕到墙上了。


    “咚”的一声闷响,听着就疼。


    但是,疼就说明他不是在做梦,哥哥真的来了,就在他面前!


    黎麟傻呵呵地问:“哥,你怎么来了?”


    沈垣说:“我怎么来了?你老师都打电话给我说你最近学习情况不对了,我当然要过来啊。”


    黎麟默默红了脸:“哦。”


    沈垣压低声音说:“你室友还在睡觉,走,穿好衣服,跟我出去,我们去外面找个地方说话。”


    黎麟就这样被哥哥领出了寝室。寝室走廊自然也不方便,所以他直接被带出了寝室楼,带到了附近的小树林里,周围没有耳目。


    沈垣内疚地深深看了他一眼,开门见山地问:“是因为上星期电影院那件事,所以你最近学习的心思才会那么浮躁吧?”


    黎麟见沈垣责怪自己,赶紧欲盖弥彰地摇了摇头:“不、不、不是……”


    都到这份上了,他的面子难道能比弟弟的学习更重要?沈垣索性和他坦白:“你不用再担心了,我已经和乔海楼分了。”


    黎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完全怔住了:“啊??”


    沈垣心疼,不想重复一遍。


    黎麟差点没高兴得跳起来:“你和乔海楼已经分了??”


    沈垣心底刺痛一下,虚弱地点了点头:“嗯。”


    黎麟:“你们……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分了?”


    沈垣更难受了,他都不好意思说是那天看完电影回去以后他们就原地分手了,沈垣情绪低落地说:“别提了,这事我不想多说。别再在我面前提乔海楼了。”


    黎麟立正站直,他终于迟钝地发现哥哥不开心了,慌慌张张地点头:“好好,好的,我知道了,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一副要给嘴巴拉上拉链的神情,他只睁圆了一双明亮的眼睛,巴巴地望着沈垣。


    沈垣到底还记得今天过来是来劝黎麟好好学习的,压下了颓丧的情绪,打起精神,对黎麟说:“所以,你也别因为记挂着我的事而不思学习了,好不好?事情已经解决了。我真的很愧疚,我真的不想让你发现我做了那种事,偏偏你就是发现了,要是因为我而影响了你的高考成绩,那我真的过意不去。”


    “你是我引以为豪的弟弟,你看你,之前打游戏都没影响你读书,你都知道要克制着自己不要沉迷游戏,怎么能因为我的事而影响学习呢?离期末考也没多久了,这次期末考很重要的,我希望你能考出一个好成绩。像开学考试那次一样,考一个好成绩给哥哥看,好不好?”


    “你大概嫌弃我对你管头管脚很烦吧?就这半年了,等你考上大学以后,就是大人了,到时候就轻松了。”


    黎麟乖巧地听着哥哥的训话,在听到“就是大人了”那句时眼睛微微一亮,他最痛恨的就是周围所有人都把他当成小孩子。


    那等他成为大人了,哥哥是不是就会正眼看他了?


    可黎麟突然想到一件事,还是觉得很担心,他拉着沈垣,急切地问:“哥,虽然你和乔海楼分了,但是,你是不是还要去找别的男人啊?”


    我找不找别的男朋友应该不关你的事吧?沈垣腹诽,可对着黎麟天真无邪的小脸蛋实在是说不出怼人的话,想了想,说:“我不知道……看缘分吧。”


    黎麟说:“所以你还是要去找别人的。”他顿时泄了气。


    我谈恋爱就那么影响你学习吗?这是什么道理?沈垣不明白,可天大地大孩子的学习最大,反正和乔海楼分开很伤,估计一段时间内,他都不会想谈恋爱了。


    所以,沈垣说:“我暂时应该不会再谈恋爱了。这样吧,在你高考结束之前,我都不谈恋爱,好吗?陪你高考。”


    黎麟眼睛一亮,激动得脸都红了:“嗯!”


    沈垣:“我不谈恋爱,好好学习,争取拿到这个学年的一等奖学金。你也不谈恋爱,好好学习,正常发挥,考出个理想的分数,行不行?”


    黎麟像是小狗汪汪叫一样,响亮干脆地回答:“嗯!!!”


    跟哥哥长谈一番以后,前阵子的颓废一扫而空,黎麟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劲儿,老师给布置的考卷他写完十张还能再来十张!!那狠劲儿,可以说是眼冒绿光的恶狼一样在学习了。他一定要考出一个好成绩,让哥哥夸奖他!


    让哥哥知道,他是个优秀的男人。


    过了两天,沈垣都没去问,黎麟的班主任就欣慰地来和沈垣汇报情况,感谢沈垣的积极配合。在他的鼓舞动员之下,黎麟重新振作了起来,最近的数学小测试又重新发挥出应有的水准,拿到了接近满分的好成绩,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


    沈垣终于放心下来。


    他的生活恢复了平静,心却还没有,总是违背自己的意愿不由自主地想起乔海楼。


    沈垣觉得自己特别矛盾,一面吧,他觉得自己该和乔海楼断得干净一些,另一面,他又会忍不住想,为什么乔海楼不多来哄哄他呢?才来了两回,居然就真的放弃了吗?果然他之前想的那些没有错,说到底,乔海楼还是只把他当成一个小玩意儿,可有可无,随便哄一哄,哄不回来,就随便地放弃了。


    可是,他又是在嫌弃什么呢?沈垣沮丧地想,他嫌弃乔海楼不够喜欢他,可他自己是个什么好东西呢?最初他就不是抱着跟乔海楼恋爱的心思和乔海楼勾搭在一起的,那他为什么要难过到离开乔海楼?他当初……不是把乔海楼当成叔叔的替身吗?


