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303文学
首页消失的画中人 50-60

50-60

    第51章 锦盒 这是他从里面拿出来的?


    云栖古村落, 出口。


    几棵老桩黄栌挂满红叶,拥簇如火,与古宅青砖碧瓦相映成趣, 似深秋里的云霞。


    陈松怀领着陈岩和陈酉走出主巷, 往树下停着的车子走去。


    到了车边, 陈岩开门坐进驾驶座,陈酉则替陈松怀拉开了后座的门。


    陈松怀坐进车里,门关上,他透过敞开的车窗对陈酉道:“他们俩就交给你了,养在老宅或者送回育婴堂都行。”


    陈酉想了想,道:“要不还是养在老宅吧, 毕竟不是真的婴儿,需求也不一样。”


    陈松怀看了她一会儿, 不置可否地一笑, 点点头:“随你。至于育婴堂那两个大的,你看着办。”


    这回,陈酉利落一点头:“明白。”


    陈松怀没再多说, 升上了车窗。


    陈岩发动车子,往前开去。


    陈酉目送车子远去,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往古村落里走去。


    行驶的车上。


    陈岩在前面一边开车,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听上去还挺欢快。


    陈松怀单肘撑在车窗边,略微抵着额头闭目养神,默了一会儿,忽然道:“为什么要选两个小的,想明白了没。”


    陈岩一愣, 哼歌戛然而止,莫名有种被老师点名答题的懵:“不、不太明白……为什么?”


    陈松怀依旧闭着眼,面上流露出了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无声叹了口气:“现在在我们监视中的灵体有几个?”


    陈岩转着眼珠算了算:“七个?”


    陈松怀又问:“那加上你我,现在陈家的嫡系有几个?”


    这个倒是连算都不必算,陈岩张口就要答,结果说出答案前,他忽地反应过来了陈松怀的意思,恍然大悟:“啊……”


    陈松怀也不管他是不是真懂了,兀自闭着眼悠悠道:“僧多粥少,难保不会有人起异心,两个襁褓里的婴儿,总比两个能跑会动的要省心得多。”


    他都已经说得这么直白,陈岩哪里还会不明白,心里止不住颤了一下。


    再一想先前他问出那个愚蠢的问题时,陈酉的反应,不由得又有些看不上:“所以阿酉也知道你的用意了?看她平时和阿申、阿戌多手足情深似的,这种时候,也没见她替他俩考虑嘛。”


    “所以她比你通透,”陈松怀不客气道,“先祖最后定下的名额里,就算少了你,也不会少了她。”


    陈岩心里“咯噔”一下:“不是吧爸?!我——”


    “行了,”陈松怀有些不耐地打断,“好好做你的事,你该庆幸还有我替你动脑子,有我在一天,起码能保你不被落下。”


    陈岩松了口气,笑容重新挂上脸颊:“谢谢爸。”


    陈松怀没再理会他,揉了揉太阳穴,继续闭目养神。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陈松怀摸出来,看了一眼屏幕。


    这一看,他立刻坐直了身,因为锁屏上是一条推送消息,消息来源:先祖。


    他忙将消息滑开,只见详情里是一段看似无意义的字符——


    【 - - .  . .】


    这段字符在外人看来或许什么也不是,但看在陈松怀眼里,却迅速转译出了一段内容。


    紧接着,他有些讶异地皱起了眉,抬头问陈岩道:“你大哥联系你了么?”


    陈岩一愣,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摸出手机看了看,茫然道:“没有啊。”


    说罢,他想起大哥负责的事,猜测道:“难道黎元那边有动静了?”


    陈松怀没有回答,依然皱着眉,又扫了那信息一眼,末了不悦地道:“先祖的消息都比他来得早,要他有什么用。”


    陈岩没敢作声,鼓了鼓腮帮子,反正骂的不是他,他甚至有点幸灾乐祸。


    陈松怀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将手机重新锁屏,放回口袋,沉声道:“给他打电话。”


    “哦!”陈岩赶紧敛了神色,听话地重新摸出手机,给大洋彼岸的大哥打了过去。


    *


    唐宁家,客厅里。


    唐宁和黎墨生并排靠在沙发上,手里一起捧着那本画册。黎墨生不紧不慢地说着什么,唐宁频频点头,偶尔被逗笑,两人便笑作一团。


    自从先前把想法说开了以后,两人之间就没再有什么尴尬,黎墨生留在了这边,唐宁则主动提议,让他给她讲讲每幅画之间发生的事。


    昨夜那些记忆是在画上附着的,虽然先后也算连贯,但其实并不完整,毕竟每幅画上只能附着一个片段,即便有些片段会长一些,也无法完全覆盖所有的时间。


    唐宁觉得,那些片段之间一定还有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无论大小,她都想要听一听。


    等补上这些细节之后,她还想知道黎墨生过去的那三千年,都曾去了哪些地方,做了哪些事,认识了哪些人。


    即便那三千年,她不能再陪他重走一次,却也想要尽力了解,尽力与他记忆同频。


    “所以这后面的一大片,”唐宁指着一幅画上背景里的一大片树林,“上面点缀的红色不是花,是山楂?”


    “对,”黎墨生笑道,“你当时是因为农户卖不出去,才全部买了下来,结果第一次吃,就被酸得龇牙咧嘴,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碰了,没想到没过几天,你就研究出了山楂茶,味道不仅不酸,还有点甜,你特别喜欢。那些山楂也再没浪费,都搭着你那茶的配方卖了出去。”


    唐宁听罢,恍然:“所以当时在展馆,你第一次见我,就送了我一盒山楂。”


    “嗯,”黎墨生道,“不过当时我其实也不确定,你现在还喜欢不喜欢。但我想,既然从前喜欢,现在应该也不至于会讨厌就是了。”


    唐宁不禁觉得有些奇妙。


    前世,今生,好像就因为这些点点滴滴的相同和关联,有了越来越多的实感。


    这时,黎墨生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黎墨生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庄文打来的电话。


    “喂?”黎墨生直接开了扬声器。


    “老板!”庄文的声音里透着激动,“我去查了那两人地址,都是出租屋。旁边有邻居装了监控,我就把近期的监控录像买来了,然后你猜怎么着?我还没来得及往前翻,就先在昨天晚上的录像里发现了两个可疑的人!你要看看吗?我觉得那两个人真的很不对劲!”


    黎墨生和唐宁对视了一眼,黎墨生答道:“你把视频发给我。”


    “好的!”庄文道,“文件有点大,稍等一会儿啊!”


    黎墨生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唐宁蹙眉狐疑:“很可疑的人?难道是害他们的凶手?”


    黎墨生摇摇头,也想象不出庄文口中的可疑是指什么:“等会看看吧。”


    好在,两个视频文件没多久就发了过来。


    黎墨生立刻点开标着“陈申”的那一个,和唐宁一起凑头看了起来。


    才看了几秒,两人就意识到在手机上看可能不太行,因为屏幕实在太小,看整体的话细节看不清,放大看局部又看不了整体。


    “我去拿平板。”


    唐宁当即起身,去楼上拿来了平时看画用的大尺寸高清平板,黎墨生将视频投到平板上,这才重新打开看了起来。


    这是一段夜间的监控。


    因为是夜拍模式,看上去像是黑白电影。


    画面中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每隔一段就有一扇门,应该是公寓式的住宅走廊。


    前两分钟里,整个画面没有任何变化,如同静止。


    但因为整个视频总共不到十五分钟,所以两人也没着急,继续认真看了下去。


    第三分钟过去一半时,走廊里的感应灯忽然由远及近、渐次亮了起来。


    两人立刻专注凝神,只见几秒后,远处走廊尽头出现了几个身影。


    那身影一共四人,两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另外两人穿着工作服、拎着担架,一看就是急救人员。


    唐宁和黎墨生顿时明白,这个时间点应该是陈申打完急救电话后,急救人员上门的时间。


    可如果是这个时间,先前的“凶手论”可能就不太站得住脚了,因为这个时候陈申已经服完毒了,如果真的有凶手在旁胁迫,难不成还会在现场等着急救人员上门?


    两人有些纳闷,但还是继续看了下去。


    急救人员穿过走廊,在距离监控很近的倒数第二扇门前停下。


    因为监控没有声音,只能凭他们的举动来判断,他们似乎是核对了一下门牌号,而后其中一人伸手一推,虚掩的门就被推了开去。


    四人陆续进屋,而在他们进屋后,从监控的角度就看不见了,画面便又进入了一段静止状态。


    不知是不是因为急救过程中发出了响动,第五分钟,有两家住户开门探出头来,彼此发现后交谈了几句,而后就被敞开的那扇门吸引,围聚到了陈申家门口,伸着脖子往里看。


    第九分钟,急救人员抬着担架出来,那两户人家赶紧让开,像是被担架上的陈申吓到了,连退几步,还心有余悸地互相说了几句。


    走在最后的急救人员关上房门,小跑着跟上了前方担架,而那两家住户原地目送着担架离开,又简单交谈几句后,各自回家关上了门。


    走廊里的灯重新熄灭。


    画面又变成了黑白静止的状态。


    就因为庄文说过视频里有可疑的人,方才那两户邻居出来之后,唐宁和黎墨生一直在警惕观察,可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怎么看都只是两户普通邻居。


    如今走廊重新恢复平静,视频的总时长也已经过去大半,两人不禁怀疑,到底是他们看漏了什么,还是那个“可疑的人”还没出现?


    想着,唐宁忽然冒出来了一个脑洞,有些惊悚地看向黎墨生:“该不会凶手还在他家里躲着,等急救走了才出来吧?”


    “……”黎墨生默然片刻,别说,这也不是没可能,毕竟急救人员进去后也不会满屋子乱逛乱翻,万一凶手真躲在什么衣柜、床下,不被发现也完全合理。


    这么一想,两人狐疑眨了眨眼,目光古怪地盯住了屏幕里陈申家的房门,总觉得下一秒,那门就要被拉开走出个人来了。


    然而一秒,两秒……


    没动静。


    十秒,二十秒……


    还是没动静。


    两人盯着那扇门,一直盯了足足三分钟,也没发现任何异样。


    就在两人开始怀疑剩下的几分钟其实全是垃圾时间时,忽然,屏幕下方冒出了一片黑影!


    两人都是一惊,齐齐愣了一下。


    他们的视线原本都聚焦在屏幕中间,而那黑影陡然从下方出现,简直就像有人突然从摄像头下方探出了脑袋!


    两人往下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一个穿着黑色兜帽衫的人,而那一大片黑影就是他头顶的兜帽,由于他是从镜头的后下方走出来,所以才会这么突兀,且一出现就是头顶的大特写。


    两人心有余悸地舒了口气,盯着那兜帽衫往前走,眼看着他目标明确地停在了陈申门口,心中立刻笃定——他应该就是庄文口中那个“可疑的人”没错了。


    那人一点也没耽搁,到了陈申家门口,立刻从口袋摸出钥匙,就那么堂而皇之开门走了进去!


    唐宁和黎墨生诧异对视一眼,虽然猜到他就是可疑者,却没想到他会直接有钥匙,简直比进自己家还顺手!


    那人进屋后,视频里便只能看见敞开的门,而看不见屋里的情况了,唐宁和黎墨生不免有些焦急。


    但很快,快到连一分钟都没到,那人便又从屋里走了出来。


    在他走出的当口,因为角度不再是背向,两人企图去看他的长相,然而因为他戴着口罩,上半张脸又在兜帽的阴影下,根本看不见一点面容。


    两人不免有些失望,只得继续看下去。


    而就在那人关门、转身的刹那,唐宁一眼瞥见,他手里似乎多了什么东西,眼看他就要离开,唐宁连忙按下了暂停:“那是什么?”


    她一边问着,一边双指撑开屏幕,将那人手部的细节放大。


    黎墨生也认真去看,两人很快便发现,那人的手上戴着手套,而他手里抓着的,是一个扁平的锦盒。


    那锦盒大概10cm长宽,厚度5cm左右,看上去有点像珠宝店里装玉镯的那种,绣着繁复的纹样,十分精致。


    “这是他从里面拿出来的?”黎墨生有些不确定。


    被他这么一问,唐宁也不太确定了。


    于是两人把视频倒回去,一帧帧慢放,终于确定那人进去之前手上确实没有这个东西。


    “应该是,”唐宁道,“除非他进去之前把盒子藏在了衣服里。”


    那人的兜帽衫根本没有口袋,而按那个盒子的大小,裤子口袋绝对放不下,要藏只能藏在衣服里。


    但如果他进去之前藏着,出来的时候没理由又不藏了,所以两人都更倾向于,盒子是他从陈申家里拿出来的——这也就能解释他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了。


    “这盒子里会是什么?”唐宁好奇,但光从盒子的外表实在也无从推断。


    “先看完吧。”黎墨生提议道。


    唐宁点头,将视频缩回正常大小,点下了继续播放。


    此时,视频剩下的时间其实只有几十秒了,两人认真地将它看完,确认在那人离开后,再没有出现什么新变故,而视频也走到了终点。


    两人默然思考片刻,暂时没什么头绪。


    唐宁道:“要不先看第二段?”


    “好。”黎墨生也赞同,将这个视频暂且缩小,如法炮制地调取出了庄文发来的另一段视频。


    另一段视频拍的是陈戌的出租屋外。


    同样也是走廊,但因为户型不同,架设监控的这一户和陈戌家房门垂直相邻,拍摄角度又是自上往下,所以拍摄范围里有且只有他们两家的房门。


    而这一段视频里发生的事情也和上一段相差无几——急救人员上门,用担架将人抬走,关门,然后一个神秘人出现,用钥匙开门进屋。


    那人的装束也和上一个视频里的兜帽衫如出一辙,当他出现时,两人就齐齐产生了某种预感——果不其然,在他进屋再出门后,手里同样多了一个扁平锦盒!


    唐宁立刻将视频暂停、放大,然后点开上一个视频,同样拉出锦盒的特写,将两个画面并排放在了一起。


    简单对比下来,两个锦盒侧面都绣着团状云纹,开关处都是牛角扣,而盒子顶盖上都绣着一个圆形的、如钟表一样的图案。


    “一模一样。”黎墨生脱口而出。


    唐宁没有说话,又来回扫了一下两个画面,却道:“不,不太一样。”


    黎墨生一愣,唐宁指向两个盒子顶盖上的图案:“你看这里。”


    黎墨生再度看去。


    那两个图案都是外圈一个圆环,内部从圆心生出两条平行线指向外圈。


    就仿佛两个没有刻度的钟表,表盘上只有两根长度相同、指向同一方向的指针。


    然而又看了一遍后,黎墨生依然没有找出差别,疑惑道:“哪里不一样?”


    那两个图案分明一模一样,连“指针”的方向和长度都是相同的。


    唐宁大概明白他为什么会觉得一样,耐心地分别点了点两个盒子侧面牛角扣的位置:“你看这两个开口的方向。”


    黎墨生目光从她点的两个位置扫过,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他之所以会觉得两个图案完全相同,是因为两个图案上“指针”的方向完全相同,但因为那两个人抓握盒子的位置不同,盒子开口的朝向也不同,如果将两个开口旋转到同一方向,那么图案上的“指针”方向就完全不同了。


    黎墨生将平板左右旋转了两下,发现如果以牛角扣为正面,两个图案里的“指针”其实分别指向左下和右下两个方向。


    “对称的?”黎墨生琢磨道,“这图案会是有什么含义么?”


    按常理看,锦盒上绣些什么佛纹云纹都很常见,但这个图案一来见所未见,二来还有不同区分,着实不像是一种单纯的装饰。


    唐宁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从刚才发现两个图案不同开始,她就在想这图案可能代表的意义,但换了好几种思路,还是不能让两个图案同时适用。


    想着,她的目光不由飘到了两个视频顶端,庄文备注的标题上:


    【陈申】【陈戌】


    分明是两个已经很熟悉的名字,但就在视线接触的瞬间,她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起身瞬移去一旁,拿了速写板过来。


    “怎么了?”黎墨生道。


    “等一下,”唐宁道,“我先试试看。”


    黎墨生便也不催,点点头,见她是在对照着视频描画,便配合地把平板往她那边偏过去,帮她托着。


    唐宁照着视频,画出了两个一模一样的方框代表锦盒的顶面,然后在里面分别画了个圆圈,代表那两个圆环,又按照两条平行线的位置,精准地复刻出了它们的指向。


    “好了?”


    黎墨生看到这里,以为她已经画完了,没料唐宁却道:“还没。”


    说着,她在圆环内部上下左右四个方向分别画了一道短线,看上去就像是时钟的0点、3点、6点和9点。


    接着,她又以这四个点为基准,将每个点之间三等分,直接将十二个刻度都标了出来。


    时至此刻,黎墨生终于确定她真的是在将圆盘变成表盘,而在刻度清晰之后,那两个图案里平行线的方向精准地指在了两个刻度上。


    “四点,八点?”黎墨生看着那两个刻度。


    唐宁看着速写板,像是确认了什么想法,转向黎墨生道:“我有个猜测,不一定是对的,你听听看?”


    “你说。”黎墨生点头道。


    唐宁拿起笔,在那两个圆环外圈分别画了一个花括号,左边的首尾是7点和9点,右边的首尾是3点和5点:“这两个时间段,如果按十二时辰划分,是戌时和申时,而这两个指针正好指向它们的正中——”


    听到这里,黎墨生已经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所以这两个图案,可能分别代表着陈申和陈戌。”


    “对,”唐宁道,“原本我在犹豫,因为表盘是十二小时制,这两个时间段不仅可以代表申时和戌时,还可以代表寅时和辰时。”


    “但是,”她话锋一转,指向图案上那两条平行线,“如果这两条平行线不是无意义的,会不会单线代表前六个时辰,而双线就代表后六个呢?”


    经她这么一注解,黎墨生更觉靠谱,继续往下推测道:“两个盒子分别属于他们两个人,那么里面装的东西,也很可能是独属于他们、区分于其他人的某种……信物?”


