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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0

    第51章 以儆效尤


    而是, 庄汜恐怕抽不出时间闲逛周边,最多在酒店附近散散步。


    林隋是个真性情好人,他害怕辜负了对方一番真挚的心意。


    况且招商引进凌东酒店时, 壹顾集团与东岳集团的合同里便特别约定了:顶楼那间唯一总统套房不对外开放,是留给东岳集团家族自己人的。


    庄汜明显不属于“自己人”,可显然林隋拥有那间特殊的总统套房权限。要是自己真腆着脸住进去, 背后的风言风语……简直无法预测。


    即使林隋只是好心, 年纪小, 没想到那么多。庄汜不同, 重活一次,他不再是半分人情世故不懂的年轻小孩儿了。


    上下嘴皮磨了磨,刚想委婉拒绝, 一旁的顾越辙忍不住发了声, “小林总不必客气,我也要在这里留几天,陪小汜。不用你来操心。”


    话说得不客气,还扭过身, 与庄汜对视一眼,试图得到对方的肯定。


    庄汜愣了一秒, 但顾越辙在他眼里看到了与自己完全一致的想法。陡然神清气爽, 扬了扬凝重的眉梢, 孔雀开屏似的。


    顾越辙朝林隋, “至于顶层那件总统套, 我和庄汜两个人住不合适。毕竟那是特意为你们家里人预留的房间。”


    林隋沉了一口气, 放在双腿的手心捏成了坚硬的拳头, 没理他, 转头问庄汜的意见, “庄哥,你觉得呢?”


    庄汜拿下巴点了点顾越辙,“我同他的想法一样。那间房不合适。我的确会留在这里几天,但那些是公事。估计没时间‘游山玩水’咯。”


    说完,故作一脸遗憾,耸了耸肩头。


    林隋:“……”


    顾越辙端起面前的酒杯,翘着嘴角啜了一口。动作迅速,否则害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但眼里的嘲笑却是半点儿藏不住。


    从宴会厅离开,庄汜和顾越辙告别被工作缠身的林隋后,一齐坐上电梯。


    凌东酒店一共30层,除了顶层唯一一套特殊的总统套房,28楼也设有几间稍小的套房。至于29层……为了保障30层套房的隔音效果,不对外开放。


    28层到了……庄汜同顾越辙简单告个别,便准备回房间简单洗个澡,然后立马躺床上睡觉了。


    今早天蒙蒙亮,伴着公鸡鸣叫的声音,两人乘坐不同航班,从京州市飞往滇芸市。飞机航程总共四个多小时,再从机场坐车到芸游小镇又耗费了一个半多小时,称得上一路奔波。


    撑到此时,俱已经身心俱疲,最重要的:明天依然要早起!


    “你在这边要留几天?”虽心有不忍,但顾越辙拦住了一脸困倦的庄汜。


    庄汜打了个哈欠,眼前模糊一片,声调绵绵,”三天后回去。”


    “行,那我陪你三天。”


    “……”庄汜揉了揉一下眼睛,很惊讶地问:“你留下干嘛?我以为方才你只是为了帮我解围,你真要留下来?”


    顾越辙点头,解释,“我也有项目,约了在这边谈。”拿出自己的房卡,低头看上面的房号。


    “哦。”庄汜疑惑地扬了扬眉,看了眼墙上的房间指示牌,挥着手里的房卡说:“那我先回房间了。”


    “好。”


    顾越辙见庄汜朝自己房间的方向背道而行,两人的套房分别被安排在走廊两端,相隔甚远。薄唇紧抿,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之前小看林隋了!这小子简直油盐不进,身份也不简单!


    回到房间,顾越辙先给李逢播了一通电话。要求:接下来三天,除了滇芸市附近的外出行程,其他的工作全部往后挪。


    李助还被困在上一个交际场,接到电话时,正被供应商猛‘敬’红酒。要不是这通来得及时的呼救,恐怕还不能够成功脱身。


    可刚刚逃出了火坑,立即又入了虎穴。


    后面三天的行程,都是一周前早定好的,小公司倒还好说。但其中有不乏同壹顾集团地位相当的巨头企业。


    命苦的李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依靠三寸不烂之舌,软磨硬泡,终于调整成功。


    叹了口气,这遭人嫌的大红人“大内总管”,谁想要?立马拿去!