    他喜欢的应当是叔叔才对啊。


    都怪乔海楼那个老男人,经验太丰富了,纵使他机敏,有戒心,有手腕,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乔海楼绕进去了。乔海楼那么会哄人,被骗了也不稀奇啊。


    他都已经习惯乔海楼在他身边了,这些天,有时候,他甚至会忘记他们已经不在一起了,在手机上看到一个好笑的笑话,自顾自笑起来,说:“你看这个好好笑啊……”一转头却发现乔海楼压根就不在他身边,以前他是鸡毛蒜皮的一点小事情都要和乔海楼说一说的。


    也不知道乔海楼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嫌弃他不识抬举,去找其他年轻漂亮又比他乖顺的男孩子了。沈垣酸溜溜地想。


    乔海楼哪有心思去找别的男孩子,这几日他都睡不好,急得嘴角都长燎泡了。


    亏得他智计百出,偏生对付不了一个不跟你讲道理的小家伙。你想和他对招,他直接逃跑、耍赖,还要怪你太狠心,那你能有什么办法呢?


    可这事又缓不得。


    感情这件事就像一碗刚出锅的热汤,耽搁一分钟,就凉一度,耽搁久了,就彻底凉了。


    那天林之卉同他说了一席话之后,乔海楼一个人想了很久。


    他大抵明白了,沈垣气的不是他所说的十年太久,而是他暴露了自己在调查沈垣的事,并且以此恐吓沈垣,最后还高高在上地提出十年后再结婚的要求。他当时是要求,而不是请求。


    他就没觉得沈垣会拒绝他,或者说沈垣能拒绝他。


    真是一叶障目。


    让沈垣气到深夜出走的,其实是他的态度太不尊重人了。


    可即便现在他想清楚了,又能有什么办法把沈垣哄回来呢?


    这只本来就受过很多伤、戒备心极重的小兽曾对他敞开过一次心扉,结果最柔软的部位受到致命一击,现在逃了,蜷缩起来,一见到他要么逃之夭夭要么缩进壳中,他连接近都没办法接近,能怎么交流?


    乔海楼想了想,只能曲线救国了。


    周二晚。


    乔海楼提早抵达约好的酒楼,见黎宸到了,还起身去迎。


    乔海楼这回怎么这么热情?是项目有什么问题吗?黎宸奇怪地想。他这次来找乔海楼合作,是为了买一块地段极好的地皮,他一个人吃不下来,乔海楼有钱,所以拉乔海楼入伙一起买。


    乔海楼现在对这块地皮能赚多少钱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想快点把这件事谈完,好切入正题,但又只能耐着性子谈,不然就太明显了。


    终于谈得差不多了,乔海楼呵呵笑,装成是不经意地问:“黎总,我忽然想起来,前些天我那儿的蓝总监还问起你家孩子,说很想念他。快要放寒假了,沈垣寒假还来我这里打工吗?反正大三下学期也该找工作了,或许我可以给他提供一个正式的全职工作。”


    乔海楼想,这下他应该说得算比较自然了吧?


    黎宸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你们关系不是挺近的吗,你为什么要问我?为什么不直接问他呢?”


    乔海楼:“……”


    老哥,你要不要这样一开口就扎我心?


    作者有话要说:


    50个红包,前半小时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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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第五十八章


    乔海楼想想沈垣就不可能把他们俩闹翻的事情告诉黎宸,毕竟闹翻的前提是他们好上了。


    乔海楼装模作样地说:“我和沈垣还没熟悉到那种地步……只是普通的叔叔侄子关系吧,我伤好了以后,他也不再来了。估计这段时日是累着他了,他最近没怎么联系我,我本来也打算和他说的,不过这不是正好遇见你了吗?我想起来这件事,觉得可以和你提一提,由你出面和他说一说,我想是不是会更好一些。”


    黎宸更困惑了,沈垣不是那种不知礼数的小孩子,为什么会晾着乔海楼?当时乔海楼为他受伤的时候,不是还红着眼睛、很感激乔叔叔吗?怎么乔海楼的伤一好,沈垣就置之不理了?虽然伺候病人是很烦人,可沈垣并不是那种耐不住性子的人啊。


    他一直觉得乔海楼和沈垣之间的关系有什么古怪,现在依然这样觉得,可他想这是不是他疑心病犯了。


    黎宸点点头:“好,那我什么时候问问他,让他联系你。”


    乔海楼松了一口气:“嗯。”


    虽然乔海楼很不想承认,沈垣在这世界上最敬重的,就是他的黎叔叔。


    黎宸劝他来自己的公司,沈垣大概就会考虑了……他也不敢保证沈垣一定会来,沈垣不想来的话,他们会动鬼脑筋,有的是办法可以推辞。


    乔海楼看到黎宸心情还是有些复杂的,说到底,一开始沈垣主动勾搭他,是因为他的背影长得像黎宸,他被当作黎宸的替代品。


    起初他很恼火,后来,他慢慢觉得沈垣不是真的喜欢黎宸,只是沈垣还太年轻,分不清自己的感情。


    他不是喜欢黎宸,他是喜欢叔叔,一个能给他安全感的“叔叔”。


    不过,那时候谁能想到会变成现在这副局面?沈垣早先还讨厌林之卉,吃她的醋,现在别提和林之卉多要好了,林之卉还去帮他搬东西。


    沈垣这个小家伙真是他人生中遭遇过的最不可捉摸的变数。


    和黎宸谈妥了,但乔海楼当然没有仅仅指望着黎宸劝说沈垣。


    他觉得,无论如何,他还是得和沈垣面对面,好好再谈一次,无论成败,好好安抚他一下,诚恳地道个歉。


    这般想着,乔海楼直接去了沈垣的住处,敲门。


    沈垣隔着门问:“谁?”