    唐宁咬了咬拇指指尖,思考道:“但你说,他们人都已经死了,信物还能有什么用呢?难道这种信物在他们死后还能发挥作用,或者,是用来传给他们的‘接班人’?”


    坦白说,当前信息量太少,这种信息量下,唐宁能够找出锦盒和两人的对应关系就已经很让黎墨生意外了,再继续发散下去,那也只能是瞎猜了。


    “这样,”黎墨生道,“我先让庄文试着追查这两个黑衣人的路径,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去向,如果能找到的话,事情也就简单多了。”


    唐宁点点头:“顺便问问他,那些名字查得怎么样了。”


    “好。”


    黎墨生拿起手机,这便准备给庄文拨过去。


    然而,他才刚刚打开通讯录页面,忽然,两人一起察觉到了什么,齐齐转头往门口看去。


    隔着门板,他们感知到了有人正在接近。


    而那人并非灵体,而是个人类。


    第52章 开盒 它刚才跳下去了?!


    两人并没有急着去开门, 怕只是小区邻居,偶然路过之类。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那人竟是离这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到最后, 甚至连脚步声都听得见了。


    唐宁和黎墨生对视一眼, 又齐齐看回门板,等着对方按门铃或者敲门。


    然而,等了半天,门铃和敲门没等来,倒是等来了一阵门板被东西摩擦的窸窸窣窣声,紧接着门把手又“咔哒”两下, 像是对方在试图开门。


    这一回,两人终于坐不住了, 齐齐起身, 瞬移到了门边。


    唐宁的手搭上了门把手,朝门后的方向示意了一下,黎墨生便会意地往旁跨了一步, 让她先开门确认一下来人的身份,万一是认识的他就不必再出面,如果有问题,他再后发制人。


    黎墨生“藏”好后,唐宁再不耽搁,刷拉一下将门拉开!


    “哎哟——!”


    门外的人大喊一声,手里沉重的袋子直直往地上掉去。


    唐宁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袋子拎手,再一抬头,登时惊讶:“爸——?”


    没错, 门外的人正是唐东鸣。


    “哎哟喂,吓死我了,”唐东鸣心有余悸地眨巴眨巴眼,又好气又好笑,“你在家啊?今天没去展馆?”


    唐宁也是好笑:“你这是干嘛呢?鬼鬼祟祟的?”


    “嗐,”唐东鸣拿过她手里的袋子,撑开,露出里面的保温桶,“这不你舒姨炖了汤嘛,我寻思给你放桌上,你晚上回来就能喝,结果都走到门口了,嘿?密码又忘了!”


    唐宁哭笑不得:“我就说让你录指纹吧?你还不乐意。”


    说着,她侧开身让唐东鸣进屋,正要关门,忽然想起黎墨生还在门后:“哦对,爸,这是——”


    结果门板一拉,门后空无一人。


    唐宁:?


    人呢?


    唐东鸣此时已经进屋,听她一喊回过头:“啥?”


    唐宁对着门后眨眨眼:“没啥……”


    她顺手关上门,百思不得其解。


    转回身时,她才接上了方才的话题:“等会我把密码改了吧,改成123456,这样总不会忘了吧?”


    “那怎么行!”唐东鸣嗔怪瞪眼,“这么简单的密码,被坏人猜出来怎么办?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


    唐宁无奈又好笑,眼看他拎着保温桶往厨房岛台去,也跟了过去。


    此时,二楼转角。


    黎墨生靠在墙边,被自己给气笑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唐宁叫出那声“爸”的时候,他下意识就闪了出去,再回过神来,就已经到这儿了。


    躲什么?他为什么要躲?


    这会儿,楼下的对话还在继续。


    唐东鸣从消毒柜里拿出个陶瓷汤锅,拧开保温桶,一边倒一边苦口婆心:“你说你啊,就算听到奇怪的声音也不能随便开门啊,起码先问一句是不是?万一是坏人呢?”


    唐宁环胸倚在岛台边,一边听一边深以为然似的点头点头点头。


    “对了,”唐东鸣忽然想起什么,“那个小沈呢?已经搬出去了?”


    冷不丁提到沈时易,唐宁面色淡了几分:“没有,他戏没拍完呢。”


    唐东鸣看她这表情,试探八卦:“你俩这是真没戏了呗?”


    唐宁无奈:“早不就说了是假的?”


    唐东鸣挑眉点点头,继续捣鼓手里的汤:“那就让他赶紧搬吧,老这么挂着个名分也不是个事儿啊,这不耽误你找真男朋友嘛?”


    汤倒完,他把保温桶重新拧上,忽地灵机一动:“哎对了,昨天东方科技那个蒋阿姨来谈合作,带了她儿子,我看着还真挺不错,长相啊,气质啊,各方面都出挑得很,性格还特别好,你看要不然——”


    二楼,原本背倚着墙的黎墨生听到这里,唰地站直身,结果头顶一不小心撞上了壁灯。


    砰!


    楼下的唐东鸣吓了一跳,唰地警惕转头看向二楼,唐宁也是猝不及防,看了过去。


    二楼转角,黎墨生接住被他撞掉的灯,默然无语片刻,还是迈步走了出去,转头,遥望楼下,微笑:“伯父。”


    唐东鸣目瞪口呆,盯着他那身高腿长气质绝佳的帅气模样半天,愣是没想通这是怎么个情况,转头看向唐宁:?


    唐宁何尝不是满脑袋问号。


    刚才看黎墨生不见了,她还以为他是不打算现身,现在这又是哪一出?手里捧个灯又是在干什么?


    等等。


    她忽然想起刚才唐东鸣的话,那种话对她来说听过太多,早就已经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对黎墨生……


    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有点想笑。


    此时黎墨生已经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而唐东鸣见唐宁无视了他的眼神暗示,只得改成直球询问:“这位是……?”


    唐宁张了张嘴,最终放弃,对着黎墨生微笑挑眉:“要不你自己来?”


    黎墨生也不含糊,看向唐东鸣,得体微笑:“伯父您好,我是黎墨生,现在……暂住在这里。”


    没毛病。


    这个说法没毛病。


    唐宁确实说了让他搬过来,但听在唐东鸣耳中,信息量可就有点大了——


    小沈还没搬走,这又搬进来一个?


    他十分不确定地转向唐宁:“演员二号?”


    黎墨生:“……”


    唐宁差点笑呛到,一边忍笑一边解释:“不是,他是真的。”


    唐东鸣还有点懵,眨着眼努力消化,忽然,他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什么:“不是等等?”


    他看向黎墨生:“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黎墨生。”黎墨生耐心重复一遍。


    唐东鸣皱眉“嘶”了一声:“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我好像在哪听过?”


    没听过才有鬼了。


    唐宁好心提醒道:“黎氏跨国集团。”


    这几个字一出,唐东鸣终于反应了过来,表情从错愕变成难以置信,又从难以置信变成怀疑,缓缓盯向黎墨生:“你是那个……隐形掌权人?”


    黎墨生还没当面被这么形容过,甚至有点不确定是不是说自己:“应该……是?”


    “应该是?”唐东鸣狐疑。


    唐宁无奈一笑:“他是。”


    这下,唐东鸣对他的身份倒是再没什么疑惑了,又把他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一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看上去居然有点忧心忡忡。


    唐宁也不懂他为什么是这个表情,结果就见他冲自己使了两下眼色,示意她到旁边私聊。


    唐宁莫名,看了黎墨生一眼,跟着唐东鸣往旁边走去。


    几步到了沙发旁,唐东鸣低声道:“新闻里不是说他才刚回国?这才几天,你俩就……嗯?”


    听上去确实很草率。


    唐宁有点想笑,但还是解释:“我们其实早就认识。”


    唐东鸣狐疑:“网友?”


    唐宁终于还是被她爹的脑回路击败了,笑出了声:“不是,是真的认识,而且已经认识很多年了。”


    唐东鸣还是有点不信,但因着唐宁一贯的独立自主,他也不怀疑她的判断力,只最后确认道:“真的知根知底?”


    唐宁笃定一点头。


    见状,唐东鸣也总算放下了心:“行吧。”


    说罢,他和唐宁一同转回到岛台边,只见黎墨生似乎完全没介意他们把他丢下、不怎么礼貌的私聊行为,依然保持着客气有礼的微笑。


    唔,性格倒是还蛮大气。


    唐东鸣心想。


    “那什么,”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摆出一副成熟长辈的姿态,“你们小年轻的事我也不太懂,但既然处了就好好处,相互多包容,多理解,有什么事多沟通,多商量,多——”


    说到这里,有限的经验让他已然词穷,于是断崖式结尾:“——好吧?”


    唐宁又一次差点被逗笑,但碍于老父亲难得要强的面子,到底还是忍住了。


    黎墨生倒是没有嘲笑的意思,反而眼含认真点头道:“我记住了。”


    说罢,他又真诚道:“还要多谢伯父这些年对阿宁的照顾,辛苦了。”


    唐东鸣听着这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但转念一想,这话好像也可以理解为“感谢他养出了这么好的姑娘”,便也欣然接受,点了点头。


    要说的都说了,唐东鸣也不打算再多留,将保温桶重新装回袋子里,拎起来:“行了,那汤你——你们记得喝啊,我走了!”


    他拎着袋子,老大爷遛鸟似的往门口走去。


    唐宁和黎墨生于是跟上,准备送他出门。


    结果刚走到门口,唐东鸣手搭上门把,忽然又想起什么:“哎对了,那盒子你打开没?”


    唐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创世之笔的盒子:“没呢。”


    唐东鸣立刻来了精神:“来来来,拿来我看看!”


    他在这种事情上总是格外有劲,小时候听唐宁说钢笔坏了,他就坚信肯定是没找到对的修法,非得给它修好才行,哪怕最后炸了自己满脸墨水,他也乐在其中。


    唐宁也不懂他这莫名的劲头是从哪来的,既好笑又无奈,左右那盒子反正也打不开,便去茶几边拉开抽屉,把它拿了过来:“喏。”


    唐东鸣接过,顺手把袋子放在玄关柜子上,先是在原地徒手掰了掰,发现确实掰不开后,眼珠一转,往楼梯那边走去。


    唐宁和黎墨生对视一眼,黎墨生以眼神询问“他想干嘛”,唐宁耸肩表示“我也不知道”,二人只得茫然跟了上去。


    楼梯下方有个小储物间,里面堆放的都是些杂物,唐宁几乎从不打开,而唐东鸣却很清楚里面都有什么——当初这房子装修时,他处处亲力亲为,而这个储物间里就放着很多当时用过的硬核工具。


    是的,硬核。


    他打开储物间的门,进去一通翻找,然后拎出了一把电锯。


    唐宁、黎墨生:“……”


    眼看着他信心满满直奔客厅,把那电锯插上了电,唐宁赶紧上前阻止:“不是,爸——”


    唐东鸣抬眼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你爸我是专业的,不会弄坏里面的笔。”


    唐宁简直语塞了,转头看向黎墨生,暗示他快想想办法。不料黎墨生想了想后,居然迟疑地点了点头:“其实……试试也行。”


    唐宁:?


    她原本还觉得绝对不可行,结果被黎墨生这么一说,莫名怀疑是不是自己小题大做了,眨眨眼,重新看向了唐东鸣。


    唐东鸣蹲在茶几旁,一手将盒子按在茶几边沿,悬空一半,另一手利落地按下了电锯的开关。


    嗡——


    巨大噪音响起,唐宁莫名有点忐忑,就像在看什么危险的表演,和黎墨生一起紧盯着那启动的电锯。


    电锯的齿轮飞速转动着。


    随着它缓缓下落,两人的心也一点点提了起来。


    齿轮逐渐接近了茶几边沿的盒子。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即将触碰的刹那,忽然,那盒子跳了起来!


    是的,跳了起来。


    就像砧板上的鱼,啪嗒一扭挣脱了唐东鸣掌控,摔落在地上后,还继续啪嗒啪嗒翻滚了几下。


    唐东鸣:!!!


    唐宁、黎墨生:!!!


    下一瞬,黎墨生反应飞快地蹲身按住了地上的盒子,唐宁则赶紧冲过去把电线拔了,怕唐东鸣受惊之下伤到自己。


    电锯停转,噪音消失。


    客厅里静了下来,一时间针落可闻。


    唐宁和黎墨生紧急对视,脑中飞快地想着补救办法,而唐东鸣也从震惊中回过了神:“它、它刚才跳下去了?!”


    没时间细想了。


    唐宁果断道:“……应该是你没按稳,它掉地上了。”


    黎墨生立刻配合,将盒子翻滚两下:“然后它就这样在地上滚了两圈。”


    唐东明错愕,回想着自己方才短暂的记忆,总觉得不太对劲:“……是、是这样吗?”


    唐宁和黎墨生笃定点头。


    看着两人整齐划一的反应,唐东鸣不由得怀疑真是自己搞错了。


    消化了片刻,他终于勉强点点头,朝黎墨生勾勾手:“那给我吧,我继续。”


    黎墨生:“……”


    此时他哪里还敢把盒子给他,要不是他现在还紧紧握着,他都怕这盒子再来个旋转跳跃窜天表演。


    好在,唐宁及时赶来救场:“别试了爸,我刚才就想说,这盒子……还挺好看的,弄坏了有点可惜。”


    唐东鸣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看向那个光秃秃连个花纹都没有的简陋木盒,开始怀疑他到底是跟不上时代,还是跟不上他闺女的独特审美。


    唐宁再接再厉:“而且你看,它也算是跟我同岁,都二十多年了,留着当个纪念也不错,是吧?”


    这一句倒是比上一句靠谱多了,而且旧物情怀这种东西,无论任何年纪都不难理解。


    所以听到这一句,唐东鸣终于是松动了:“那就,不打开了?”


    唐宁点点头:“不开了,就留着吧。”


    唐东鸣于是也没再坚持,撇撇嘴,把电锯收起来重新放回了杂物间。


    出来又简单闲聊了几句后,他便去门口拎上袋子,摆摆手出了门。


    房门重新关上。


    唐宁和黎墨生长长松了口气,低头看向手里的盒子。


    “它现在还在动吗?”唐宁问。


    黎墨生摇摇头,把盒子递给她:“跳到地上之后就没动静了。”


    唐宁接过盒子,翻来覆去试了试,确实是安安静静毫无反应了。


    “当时那个情况,它突然动起来,应该就是不想被割开,”唐宁分析道,“所以我们之前猜得没错,它的确还是有意识的。”


    黎墨生认同,补充道:“只不过它的意识好像时有时无,不是一直在线。”


    唐宁点点头,想了想,道:“你说,之前我们不在家的时候,它会不会也动过,只是我们不知道?”


    黎墨生先前还真没想这个问题,不过此时意识到也为时不晚:“那下次我们出门的时候也把它带上吧,这样万一它再有动静,我们也能及时发现。”


    “好。”唐宁点头,正要再说什么,忽听黎墨生的手机响起了一声消息提示。


    黎墨生摸出手机,划开看了眼消息内容,不由失笑。


    “怎么?”唐宁好奇。


    黎墨生好笑地将屏幕转向她,展示出了信息里的航班号:“你爸刚走,我‘爸’来了。”


    第53章 机场 这是什么情况?


    黎元说要回来与他们会合, 于是就雷厉风行地安排好了手上的事,雷厉风行地定好了最近的航班。


    航班登机时间是下午,航程约13小时, 所以抵达时将会是凌晨。


    这期间, 唐宁和黎墨生去了趟隔壁, 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去接人,结果得到了羚酒的果断拒绝——


    “别别别,老大肯定不愿意跟我们挤,除非直接开两辆车去,我们还是乖乖在家‘恭候’他比较好。”


    黎墨生一想黎元那性格,确实没法反驳, 于是不再多议,凌晨出门时也没再叫他们, 只和唐宁两人驱车前往。


    凌晨三点, 钟灵机场。


    首都的机场从来不会冷清,哪怕是凌晨,也有源源不断的红眼航班, 承接着客来客往。


    航站楼,VIP通道出口。


    黎墨生缓缓将车停下,停在了出口外不远处的等候区。


    从这里能直接看到VIP出口通道内,只要黎元出来,他们第一时间就能发现。


    停好车,黎墨生看了一眼航班信息。


    “已经落地了,”他熄灭手机,“应该快出来了。”


    唐宁点点头,和他一起看向了通道口。


    通道口这会儿没什么人。


    里面灯光明亮,外面夜色斑驳, 上一波乘客应该已经离开,而下一波还没抵达,所以显得有些空荡。


    光这么盯着不免有点无聊。


    唐宁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手掌下、今天特意记得随身带上的创世之笔的盒子,稍稍走了下神,忽地想起一个问题:“对了,黎元的天赋是什么?”


    “他?”黎墨生道,“规律。”


    “规律?”唐宁有点茫然。


    黎墨生轻笑:“听上去很缥缈是不是?”


    唐宁点了点头,相比于黎墨生的财富、沈时易的蛊惑、羚酒的通感、云陆的修复,黎元这个天赋听上去的确有点难理解。


    “虽然缥缈,”黎墨生态度郑重了几分,“但他的天赋应该是我们所有人中最强大的。”


    “为什么?”唐宁好奇。


    黎墨生解释道:“简单来说,他天赋的效果是干涉规律运转,比如,常压下水的沸点是一百度,他可以把它改成九十九。”


    听到这里,唐宁其实还没有什么“强大”的实感,然而黎墨生的下一句,却让她结结实实愣住了:“但他一旦这样做了,全世界所有水的沸点,都会同时变成九十九。”


    唐宁缓缓张大眼,甚至觉得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如果说前半句在她看来就好像“他能把一粒米变成沙子”,那么后半句就是“全世界所有的米都会同时变成沙子”,光是想象一下都让人毛骨悚然。


    看着她的反应,黎墨生笑道:“很强大是不是?”