    庄汜在滇芸市的第二天傍晚,工作基本谈妥,终于有空能安安心心享受凌东酒店服务。


    第二十层的全景餐厅,整层外墙由高透白钢化玻璃打造,坐在窗边,入眼便是葱郁的树木、高耸陡峭的山峰。眼神好的话,还能瞧见不远处大树桠上,机敏的小松鼠摆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四处乱窜。


    白日的天空是湛蓝的,万里无云。当太阳缓慢西沉,留下壮丽的夕阳,映得漫天橘红。


    脸颊上是淡黄的落日余晖,庄汜眯着眼,忍不住打开手机相机拍下一张,发了个久违的朋友圈。


    点了一碗当地特色过桥米线,搭配一杯当地酒庄的红酒。混乱的搭配让点单的服务生眼神微怔,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客人。


    大约十分钟,菜上齐了,两位不速之客也几近同时抵达餐厅。


    把黑色小瓷碗里头的配菜倒下去,瓷碗叠成高高的一摞,纯白色桌布旁,不知何时到了一个人。


    “庄哥,吃晚饭呢。我也没吃,一起呗。”林隋一边讲话,一边自来熟地一屁股坐在庄汜对面。


    极有眼力见的服务生旋即上前点单,林隋朝他仰着下巴说:“和他一样。”


    服务生问:“请问林总,酒水也一样吗?”


    林隋毫不犹豫点了头。


    服务生:“……”


    味道不辣,但雪白的汤底味道极鲜美,白烟在鼻尖缭绕,时间已到,庄汜便忍不住夹起一筷,吹凉后,送入口腔。


    “怎么样?味道如何?”林隋迫不及待,像亟需肯定做菜能力的厨子。


    白色的米线顺利滑入喉咙,不需要太多咀嚼。


    庄汜连连点头,称赞,“好吃!”


    林隋笑着盯对面人闷头嗦粉,耳边传来顾越辙阴阳怪气的声音,“小林总盯着人吃饭干嘛,怪吓人的。”


    林隋嘴角的笑意消失,缓缓站起来,朝顾越辙热情地寒暄道:“哎,小顾总也来了,来坐坐坐。”


    一边说,一边往里挪,可挪出来的空间,哪里坐得下一位身高将近一米九的alpha.


    顾越辙皮笑肉不笑,对庄汜说:“我和小汜一起坐。”


    庄汜嘴里还吸溜着米线,抬头看了一眼他,只犹豫了一秒,而后一口咬断长长的米线,往里挪了位儿。


    见状,顾越辙的嘴角快要咧到太阳穴了,连忙俯身替他将那只白色的大面碗移到面前,而后翩翩然坐了下去。


    林隋抿着唇,脸色微沉。


    服务生端着餐盘过来,送上一份过桥米线和一杯红酒给林隋。又问新来的客人,“你好,请问需要用餐吗?”


    顾越辙简明扼要,“我要一样的。”


    “……”服务生扫了眼桌上的两个大白碗,两只红酒杯,颇有职业素养地重复一百年,“先生,您要一份米线和一杯红酒,对吗?”


    “嗯。”顾越辙点头,眉头微微皱起,些许不耐烦。这服务生的理解能力有问题,这么简单的点单,还需要用疑问的语气,再重新确认一遍!