    乔海楼以一种轻柔的连花上蝴蝶都不会被惊扰的语气,小心翼翼地说:“是我,你的乔叔叔。”


    什么叫“你的乔叔叔”?沈垣憋气,他第一反应,是终于等到乔海楼又来和他道歉而稍微欣慰了一点,算乔海楼还有那么一丢丢良心,然后又唾弃自己:乔海楼随随便便轻飘飘道个歉你就准备原谅他了吗?沈垣你要是就这么原谅他了,那你也太贱了吧?


    沈垣赌气说:“你走吧,我不会开门的,上次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我们都分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乔海楼又温柔又臭不要脸地说:“是你非要和我分手,你说的,我没答应。”


    沈垣气死了:“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我提了就是分了,我管你答不答应。我们压根就没有谈过,也说不上是分手吧?”


    乔海楼答非所问:“宝贝,你家外面走廊回音有点大啊,这里的隔音效果好不好啊?你说我们吵架,你邻居会不会听见?”


    “……”沈垣被噎了下,咬牙切齿地说,“你休想骗我开门放你进来。”


    乔海楼见没办法骗他开门,只得作罢,柔声说:“就那么生气吗?别气了,气坏了你我还要心疼。我不进去,你出来,好不好?”


    仿佛猜到了沈垣会顾忌什么,乔海楼说:“我不会再你门口骗着你开了门就闯进去的,我现在离开,去楼下等你,你要是愿意就下来,和我好好说话,你要是不愿意,那我就在你家楼下等着。你一天不来,我就等一天,我每天都来等。你不让我好好解释一次,就这样放弃了你,我肯定是不会甘心的。”


    “你每次和我吵架都这样,同我摆道理就算了,你这样直接耍赖弃权,你让我怎么能服气?”


    沈垣……沈垣不知道回答什么好,有时候就是不能让乔海楼开口说话,他最擅长做这种勾当,惯会哄骗人,他多说几句,乍一听,还真的很有道理的样子。


    然后沈垣听到门外远离的脚步声,乔海楼走了吗?


    于是沈垣噔噔噔跑到窗户那往楼下看,乔海楼还真的在楼下,仰头望着他,见到他还挥了挥手,笑了笑。


    沈垣“唰”地把窗帘拉起来了,他一咬牙,狠心地想:想等就等吧!我看你能等多久!你在那吹冷风瑟瑟发抖,我裹在暖和的被窝里睡觉去了!


    沈垣忐忑地想着,戴上耳塞和眼罩,睡觉去了,他花了好几个小时才睡着,刚开始的时候真的难受,时不时爬起来去看一眼乔海楼还在不在,结果乔海楼居然真的还在,后来实在是困了,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沈垣一觉醒来,天都亮了,时间不早,他吓了一跳,赶紧从床上起来,又去看楼下,楼下已经没有乔海楼的身影了。


    沈垣一下子很失望,自顾自地小声嘟囔:“果然走了……”


    也不知道乔海楼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这时,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沈垣跑到门边,从猫眼往外看,乔海楼在他家门口呢。


    乔海楼依稀听到一些动静,猜测他已经起来了,隔着门说:“起床了吗?阿笨,已经快八点,快到上课时间了吧?我从楼下看好像没看到你做饭,应该来不及做饭了吧?我买了包子、烧麦和豆浆给你,是你最喜欢的酸豇豆肉馅儿,放在你门口了,你记得吃,不要觉得来不及就不吃早饭。”


    “叔叔也快要上班时间了,我去公司了。晚上我再来找你,好不好?”


    沈垣不置可否,等到外面的声音不见了,他才打开门,早点装在纸袋子里,打开纸袋了,还包了一层隔热保温的包装,拆开来,里面的食物都还是热的。


    沈垣饥肠辘辘,他闻到包子的香气,买都买来了,总不能丢了吧?


    六岁那一次,他饿了半个月饿得太狠了,只要是能填饱肚子的,什么都吃,所以他向来是个珍惜食物、不挑食的小孩。让他把食物给扔了,他实在做不到。食物是没有罪过的。


    沈垣咬了一口包子,心想:我不能心软,乔海楼在这种细枝末节上都处理得处理得特别温柔体贴,可这有什么用呢?


    到了晚上,乔海楼如约而至。


    今天乔海楼都没来敲门,直接在楼下的长椅上坐着等,外套、手套、帽子、茶杯都准备齐全,拿了笔记本过来,就在那露天办公,俨然一副要打长期战役的架势。


    乔海楼非常淡定,更艰苦的时候又不是没经历过,以前他在中东那边跑生意的时候更辛苦,而且有事会有生命危险,不过是在沈垣家楼下蹲几个晚上而已,有什么熬不住的?这点耐心和毅力都没有,他就不会把事业做得那么大。沈垣是他必须要拿下来的人生企划,不下点心思功夫怎么能行?