    这一回,唐宁点头点得真情实感。


    黎墨生道:“所以他的天赋只在最初创世的时候用过,而在世间成型、开始稳定运转后,他就再也没有动用过了。因为谁也不敢想象,他一旦动用天赋,会产生多大的蝴蝶效应。”


    的确如此。


    就像唐宁自行脑补的“米变沙”的结果,谁也不敢想象,如果黎元随便改变一条哪怕不起眼的规则,会影响多少生命的运转。


    想着想着,唐宁又冒出了另一个疑问:“那牧戚呢?他的天赋是什么?”


    自从牧戚出现后,好像还从来没有展现过自己的天赋,甚至提都没有提到过。


    听到这个问题,黎墨生迟疑了一下,这才有些复杂地道:“他的天赋原本是‘选择’,就是对于有明确答案的问题,可以在选项里选出正确的那一个。但是后来,他的天赋消失了,所以现在他没有天赋。”


    “天赋还会消失?”唐宁有些意外。


    黎墨生看上去也没那么确定,解释道:“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只是在两千多年前,他忽然来找我们——那时候我们已经几千年没联系过了——当时他说,他在青泽山下了一趟净池,也不知道碰了什么,出来以后天赋就没了,所以提醒我们不要随便下净池。”


    唐宁有些纳闷:“他为什么要下净池?”


    黎墨生有点好笑:“他说他就是好奇,净池里面有什么。”


    净池里面有什么……


    唐宁忽然念头一闪:“之前我们猜,那种石英就是净池里产出的,他会不会是碰到了那种石英?”


    黎墨生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知道,他说入水之后什么也看不见,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碰到了什么。而且之前云陆被白色粉末攻击过,应该也算接触过那种石英了吧?那他的天赋怎么没事?”


    这倒也是。


    唐宁眨了眨眼,一时也想不通。


    就在这时,她手下的盒子忽然动了一下。


    那一下太过轻微,唐宁甚至怀疑是错觉,但还是瞬间低头看了过去。


    “怎么了?”黎墨生道,“它又动了?”


    话音刚落,盒子再次跳动了两下,这两下跳得明显,两人都确切看在了眼中。


    然而这两下跳完,盒子又没了动静。


    黎墨生试探着伸手戳了戳,它也再无反应。


    唐宁有些哭笑不得,转头:“你觉不觉得它这个状态,特别像科幻片里的恐龙蛋——快要破壳的那种?”


    跳来扭去,蓄势待发,好像一不小心就要出来了。


    被她这么一形容,黎墨生也有了画面感,忽然觉得有点可爱,忍不住又戳了两下:“昨天跟你爸那出也像,它还不准别人帮它破壳。”


    这么一想还真是,唐宁不由笑了起来。


    此时,唐宁的注意已经完全被这盒子吸引,而黎墨生虽然说着话,视线却时不时瞟一眼通道口,以免错过黎元。


    而就在他说完话,视线又一次瞟向窗外时,忽然疑惑地“嗯?”了一声。


    唐宁回过神,以为是黎元出来了,当即转头去看,结果这一看,她也愣了一下——


    通道口外十几米处,有个穿着高领毛衣、戴着口罩和帽子的年轻人正在往通道口走。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人身上散发着灵光,显然是个灵体!


    “那是……黎元?”


    唐宁刚迟疑问完,自己就先发现了不对,因为那人并不是从通道出来,而是在往通道走,而且看光年纪也对不上,除非黎元回国还临时换了副年轻的人身。


    “不是,”黎墨生笃定道,眉头蹙了起来,“下去看看。”


    他推开车门下了车,唐宁也从副驾驶下车,和他一起往那边走去。


    机场人多眼杂,他们没法直接瞬移,只能加快速度,快步往那人的方向接近。


    就在他们接近的过程中,那人已经走到了通道口外,推开了双扇的玻璃门。


    通道里灯光很亮,那人踏入后,原本在夜色里还有点模糊的轮廓变得清晰了起来。


    而就在那轮廓清晰起来的一霎,唐宁莫名觉得……那背影好像有点熟悉?


    她在脑中极快地过了一遍,却又没能对应上任何一个灵体,只得困惑地加快脚步,继续往那边追去。


    距离门口还有十来米时,两人隔着玻璃门,看见闸口内陆续走出了几名乘客,其中一人西装外搭风衣,脖子上挂着条围巾,正是黎元。


    他单手拎着公文包,另一手摆弄着手机,似乎听见有人叫他,抬起头,就见那年轻人欢快地迎上去,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黎元笑了起来,虽没有热情回抱,但也用握着手机的那只胳膊拍了拍他后背作为回应,看上去十分熟络。


    此刻,唐宁和黎墨生已经抵达门外,看着两人那番互动,心中困惑达到了顶点,齐齐推开了玻璃门。


    面朝这边的黎元看了过来。


    与此同时,那年轻人抬手抚下了帽子,露出了脑后银色卷曲的马尾,紧接着摘下口罩,回头看来,露出了一张精致无比的面容。


    唐宁震惊原地:“——阿多尼斯?”


    “嘿,宝贝儿~”阿多尼斯朝她一笑,一如既往明媚灿烂。


    黎墨生听着这声称呼,眯了眯眼,继而看向黎元:“这是什么情况?”


    唐宁倒是已经不需要太多解释了,就在这短短一瞬间,她已经把真相猜了个十之七八:


    阿多尼斯是灵体,且当初出现在她身边很可能和黎元有关,而她之所以一直没发现,是因为拿回本源记忆之前,她根本看不见灵光,而拿回本源记忆后,她又没再见过阿多尼斯。


    不过,她唯一想不通的是,怎么黎墨生也好像对此一无所知?


    黎元倒是十分淡定,此时已经和阿多尼斯一起走了过来,站定,先是朝唐宁颔首一笑,而后看向黎墨生:“如你所见,这位是你的,同类。”


    阿多尼斯热情地朝他弯弯手:“嗨~”


    黎墨生无语:“……我看得出来。我是问,他是哪一位。”


    这话一出,唐宁迷惑了。


    她原本想着,既然阿多尼斯不是四、六、七、九、十一中的一个,那就一定是剩下五个她不认识的灵体之一,可听黎墨生这意思,连他也不认识?


    黎元瞥了一眼周围人来人往,不置可否地挑起眉:“你确定要在这里长谈?”


    唐宁见状,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胳膊肘撞了撞黎墨生:“先回车上吧。”


    黎墨生没再多言,扫了两人一眼,和唐宁一起率先转身,推开了玻璃门。


    *


    三分钟后。


    依然停在等候区的车里。


    黎元和阿多尼斯并排坐在后座,接受着前座二人的视线洗礼。


    黎墨生本着“不说清楚就不走”的原则,连车钥匙都拔了,就那么抱臂等着黎元。


    唐宁也有样学样,洗耳恭听。


    黎元倒也不含糊,到了车上,就不再有任何顾忌,朝阿多尼斯摊手,言简意赅:“他,灵体,我分化的。所以如果你们要论资排辈,可以叫他十三。”


    “No,”阿多尼斯果断拒绝,然后微笑看向前排,“我还是比较喜欢阿多尼斯这个名字。”


    唐宁和黎墨生大为惊讶。


    但两人惊讶的点其实并不一样。


    唐宁没想到的是,阿多尼斯不是另外五个灵体之一,而是闻所未闻的第十三个。


    而黎墨生倒是看出了他不是原有的灵体,只是没想到分化他的人居然是黎元自己。


    愣了好半晌,黎墨生还是有些不可思议:“你,分化了他,连我都不知道?”


    他会这么难以相信真的不奇怪,因为他和黎元从近千年前开始,就常以“亲戚”的名义同在一处,后来有了黎氏集团,他们更是长期绑定成了“兄弟”或“父子”,数百年来都是如此。


    他实在想不通,这种情况下,黎元分化出另一个灵体这种事,他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不奇怪,”黎元悠然道,“我分化他,是在二百一十五年前。”


    听到这个确切的数字,阿多尼斯有些意外地转头看了黎元一眼,似乎连他自己都忘了具体是多少年,没想到黎元记得这么清楚。


    黎墨生则是就着这个时间,推算了片刻,恍然:“我入画养灵的时候?”


    “嗯哼。”黎元应道。


    “那我出来后怎么也没见过他?”黎墨生依然不解。


    听到这个问题,黎元似乎也有点好笑,笑中还透着几丝无奈:“因为分化后没过几天,他就走了。”


    唐宁、黎墨生:“……?”


    阿多尼斯“真诚”微笑,眨眨眼:“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黎墨生品着这话里意思,匪夷所思:“然后就走了二百多年?”


    “没错。”黎元颔首,“直到前几年,他满世界玩够了,回来找我,我才又一次见到他,而那时,你又已经入画养灵了,所以——”


    他摊开手,表示就是这么阴差阳错加阴差阳错,导致他们就是无缘见面。


    至此,黎墨生的疑惑算是解答了,但唐宁的还没有。


    她道:“那他为什么会来我这里?”


    说罢,她看向阿多尼斯,只见阿多尼斯对她轻快地眨眨眼,仿佛颇有深意。


    但这深意她没太能懂,只得再度看向黎元。


    “这个嘛,”黎元道,“就比较巧合了。”


    “当时你有幅画名扬海外,我发现那幅画和老四收藏的画册里的一幅有点像,再加上你的名字里也有个‘宁’字,我就对你的身份产生了一点猜想。”


    恰好那时,阿多尼斯就在身边,黎元便与他商量,请他去确认一下唐宁的身份。


    阿多尼斯原本并不乐意,但他的天性除了自由之外,更强烈的一点是“爱美”——他热爱一切美好的事物。


    于是当他看完了唐宁的照片和她笔下的那些画作后,当即挑眉一声“wow~”,然后态度就从“想都别想”变成了“乐意效劳”。


    临走前,他甚至还留下了一句话:“不用猜了,绝对就是她。她这样的长相和天赋,如果不是灵体,我倒立洗牌。”


    就这样,他来到了钟灵。


    而他最终也没有倒立洗牌,因为唐宁的确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但因为那时候黎墨生还在画里养灵,黎元并没有替他做什么决定,也让阿多尼斯暂时不要打扰唐宁。


    然而,阿多尼斯却并没有听从,而是遵循自己对唐宁的喜爱和欣赏,凭借他们高度统一的审美,成为了唐宁的助理,留在了她身边,也算是一种暗中保护。


    “就是这样了。”黎元总结道。


    唐宁听完全过程,总算是补上了她没猜全的部分,而后稍稍推算了一下时间:“你说的那幅画,是《龟裂》?”


    “没错。”黎元确认道。


    唐宁点了点头。


    那幅画里的场景是她做梦梦见的,画的是干涸开裂的土地上,一个瘦小的孩子从裂缝里抠虫吃。


    后来看见画册里几乎相同的一幅画,她才知道那不单单是个梦,而那片龟裂的土地,就是她曾经第一次画出河渠、引碧落江水去灌溉的地方。


    只不过,当时她梦见的是个古代孩子,而她在《龟裂》那幅画里将孩子的着装和发型改成了现代,使整幅画更有现实意义了一些,展出之后确实反响很大。


    也就是在那幅画展出后不久,她公开招聘助理,而阿多尼斯也就是在那时出现的。


    这么一捋,时间线就完全对上了。


    黎元看着唐宁了然的模样,转向黎墨生:“现在可以走了么?”


    黎墨生看向唐宁:“你的问题问完了?”


    唐宁想了想,虽然还有些细节没完全明白,但都是些小事,没必要急于一时:“走吧。”


    黎墨生于是鸣金收兵,回身摸出钥匙启动,踩下油门,一打方向盘,往等候区外开去。


    *


    与此同时,等候区角落,某辆车里。


    刚刚跟黎元乘坐同一班飞机回来的陈子坐在驾驶座上,眼看前面那辆车即将开走,一边直起身发动,一边对中控台道:“他们动了。”


    中控台连接着语音通话,通话对面的陈岩懒散打了个哈欠:“嗯,你回老宅吧。”


    陈子原本都已经踩油门,听到这话愣了愣:“不跟了?”


    “不跟了,”陈岩似乎已经很困,说话都没精打采,“那边有阿寅他们盯着。”


    陈子松懈下来,点点头,然后意识到对面看不见,连忙应道:“知道了。”


    说罢,他的视线扫到副驾驶,看见上面的包装袋,想起道:“哦,你上次说喜欢的那款衣服,我给你买回来了。”


    陈岩闻言,困顿的脑子转了半天,才想起是哪一款,顿时无语:“……大哥,我说喜欢的时候那还是最新款,都过这么久了,你买回来还有什么用?”


    陈子哑然,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


    陈岩的态度就仿佛在嫌弃一个讨好不成反而弄巧成拙的下属:“行了,我要睡了,你回老宅吧。”


    正要挂断,他忽又提醒道:“哦对,回去找一下阿酉,她有事让你办。”


    陈子其实想问什么事,但怕问多了又让他不耐烦,只得按下:“……哦,好。”


    电话挂断。


    陈子呆坐了一会儿,看了眼旁边的包装袋,默默叹了口气,旋即直起身发动车子,调头离开了等候区。


    第54章 占卜 能知道未来发生的事?


    京郊公路上。


    行驶的轿车里。


    唐宁四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不再有先前的严谨,更像是老友重逢的好奇打听。


    聊完一段,沉默的间隙, 后座的阿多尼斯像是忽然想起什么, 手肘碰了碰黎元胳膊:“你记不记得, 还欠我一样东西?”


    黎元转头,疑惑挑眉。


    阿多尼斯得意一笑:“当时你让我帮你走一趟,可是说了有奖励的,现在任务完成了?”


    他伸出手:“奖励。”


    黎元缓慢眨了下眼,手伸进口袋,摸出张卡片, 放进了阿多尼斯手心。


    阿多尼斯低头一看,是一张全球顶级不限额黑金卡, 顿时嫌弃皱眉:“就这?”


    他双指夹起卡片, 像扔飞镖似的将它扔回黎元衣襟:“庸俗。”


    说罢,他抱臂转头看向窗外,对这种敷衍的行径嗤之以鼻。


    黎元轻轻一哂, 也没管落回衣襟的卡片,拿过随身的公文包,拉开拉链。


    拉链的声响吸引了阿多尼斯的注意,他忍不住偷偷转回眼珠,瞥过去。


    黎元探手进包里,不紧不慢拿出了一个金色的扁平圆盘。


    随着那圆盘和圆盘里镶嵌的金石符文慢慢露出全貌,阿多尼斯的目光一点点亮起,脑袋也一点点转了回来,直到最后,他已经彻底盯住金盘, 再也挪不开目光。


    黎元随意将金盘递给他:“古图塔第十八王朝法老陪葬品——”


    “金石符文占卜盘!”阿多尼斯惊喜地接过金盘,爱不释手。


    几秒后,他扭头看向黎元,目光灼灼,失忆般郑重改口:“我就知道,这世界上除了我和阿宁,只有你最有品味。”


    黎元儒雅颔首,坦然受之。


    唐宁无辜被cue,抬眼看向后视镜,然后转头和黎墨生对视一眼,两脸一言难尽。


    *


    凌晨五点,四人回到了别墅。


    五点二十,黎元和阿多尼斯坐在沙发一边,羚酒抱着阿环,和云陆、牧戚坐在对面另一边,无声对视。


    唐宁和黎墨生则在侧方,唐宁坐在单人沙发里,黎墨生坐在扶手上,黑金趴在二人脚边,旁观这场对视。


    从阿多尼斯进门开始,羚酒和云陆就已经先后经历了从“???”到“!!!”再到“……”的过程,几乎把唐宁和黎墨生已经走过的路又原封不动走了一遭。


    而牧戚倒还算淡定,或者说,他可能根本也不在乎,就那么无所谓地接受了“黎元分化出第十三个灵体”这件事。


    此时,沙发上。


    阿多尼斯坦然接受着对面探寻的目光,甚至还挂着期待被探索的笑。


    羚酒一手圈着阿环,一手托着下巴,手指轻敲着脸颊,一副琢磨的模样:“我只有一个问题。”


    阿多尼斯对女士向来彬彬有礼,更何况是美丽如精灵的女士:“请问。”


    “你为什么长得和我们不一样?”羚酒灵魂发问。


    先前她已经确认过了,阿多尼斯这副人身不是画的,而是附在极净之水上自然生长的,那也就是说,他这副与他们迥然不同的、极具异域风情的模样居然是灵体天生的模样。


    “好问题。”


    阿多尼斯给予了肯定,毕竟说到美貌,向来是他的主场:“这个问题我以前也想过,最后得出得结论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考虑到我的降世地点,我长成这样,好像也不奇怪?”


    羚酒兀自思考片刻,点头:“有道理。”


    说罢,她转头看向云陆,嘀咕:“以后如果我们分化灵体,也得挑个风水宝地。”


    云陆:“……”


    虽然不理解,但是她说得都对:“好。”


    羚酒这话显然是给了阿多尼斯的美貌高度认可,他相当受用,甚至还给了黎元一个愉悦的挑眉。


    眼看着话题逐渐偏向奇怪的方向,唐宁终于决定稍稍加点干涉,谁知她刚要出声,牧戚居然先她一步开了口:“你的天赋是什么?”


    唐宁有些意外,因为这个问题也正是她想问的,而牧戚之前一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她还以为他根本就不关心。


    阿多尼斯听见这个问题,状态蓦地一变,仿佛孔雀找到了开屏的机会,从自己的帽子里捧出了黎元送他的那个黄金占卜盘,炫耀般对着众人展示了一圈:“喏。”


    那黄金盘里镶嵌着数十颗雕刻着不同符文的金石,乍看上去就像小孩子玩的钓鱼玩具。


    羚酒几人的目光随着他的展示转动,压根没看出这盘子是什么东西:“什么意思?”


    唐宁先前就已经有了猜想,因为阿多尼斯曾经不止一次成功占卜出事情的走向,而眼下又看他以占卜盘来回答关于天赋的问题,合理猜测道:“你的天赋是推算……预知?”