    少顷……三个大大的白色瓷碗,三杯红酒,无数只黑色小瓷碗,把那张长方形餐桌,占得满满当当的。


    庄汜第一个吃完,喝了口杯子里的矿泉水,洗去嘴里的咸鲜味,拿起手边的红酒杯,玩似地慢慢左右摇晃,也不喝。


    自以为驾轻就熟的技巧,也有马失前蹄的一天。


    血红的液体□□右倒之下,甩出了杯壁,一下倒了庄汜个满怀。


    “啊……”庄汜忽地尖叫一声,红酒杯被重重地置于桌面。


    转瞬之间,纯白色衬衣的胸前被血色的红酒染了一大片。


    三人慌乱地寻找纸巾……却发现桌上竟没有纸巾盒。


    液体持续下流,庄汜一时手足无措,只能撩起上衣衣角,吸干红色液体。反正这身衣服废了,至少保留一点体面。


    顾越辙又习惯性地去摸西服胸口口袋的方巾,结果摸到自己的胸部,他今天只穿了件灰黑色衬衫。


    于是,急慌慌地用手去盖,被庄汜一把打开,“干嘛,又没用。


    “服务生,纸巾!”林隋喊。


    一分钟后,纸巾盒才被端上桌。为时已晚,白色衬衫彻底变成不均匀的淡粉色,还透出里面的肉色。


    “餐厅桌上不标配纸巾吗?”林隋皱着眉,语气非常严厉地质问服务生。


    服务生双手捧着手工编织的纸巾盒,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低着头道歉:“不好意思,这桌摆桌时忘了。”


    一家五星级酒店怎么可以犯如此低级的错误,丢得不仅是酒店的脸,更是自己的脸。


    这是第一家由他从里到外亲自负责的酒店,作为酒店总经理,这类低级错误竟然会在自己的面前发生。到底说明底下人看自己年轻,工作敷衍。


    林隋朝服务生命令,“让餐厅的王经理过来。”


    没过一分钟,服务生领着一位西装革履,身材匀称的男士过来了。王经理在服务生混乱的描述中,理清了本次意外事件的来龙去脉。


    一到场,王经理首先不是同林隋打招呼,而是朝身穿淡粉色衬衫的受害人——庄汜表示最诚挚的歉意,并主动提出解决方案:酒店帮忙干洗,和免掉今天的餐费。


    事实上,不管桌上配与否纸巾,白色的衬衣都逃不过这一劫,庄汜并无所谓。只是一件顶小的小事儿。


    但他察觉到林隋的真实意图——杀鸡儆猴,借此故意发了场大火。


    很能理解,年轻的小辈刚接手家族事业,底下人总归利用这里或是那里的漏洞,让他不舒服,给他使点儿绊子。


    若是无所谓,肆意放任,那底下人会更加无法无天。尝过权利的滋味,没有人舍得放手,像冬日炙热的泉眼,抵挡不了冻僵的身体本能接近的欲想。


    庄汜和顾越辙十分默契,未发表任何言论,也没有劝和行为,一切都是林隋所主导的以儆效尤。


    第52章 新造型


    猝不及防的插曲过去, 林隋提议晚上去楼上的清吧坐坐。


    庄汜半眯着眼倚靠沙发,低头指着脏兮兮的衬衫,无奈地笑, “算了,我还得回去换一身衣服。整整忙了两天,好不容易明儿可以休息一整天。今晚, 我要回去早点睡觉。”


    捂嘴打了个哈欠, 黑亮的眼眸里顿时流光溢彩, 看上去的确困了。眼底白皙的皮肤下透出的微微青色, 显示所言不虚。


    顾越辙很直率地指出,“那我们两人更是没有相约一起去的必要了。”嘴角微微翘起,语气是有些阴阳怪气的。


    林隋眉毛扬起, 点头附和, “那是自然。”


    翌日,七月底暑气已经略显厚重。一片片红温的土地,唯独滇芸市依仗地理优势却依旧凉爽,炙热的紫外线格外不舍得曝晒这里片刻。


    工作的生物钟自然唤醒沉睡中的omega, 庄汜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随即翻了个身, 一屁股坐在白色柔软的床面。


    不用工作的日子, 是轻松、愉悦、慢悠悠的, 连室内的空气闻起来也格外鲜甜。繁重任务卸去, 身边的一切都变得非常顺眼, 连起床都令人非常兴奋!