    沈垣心软,他觉得自己至多等上四五天,沈垣一定会愿意来和他说话了。


    就算一直不愿意,在沈垣面前刷刷脸也挺好的,不然离开得久了,这小没良心能真的把他给抛到脑后去。沈垣本来就是一个很能调节自己的孩子,未必真会对他留恋多久。


    沈垣又忍了一天。


    第三天早上乔海楼来给他送早点,沈垣忍不住隔着门说:“你别来了,就算你一直来我也不会见你的,邻居都要投诉了。”


    邻居倒是没投诉,但他偶然听到同一栋楼的两个阿姨聊天议论,说,不知道这几天每天在楼下站岗的小伙子哪来的,肯定是追小姑娘的,站了两天了,那个小姑娘也太铁石心肠了。


    都怪乔海楼,害他这两天晚上根本睡不好,莫名有种负罪感。


    乔海楼无赖地说:“没事,你见不见我是你的事,我要不要来等你是我的事,你不用管我。”


    沈垣别扭地说:“那你爱来不来吧,天气预告说今天晚上下雨,我看你怎么在外面等!”


    乔海楼竟然还笑了一下:“谢谢阿笨,叔叔今晚过来会记得穿雨衣带雨伞的,再不行,我还可以去我车子里坐着等啊。”


    沈垣:“……”


    过了七点,真的下起雨。


    乔海楼全副武装地穿着雨衣、雨靴,还撑着伞,不至于被淋湿,但十一月底的天气,在外面吹着冷风,浸着湿寒,能不难受吗?


    沈垣坐立不安地去看乔海楼,乔海楼还在他家楼下不走,沈垣心里着急,这傻x怎么还不走?起码去车里避避雨啊?天气这么冷,他是想感冒生病吗?不知道自己年纪大了抵抗力不好吗?这样作践自己!……万一,万一乔海楼真生病了怎么办?他就是故意受难给我看的!


    太讨厌了,乔海楼真是太讨厌了!


    没办法,沈垣狠狠地想着,裹上外套,拿上雨伞,下楼去找乔海楼。


    乔海楼撑着一把伞面宽大、钢骨结实的黑伞,水珠像是细碎玻璃珠一样从黑色的布料上滑落,路灯给水珠染上一层莹莹的光,乔海楼抬起伞,露出英俊的脸庞:“你终于舍得来见我了。”


    沈垣嘴上说得狠,这才刚下雨没多久,不还是来了?乔海楼想。


    沈垣瞪着他:“我是为了今晚我能好好睡觉才来的!你到底要说什么?快点说吧。”


    乔海楼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下语言,以极端认真严肃地态度说:“我以后,再也不叫你‘小东西’了。”


    “阿笨,我承认最开始我确实是抱着轻浮亵-玩的态度和你在一起的,那时我只是觉得有趣。我才发现,起初我总叫你‘小东西’,后来不知不觉地也叫你‘阿笨’了。”


    乔海楼特别无奈地说:“你不是我以前喜欢的类型,我本来应当喜欢更成熟更稳重和我年纪相当的人,你呢?完全是个反义词,幼稚,刻薄,小气,记仇,虚荣,还唯利是图,说话一点也不柔顺,整天就知道气我,无利不起早,就爱问我要这要那,别说不给你了,给得晚点了,你就要生我气……”


    乔海楼还没说完,沈垣听得差点没气炸:“操!你是故意来骂我的啊!!那我一身缺点,你还来找我干嘛!滚啊。”


    乔海楼赶紧把他拉住:“我说得难道不是实话吗?我知道你会生气,可我还是要说,就算有这些缺点,我也还是喜欢你。”


    沈垣站住脚步,深呼吸喘气,平息情绪,眼眶慢慢红了,别过脸,不想去看乔海楼。


    乔海楼继续说:“可我也知道阿笨是个很好的男孩子,他温柔善良,还心软,明明讨厌极了乔海楼,看到乔海楼在雨黎等他,还是心软来见乔海楼了。”


    沈垣闷声问:“你说我缺点说了一大串,优点就只有两句啊??”


    乔海楼低低笑了两声,说:“我为我不尊重你的事道歉。是我不好,你想分手那就分,你问我要什么东西,我哪次没有给你过?沈垣,你想想,世上还有谁比我更宠你,对你予取予求。你觉得我不够尊重你,那我们重头开始——我这次好好地追求你一次,你要是觉得可以了,再答应与我在一起,好吗?”


    “之前我们突然吵架,你总要给我一个缓冲时间,我单身了三十七年,保持不婚主义二十几年,观念一下子实在拗不过来。”


    雨哗啦啦地下着,比雨声更杂乱无章的是沈垣的心跳。


    沈垣心如刀割地说:“我知道。”


    “我……我也没想过要结婚,我才十九,都还没到国内的法定年龄,我还不想结婚呢。你别臭美了。”


    “其实,其实我也不好。”


    “我心思龌龊,我喜欢自己的继父,后来又拿你当替身。”


    “但我们都闹成这样了,就算再在一起,想到现在的事也会不开心的,还不如不要在一起了。”


    “就当是好聚好散吧,乔叔叔,你也不是个坏人,只是我突然想明白了,我们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们不适合彼此。”


    乔海楼仿佛听到什么极其天真的说法,笑了笑:“那你觉得怎样的人适合你呢?”