    啪!


    阿多尼斯愉快地打了个响指:“果然还是你最聪明。”


    唐宁并没有被夸到,毕竟她得到的线索远远多于其他人,能猜到也是情理之中。


    而其余几人听见“预知”这个词,都不免有些惊喜和好奇。


    “怎么预知?”羚酒好奇道,“直接能知道未来发生的事?”


    “能具体到什么程度?”云陆补充提问,“有时限么?”


    牧戚倒是没有再追加问题,但眼中也是明显的好奇和探寻。


    眼看几人好奇心爆棚,一直未出声的黎元忍不住纠正道:“说是‘预知’并不准确,他的天赋,准确来说应该是‘探寻真相’。”


    “探寻真相?”羚酒化身复读机。


    阿多尼斯原本正享受着众人惊艳的目光,被黎元这么一戳破,顿时眯眼看了过去。


    但因为黎元说得确实没错,所以他也无法反驳,只得赶紧自己出声解释,以免黎元再次代劳:“好吧,是这样没错,但是我探寻的真相可以是过去、现在,也可以是未来,所以说我能预知,完全没有问题。”


    说罢,他挑衅似的看了眼黎元,得到了黎元不置可否地一笑。


    几人听得云里雾里,包括唐宁都从刚才的清晰变得有点迷糊了,黎墨生直接问道:“所以具体是怎么操作?”


    “很简单,”阿多尼斯介绍道,“我可以利用一些媒介,找出问题的答案,这个答案一定是正确的,但不会太详细。”


    他举例道:“比如你想知道中奖号码,不好意思做不到,但如果你想知道买某个号码会不会中奖,就会得到一个类似于‘徒劳无功’或是‘一本万利’的答案。所以如果有足够的耐心,把所有号码都试一次,理论上就百分之百可以中奖了。”


    说罢,他又话锋一转:“当然,我的天赋不会用来干这么无聊的事。”


    他朝黎墨生摊手,微笑:“毕竟有位财神在这里,我们缺什么都不会缺钱。”


    黎墨生不介意被cue,抬抬眉,言归正传:“你说的媒介是指?”


    “卡牌,符文,签筒,”阿多尼斯托起手里的黄金盘,“或者这种占卜盘,都可以。硬性要求是,需要自带具体的含义或喻义,且背后有完整的释义体系,可以进行引申解读。”


    说完,他还特意举例解释了一下哪些东西不可以作为媒介。


    比如普通扑克牌,虽然设计融合了历法、季节、日月、昼夜等元素,但牌面除了数字就是花色,没有更深层次的释义途径,也就很难解读出太多有用信息,所以一般不会用来作为测算媒介。


    人们对于神秘学范畴的东西总是容易生出好奇心,灵体也是一样,哪怕他们自己的存在都充满神秘色彩,可听阿多尼斯说这些,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能演示一下么?”羚酒不由期待。


    “当然可以,”阿多尼斯欣然道,“但你们的问题最好有点意义,因为我的天赋每天只能发动一次。”


    听他这么说,羚酒和云陆他们都转着眼珠想了想,似乎想找出个“最有意义”的问题。


    唐宁心中已经有了一个问题,但她没想到,这回居然又一次被牧戚抢了先——


    “你能算出那帮人的主谋是谁么?”他道。


    “那帮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唐宁有点意外,没想到他今天问出的两个问题居然都很靠谱。


    然而,阿多尼斯闻言,却是露出了“你怎么听不懂话”的表情:“我说了,答案一定是对的,但不会很详细。你这种问题,得出的结果很可能是一个类似‘睿智女性’或者‘高大男性’这样的答案,你觉得对于寻找主谋有意义么?”


    倒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意义,毕竟稍微测出些特点也能排除和筛选,但确实,如果这样的答案一天只能得出一个,那还不知要拼凑多久才能有个大概的方向。


    这回牧戚倒是没发挥他的杠精属性,问题被驳回,他也就耸耸肩放弃了,又恢复了一贯无所谓的模样。


    “阿多尼斯。”唐宁唤道。


    “怎么了宝贝儿?”阿多尼斯热情回望。


    黎墨生都快对这称呼免疫了,轻飘飘瞥去一眼,阿多尼斯像是接收到了什么信号般,夸张地用中指敲了敲嘴唇,表示下次一定注意。


    “如果换成‘目的’呢?”唐宁问道,“不算他们的身份,算他们的目的,可行吗?”


    这是她经过深思熟虑想出的问题。


    从刚才阿多尼斯介绍完他的天赋,唐宁就得出了“概括性”这个特点——他能测算出的答案都是具有概括性的,就好像在对一件事做阅读理解,读完全貌后,给出一个简短的概括性定义。


    所以想来想去,与那帮人有关的问题里,只有他们的目的是最有可能被概括的。


    阿多尼斯目光一亮,伸手一指:“这个问题够标准,完全可行。”


    “那你要用什么测?”羚酒道,“需要去给你找副卡牌吗?”


    “不用,”阿多尼斯捧起黄金占卜盘,“这不是有现成的吗?”


    他将占卜盘郑重放上茶几,自己跪坐在了地毯上,双手一伸,揉揉手:“这么有底蕴的媒介可不常见,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羚酒也配合地跪到了茶几边,手中的阿环跳上桌面,几下蹦到占卜盘边,歪头好奇围观。


    唐宁也倾身围了上去,黑金有样学样,前爪搭上茶几边沿,一双金瞳目不转睛看向金盘。


    其他几人倒也想凑上前,但掸眼一看,茶几边已经没了位置,只得俯身凑近,溜缝围观。


    观众全部到位。


    阿多尼斯也开始了他的表演。


    只见他先是双手悬空在占卜盘上,闭上眼,似乎在心里默念了什么,然后垂下手,从圆盘中心拎出了一根能伸缩的细长金棍。


    金棍被拎起后,牵连起了金盘上放射状的其他金棍和其下的金线,盘中刻着符文的那些金石就像一串风铃,被金线挂了起来。


    阿多尼斯双指捏住那根金棍,开始缓慢地揉捏旋转,周围金棍和金线便也带着金石旋转起来,仿佛游乐园里的旋转飞椅。


    随着阿多尼斯的手速越来越快,那些金石也转得越来越快,几乎快出了残影。


    几人目不转睛地盯着。


    忽然——


    咻!


    一颗金石飞溅了出去!


    那金石险些砸中黑金脑袋,它“嗷呜!”一嗓子闪到一边,好险躲过一劫。


    几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紧接着——


    咻!咻!咻!


    三颗金石同时飞出,朝着不同方向飙去!


    好在周围都是灵体,嗖嗖几下,眨眼间闪到了客厅不同角落,都是一脸余悸未消。


    咔哒哒。


    咔哒。


    骨碌碌。


    啪。


    四颗金石先后落地,骨碌碌滚到几人脚边。


    “干什么这是?!”牧戚仿佛见了鬼。


    “它是坏了吗?”羚酒抱着顺手救出的阿环躲在电视柜旁,“零件都飞出来了?”


    唐宁、黎墨生和云陆看着滚到各自脚下的金石,也朝阿多尼斯投去了充满问号的目光。


    整个客厅里唯一没动的就是黎元,稳如泰山地坐在那儿,仿佛算准了金石会避开他:“回来吧,结束了。”


    阿多尼斯松开金棍,“旋转飞椅”也跟着停了下来,他十分坦然地抬起头,合掌,微笑:“没错,顺便把那几颗金石捡回来,它们就是我们的占卜结果。”


    众人:“……”


    好小众的占卜方式。


    虽然无语,他们还是把那四颗金石给捡了起来,重新围聚到茶几边。


    占卜盘里的每一颗金石都刻着不同符文,那些符文看上去就像是不健全的笔画,而他们捡回来的四颗也是如此,根本看不懂什么意思。


    阿多尼斯朝他们摊开手,几人便将金石放在他手心。


    他收回手,低头看了看,捻起一颗,放在桌面:“这颗,代表的是数字三。”


    几人看那金石上的符文,像是个“卝”。


    阿多尼斯捻起第二颗:“这颗,代表的是秘密,隐秘。”


    那颗上的符文像是个倒过来的“又”。


    第三颗,上面的符文大概是“∞”。


    阿多尼斯将它放在桌面:“这颗代表的是周期、轮回、更迭。”


    最后一颗,上面刻的像是个弧形的“山”。


    阿多尼斯捏着它看了看:“这颗……代表的是拉之子,也就是继承人,也可以引申为子嗣。”


    说着,他将那颗也放下。


    四颗金石符文一字排开——


    数字三,秘密,周期,继承人。


    几人目光从其上扫过,大多不明所以。


    羚酒疑惑道:“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几人里稍微还算略懂的只有唐宁了,因为她曾经看过阿多尼斯用其他符文占卜,推测道:“是要把这些和图塔古国的文化对应?”


    她记得当初阿多尼斯用的是另一个文化体系的符文,操作也没这么复杂,只是从符文中抽出几个,进行一定的组合,再对应着该体系中的神话故事、寓言或者传说进行释义。


    而如今这个黄金占卜盘来自图塔古国,那么想必要对应的文化体系应该就是古图塔了。


    “没错。”阿多尼斯应着,目光一直落在那些符文上,似是在认真思索,试图找出最合理的对应方式。


    半晌后,他伸出手,将几颗金石的位置调换了一下,变成了——


    数字三,继承人,秘密。


    “三个……继承人……的秘密?”他看着那三颗金石,口中不确定地喃喃,手里则拿着第四颗,似乎有些举棋不定。


    这时,一直沉默旁观的黎元忽然俯身向前,拿过他手里那颗代表“周期”的金石,放在了“数字三”和“继承人”之间。


    阿多尼斯低头一看,符文顺序变成了——


    数字三,周期,继承人,秘密。


    看着这个排列组合,阿多尼斯脑中仿佛有什么线被串联了起来:“第三周期继承人……”


    他忽地灵光一闪,转头惊喜看向黎元:“第三王朝法老的秘密!”


    黎元抬了抬眉,示意他也是这么想的。


    这话一出,在场几人目光都变了变,因为哪怕他们不知道这句话整体的含义,却也多多少少听过“第三王朝法老”这个名词。


    “是号称古图塔最伟大的那个法老?”黎墨生回忆道,“叫什么……阿特?”


    “阿特图斯,”唐宁道,却又不是很理解,“他的秘密是指什么?”


    阿多尼斯见众人都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顿时有种上帝视角的优越感,兴致勃勃又神秘兮兮地分享道:“他最大的秘密就是——他不是王室血脉。”


    众人:“……?”


    唐宁怀疑:“野史?”


    阿多尼斯摇摇手指,一脸高深莫测:“据我所知,这件事是真的,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不在正史的记载当中。”


    说罢,他不紧不慢地将这段不为人知的历史简述了一遍——


    阿特图斯,号称古图塔最伟大的法老,有着十分传奇的一生。


    他年幼时,曾因前朝动乱遗落在外,直到数年后才被王室寻回,成为继承人。


    在位期间,他对外东征西讨、扩张领地,对内完善文字、颁布法典,不仅让古图塔的版图达到了史上最大,还将国内各个领域的发展都推到了史无前例的辉煌高峰。


    可以说,在当时的古图塔臣民心中,他就是他们的神,他们的光,他们至高的荣耀。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万众归心、神祗般的存在,却在临终前将一个秘密昭告天下——


    他说,他其实并不是王室血脉,真正的王室血脉,早在幼年流落在外时就被他杀了。


    他甚至还指引祭司,找到了他当年埋尸的地点,挖出了那位王室血脉的骸骨,说希望让这具骸骨代替他入葬、回归王陵。


    听到这里,羚酒有点匪夷所思:“他都已经昭告天下了,为什么还没有任何记载?”


    阿多尼斯意味深长地挑挑眉:“因为——所有人都不愿意相信这件事。”


    当时的古图塔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这件事,不仅自己不信,还不允许其他人相信。


    有些别国旅人企图把消息带出去,就会遭到围殴或杀害,本国内但凡有人提及,会被处以极刑,相关文字也会被涂抹、焚毁,连一片莎草纸都没能留下。


    最终,阿特图斯的遗体还是葬入了王陵,而那位真正王室血脉的骸骨被弃之荒野,无人问津。


    于是,阿特图斯的秘密就像是掉进蚁群的糖块,被分食、被消化,每只蚂蚁都知道真相,但却每只蚂蚁都在隐瞒真相,任凭它逐渐消弭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听完整个故事,几人心中都不禁有些感慨,世界之大果然无奇不有。


    唐宁想了想,好奇地看向阿多尼斯:“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阿多尼斯闻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头看向了黎元。


    黎元会意,朝唐宁摊手:“因为阿特图斯昭告天下的时候,我就在古图塔。”


    众人:“……”这么硬核?


    阿多尼斯补充道:“后来我路过图塔地界,觉得他们的古占卜术很有意思,就住下研究了一段时间。期间偶然听到这个传闻,找了很多资料也难辨真假,没想到,有次和他通话恰好聊到,居然就这么得到证实了。”


    如此,这个故事的真假就不必存疑了。


    黎墨生想了想他们占卜的初衷,道:“所以那帮人的目的,就和这个故事有关?”


    唐宁同样没有忘记他们占卜的原因,目光落回那四个符文上,分析道:“故事的后半段应该不用管,因为占卜的结果是‘第三王朝法老的秘密’,也就是阿特图斯的秘密,那么指向的应该就是‘他不是王室血脉’这件事。”


    “没错,”黎元沉吟片刻,又严谨补充道,“更完整的说法应该是——他不是王室血脉,并且杀了王室血脉。”


    众人认同地点点头,似乎有某种寓意已经呼之欲出。


    阿多尼斯道:“其实这种事在每个国家都不少见,如果放在夏国,有个典故就可以概括——狸猫换太子。”


    唐宁眸光微动,道:“或者还有个更简洁的概括。”


    众人转头看向她,眼含期待。


    唐宁缓缓吐出四个字:


    “——鸠占鹊巢。”


    第55章 文件 下一秒,她也陷入了沉默。……


    清晨, 云栖古村落。


    古色古香的一家小面馆里.


    陈酉坐在一张方桌边,同桌另一人是被她叫出来的孙婆婆。


    明明是同桌而坐,两人的视线却半点没有交汇, 陈酉闲闲抱臂, 刷着手机, 孙婆婆则拘谨地坐着,低着头,双手在桌下不安地摩挲。


    堂后,一名中年大叔掀开帘子,端出一碗热腾腾的面,走到桌边, 搁在了孙婆婆面前,抬眉看向陈酉:“阿酉真不吃点?”


    陈酉淡淡一笑, 偏了偏头, 示意他不用管、忙自己的去。


    大叔便也不再多劝,点点头,转身往后厨走去。


    “吃吧, ”陈酉冲那碗面抬抬下巴,“还有什么想吃的么?”


    孙婆婆缓缓摇头,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地拿起筷子,低头吃起了面来。


    陈酉看着她一口一口慢慢吃的模样,盯了一会儿后,收回目光,打开手机信息栏,利落地敲下几个字。


    点击,发送。


    *


    另一边,村落边缘。


    昨夜从机场开回的那辆车边, 陈子斜斜靠在车门上,正在沉默地抽着烟。


    他看着远处大片金灿灿的稻田,徐徐吐出一口烟雾,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明明年纪轻轻,他的神色却透着点沧桑和疲惫,仿佛一个被职场磋磨已久的社畜。


    这时,他兜里的手机忽地震了一下。


    陈子掏出手机一看,立刻站直了身子,扔掉烟头,随便捻灭,转身往巷口里走去。


    *


    巷子里,育婴堂。


    百年银杏簌簌落下黄叶。


    陈子推门而入,在几方院子里寻觅一圈,终于在偏院找到了那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正蹲在水井边,面前是个水盆,大点的那个正在给小的洗脸。


    陈子走了过去:“阿丙,阿丁?”


    俩孩子原本因为水声没听见脚步,此时闻声才回头看去。


    三岁的阿丁还挂着满脸水珠,睫毛也湿漉漉的,好奇地眨眨眼,六岁的阿丙看见是个陌生人,神色有些疑惑。


    陈子垂眼看着他们,按陈酉给的剧本道:“跟我走,孙婆婆让我带你们去剪个头发。”


    阿丁像是有点开心,看向阿丙,奶声奶气:“出去玩啦。”


    阿丙却并没有什么开心的表现,反倒像是有些警惕:“婆婆她……”


    “快点。”陈子打断了他,表面上像是不耐烦,实际上却是因为,即便面对的只是两个孩子,他也怕再被问下去会穿帮,心中既不安又焦躁。


    阿丙只得住嘴,不甘地眨眨眼,拧干手里的毛巾,帮阿丁把脸擦干,牵着他站了起来。


    陈子默默松了口气,领着两人出门,一路行到村落边缘的车边,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上车。”他指示道。


    阿丁还是第一次坐车,眼前一亮,把手从阿丙手里拧出来,欢快地手脚并用着爬了进去。


    阿丙阻止不及,只得作罢,自己却是踟蹰地抬头看向陈子:“村子里就有剪发的……”


    又来了。


    陈子心中焦躁愈发明显,皱起眉,挪开视线不跟他对视:“出去剪,快点上去。”


    阿丙无法,只得垂下头,不情愿地上了车。


    车门“砰!”地关上,陈子再不耽搁,赶紧走到驾驶座边,拉开车门上了车,一脚油门把车开离了原地。


    他驶向的方向并非市区,也不是其他地界,而就是村落西边、大片稻田对面的云栖山。


    没过多久,车子就已经开上了盘山路。


    阿丁第一次坐车,感觉新奇得很,一直趴在窗边,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往外看。


    等上了山路,他那边变成了山壁,便又爬过来挤到阿丙腿上,继续往外看。


    陈子手握方向盘,看似在专注开车,心里却是十分不平静,想到他等会要做的事,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都不由紧了紧。


    下意识地,他往后视镜看去,正巧撞上了阿丙的视线。


    或许是因为心虚,他总觉得那孩子的目光像是知道了什么,连忙挪开视线,佯装无事地继续开车。


    阿丙的确有所察觉。


    从这个人出现开始,他就非常不安,得知要坐车后,心中不安加倍,直到车子开上山路,那种不安终于达到了顶点。


    他犹记得这几年,婆婆时常打着手语提醒他:你和阿丁就在屋子里玩,尽量别去院子里,遇到人要避开。如果有人要带你们出去,不要直接反抗,但能逃走一定要逃走,再躲起来。


    他曾问过婆婆为什么,但婆婆用来解释的那些手语,他不太看得懂,只知道大约是很危险的事。


    眼下,婆婆提醒的情况终于发生了。


    可此时的他们坐在车上,要怎么逃?


    阿丙的视线从左环顾到右。


    右边是山壁,跳下去虽不会撞到,但就凭他带着阿丁的速度,落地就会被抓到。


    左边是山路外侧,虽然不是悬崖峭壁,但坡度也很陡,现在这个高度……


    阿丙紧张得心砰砰狂跳,偷眼看向后视镜,见那人仿佛还在专注开车,他收回视线,浑身都因为紧张有些颤抖。


    时间被无限拉长。


    他也不知道自己犹豫了究竟多久。


    最终,他还是咬了咬牙、心一横,一手将腿上的阿丁抱紧,另一手“啪嗒”拉开车门,纵身跳下了陡坡!


    刺啦——!


    陈子猝不及防一脚刹车,方向猛打向右,险些一头撞上山壁,好险才堪堪停在山壁前!


    他惊瞪双眼,喘息着看向侧后方,几乎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赶紧解开安全带匆匆下车,大步赶到陡坡边。


    陡坡边杂草丛生,伸头往下看,几乎与悬崖无异,而此时早已看不见那两个孩子的踪影。


    陈子惊魂未定地看着崖下,脑中一片空白。


    *


    另一边,唐宁家。


    餐厅长桌边,唐宁和黎墨生一个拿着纸笔,一个捧着平板,都在凝眉整理着什么,仿佛两个复习考试的学生。


    先前阿多尼斯占卜出“鸠占鹊巢”的结果后,几人就这个结果讨论了半天,最终一致认为,这个寓意最有可能是指——那帮人是想将他们的某种东西占为己有,甚至直接替代他们。


    但是,怎么占,怎么替?


    那帮人手中是有可以制约他们的白色粉末不假,但那种粉末最多也只是可以伤害他们的灵体,或者把他们困在某个地方,然后呢?


    他们要怎么达到“占”或“替”的目的?


    讨论期间,羚酒曾脑洞大开地提出过一个想法,她说:“会不会那种粉末的作用不止是伤害灵体,还可以吸收灵力?就像偷电一样,把灵力从我们这里吸走,再用某种办法为他们所用?”


    这个想法没什么依据,但如果配合“鸠占鹊巢”的目的来看,逻辑方向确实也没错。


    只不过,如果白色粉末的效果真的是这种玄幻级别,那么走科学化验的路子想必是验不出什么了,要验证就得找别的办法。


    于是,黎元问他们要了白色粉末的样本,说是想办法去验证一下,而后便和阿多尼斯一起离开了别墅,并称之后都会暂住在阿多尼斯那边,有进展再联系。


    他们走后,“会议”也就告一段落了。


    天亮时,黎墨生接到了季清明的电话,说他已经化验过了那两块皮肤和密封袋,没有发现任何挥发物质或化学气体残留,所以他怀疑,“图案消失”这件事,要么是灵异现象,要么是他们在某种影响下的集体幻觉。


    他们当然知道不是幻觉。


    至于“灵异现象”倒是有可能,只不过他们暂时还不知道这种现象的成因。


    稍加讨论无果后,几人也不打算继续聚在一起磨洋工,唐宁和黎墨生带着黑金回了这边别墅,开启了他们自己的头脑风暴。


    这段时间,他们得到的线索其实并不少,只是总觉得还缺一根线将它们串联起来。


    此时,唐宁面前的白纸上就已经写下了很多个时间节点和关键词,而黎墨生在平板上也做着同样的事。


    黑金蹲坐在唐宁旁边的椅子上,前爪趴在桌边,像个小学生看老师批改作业般,乖乖巧巧歪着脑袋。


    唐宁左手搭在它脑袋上,无意识地抚摸,右手则仍旧拿着笔写写画画:


    绑架-创世之笔-白色粉末-石英-青泽山


    工厂密室-白色粉末-逃离-爆炸


    陈申陈戌-死亡-锦盒-闪电胎记-消失


    闪电胎记-神母印记


    三千年前-男孩-闪电胎记-蝴蝶


    ……


    唐宁看着自己写下的这些零碎线索,看着看着,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道:“那个蝴蝶去哪儿了?”


    这问题来得突兀。


    黎墨生抬起头,回忆了片刻,才摇了摇头:“不确定,当时我离开的时候,只带了黑金、创世之笔和画册,等我再回去的时候,很多东西都不见了。”


    当时他一心要去找唐宁,离开庭院的时候只带了最紧要的几样东西,根本顾不上其他。


    而他一走就是很多很多年。


    再回去的时候,那庭院已然变了模样,甚至还住进了一些逃荒者,而当初留下的东西也都早已七零八落,几乎都被人拿完了。


    说完这些,黎墨生才问道:“怎么忽然想起这个?”


    唐宁在脑中将逻辑又过了一遍,然后把纸朝向黎墨生,指着上面的几个关键词道:“我是在想,如果这个蝴蝶和那种白色粉末是同一种石英,那你当时丢失本源记忆,会不会和它有关?”


    她这句话说得其实有些跳跃,因为当中省略了一些逻辑,但黎墨生听在耳中,却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


    如果当初那个孩子和现在的这帮人之间有关联,而那个蝴蝶就是现在那帮人手里的石英,那么,当初孩子把蝴蝶送给她,会不会也是出于某种目的?


    在唐宁拥有蝴蝶期间,仅发生过一件他们至今无法找到原因的事,那就是黎墨生丢失本源记忆这件事。


    所以,这件事会不会就是那只蝴蝶产生的效果?


    “确实有可能,”黎墨生把逻辑理顺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想了想又道,“不过这个猜测还有两个疑点,第一,拿走我的本源记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或者说,他们能怎么利用?第二,既然已经拿走了,为什么后来又回到我这里了?”


    唐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第一个还能说是我们线索不足,暂时还没法推断。但是第二个……感觉就像某种机制,中间出了什么bug一样。”


    黎墨生也有这样的感觉,想了想,道:“看来抽空还是要去趟青泽山,如果能找到那种石英的完整体,说不定我们就能做一些试验,来验证一下。”


    唐宁正欲点头。


    忽然,客厅方向传来“啪嗒”一声脆响。


    黑金“嗷呜”一嗓子,立刻下桌奔了过去,赶在又一声响起时按住了声源。


    唐宁和黎墨生也立刻闪身到客厅,一看黑金按住的是创世之笔的盒子,唐宁连忙把它的爪子挪了开来。


    盒子“啪嗒”、“啪嗒”又跳了两下。


    等它停止,唐宁才伸手将它拿了起来,这一拿,她忽地感觉到了什么,又用手掌摸了摸,而后不太确定般递向黎墨生:“你摸摸看,它是不是有点发热?”


    黎墨生接过,用手背感受了一下:“好像是有一点,它怎么了?”


    那温度并不明显,就像电脑关机很久后残留的一点余温,但绝对不是一个木盒子该有的温度。


    唐宁也不明所以,将盒子重新拿过,放在茶几上:“等等看,看过一会还有没有。”


    两人于是就那么等了起来,期间黑金想去扒拉一下盒子,也被唐宁及时制止。


    直至几分钟后,散热时间已经足够,唐宁才再次将盒子拿起,摸了下温度。


    “还热么?”黎墨生问。


    唐宁摇了摇头:“恢复了。”


    想起之前将它比喻成即将破壳的恐龙蛋,再加上它跳动的频率越来越高,出现的反应越来越不单一,她道:“这几天不管去哪,都不能让它离身了,我觉得……它好像真的要‘破壳’了。”


    再次听到这个形容,黎墨生依然觉得既贴切又可爱,点头笑道:“行,那我们准备接生。”


    唐宁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时,黎墨生手机震了一下。


    他摸出来低头一看,是庄文发来的一条语音信息。


    他随手点了播放,庄文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老板!你让我查的那些名字我都查完了,资料也整理好了,现在打包发给你吗?”


    黎墨生当即回复:【好】


    刚发完几秒,手机便是“嗡”一声,来了一个文件。


    黎墨生刚要点开,不料又是“嗡”一声,紧接着——


    嗡。嗡。


    嗡。嗡。


    嗡。嗡。


    嗡。嗡。


    黎墨生手指悬停,目光盯在屏幕上,表情逐渐变得诡异起来。


    “怎么了?”


    唐宁好奇地凑过去,下一秒,她也陷入了沉默:“……”


    【压缩文件- 陈子 - 536份 .zip】


    【压缩文件- 陈丑 - 164份 .zip】


    【压缩文件- 陈寅 - 2547份 .zip】


    【压缩文件- 陈卯 - 209份 .zip】


    【压缩文件- 陈辰 - 13917份 .zip】


    【压缩文件- 陈巳 - 11份 .zip】


    【压缩文件- 陈午 - 134份 .zip】


    【压缩文件- 陈未 - 706份 .zip】


    【压缩文件- 陈酉 - 71份 .zip】


    【压缩文件- 陈亥 - 19份 .zip】 [1]


    两人对着屏幕眨了眨眼,而后转头对视,仿佛在无言地交换一言难尽的心情。


    半晌,黎墨生忽然弯起了嘴角。


    唐宁:?


    黎墨生:“走,去隔壁。”


    话还没说完,他已经闪到门边拉开了门,露出了一个无害的假笑:


    “——这么有意义的工作,怎么能不带他们一起?”——


    作者有话说:[1] 数据来源:支付宝-市民中心-公安-重名人数查询。


    第56章 陈丑 能确定是同一个人吗?


    云栖古村落, 陈家老宅。


    “什么——?!”厅堂里传出一声女人拔高音量的质问,“你让他们跑了?”


    陈子站在陈酉面前,明明是兄长, 却像个被训的孩子, 低着头:“……他们跳车了, 我没反应过来。”


    陈酉甩了一下干练的短发,气得直眨眼,最后气极反笑了起来:“你知不知道我接的任务从来没有出过错?”


    陈子还想尽量找补:“他们……跳车的地方是山崖,从那里掉下去……应该也死了。”


    “应、该?”陈酉反问。


    陈子讷讷不敢再接茬,连目光也不敢抬起,只能任凭陈酉盯视着。


    半晌, 陈酉冷笑一声,挪开视线:“让你看着黎元, 你连他要回国都不知道, 让你处理两个孩子,你都能让他们跑了。”


    她看向陈子,字字诛心:“难怪伯父总说你废物, 你还真是个废物。”


    陈子听着直白的羞辱,脸上火烧似的,却愣是沉默着没有反驳,只像个木桩一样站着,仿佛在等这酷刑般的训斥结束。


    陈酉看着他这窝囊模样,越看越是来气,索性也懒得再骂了,直接别过了头去。


    “三天。”


    她道:“我给你三天时间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如果两样都没有——”


    陈酉转回头,眼中严厉冰冷:“——那你也不用回来了。”


    *


    与此同时,黎墨生家。


    客厅里。


    白纸。


    铺天盖地的白纸。


    桌上、地上、沙发上,无一幸免。


    从书房搬下来的打印机还在辛勤工作,随着它的吐纸,一张张资料被吐到桌面,再滑落到地板,放眼望去白花花一片。


    五人各自拿着一沓资料,或坐在沙发,或坐在地毯,或倚着靠背,一页页翻看。


    阿环飞来飞去,将新打出来的纸叼去五人手里,仿佛一个尽责的信差,黑金则粗犷得多,直接埋头大口一咬,一大把一大把往每个人身边搬运。


    羚酒盘腿坐在地毯上,面无表情地看完手里最后一张资料,确定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后,将它放到了旁边排除嫌疑的那一堆上,刚扭回头准备伸个懒腰——


    哗啦啦!


    黑金大嘴一张,一堆新打出来的资料纸落在了她腿上。


    胳膊伸到一半的羚酒:“……”


    从未体会过牛马生活的她第一次有了活人微死的体验。


    工作使人发挥主观能动性。


    她盯着那一大把资料,绞尽脑汁,忽然灵光一闪:“啊——”


    周围几人闻声看去。


    羚酒眼中放光:“不如我们让阿多尼斯算一卦,看看哪个压缩包里有线索?”


    这已经是她近两个小时内的第六次“灵光一闪”,看得出来是真的费尽心机了。


    唐宁和黎墨生有点好笑,牧戚翻了个白眼,云陆一言难尽、不太忍心地提醒她:“他今天的天赋份额已经用完了,凌晨,鸠占鹊巢。”


    羚酒闻言,眼中亮光迅速灰败。


    砰。


    她的脑袋往前磕在了茶几上。


    好好的伶俐精灵,此刻却透着一股学渣般的无助,如果她真的长了尖尖耳朵,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耷拉下来了。


    唐宁看得实在好笑,几乎都有点怜爱了:“先休息吧,反正陈巳的你不是都看完了?”


    资料刚拿过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率先剔除了人数超过500的那几个,因为人数太多,一是浪费时间,二是迷惑项也更多,更难找出真正有疑点的人。


    剩下的一共六份,唐宁主动包揽了两份,其他人各负责一份,而就因为羚酒当时的表情太过惊悚,唐宁特意把数量最少的“陈巳”分给了她。


    陈巳的资料一共只有11份,羚酒其实早在一小时前就已经看完,然而眼看大家都还在认真找线索,她也不好意思闲着,还是主动继续分担了起来。


    但天性这东西是强扭不来的。


    羚酒向来活泼好动,让她坐在这里看资料,简直比酷刑还折磨,这才频频“灵光一闪”,企图找到个省力的捷径。


    “还是算了吧,”羚酒认命地抬起脑袋,神情颓丧,“旁观你们忙活,我幼小的心灵会遭受负罪感的洗礼。”


    云陆哭笑不得,拍拍身旁沙发,示意她坐过来,然后从她手里拿过了一半资料:“你把那些看完就行,这些我来看。”


    羚酒鼓着嘴冲他眨眨眼,总算是活了几分,又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低头看了起来。


    唐宁便也没再多管,笑了笑,低头继续看向自己手里的资料。


    她手里拿的是“陈丑”和“陈酉”两个名字的资料,分别有164份和71份。


    此时,她已将“陈丑”的看完了大半,也即是筛除了大半。


    按照陈申和陈戌的共同特点来看,资料中亲属关系健全、社会关系健全、工作状况稳定的基本可以首先排除,剩下的就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了。


    唐宁将彻底排除嫌疑的放在左边,不能完全排除的放在右边,就这么一张张看着看着,“陈丑”的那一部分就只剩下了最后十几张。


    就在她又一次将手中纸张放到左边、收回视线准备看下一份时,视线瞥过表格最上方的“姓名”那一栏,忽然愣了一下。


    陈芳?


    她第一反应还以为是庄文那边的资料收集出错了,紧接着视线扫过下一行,才意识到是怎么回事——


    【曾用名:陈丑 】


    唐宁恍然,将剩下的几份资料翻看了一下。


    果然,剩下的几份“姓名”那一栏都各不相同,而“曾用名”则都是“陈丑”。


    应该是庄文使用关键词“陈丑”搜索时,将包含这个关键词的所有资料全都囊括了。


    搞清楚情况后,唐宁便也没再耽搁,重新回到“陈芳”那份,继续看了起来。


    陈芳。


    陈秋明。


    陈恩。


    陈美丽。


    ……


    因为已经有了很多经验,唐宁筛看的速度很快,没过一会儿就看完了五六份,其中只有一份放在了右边待定,其余的都放在了左边排除的那一堆上。


    继续下一份。


    资料照片上是个年轻男人,或者说少年,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


    唐宁的目光扫过他的出生日期,算出这人目前的年龄是28,所以照片应该是他刚成年时的身份照。


    目光继续往下。


    籍贯:钟灵


    住址:钟灵市南城区信安街道6号院


    文化程度:研究生


    职业:文保专员


    婚姻状况:未婚


    看到学历和职业,唐宁心中已然将这人的嫌疑降下了不少,于是再往下去看家庭情况时,稍稍带了点先入为主的漫不经心。


    然而,就是这样漫不经心的一行行扫过,当她的视线掠过“父亲”那一栏的名字时,忽然一下顿住,继而诧异地脱口而出:“——陈松怀?”


    周围几人霎时都被这一声吸引。


    同在沙发上的黎墨生已经探身过来,很快看到了那个名字,蹙眉:“考古队的那个?”


    他视线往上,看见资料的主人名叫“陈岩”。


    “什么考古队?”羚酒和云陆也起身围了过来,唯有牧戚坐着没动,但也投来了视线。


    唐宁简单解释了两句。


    羚酒听罢,也狐疑地皱起眉:“这么巧?”


    云陆问:“能确定是同一个人吗?”


    “不确定,”唐宁思索道,“但我觉得可能性很大,起码年龄能对上,而且——”


    她指向了陈岩职业那一行的“文保专员”几个字,指尖点了点:“文保专员,全称是‘文物保护专员’,做的是文物损害研究、保护和修复相关的工作。”


    这么一说,几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唐宁说的那个“陈松怀”就职于文物局,从事考古工作,而这个“陈岩”的工作同样和文物有关,又恰好有个叫“陈松怀”的父亲,无疑是增加了关联的可能性。


    黎墨生没有让他们再继续猜下去,直接摸出手机打给了庄文,让他调一份考古队那位陈松怀的资料过来。


    庄文那边动作很快,有了明确的指向,没过几分钟,资料就以图片的形式发了过来。


    黎墨生点开图片,放大。


    几人凑头去看,视线不约而同地略过了上面那些个人信息,直接看向了下方的亲属关系那一栏——


    儿子:陈岩


    这名字落进眼中,再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了。


    “还真是父子,”羚酒琢磨道,“如果陈岩真的跟那帮人有关,那这个陈松怀应该也脱不了干系吧?”