    “阿笨,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爱情,与一个人相爱,本来就不可能只有快乐的事情。那是童话故事才有的。”


    沈垣愣了愣,困扰地望着乔海楼,答不上话来。


    乔海楼朝他走去,沈垣慌张退后,他退了两步,脚下一滑,往后仰倒摔去,乔海楼长臂一伸,抱住他的腰扶住他,把沈垣纳入自己的伞下。


    乔海楼按捺着万分焦急,轻声说:“阿笨,你说你喜欢你叔叔,我倒不觉得。”


    沈垣在他怀里抬起头,猛然看向他,眼底满是疑惑茫然。


    乔海楼胸有成竹地说:“我从没有把你叔叔或者是王子钦当成对手。我知道你喜欢的是我,只有在我的面前,你才有自我。”


    “你真的喜欢你叔叔吗?”


    “小孩子的喜欢和成年人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小孩子的喜欢只是想要去模仿的仰慕,成年的喜欢则是带着欲-望的。”


    “你除了想睡我,难道还想睡你叔叔过吗?”


    沈垣全身都僵硬了,瞳孔急缩……他确实从没有对叔叔有过那种念头,他怎么可能对叔叔升起那种龌龊肮脏的念头?!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方才还下得急骤,说停突然就停了,一点预兆都没有,只剩下毫毛细雨还在缠绵不舍。


    乔海楼在他的额头落下一吻,放开他:“我要说的话,就这些了。你好好想想。”


    乔海楼帮他把雨伞捡起来,摸摸他的头:“明天叔叔再来看你。天气冷,你快回家去了,我也走了。”


    沈垣心底被他的一番话搅得一团乱,站在原地,盯着乔海楼离开的背影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回过神来,一转身,看到长椅上还放着个保温杯,是乔海楼的。


    沈垣拐过弯,左顾右盼,终于瞧见一个熟悉的高大的背影,沈垣追过去,不客气地张口就骂:“王八蛋!你是不是故意把保温杯落下的!”


    “你干嘛装成没听见我说话!你给我站住!”


    对方终于站住,回过头,愣愣地看着他:“阿笨?是你?”


    沈垣傻眼了,他吓得手脚冰冷。


    这不是乔海楼,这是黎宸。


    他认错人了。


    第59章第五十九章


    沈垣是真吓懵了。


    他自打认识黎宸以后,从没有在黎叔叔面前说过半句脏话的!一直维持着讲文明、懂礼貌的好孩子形象!


    而且,他原本是要骂乔海楼,居然认错人,把他尊敬的黎叔叔给骂了。沈垣真希望这只是一场可怕的梦,可惜似乎不是,他想拔腿跑掉,似乎又太晚了。


    黎宸问:“你在和我说话啊?”


    沈垣满脸通红地连连否认:“不是,不是,我、我认错人了。”


    黎宸没有怀疑,立即相信了他:“嗯。”


    黎宸被骂了以后见到是他,倒不生气,只是有点吃惊,居然能从沈垣的嘴巴里听到脏话!黎宸走过去问他,前几天乔海楼和他说可以给沈垣提供一份全职全薪工作之后,他今天恰好路过K大附近,就想着顺便来看看沈垣,问问他的意见,不知道乔海楼和他说过了没有。


    黎宸温和地问:“怎么了?你和谁吵架了?还这么咋咋呼呼的。”


    又看了一眼他手上的杯子:“这是谁的杯子?”


    沈垣太羞耻太尴尬了,真是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对、对、对不起,叔叔,我、我不是故意骂你,我、我……我不小心……我……”


    “我”了半天也“我”不出个所以然来,心脏都要炸了,生怕叔叔会责骂他这么没有礼貌说脏话,更害怕叔叔会追根究底要弄清楚他骂的那个人是谁。


    黎宸说:“你不会无缘无故骂人的,是谁惹你生气啊?”


    沈垣含含糊糊地撒谎说:“你不认识的,一个很讨厌的人。”


    黎宸“哦”了一声,既然沈垣不想说,还被吓到了,那他就不逼问了,看把孩子吓成什么样子了。


    黎宸说:“好吧,我不问了,不用怕。回去吧。”


    沈垣只得又把保温杯拿回家了,他亦步亦趋地跟在黎宸身边,觑了觑黎宸的背影,心烦意乱,他这是怎么回事啊?就算他有一点近视,叔叔只是穿了和乔海楼颜色差不多的外套,款式又不一样,为什么他居然会认错人了?


    沈垣当然不会忘记他第一次遇见乔海楼就是因为把乔海楼的背影错认成了叔叔,而这次,他把叔叔的背影错认成了乔海楼?真的太尴尬了,上回他还信誓旦旦地想他有过一次教训,以后再也不要把叔叔和乔海楼认错了呢!他这个眼神这几个月是怎么回事啊?!


    他走着走着,还想起一件特别要命的事情!乔海楼说不定会发现自己的保温杯忘记带了折回来拿,万一正好迎头撞上了,他该怎么解释呢?乔海楼大半夜地来找他,难道跟他商量商业机密吗??