    其他几人的想法也都差不多,云陆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直接找上门去,会不会打草惊蛇?”


    黎墨生道:“最好是能先侧面接触一下,只是有嫌疑的话,找上门也没法做什么,总不能直接把人绑了严刑逼供。”


    “有什么不能的?”牧戚一副地痞态度,“绑了直接逼供不是更快?”


    羚酒瞥了他一眼,没理,倒是认同了黎墨生的说法:“还是谨慎点好,真要是跟那帮人有关系,看他们的邪-教作风,万一又来个服毒自尽什么的,那线索就又断了。”


    唐宁一直没出声,揉着指尖想了想,道:“这样吧。”


    她站起身:“你们稍等一下。”


    说着,她闪到门边拉开门走了出去,回到隔壁,上了二楼,在卧室里翻出了一样东西。


    不消片刻,她拿着那东西回到了这边别墅。


    几人往她手里一看,那居然是一张陈松怀的名片。


    “你怎么会有他的名片?”羚酒好奇。


    唐宁道:“当时古画展出之后,他邀请我去那座古墓参观,给了我这张名片,说如果去的话可以联系他。”


    她将那名片在指尖转了一圈,看向几人,道:“所以我想——不如我先以那座古墓为由,约他见个面?”


    第57章 约见 唐小姐带这么多人来,未免有些大……


    下午, 黎墨生将这边发现的线索同步给了黎元和阿多尼斯。


    黎元也赞同了唐宁约见陈松怀的想法,并且提供了一个可靠的茶艺馆作为约见地点,无论陈松怀与那帮人是否有关, 这个地点都足以保证安全。


    有了方案, 唐宁便也没再犹豫, 按照先前的说法联系了陈松怀。


    她用的理由是“有关于云崖山古墓的问题想请教”,想请他喝杯茶,而陈松怀答应得倒也爽快,直言自己明天正好有空,随时可以。


    于是,他们将会面的时间定在了明天上午, 而地点就是黎元所说的茶艺馆。


    *


    翌日,上午。


    唐宁在家里收拾妥当, 临出门前特意拿上一个包, 将创世之笔的盒子放了进去。


    出门前往隔壁,屋门虚掩着,她推门走了进去, 羚酒、云陆和牧戚都在客厅,看她过来,羚酒道:“准备好了?”


    唐宁一笑:“也没什么能准备的,临场发挥吧。”


    这时,换好衣服的黎墨生从楼上走了下来。


    唐宁一抬眼,稍怔,目光由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


    “怎么?”黎墨生道。


    唐宁不禁莞尔:“第一次看你穿西装,有点新奇。”


    “好看么?”黎墨生微微扬眉。


    “嗯哼,”唐宁不吝称赞,“不过你其实穿什么都好看, 好看得不一样而已。”


    黎墨生垂眸弯了弯唇角,继续走了下来。


    旁边羚酒听着,暗自露出个姨母笑,转着眼珠朝云陆眨眨眼。


    今天黎墨生之所以换西装,并不是要跟唐宁一起面见陈松怀,而是和黎元约好在同一间茶艺馆里来场“商业局”,算是从旁保护和暗中观察。


    而真正陪同唐宁一起见陈松怀的将是阿多尼斯,毕竟他名义上是唐宁的助理,且陈松怀当初也见过他,由他和唐宁一起最不突兀。


    至于羚酒他们,则会留在家里等消息,免得人太多反而出什么乱子。


    “走吧。”黎墨生道。


    他们现在要先去跟黎元和阿多尼斯碰面,然后再分开前往茶艺馆。


    唐宁点头,两人正欲出门,单人沙发上的牧戚却随意撑着扶手站起身,往这边走来:“我跟你们一起。”


    唐宁二人转头,都有些意外。


    牧戚耸耸肩:“我正好去买个手机,捎我一程不介意吧?”


    听到这话,云陆才想起他手机也没了,跟着站起:“那我也……”


    “不用,”牧戚大气地一抬下巴,“我给你带一个就行。”


    羚酒发现了华点,狐疑:“你有钱?”


    牧戚:“……”


    他仿佛刚刚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没错,他现在非但身无分文,还没有手机,连电子付款都做不到。


    但他的沉默也仅仅持续了一秒。


    下一秒,他就扭头看向了黎墨生,眼里写着“你会给我买的吧?”,理直气壮得仿佛是个熊孩子让亲爹给买糖。


    黎墨生:“……”


    他也懒得在这种小事上掰扯,睨他一眼,甩头:“……走吧。”


    三人出了门,驱车前往茶艺馆。


    中途路过市中心商场,黎墨生靠边停车,从扶手箱里随便摸了张卡递给后排牧戚:“用等你么?”


    “不用,我买完自己回,”牧戚接过卡,冲他摇了摇,“谢了。”


    他开门下车,黎墨生便没再停留,继续往茶艺馆那边开去。


    *


    半小时后。


    山河茶艺馆。


    馆外停车场里,黎墨生和阿多尼斯的车先后抵达。


    按照先前说好的安排,唐宁和阿多尼斯率先下车,一同往馆中走去。


    坐落在首都这种繁华地界,这间茶艺馆的占地面积却不小,光是前院就造出了园林之感,假山鱼池间一条蜿蜒的卵石小径,通往后方清幽竹林。


    竹林间便是茶艺馆的主体所在。


    木质结构的单层,当中桌椅也都为木质,周围没有墙体,只以轻薄白纱垂挂,用作间隔遮挡。


    这会儿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早。


    唐宁和阿多尼斯走进大厅,在侍应生的接引下挑了个靠边的位置,旁边就是纱帘,帘外就是竹林,最重要的是视野开阔,周围所有雅座都能直观地看到这边。


    点完单,侍应生暂时离开.


    唐宁收回目光,就瞥见阿多尼斯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笔记本和一支笔。


    唐宁:“干什么?”


    “你不是说有问题请教他?”阿多尼斯摇摇手里的笔记本,“做戏做全套,助理负责帮你记笔记。”


    唐宁笑了笑,也没管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放回包里搁到了一旁。


    他们约定的时间是十点。


    九点五十左右,唐宁透过拂动的白纱,看到陈松怀的身影出现在了竹林小径。


    “来了。”唐宁提醒了阿多尼斯一声。


    待陈松怀走进厅中,二人起身示意了一下,陈松怀便含笑走了过来:“唐小姐,又见面了。”


    唐宁与他简单握了握手,阿多尼斯同样,而后唐宁便伸手示意:“请坐。”


    陈松怀的位置背对着入口方向,他坐下后,侍应生将茶品和茶点送了过来。


    与此同时,黎元和黎墨生从门口走进,在另一名侍应生的接待下坐在了不远处的雅座。


    唐宁目光扫去,视线与他们接触后又很快收回,恰好侍应生送完东西离开,陈松怀率先开口道:“唐小姐在电话里说,有关于古墓的问题,是想问什么?”


    虽然“古墓”只是个幌子,但唐宁也的确提前准备了几个问题,此时见他提出,便也就顺势问了出来。


    她的问题是切实查过资料的,听上去毫不肤浅,陈松怀答得也很是仔细专业,尽显了一位老学究的含金量。


    几番问答下来,唐宁表现出了受益匪浅的模样,阿多尼斯的小本子上也已经记上了不少东西,看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


    时间悄然而过。


    等到问题都问得差不多了,停下的间隙,唐宁伸手示意他喝点茶,脑中则盘算着接下来如何切入真正的话题。


    陈松怀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叮咚”响了一声。


    唐宁抬眼看去,陈松怀放下茶盏,道了声“抱歉”,从怀里摸出手机查看了起来。


    他收到的消息似乎不短,目光左右扫视了好几轮才看完,神态倒没什么明显变化,只是不经意间蹙了下眉,说不清是惊讶还是不解。


    旋即,他将屏幕熄灭,放回了怀里,同时恢复了轻松的神色:“不好意思,是我儿子,遇到点工作上的事。”


    唐宁和阿多尼斯没料他会主动提到陈岩,一时竟有些措手不及。


    但唐宁的反应一向很快,顺势道:“那您要去处理一下么?”


    “不必,”陈松怀摆摆手,“不是什么要紧事。”


    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唐宁定了定神。


    不料下一秒,陈松怀忽然像是无奈似的哂笑了一下。


    唐宁一怔,就见陈松怀已是抬眼看来,目光温和:“唐小姐今天找我,应该不是为了古墓吧?有什么事不妨直说,只要我知道,一定知无不言。”


    唐宁有些意外,自认为自己准备的那些问题并不虚假,道:“为什么这么说?”


    陈松怀又是轻轻一哂,垂眸,片刻后重新抬起眼,却是没再看他们,而是扭头看向了黎元和黎墨生的方向。


    在他转头的刹那,唐宁和阿多尼斯已是心生不妙。


    果然,当他再次转回头时,虽然依旧含笑,但眼中满是透彻:“如果只是想问问古墓的事,唐小姐带这么多人来,未免有些大动干戈了。”


    这话一出,不仅是唐宁和阿多尼斯,一直监听着这边的黎元和黎墨生脸色也是一变,四道目光齐刷刷看向了陈松怀。


    “你怎么看出来的?”唐宁问道。


    另一边,黎元和黎墨生既然已经被看破,便也没再继续装下去,直接起身走了过来。


    陈松怀抬眼看了眼他们,一笑,反客为主般伸手示意了一下,邀请他们落座。


    等他们坐下后,陈松怀的目光从他们四人身上依次掠过,这才不紧不慢道——


    “你们身上都有一层光,和旁人不一样。”


    这一回,四人已经不仅是惊讶了,说是惊悚都不为过。


    “你看得见?”黎元眯眼道。


    陈松怀点点头,倒是很淡定:“可能是体质特殊吧,我和我儿子都看得见。”


    四人心中诧异不减,阿多尼斯“啪”地合上手里的笔记本,顿觉自己演了个寂寞。


    黎元眸光深沉:“那你们也知道这层光是什么?”


    闻言,陈松怀笑了笑,摇摇头:“不知道,但结合你们的身份——”


    他摊手指了指黎元那边:“世界首富。”


    又指了指唐宁这边:“天才画家。”


    而后总结道:“我想,或许就像古代帝王‘身负龙气’,你们的光,也是一种‘人杰’的象征吧。”


    听到这种解释,四人都有些一言难尽。


    但看陈松怀表情实在镇定,一时间竟分辨不出他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只是在装傻。


    迎着几人的注视,陈松怀倒没显出什么不自在,反倒是随意一笑:“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找我是为了什么,但我先前就说了,我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所以有什么事,你们大可以直说。”


    他都这么说了,唐宁和黎元几人交换了一下眼色,索性也不再迂回,道:“据我们所知,你儿子有个曾用名叫‘陈丑’,这名字有什么特殊来历么?”


    陈松怀对这个问题似乎并不意外,笑着点点头,娓娓道来:“按照我们家族谱,他这一辈都以十二地支为名,他排老二,所以取‘丑’字。但后来等他长大了点,知道了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又总被人嘲笑,就哭着喊着要改名,我也觉得不太好听,索性就给他改成‘岩’了。”


    听到这里,唐宁几人对视了一眼,他们此前猜到了十二地支,却只想到是“组织惯例”,没想到竟会来自“家族族谱”。


    黎墨生摸出手机,调出陈申和陈戌的照片,推到他面前:“这两个人你认识么?”


    陈松怀低头看了一眼,很快点点头:“是我侄子,在家排行老九、老十一。”


    看来方向确实没错了,黎墨生追问:“那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么?”


    陈松怀一怔,掀起眼皮,像是有些意外:“他们死了?”


    阿多尼斯狐疑眯眼:“你侄子死了,你都不知道?”


    陈松怀收回视线,直起身,指尖在杯沿上画圈摩挲,竟是流露出几分感慨,道:“我已经和他们断绝联系很久了。”


    “为什么?”阿多尼斯问道。


    陈松怀缓缓敲了敲杯沿,看向几人,竟是不答反问:“你们知道《神母创世》的传说吧?”


    四人:“……”


    作为“神子神女”,被问及这个问题,还真是诡异。


    陈松怀就当他们默认了,道:“我们家族信奉神母,且对先祖有着盲目崇拜,经常搞一些奇怪的迷信活动,说得不好听点,跟邪-教也差不了多少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从前就觉得,他们早晚会出事,所以在阿岩改名之后,我就带他跟家族断绝了关系,事实证明——”


    他手指点了点桌上黎墨生手机里的照片:“他们果然出事了。”


    唐宁没理会他后半段的感慨,只抓住了前半段的重点:“你们家先祖是什么人?”


    她直觉这所谓的“先祖”可能与三千年前的那个男孩有关,却不料,陈松怀仿佛没理解她的问题:“先祖?就是祖先、祖辈那些。”


    “是统称?”唐宁道。


    “没错。”陈松怀坦然道。


    唐宁垂眸想了想,没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转而问道:“那你说的‘迷信活动’是指?”


    “比如一些奇怪的祭拜仪式,”陈松怀道,“再比如——”


    他抬起手,另一手解开袖扣,将袖子往上挽起一截,露出手腕:“——这种纹身。”


    几人定睛一看,只见那是一枚他们不止一次见过的暗红色闪电图案。


    “你确定这是纹身?”黎墨生道。


    陈松怀放下袖子,重新整理好袖口:“原本不确定,因为从小就有,他们告诉我是胎记。但后来我儿子在老宅出生,从老宅回来后,我就发现他手腕上也有一个,如果不是纹身,怎么会这么巧,和我的一模一样?”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他怀疑是他的家族给他们强制纹身,而这也是他带着孩子与家族脱离关系的原因之一。


    谈话进行到此处,唐宁他们得到的信息已然不少,几乎可以断定,他们要找的那帮人和陈松怀的家族密切相关,而眼下,只剩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黎元道:“你的家族,或者说你那些亲戚,现在在哪?”


    听到这个问题,陈松怀似乎犹疑了一瞬,但很快,那丝犹疑便又消散了去。


    “就在东郊那边。”


    他看向四人,字字清晰道:


    “——云栖古村落。”


    第58章 准备 他还有别的秘密吗?


    这场会面结束之后, 陈松怀率先离开了茶艺馆。


    而唐宁四人则没急着走,留在了桌边。


    旁边的白色纱帘随风轻轻拂动,外头的风吹过竹林, 传来细微的沙沙声。


    “他居然能看见灵光?”阿多尼斯单手敲着腮帮, 蹙眉怀疑, “真的假的?”


    黎墨生手指在桌面点了点,道:“就算他看不见,也一定有能看见的人告诉过他,总不会是无的放矢。”


    黎元认同地点点头,唐宁回忆着道:“我总觉得,他原本没有打算说这么多, 是在手机收到那条消息之后,态度才发生了变化。”


    她是距离陈松怀最近的人, 也是将他的变化看得最仔细的那一个。


    在她看来, 陈松怀接到消息前的态度更类似于“逢场作戏”,而在看见消息后,就像是有了什么明确目标般, 变得主动了起来。


    黎墨生看向黎元:“有办法查消息么?”


    黎元道:“如果是短信的话,可以查详单,但最多也只能查到发信号码,信息内容肯定看不见。”


    如果消息真的是幕后之人发来的,光查到号码大概率没什么用,因为号码八成不会是正规注册而来。


    但即便如此,多少也算条线索,黎墨生还是给庄文发去了指示,让他先查查看。


    阿多尼斯依然敲着腮帮:“如果他刚才说的东西都是有人指使,那他这么轻易就把家族的位置告诉我们, 会不会……”


    这时,侍应生走了过来,阿多尼斯暂且收住了话头,几人抬头看去。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侍应生礼貌道,随即看向黎元和黎墨生,“需要帮二位把那桌的茶品端过来吗?”


    他先前就看见了黎元两人换了位置,以为只是遇见熟人打个招呼,此时见他们似乎没有回去的意思,这才过来询问。


    黎元摆摆手:“不用,那桌收了吧,账单并到这桌。”


    “好的。”侍应生礼貌应下。


    他正要转身,谁知就在这时,唐宁放在旁边的背包忽地一动,创世之笔的盒子“嗖”地跳了出来,“哐当!”一声砸进桌上的茶盏里,水花飞溅的同时,茶盏四分五裂!


    唐宁四人:!


    侍应生:!!!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盒子还在像条鱼一样继续蹦跶,连带着碎片和茶水也一起跳跃,侍应生吓得连退几步,险些撞到身后桌子,黎墨生立刻起身,一把将盒子按在了桌上。


    远处其他侍应生循声看来,旁边那名侍应生满脸惊悚,桌边其他三人也早已站了起来。


    迎着侍应生惊恐又不解的目光,阿多尼斯眼珠一转,当即笑着解释道:“不好意思,给孩子买的魔术道具,发条可能上过头了。”


    唐宁连忙附和:“对,杯盘损坏我们负责,麻烦算在账单里。”


    黎元比较直接,摸出钱包拿了叠纸币,递到侍应生手中餐盘:“抱歉,受惊了。”


    侍应生听着他们的解释,再看看那叠钞票,终于勉强挤出一个尴尬的笑:“……没事,那我收拾一下。”


    他上前将碎裂的杯盏收走,又将水渍擦干,临走时,又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被黎墨生按住的盒子,抬眼跟几人尬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四人也回应了一个尬笑,重新坐下。


    黎墨生将盒子按着挪过来,抓在了手里。


    唐宁伸手摸了摸,发现和上次一样在微微发热。


    “还是打不开?”黎元问。


    唐宁点头,黎墨生则简单说了下盒子最近频频躁动的事。


    听说他们近来一直将它带在身边,黎元也认同地点点头:“带着吧,观察一段时间再看。”


    没一会儿,盒子又如前几次那般,逐渐消停了下来,唐宁把它重新放回包里,没再敞着包口,将拉链拉了起来。


    “你之前要说什么?”她看向阿多尼斯。


    阿多尼斯“哦”了一声,重新拾起侍应生来之前的话头:“我是说,如果陈松怀背后真的有人指使,那他这么轻易就把家族位置说出来,那地方会不会有诈?”


    黎墨生思忖道:“有可能,但不管有没有诈,我们都得去一趟——做足准备再去。”


    阿多尼斯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抬眼扬眉:“要不我回去占卜一下,看看那个云栖古村落里到底有什么?”


    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行,”黎元示意唐宁二人,“那就走吧,回去再说。”


    黎墨生点头,重新招来侍应生,结账后,四人起身离开了茶艺馆。


    *


    另一边。


    陈松怀离开茶艺馆后,去停车场开走了自己的车。


    他没有回家或是去单位,而是把车开到了附近一个老旧的小区里。


    深秋风大,枯叶簌簌而落。


    陈松怀找了个隐蔽的树荫位置停下,从怀里摸出手机,找到之前收到的消息,点击那个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通,对面传来不紧不慢的一声:“说。”


    向来沉稳老练的陈松怀,此时竟显得有些拘谨,恭敬道:“先祖,已经都按您说的做了。”


    对面不出所料般“嗯”了一声:“他们什么反应?”


    陈松怀沉吟片刻,像是有些拿不准:“我觉得……他们好像并不是很相信我。”


    对面闻言,却是不屑一哂:“不奇怪。”


    听着这成竹在胸般的回答,陈松怀也不再担忧,主动道:“那还需要我做些什么吗?老宅那边,要不要先安排起来?”


    对面静默片刻,闲闲道:“我只需要你做一件事。”


    陈松怀立刻打起精神:“您说。”


    下一秒,对方开口,清晰吐出了两个字。


    陈松怀听在耳中,略有些意外,但还是立刻点头应声:“好,我这就去安排。”


    *


    另一边,黎墨生家里。


    唐宁四人到家时,牧戚已经回来了,正和云陆在沙发边各自调试新手机。


    见几人回来,黑金登时从沙发站起跳过去,对着唐宁开心甩尾。


    羚酒也立刻关心:“谈完了?怎么样?”


    唐宁简单跟他们说了下情况。


    目前算是已知的是,陈松怀口中的“家族”,暂且称作“陈家”,和他们要找的那帮人高度重合——同样的十二地支命名,同样的暗红色闪电胎记,再加上“能看见灵光的能力”,几乎可以判定与灵体渊源颇深。


    至于陈松怀,他的话不知真假几分,不能尽信,但也不能全然不信。


    羚酒三人听后,都是面露诧异。


    云陆琢磨道:“这么说,那个什么云栖古村落,也有可能是他故意透露的?”


    阿多尼斯抬手,摇了摇手里的黄金占卜盘:“所以我打算占卜一下,那村子里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这操作显然是目前最有可能起到帮助的,云陆几人一听,十分积极地给他清出了面前的茶几,邀请:“来吧。”


    阿多尼斯大佬般落座,把占卜盘放在面前,摆好了架势。


    羚酒去玄关柜摸了个东西过来,和唐宁他们一起聚到茶几边,做好了围观的准备。


    阿多尼斯抬手悬空,闭眼默念完了问题,睁开眼,从占卜盘中心拎起了金棍。


    啪!


    一把伞对着他撑开。


    阿多尼斯:“……”


    羚酒从伞沿上方伸出脑袋:“行了,你开始吧。”


    硕大伞面严严实实遮住了对面几人,阿多尼斯无语,转头看向身后黎元,假笑:“你要不要也过去躲躲?”


    黎元淡定微笑:“不必,你继续。”


    阿多尼斯傲娇转回头,捏着金棍旋转起来,很快,旋转飞椅般的场景再现——


    啪。


    啪。啪。


    啪。


    这一回,飞出的四颗金石没再伤及无辜,倒是有一颗正巧撞在伞面上,反弹回来险些砸到阿多尼斯自己。


    阿多尼斯缩着脑袋避开,默默翻了个白眼。


    在他身后的黎元精准抓住了那颗金石,探身不紧不慢放到了茶几上。


    阿多尼斯松开金棍,眼看那把大伞还在眼前杵着,无语:“……结束了。”


    羚酒这才收起伞,对他弯唇一笑,而后和云陆一起,十分自觉地去把另外三颗金石捡了回来。


    四颗金石一字排开,几人低头看去:


    “卝”,“又”,“∞”,“山”


    “嘶……”羚酒奇怪地皱了皱眉,“为什么我觉得这几个符文似曾相识?”


    不仅她有这种感觉,其他几人看着,也觉得眼熟得很。


    唐宁笃定道:“因为它就是上次那四个。”


    没错,此刻茶几上的四个金石符文和上次的四个一模一样——


    数字三,秘密,周期,继承人。


    几人抬起眼,纳闷地看向阿多尼斯。


    阿多尼斯也正蹙眉看着四个符文,仿佛很是不解,半晌转头看向黎元:“阿特图斯……他还有别的秘密吗?”


    黎元:“……”


    他摊了摊手:“据我所知,没有。”


    阿多尼斯百思不得其解,他也没遇见过这种情况,转回头再度看向那四个符文:“难不成这个结果,还是‘鸠占鹊巢’?”


    “你算的是什么问题?”黎墨生道。


    阿多尼斯道:“我在心里问的是——我们去云栖古村落会发现什么。”


    闻言,唐宁组合起来念了一遍:“我们会发现鸠占鹊巢?”


    这句子总给人一种病句的感觉,唐宁琢磨片刻,猜测道:“这会不会是说……我们会发现和‘鸠占鹊巢’有关的线索?”


    黎墨生道:“也或者是,会发现他们正在做和‘鸠占鹊巢’有关的事?”


    羚酒几人听着,感觉他们已经进入了一种小学生扩句的模式,一时间也说不准哪个方向更有可能。


    黎元想了想,总结道:“不管会发现什么,起码能证明我们不会空跑一趟。”


    这倒是事实,也从侧面说明了这个古村落值得去一趟。


    “要不你再换个问题呢?”牧戚扬眉道,“比如问问那个村子里有没有埋伏?”


    阿多尼斯耸肩:“那就只能明天了。”


    测算份额每天只有一次,再想测别的,就只能等第二天了。


    听到这话,黎墨生摇了摇头,道:“如果那里真的有什么猫腻,我们去得越晚,他们准备的时间就越多。”


    是的,夜长梦多。


    唐宁道:“我也觉得事不宜迟,最好还是早点去。”


    其余几人也赞同地点点头,末了齐齐转头看向黎元。


    黎元想了想,颔首,拍板道:“召集人手,我们今天下午就去。”


    第59章 云栖 老板,这看着不太对劲啊?……


    黎元所说的人手, 自然就是之前准备带去工厂探查的那一批。


    这批人当中除了技术党,还有武力党,整体设备齐全, 且各个身手不凡。


    当中的领头负责人叫阿川, 下午联系过后, 阿川立刻召集整理好了队伍,在四点多发来了随时可以行动的反馈。


    别墅里,唐宁他们早已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收到阿川的消息后,黎元吩咐他带队出发,顺便让他调了几个人去盯着陈松怀那边,而后起身招呼道:“走吧。”


    为方便行动, 唐宁没再带包,将创世之笔的盒子放进了口袋。


    几人加上黑金和阿环, 出门分了两辆车, 一起开往东郊。


    下午的首都川流不息,车子行进的速度不算很快,直到穿过了东城区, 通往郊外的路才彻底顺畅起来。


    临近郊区的时候,宽阔的大路上,侧方岔口行出一列越野车队,井然有序地跟在了两辆车后。


    唐宁从侧视镜里看见,那越野足有十来辆:“这么多人?”


    黎墨生也瞥了眼后视镜,道:“那个古村落不小,人多好办事。”


    后座上是牧戚和黑金。


    黑金最近难得出门,有些兴奋地趴在车窗上吐着舌头。


    而牧戚则瞥了眼侧视镜,继续百无聊赖地玩起了手机。


    前方为首的车上。


    车子是阿多尼斯在开,黎元坐在副驾驶, 收到了来自阿川的语音消息:“老板,我们跟上了。”


    黎元回复了一个“好”字,收起手机,看向了前方路面。


    后座羚酒和云陆好奇回头,越过黎墨生那辆车,隐约看到了后面跟随的车队,随即安心地收回视线,也继续看向了前方。


    从近郊开始,路上的车就很稀少了。


    车队极速前行,穿过一条山中隧道后,从岔口下了主路。


    主路之下是山郊小路,车队又往前开出了十几公里、穿过两座山之间后,终于抵达了导航的目的地——云栖古村落。


    放眼望去,大片白墙黑瓦的古村落静静躺在山脚下,周围稻田金灿灿,映着夕阳余晖。


    车队顺着斜坡行下,不久后便抵达了村落外围。


    车子一字排开,车上的人陆续下车,粗略看去足有三十多人。


    多而不乱,那帮人装备统一,十分有秩序,下车后都没有到处乱走,只静待指示。


    唐宁几人聚到一处,往古村落方向看去。


    古村落整体坐北朝南,此时整个村落里十分安静,目之所及之处看不见一个人影,除了村口的几棵老桩黄栌落叶沙沙,几乎静得骇人。


    他们在观察,那帮人也一样在观察。


    须臾,领头的阿川走了过来:“老板,这看着不太对劲啊,这个点连个炊烟都没有。”


    唐宁几人自然也发现了这异常。


    阿川行事果断,朝黎元请示道:“我先带人进去看看?”


    黎元颔首:“先放无人机,这边我们来看,其他人去另外三个方向。”


    他们现在处于古村落东侧,而另外三个方向则是西、南、北。


    阿川点头领命,回身示意技术组放出三架无人机,又去车上拿了GPS地图,召集几个队长分配区域。


    “A队去西面这里,B队北边这片,C队去这里,南巷口。”


    “好。”几个队长各自领命,揣好装备,带上手下队员,朝各自负责的方向赶去。


    羚酒拍了拍阿环,让它跟着飞出去探查。


    唐宁几人也没闲着,在黎元带领下,径直朝最近的东入口走去。


    阿川领着剩下一队人跟上了他们,一边观察着无人机监视屏,一边拿着对讲机,和几名队长保持联络。


    黑金在前开路,时不时回头等等大部队。


    不消片刻,唐宁等人便跟着它,进入了古村落最东边的巷口。


    巷子里空空荡荡。


    放眼望去,青石板路孤寂地往前延伸,整条巷子直到前方转角都空无一人。


    但有些奇怪的是,巷子两侧有很多屋子的木门都敞开着,并不像没人的样子。


    “去看看。”黎元吩咐道。


    几名手下立刻领命,小跑着前去探查。


    唐宁他们也没闲着,就近分别走进了几处敞开的屋门。


    *


    古村落西侧。


    A队队长示意几名队员分散查看,自己则走进了一家大门敞开的面馆里。


    面馆里桌椅齐整,却空无一人,他一边问着“有人吗?”一边往堂后的门帘走去,可等他掀开帘子,看见的依然是空荡的后厨。


    后厨里的锅碗瓢盆都还算整齐,灶台上有一锅汤水,A队长走过摸了摸,锅上还残留着一点余温。


    “队长,”身后有队员赶来汇报道,“那边几间屋子都没人。”


    另一名队员也跑进面馆:“另一边也没有。”


    古村落北面。


    B队也在做着差不多的事。


    队员分散查探,队长则领着剩下的两名队员进了一座大门半敞开的民居:“有人吗?”


    院子里没人,队长示意两名队员分别去两间屋子里看看,自己则去后院绕了一圈,同样没能看见任何人影。


    “没人。”队员回来汇报。


    “那边也没有。”另一名队员道。


    村落南边同样如此。


    只不过,C队除了确认没人之外,还在一家的餐桌上看见了吃到一半的饭菜,仿佛饭没吃完人就凭空蒸发了似的。


    *


    东巷口。


    唐宁几人就近进的那几扇门里,屋里都是空空荡荡,连同后院和卧房都空无一人。


    重新走出来后,唐宁和黎墨生摇了摇头,对面出来的羚酒和云陆也道:“里面没人。”


    黎元、阿多尼斯和牧戚也是一样,直接或耸肩或摊手地表示了结果。


    前方,跑去远处查看的几名手下也已经检查完,小跑了回来。


    “没人。”


    “没人。”


    “那几家也没有。”


    所有回复如出一辙。


    阿环从上空飞来,落在羚酒肩头,“咕咕”几声,也传达着没有发现的意思。


    这时,阿川手里的对讲机也滋啦滋啦响了起来:“头儿,北边没人。”


    “西边也没有,但我发现灶台上有锅汤还温着,人应该走了没多久。”


    “南边有一家桌上还有饭菜,好像也是吃到一半走了。”


    接连的消息传回,阿川听得眉头蹙起,再低头去看手里的无人机监视屏,确实,整个村落巷道里只能看见那些队员统一着装的身影。


    “应该是提前转移了,”阿川道,“而且走了没多久。”


    唐宁几人也听见了汇报,或者说听见汇报前就隐隐猜到了这个结果,此时只是被验证了而已。


    唐宁道:“饭菜没吃完,汤还温着,起码证明他们走得比较急。”


    黎墨生附和:“所以肯定会有很多遗漏,说不定当中就会有线索。”


    羚酒几人认同地点点头。


    黎元正要安排接下来的事,却不料牧戚忽然出了声——


    “啧,”他闲闲道,“听你们这么说,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几人转头看向他,阿川和几名队员也好奇地看了过去。


    牧戚扬起眉,意有所指道:“工厂。”


    说着,他还双手开花般示意了一下:“嘭!”


    他的表情笑嘻嘻像是在玩闹,但他的意思却准确地传达给了众人——


    工厂,那座郊区的废弃工厂。


    就在他们以为可以过去找点线索的时候,对方利落清场,然后直接一场爆炸,清理了所有痕迹。


    而眼下……


    这里的情况何其相似。


    这座被清场的古村落里会不会也已经做了那样的安排,准备来一场爆炸,直接清理掉所有线索?


    这思路一出,唐宁几人不禁陷入了沉默。


    但听懂的其实只有他们几个。


    阿川他们当时虽然接了任务,但并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后来被通知任务取消,也不知道是因为任务地点被毁。


    所以此时听着牧戚的话,几人都有些云里雾里,不懂他们为什么突然沉默下来。


    他们不懂,唐宁几人却不能不考虑到他们。


    这帮人都是人类,血肉之躯,如果这里真的藏着杀伤性武器,继续让他们冒险探查无疑是在拿人命赌博。


    唐宁很快做出了决定,刚要开口,身旁的黎墨生却已对黎元道:“撤出来吧,让他们在外围守着。”


    唐宁看向他,正巧与他视线撞上,黎墨生目光清明,显然是知道她也是一样的想法。


    黎元也从不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人,转头对阿川吩咐道:“撤吧,你们在外围守住所有出入口就行,有情况再接应。”


    听这个意思,仿佛老板是要让他们闲着,自己进去查,阿川不确定道:“那你们……”


    “你和阿多尼斯也留下吧,”黎墨生对黎元道,“真有什么情况需要接应,有你们在外面也算留了后手。”


    黎元沉吟片刻,颔首:“那你们注意安全,别太分散。”


    他们人数少,全聚在一起效率太低,但以防有陷阱,也不能全部分散开。


    最终,他们决定分成两路——羚酒和云陆带着阿环去西边,唐宁、黎墨生和牧戚带着黑金从东边开始,相向行进,到中间再会合。


    分好组后,黎元和阿多尼斯带着阿川等人撤出了巷口,巷子里只剩下了唐宁五人。


    唐宁从口袋里把陈松怀的名片摸了出来,给黑金嗅闻了一下。


    从古村落这边的应对来看,陈松怀八成不清白,所以他口中的“和家族脱离关系”也很可能是假的,保不齐近期还来过这里。如果黑金能找到他的痕迹,方向就会更加明确。


    羚酒和云陆本已打算出发去西边,见状,明白了她的用意,将阿环托在手背上递了过来:“给它也闻一下吧。”


    唐宁稍感意外,她印象里鸮科动物都是靠视觉和听觉捕食,嗅觉并不灵敏,但见羚酒和云陆好似很笃定的模样,还是将名片递了过去。


    阿环一本正经凑上来,却不是嗅闻,而是直接把名片叼走了。


    唐宁也没阻止,反正黑金已经闻过了,估计后面也用不上,对羚酒二人笑道:“去吧。”


    古村落里已经没有外人,他们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羚酒和云陆点点头,直接瞬移往西前进,不消片刻便消失在了视野中。


    唐宁三人也没再耽搁,黎墨生拍了拍黑金,示意它出发。


    三人跟着它沿石板路往前,离开这片已经探查过的区域,转进了一条新巷子里。


    *


    古村落西侧外围。


    西巷口外是片空地,空地边缘连着大片金灿灿的稻田,一直延伸到远处山脚下。


    A队队长刚才接到了阿川的指令,此时带着几名队员撤出了巷子,到了外头的空地上。


    几名队员都听见了对讲机里的指示,这会儿还有点茫然,皱眉琢磨:“听领队的意思……几个老板亲自进去查,用不上我们了?”