    沈垣想了想,实在是没办法,偷偷摸摸掏出手机,把乔海楼的联系方式从黑名单里又一次放了出来,赶紧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我叔叔来了!你的保温杯我给你寄过去!你千万别过来了!!!!】


    乔海楼这时候已经坐上了车,系好安全带准备发-车了,忽然听到有短信提示音,就随便地看了一眼,居然是沈垣给他发的。


    一打开就是一串感叹号。


    这要不是沈垣提醒,他还没发现自己居然把保温杯给落下了。


    乔海楼设想过很多情况,万万没想到,最后让沈垣把他放出黑名单的居然会是这个原因,居然是为了不让他叔叔发现他们的奸-情!他想了想,回复道:【我不过去,我开车了。保温杯不用给我寄过来,就送你了。】


    沈垣:【你用过的给我用啊?】


    乔海楼:【……那我改天买个新的送给你】


    沈垣:【我又不是要你送我东西!谁要你送了?】


    乔海楼轻轻笑出来,这对话倒是和他们吵架前一样了。沈垣还是动不动就炸毛,而且就爱跟人对着干,不过好歹愿意跟他说两句话了,算是个突破进步吧。


    乔海楼好好想了想,现在都有哪些人知道他们的事了。


    第一个是王子钦,然后是林之卉,接着是黎麟,估计白秘书也是知道的,现在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了,只有黎宸不知道。但黎宸也是最要命的那个啊。


    沈垣气他不尊重人,那他正正经经和沈垣谈恋爱的话……不可能继续像这样躲躲藏藏的吧?


    总有一天黎宸会知道的。


    这万一黎宸要是不同意,生起气来来阻止他们在一起,他该怎么解决?该怎样让黎宸同意?乔海楼揉了揉额角,一时间竟然开始觉得头疼。不过,他现在都还没有真的把沈垣哄回来啊。


    沈垣泡了两杯茶,把叔叔给他带的水果洗了装满一水果盘的量出来,剩下的装进冰箱里去,心底有些绝望,他辛辛苦苦营造了那么多年的乖乖仔形象就这么破裂了。最近他是不是出门没算黄历,先是在弟弟那里崩了人设,然后在叔叔这里也崩了部分人设,暂时还没有崩完……要是他再和乔海楼不清不楚下去,彻底人设崩坏指日可待!


    但好像叔叔并没有对他讲脏话有特别激烈的反应。


    黎宸絮絮叨叨地跟他说着一些家常事:“……前些天,乔叔叔问我,你寒假要不要再去他的公司,这次他可以给你提供全职工作,倒是大三下半学期,本来就该开始找实习找工作了,你就不用再去找了,岗位也是适应了的。”


    沈垣愣了愣,心想,论阴险还是乔海楼最阴险啊,一边在我这边卖可怜,一边又找叔叔来施压,真是个老狐狸!


    黎宸问:“他没和你说啊?你先前不是为了照顾他养伤还住在他家客房吗?我还以为你们现在关系不错。”


    沈垣说:“唔,乔叔叔日理万机,我觉得我不应该去打搅他。”


    黎宸说:“这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不用不好意思去问吧?你什么时候这么局促了?”


    沈垣都觉得自己每次在叔叔面前编的诸般理由真是颠三倒四、逻辑不通,无非是叔叔没有往那上面想,感觉离他和乔海楼的事被发现,就只剩下最后一层薄薄的纸,轻轻一戳,大概就破了。


    沈垣怕叔叔继续追问,这种时候的处理办法就是主动发问,转移对方的注意力,所以,沈垣问:“叔叔,你和卉姨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黎宸老脸一红,突然腼腆起来:“还没说好呢,林小姐工作也忙,今年肯定是没空的,明年不知道有没有空……反正顺其自然吧。”


    沈垣促狭地催道:“你们年纪都不小了,该考虑了。”


    黎宸不好意思地呷了口茶:“你小孩子家家的,别管那么多。”


    好歹算是糊弄敷衍过去了。


    终于把叔叔送走,沈垣感觉像是脱了半条命一样累得要死,他直接在沙发躺下,躺了一会儿,然后拿出手机,给卉姨发消息:【卉姨,乔海楼今天又来找我了,今天下雨,没办法,我只好和他说话了】


    林之卉:【他说了什么?】


    沈垣:【他和我道歉了,还挺诚恳的,然后说想要重新开始追求我……我该怎么办啊?】


    林之卉:【这是你谈恋爱,你做决定,我不给你做决定,这次不给你提供场外求助机会】


    沈垣:【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啊?我要是这么快就原谅他,还重新和他在一起的话,是不是太贱了啊?】


    林之卉:【你不答应,不是铁石心肠,你答应,也不是犯贱,不要因为意气而决定答不答应。你还喜欢他吗?】


    沈垣顿时想起乔海楼那双映照着雨夜还像是在灼灼燃烧着的眼眸,他说:


    “我知道你喜欢的是我。”


    “成年人的喜欢就是带着欲-望的。”


    像在耳边挥之不去,热息仿佛就呵在耳后根,叫他觉得耳朵发烫,脸也要烧起来了。


    太困扰了。


    沈垣困扰地和林之卉说:【我觉得他应该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明明我以前是喜欢那种稳重、踏实、顾家的男人,那种不说花言巧语、用行动来进行表示的类型。乔海楼完全是反面例子。】


    【他今天过来的时候,还同我又吵了一架,他也说我不是他以前喜欢的类型,还说我幼稚小气什么的,特别气人。完了他又夸我,说喜欢我。我真搞不懂他,我觉得他段位太高了,我斗不过他。】


    林之卉:【我也觉得你肯定斗不过他,就我个人私心,我还是希望你远离他……但是,还是看你喜欢吧,反正我和你叔叔都在,你总有个地方可以回来的】


    说到这个,沈垣:【今天乔海楼走了以后,叔叔正好来了,我本来是要去骂乔海楼,结果不小心把叔叔错认成乔海楼了,把叔叔给骂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叔叔发现什么,我挺担心的】


    林之卉:【你叔叔看上去聪明,有时候又特别迟钝,他的世界观里就没有同性恋,我觉得他发现不了,想不到那岔上去,没关系】


    得到卉姨的安慰,沈垣刚刚稍微安心下来,林之卉又发了一条消息:【那假如你真的想和乔海楼正式交往,以后肯定得走明路,你叔叔迟早要知道的啊,你想好要怎么和你叔叔说了吗?】


    沈垣愣了愣,光是想象一下,就觉得要炸裂了。


    不行啊。


    叔叔知道了绝对会对他很失望的,而且他还答应了小麟在明年高考结束前不谈恋爱呢,他不能做一个言而无信的哥哥啊。


    寒假他是绝对不会去乔海楼的公司的!高考前他也绝对不对不会和乔海楼谈恋爱的,暂时他是不想和乔海楼牵扯太深,让他冷静一下,考虑考虑。


    学习,事业,他要全身心都投入其中!


    沈垣如此想着,去学校,老师告诉他,珠宝设计天工奖的初赛入围的二十个作品名单出来了,沈垣的作品位列其中。


    沈垣正开心呢,不知怎么的,那天突然就福至心灵一般记起来要去注意下比赛的赞助商,然后发现第一个赞助商就是璀璨珠宝。


    沈垣:“……”


    作者有话要说:


    黎叔叔快知道了,但现在这个场合还不够修罗场,不够刺激,不行!要在最刺激的时候泼狗血!


    我觉得虐了乔叔叔差不多2w字够了,整本书才多少字啊,再折腾下去就要水母螺旋游泳体灌水了,那没意思,再搞下去就不是宠上天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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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第六十章


    沈垣憋不住,给乔海楼打电话叭叭叭骂他:“王八蛋,你怎么不告诉我我比赛的赞助商就是你公司啊?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乔海楼非常无辜地回答:“啊?你没问我啊,我们公司去年就是赞助商了,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


    沈垣被乔海楼这话堵了回来,沉下心来想想,确实一开始就公布了赞助商,璀璨又不是中途加入的,他自己粗心没去注意,怪不得乔海楼。


    沈垣别扭地问:“该不会是你故意放水让我入围的吧?难怪你之前还跟我保证说我肯定能入围的。”


    乔海楼笑笑,没有马上回答有没有,而是说:“阿笨,你汲汲营营,为了能往上爬,不是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吗?现在我放在你面前给你利用,你不好好利用一下吗?”


    沈垣沉默了下,他倒不是清高,也不是眼里揉不得沙子,说:“那不一样的,明明没到那个水平却靠欺骗的手段拿到奖项,有什么意义?以后呢,不可能每场比赛都能靠拉关系、走后门吧?到时候得意洋洋地拿着所谓的成功作品上市,照样卖不出去,顾客是很现实的,好看就是好看,不好看就是不好看。”


    乔海楼:“是的,所以我没有故意放水,我只负责提供奖金而已。你不用这么担心了。我说你肯定能入围是凭借我多年来的眼光,不是哄你,也没有给你走后门了。”


    沈垣半信半疑:“真的吗?”


    乔海楼很无奈地说:“真的。”


    沈垣警告他:“你别搞什么小动作啊,你别觉得这样做,我会认为自己欠你人情而报答你,我只会觉得像吃到苍蝇一样。”


    乔海楼:“真没有,你放心吧。”


    沈垣用完就扔,问过想知道的事情以后就想挂了电话,却听到乔海楼问:“宝贝儿,我问你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啊?”


    沈垣脸红了红:“你催什么催啊?你光随便说两句话就想骗我,我可没那么傻。”


    乔海楼也不介意,笑了两声,温温柔柔地说:“行,那你再好好考虑,叔叔不催你。我们阿笨还小,不急着谈恋爱的啊。”


    沈垣跟他叹气:“唉,乔海楼,你还是不要这么和我说话了,恶心巴拉的,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总觉得你有什么阴谋。你这样子追我一辈子都追不到的。不说了,我要上课了,你别吵我。”


    乔海楼:“……”


    不管这些,因为作品入围了,沈垣得做一个详细的介绍作品的ppt,到时候要现场比赛,经过评委点评,最后当场评选出金奖、银奖、铜奖的作品,所以,也不止考验设计的功底。


    他的专业课老师把他叫去,帮他看看哪里做得不足,就改一下,争取好好发挥,到时候拿个名次,沈垣的口才肯定没有问题,他的形象又好,站在那就是满分的印象分了。他们学校这些年出的知名设计师寥寥,这行并不好混,也有不少同学都转业了。沈垣一看就是个好苗子,他的高考分数本来是可以报考热门的专业,却报了他们系,一门心思冲着当珠宝设计师来,已故的母亲就是成名设计师,他本人又勤奋,还会来事,形象好。


    其他学生还尽知道瞎玩都没开始考虑工作的事情,他放假都去实习,还有路子自己接到设计工作。沈垣实力够硬,有门路,本人形象也适合用以商业操作,所有认识他的老师都觉得十有八九他会有一番作为。


    另一头。


    白鹭秘书这些天多多少少猜出来,乔总估计和沈垣吵架了,一直到现在她都没见着沈垣出现,而且前阵子乔总心情极其糟糕,她还怀疑……是沈垣把乔海楼甩了,没有证据,就是她的直觉,假如是乔海楼把沈垣甩了,应当不是现在这样。


    说真心话,她有些点幸灾乐祸,乔海楼的私生活是比较风-流的,她瞧在眼里,为那些飞蛾扑火的美人默哀,没想到乔海楼也会有被人甩了的这一天。


    明面上,她当然不能说出来,还要装成毫不知情:“乔总,岑总约您,也推掉吗?”