    A队长也有些想不通,但还是听令行事:“照做吧。”


    说着,他对其中三名队员道:“你们三个在这守着,盯紧了别分神,有情况随时联系。”


    三名队员利落应下:“是。”


    队长转向另外三人:“你们三个,跟我去附近看看,找找有没有别的出入口。”


    三人点头领命。


    队长当即转身,挥手:“走。”


    *


    古村落西侧,巷子里。


    阿环原本在房檐上半飞半跃地前进,但等到了村落西侧这边,它好似发现了什么,从房檐边缘俯冲到了青石板路上。


    羚酒和云陆不远不近地在后面缀着,就见它蹦蹦跶跶地跳跃前进,时不时小鸡啄米般凑近地面,像是在嗅闻,又像是在玩闹。


    走着走着,他们到了一座敞开的院子门口。


    阿环在门前石板路上左右蹦跶了几下,像是绕起了圈,而后竟是不再往前,歪了歪脑袋看向院门,而后扑扇着翅膀飞到了门口石阶上,又“哒哒”两下顺着石阶跳上了门槛。


    羚酒两人见状,立刻跟了过去,抬眼往院中一看,只见院子里栽着一棵巨大的银杏树,金黄落叶铺洒了满地。


    “这里有那种气味?”羚酒低头问阿环。


    阿环扑腾了两下翅膀,直接飞进院子里,落地后又回头冲他们扇扇单边翅膀,像是在让他们快来。


    羚酒和云陆立刻跟了进去,而后就在阿环时而飞起、时而蹦跳的带领下,一路穿过前院、中堂,抵达了后院。


    后院里不止一间屋,云陆刚想说分头看看,就见阿环目标十分明确,直接朝着正前方的后堂滑翔了一大截。


    羚酒和云陆对视一眼,立刻选择继续跟,而后就见阿环落地后蹦蹦跳跳,直接跳到了后堂门口。


    后堂的门是关着的,羚酒和云陆上前,推开了门扇。


    放眼望去,两人都是先愣了一下。


    因为这个地方跟他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没有什么桌椅板凳类的家具,而是清一色的婴儿床。


    “这是……”羚酒有些茫然,率先跨进门槛走了进去。


    云陆紧随其后,也不禁疑惑:“怎么会有这么多婴儿床?”


    两人在连片的婴儿床前扫了一圈,羚酒突发奇想:“这家不会是个木工店,专门卖婴儿床的吧?”


    云陆垂眼看向最近的几张婴儿床,一边走过去一边道:“应该不是,你看这些垫被褥子,都是用过的。”


    羚酒跟着过去一看,确实,每张床里都有垫褥被子之类,还都凌乱褶皱、充满生活气息,显然先前真的有婴儿睡过。


    “难道是村里的托儿所?”云陆不确定地看向羚酒。


    羚酒想了想,不解:“也不太可能吧?这村子一共也就一百来家,能同时有这么多婴儿?”


    的确,这出生率听上去就有点离谱,但因为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两人也不能完全否认这种夸张的可能。


    这时,从进屋后就在婴儿床间来回蹦跶的阿环忽地啼鸣了一声。


    两人转头看去,只见它站在一张婴儿床的围栏上,正朝他们拍翅膀。


    羚酒和云陆好奇地走过去,看了看那张床。


    那张婴儿床里的情形和其他的都不相同,里面的垫褥、被子都整齐叠放着,床板裸露,似乎很久没有孩子待过。


    阿环并没有闲着,在两人过来后,它又继续往其他床跳去,不一会儿,它再次啼鸣一声。


    羚酒二人跟过去,就发现这回它停留的床也是一样,床板裸露,被褥整齐叠放,显然又是一张很久没有被睡过的。


    羚酒和云陆抬头环视一圈,确认这两张床是整个后堂里唯二被褥整齐的,而阿环也没有再跳向别处,像是已经检查完毕。


    “这两张床上都有那种味道?”羚酒朝阿环问道。


    阿环拍拍翅膀,鸟喙还在床栏某处蹭了蹭,示意味道就在这里。


    得到确认,羚酒和云陆对视一眼,双双陷入沉思——


    “陈松怀碰过这两张床,而这两张床里都没有婴儿,为什么呢?”


    *


    与此同时,古村落东侧。


    唐宁、黎墨生和牧戚正在巷子间穿行。


    他们的行进方向整体是由东往西,但却是从南到北再到南的N型路径,几乎可以保证不错过任何一条巷子。


    黑金探路在前,认真地在地上嗅闻,连石板间的小杂草也不放过。


    三人跟在它身后,但也没有完全指望它,路过的房屋都会进去查看一番,找找线索,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异样。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查看,他们已经查完了四条纵巷。


    整个古村落里都是青石板路,巷中一侧水渠汩汩流淌,每隔一段就有水车“吱呀吱呀”地转动。


    再次拐入一条新纵巷时,牧戚插着口袋,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我说,这村里百来户,总不能全是他家族的吧,就不能直接问问他家族住哪儿?”


    唐宁和黎墨生瞥向他,黎墨生道:“明知道他有问题,还去问他,是生怕他不坑我们?”


    这也是唐宁的想法。


    原本他们对陈松怀只是半信半疑,但等来了这里,看到这里人去楼空的情形,陈松怀的可信度已然直线下降。


    而他们之所以明知这里可能有问题,却还要探查,一是因为,既然对方打了明牌,他们与其回避,倒不如见招拆招。二是因为,阿多尼斯的占卜结果显示这里能发现线索,那么就冲那个潜在的线索,他们也得寻摸一番。


    “嗷呜!”


    这时,前方嗅闻的黑金忽然停止前进,回头叫了一嗓子,看上去很是兴奋。


    “找到了?”唐宁和黎墨生立刻快步跟上。


    牧戚虽依然懒散,但也跟了过去。


    黑金等他们到了旁边,立刻摇着尾巴重新低头,鼻子几乎贴着地面,以一种推土机般的架势快速嗅闻着、匆匆沿着气味追踪。


    大约是因为从这里开始,气味逐渐明显,黑金往前嗅着嗅着,竟是撒开爪子飞奔起来。


    三人当即瞬移跟上,几个闪身间,便跟着它冲出了眼前这条巷子。


    到了岔口,黑金急刹停步,再度嗅闻几下,对着几人“嗷呜”一声示意,而后方向一转,朝垂直的方向奔去。


    就这么七拐八拐,跟出几条巷子后,几人逐渐接近了古村落的中心地带。


    当他们再次拐出一条巷子时,只见前方豁然开朗。


    那是青石板铺就的一片空地,再往前,便是一座高门大宅。


    黑金奔向的方向正是那座宅子。


    三人也不耽搁,立刻闪身跟了上去。


    这座宅门上虽然没有匾额,但光是看高度和宽度,也明显不同于村落中其他民居,一看就是一户较为特殊的存在。


    黑金飞奔上了门前的台阶,鼻子一拱一拱地到了朱红大门前,试着用爪子扒拉了两下,没能扒开,便回身“嗷呜”起来。


    三人也跟到了门前,原想着门如果拴了就直接绕墙进去,却不料黎墨生随手一推,大门竟就轻飘飘地开了条细缝。


    唐宁和黎墨生对视一眼,再不犹豫,一人推着一边门板,“吱呀”一声,将朱红大门往里推了开去。


    第60章 车辙 两人略微俯视,确认那个东西就在……


    古村落, 东侧外围。


    大片停靠的越野车间,阿川的手下们大多进入了待命状态,有的坐在敞开的车门里, 有的倚在车门旁, 有的调试着设备, 视线投向古村落方向,时不时交谈几句。


    阿川来回走动在他们之间,手里依然拿着对讲机,和几个方向的组长保持联系。


    无人机监视屏被放在了车前盖上,黎元站在监视屏前,通过无人机观察着村落里的情况。


    阿多尼斯背靠车盖在他身旁, 单手抱臂,另一手百无聊赖地耍着一副卡牌, 视线同样盯着村落方向:“我在这好像也没什么用啊, 还不如跟他们一起进去呢。”


    黎元的视线短暂地从监视屏上移开,转头调侃道:“进去当电灯泡?”


    阿多尼斯卡壳了一下,末了咂摸咂摸, 还真是这么回事。


    羚酒和云陆一组,唐宁和黎墨生一组,他无论跟着哪边,好像都有点多余,除非和牧戚单开一组。


    想到牧戚那个性格,还有他们俩单独组队的可能性,阿多尼斯撇撇嘴,深沉点头:“你说得对。”他在这里做后备军就挺好。


    黎元一哂,收回视线继续看监视屏。


    阿川从队员那边走动了过来,正这时, 他的对讲机发出“滋啦滋啦”几声信号杂音,紧接着传出了A组组长的声音:“头儿,我这边好像有点发现。”


    阿川精神一振,黎元和阿多尼斯的视线也被吸引了过去,阿川连忙问道:“什么发现?”


    “这边田埂上有道明显的车辙,”A组组长道,“看方向不是去市区,我怀疑,会不会是他们转移的时候留下的?”


    阿多尼斯被勾起了兴趣,站直身子,顺手收起卡牌。


    黎元立刻吩咐道:“让他发定位。”


    阿川领命转达过去,不消片刻,便收到了A组组长发来的定位点。


    “开我车去?”阿多尼斯问。


    黎元颔首,对阿川道:“你在这继续盯着。”


    阿川点头,将定位器递了过来。


    阿多尼斯接过,绕去驾驶座开门上车,黎元拿起监视屏坐进副驾,两人当即发动车子,朝定位地点开了出去。


    A组负责的是西侧,组长发来的定位点也位于西侧外围。


    虽是东西相隔,但好在村子本身面积不算太大,即便从外围绕路也没有多远。


    两三分钟后,车子已经开到了西侧外围。


    两人远远便看见两片稻田之间的田埂上,A组组长正抬手朝他们示意。


    为免直接开上田埂破坏痕迹,阿多尼斯将车开到空地边缘停下,两人下车步行了过去。


    “老板,”A组长招呼道,随即示意脚下,“就在这里。”


    黎元和阿多尼斯走过去一看,组长口中的“明显”着实不假——或许是因为这田埂上烂泥太软,那车辙深得简直够让鸭子潜泳,阿多尼斯甚至都能想象,当时车子开过去时带走的烂泥,足以给车胎增肥一圈。


    “Wow~”阿多尼斯夸张感慨,“这必然是辆破车。”


    但凡车子稍微好点,都不能忍心让它经受这种惨无人道的折磨。


    黎元轻哂,蹲身下去细看了几眼,道:“这车辙不是一道,是两道。”


    A组长连忙跟着蹲下细看,这才发现他说得没错——按照泥土翻开的方向来看,这车辙其实是两道叠加在一起,且方向是相反的,只不过因为完全重合,看上去像是一道。


    阿多尼斯也蹲身看了看,“唔”了一声,补充道:“但看轮距和胎印是同一辆车,只不过来回经过了两次。”


    黎元颔首认同,站起身,顺着车辙的方向往前看去,就见它沿着田埂一路延伸,到田埂交界处时痕迹转弯,之后便被高于田埂的稻子挡住,看不到去向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方向肯定不是正常进出村的方向,黎元当机立断,迈开脚步:“走,往前看看。”


    A组长连忙起身紧随其后。


    阿多尼斯看着前方烂泥皱了皱脸,碍于有外人在也没法瞬移,只得无奈轻叹一声,撑膝起身,小心地踩着旁边的杂草跟上。


    三人顺着田埂往前,转弯,再往前。


    走过大片大片的稻田后,他们已然来到了稻田尽头的山脚下。


    眼看那车辙还在往前,通向的是崎岖山路,阿多尼斯奇怪道:“是往山上开的?这山路能通往村外?”


    这一点黎元也不确定,但下午联系阿川时,已经让他对周围地形和道路做了调查,所以当即转头吩咐A组长,让他跟阿川确认。


    阿川回复的速度很快,且答案十分笃定:这山只有一条路,要么上要么下,通往不了别的地方。


    那答案也就很明确了。


    那两道车痕,要么是车从山上开下来再开回山上,要么就是去往山上又开回来,而无论哪一种,都像是在暗示这山上有着某处地方值得前去。


    然而,徒步上山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阿多尼斯道:“我们回去开车吧,反正这车辙也不怕破坏了。”


    黎元扬眉移目:“不怕变成破车了?”


    阿多尼斯今天开来的可是他自己的爱车。


    阿多尼斯好整以暇地微笑:“这趟下来车就送你,你赔我一辆新的。”


    听着老板像是要大出血,A组组长连忙高情商插话:“要不我让东边调辆车来?”


    虽说越野车队同样是老板的资产,但万一弄脏了洗洗就行,起码不用买辆新的。


    阿多尼斯笑而不语,黎元正要开口,忽然,两人面色齐齐一变,转头看向了远处的稻田。


    A组组长莫名其妙,也跟着看了过去,只见那边除了金灿灿的稻子什么也没有,最多就是风吹过,带起了一点稻浪而已。


    “怎、怎么了?”A组组长茫然。


    阿多尼斯却没理他,细细感知片刻,扭头看向黎元:“什么东西?”


    黎元也疑惑地蹙起了眉:“不确定,好像是什么动物。”


    听着两人对话,A组组长更加茫然,再看那边,还是没能看出什么名堂。


    然而老板都说了有东西,他也不能忽视,立刻主动道:“我过去看看?”


    不料,两人齐齐转头:“你待着别动。”


    说罢,他们俩已经径直朝着那片田走去。


    A组组长:“……”


    他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从之前老板让他们撤出村子、自己进去搜查就总觉得哪里不对,现在遇到事儿也让他待着亲自上,搞得他非常不知所措。


    黎元和阿多尼斯沿着山脚下的稻田边缘往前走,一直走出几十米,接近了他们感知到的那片区域。


    两人略微俯视,看向低处稻田,确认那个东西就在这里。


    但奇怪的是,都已经到了这么近的位置,还是没法感知出那个东西是什么。


    沙,沙,沙。


    那片稻丛迟钝地抖动了几下。


    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爬,爬一下停一下,犹如挣扎前进的乌龟。


    黎元和阿多尼斯对视一眼,没再继续瞎猜,直接踏下稻田,走过去一把扒开了稻丛。


    稻田里面的东西暴露了出来。


    两人定睛一看,心里齐齐一沉。


    那居然是一个孩子。


    浑身是血,脏污不堪,几乎看不出人样,眼睛好像还瞎了一只,凝结的暗红血块粘在眼眶上,此时奄奄一息,好似已经失去了意识,只是在凭借最后的本能往前爬动。


    阿多尼斯眉头紧锁,当即就想进去把他抱出来,黎元立刻抓住了他胳膊:“别动,可能有骨折或者内出血,动了反而危险。”


    说着,他转头朝远处的A组组长打了手势,示意他通知急救组。


    A组组长一看,赶忙拿起对讲转达,一边转达一边往这边跑来。


    “什么情况?”他很快就已经跑到近前,问完不等回答,就已经亲眼看见了情形,登时心中悚然,“我的天……”


    黎元抬手把旁边的稻子连根拔起,随手扔到一旁,阿多尼斯和组长一看,也连忙帮着动起来。


    三人合力将孩子周围的稻丛都清理出去,清出了一片空地。


    另一边,急救组也到得很快。


    他们直接把车开过田埂、开到了这边的稻田前,一个急刹后,组长带着两名队员跳下车,拎着急救箱和担架赶了过来、跳下了田。


    黎元三人往后撤了一步,给他们让出位置,急救组立刻蹲下查看。


    简单检查之后,急救组长的面色十分难看,抬头看向黎元:“全身多处骨折,内脏破裂,出血严重,这里设备不全,而且他不宜搬动,送去医院可能也来不及了。”


    黎元一听,皱眉和阿多尼斯对视了一眼,仿佛做了某种无声的交流。


    下一秒,他没再犹豫,掏出手机给云陆打去了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黎元言简意赅:“到西边山下来一趟,越快越好。”


    *


    古村落中部,陈家老宅。


    前院是类似天井般的存在,周围一圈回廊,回廊拐角处以小门通往其他院落。


    自打进了这座前院,黑金的方向就变得不再那么明确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陈松怀在这院中去过很多地方,导致黑金的追寻也有点混乱,这间屋也要进一下,那边院子也要转一圈。


    它四处嗅闻,唐宁三人便沿途查看。


    因着这是目前为止最接近“家族聚居处”的宅子,所以三人也探查得十分仔细。


    这份仔细也换来了一点收获——在前院能够通往的几处厢房里,他们找到了一些书籍和笔记本,其中几本封面或扉页上有名字,而那几个名字的姓氏都是“陈”。


    由此来看,这座宅子很可能就是陈松怀口中的“家族”所在,但除此之外,他们就再没有其他发现了。


    眼看着黑金重新回到了前院,牧戚吐槽道:“得,绕了一大圈儿,带我们搁这儿参观名胜古迹呢?”


    黑金仿佛听懂了他的嫌弃,低低“呜”了一声,尾巴都有点耷拉了。


    黎墨生瞥了牧戚一眼,不咸不淡:“要不你来带路?”


    牧戚撇撇嘴,不言语了。


    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唐宁也知道了他的脾性,没多管,只蹲下身、鼓励地揉了揉黑金的脑袋:“已经很棒了,再找找看?”


    黑金登时仿佛打了鸡血,兴奋又快乐地蹭蹭她手心,而后再度埋头嗅闻起来。


    这一回,过了没一会儿,它便开始沿着中线往中堂的方向走去。


    唐宁起身,三人继续跟上它。


    这次黑金没有再继续偏航,而像是找到了筛选的法子,到岔口时,最多左右辨别一下,然后就沿着味道最浓烈的方向继续跟进。


    三人跟着它,一路穿过中堂、花园等地,没过多久就来到了后院。


    后院看上去比前面精致了很多,但面积却也缩小了不少,如果说整座宅子的平面图是个“主”字,那这后院就像是最上面的那个点。


    到了这里,三人便不再需要黑金带路了,因为整个后院里只有唯一的一座建筑,门前几级台阶拔高地势,造得像个小型殿宇。


    “就剩这一间了。”唐宁道。


    黎墨生点头:“走吧。”


    三人没有犹豫,直接走到那座建筑之前,伸手推开了大门。


同类推荐: 捡到剧本之后路人她超神了继承无限游戏安全屋在柯学世界模拟经营穿成非酋的SSR阴灵之路我在无限劳改当模犯[无限]危险美人[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