    乔海楼最近打算除了最必要的事务,其余的全部推掉,把所有空余时间都留出来全力追妻,少赚点钱只是账面上数字多少的问题,反正他也不愁钱,但要是老婆没了,以后还能不能追回来就说不准了,所以乔海楼下意识说:“推了吧。”


    白鹭:“好的。”


    乔海楼刚说完,突然反应了过来:“等等,别!别推!我自己去回。”


    乔海楼对哄小男生是没什么经验的,现在他已经软硬兼施,能想到的手段都用上了,可似乎还得磨一阵子。乔海楼着急啊,别看他在沈垣面前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可他还是有点担心被撬墙角。沈垣已经被伤过一次心,戒备心比以前会更重,想让他再次愿意被接近可不是简单的事,而且他觉得那什么林之卉啊黎麟啊,知道他们分了,肯定会撺掇沈垣不能和他在一起,他敢说自己在沈垣心里的分量比王子钦要重,但真不敢说能比他家里人要重,拖得越久变数越多,一定要赶快把沈垣哄回来……最重要的是,孤枕难眠真的不好受,他现在每天回家都寂寞得快疯了。


    提到岑川他就想到了,岑川可不就是个能向其取经的好对象!之前沈垣还说过岑川是他理想型的大叔……想到这里乔海楼又觉得有点酸,捏着鼻子想,他好好问问岑川平时都是怎么宠他家小丈夫的,好好取经做笔记,改造一下自己,不然就算把沈垣哄回来了,沈垣还是要跑的。


    岑川赴约和他见面:“最近听说你很忙,我还以为约不到你了呢。都在忙些什么啊?”


    乔海楼也不和岑川兜圈子了,反正岑川大概知道他谈恋爱的情况,咬了咬牙,诚恳地问:“老哥,有件事我还想请你帮帮我。”


    岑川诧异:“什么事啊?我听听。”


    乔海楼难以启齿地说:“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我最近交了一个年纪比较小的男朋友吗?我、我们最近吵架了,他离家出走以后不肯跟我和好,我怎么哄都不行。你平时都是怎么哄你家那位的啊?”


    岑川为难地说:“我啊?我和小睿平时很少吵架啊。也没闹到他离家出走的地步过。你们是吵什么了?”


    乔海楼含糊地说:“他觉得我不够尊重他,气跑了。”


    岑川点点头,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用一副仿佛“你活该”的口吻说:“上次你说什么不能让人骑到你头上什么要驾驭住他,我就觉得不行,迟早要吵架的。”


    十年后结婚这事乔海楼都不好意思说出来,现在想想自己当时确实是脑子抽了。


    岑川想了想,很认真地给了乔海楼一个建议:“当初我和小睿认识半年多就决定结婚了……”


    乔海楼:“他挺年轻的,这么着急吗?”


    岑川说:“不是他着急,是我着急,小睿年轻,当然等不起,耗两年依然风华正茂,是我等不起,我年记不轻了,就算健身保养,年龄差距也摆在那。我把我能给他的都给他了,我手把手教他怎么管理公司,我的财产都给他一半,给他一个盛大的婚礼,但凡能给他在我能力范围内最好的东西,我就不给次一等的。”


    “乔三爷,到这个年纪,还是服老吧。”


    “我想能被你看上的人一定会优秀,不会缺乏别的追求者。”


    岑川想起郁嘉木,那个英俊锐利的少年,与他一比自己就像是暮气沉沉,他说:“同那些十几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比,我们没有那种一往无前的纯粹炽热,没有那样的冲劲儿。但他们也有比不上我们的优势。”


    是成熟稳重吗?乔海楼想着,问:“是什么?”


    岑川笃定淡然地说:“我们有钱。”


    乔海楼:“…………”


    乔海楼无言以对。


    岑川看了看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砸钱吧,乔三爷。虽然金钱不等于爱情,也买不来真心。这么说,或许听上去太世俗了。但我觉得,人为了自己所爱之人是愿意给出自己的一切的,为一个人花钱不代表爱他,但不为他花钱绝对是不够爱,而愿意为其倾尽所有则绝对是真爱。有时候钱就代表着真心,多少钱就代表着多少真心,让他看到你掏出足够的真心,我想,他应该就会愿意再一次相信你了。”


    与此同时。


    沈垣收到一大束花,他本来还以为是乔海楼寄过来的,给乔海楼发短信:【你故意把花寄到我班上来?为了让我同学看见?你怎么这么卑鄙!而且我不喜欢红玫瑰,你都忘了吗?】


    乔海楼心情太复杂了:【不是我寄的……】


    沈垣:【那是谁寄的?】


    放学后,给沈垣寄玫瑰花的人出现了。


    王子钦穿上了自己最庄重英俊的一身衣服去见沈垣,上次沈垣告诉他就是自己设计他被爸爸赶出家门,王子钦很不好受,但他考虑了好几天,觉得虽然沈垣一开始是没报好心,但最后结果却让他走回正路,而且既然沈垣报复过他了,他们以前的恩怨是不是也可以算作一笔勾销。


    虽然现在的沈垣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温顺乖从的沈垣,可他思来想去,还是想和沈垣在一起,他觉得自己之前告白失败,一定是因为显得不够认真不够正式,这次他打算再认真正式地告白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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