    简单洗漱, 换了身米色休闲装, 临出门前又抬头望了一眼窗外的好天气, 还是从行李箱里翻出一顶灰色遮阳帽, 又拿起放于玄关柜子上的黑色遮阳墨镜。


    拔下房卡,关门,来到酒店餐厅吃饭。凌东度假酒店刚开业,人气还不高,前来用餐的客人也不多。


    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没有工作的压迫,庄汜只用享受,餐盘里拿的食物不多,都是些健康的粗粮。放入嘴里,细嚼慢咽。


    昨晚向酒店礼宾部提前预定了一辆车和司机,今天的行程是酒店周围二十公里外的沙西古镇。


    据说那里还未被完全开发,不同于某些商业化的古镇——充斥现代化的喧闹,它依旧保存独属于自己的宁静和古朴。


    黑色的SUV后座宽大又舒适,皮质的座椅坐得也舒服,但微微不平的乡间水泥路,还是被一路颠得有些乏了。


    将近一个小时,才抵达沙西古镇,司机将汽车停到附近距两三百米处的露天停车场,崭新的水泥地,一看就是新建没多久。


    作为今天的司机和兼职导游,一边领路,一边介绍加夸奖,“这个停车场刚修好,以前游客来,连停车的地方都没有,往路边一靠,节假日经常堵车,现在有了停车场,完全不用担心堵车和停车问题了。”


    司机是当地人,故而普通话讲得不甚流利,还带着当地浓重的乡音。庄汜听得有些费劲,但很仔细。


    刚上车时两人聊过几句,他原本在外省打工,现在家乡的发展也不错,便从沿海城市回家,留在老家工作,也能离父母和孩子更近一些。


    黝黑的皮肤在紫外线的照射下,显得油亮亮的。庄汜跟在后面,拿出裤兜里折成一小块的遮阳帽,展开。


    这里温度舒适,但就是紫外线着实大,不像当地人已经被晒习惯了,庄汜的头顶被晒得火辣辣的疼。


    到了古镇大门,没什么特别的,一条青条石板铺贴成的主街,石板被不均匀地磨成灰白色,有些地方还坑坑洼洼的,要是下雨天,积了水,恐怕需得小心摔跤。每一块的石板都见证了悠长的历史,伴随一代又一代当地人一同成长。


    主街周边是四分八叉的岔路口,街道两边的底层大多是商户,朝里走便是居民区。大门几乎是半掩着的,没有锁,一推便可以入内。


    门口也没安装摄像头,这里的时间仿若停滞,失去现代化的洗涤,回归最原始乡里乡亲的宗族形态。


    有些面积大一点儿的院子还被改成了民宿,屋顶挂着一只做旧的灰蓝色旗子,上头印着XX客栈的标识。


    所有的一切都在“守旧”,试图保留最原始的味道。但现代文明也悄然且迅速地侵袭,比如街头巷尾的咖啡馆、小酒吧……让老街沾染上灯红酒绿的都市氛围。


    小镇不大,三三两两还坐着组团过来写生的美术生。他们席地而坐,手边放着五颜六色的颜料盒和污浊的洗笔桶。


    先用碳笔在素纸上勾勒轮廓,又打开装颜料的格子盒,调好色料,点上毛笔尖,一笔一划,慢慢描绘出得当的和谐色彩。


    庄汜半躬着身体停在路边,看着白色的画纸从灰色的线条到朦胧的小镇山水……不知什么时候,身边已经站了个人。


    作画人扭动酸痛的脖颈,将脏了的毛笔扔进洗笔筒里,灰黑色的脏水迸溅,落在了一双LOGO显示它价值不菲的小羊皮皮鞋上。


    “哎呀,抱歉。”年轻的学生一脸焦急,从小凳子上扭身查看,但是人往往在慌忙的时刻,会做出更慌乱的举动。


    一脚踢翻了洗笔桶,混杂着颜料的脏水泼了方才那人一整只皮鞋,外加鞋上方几厘米处的纯黑西装裤脚。


    材质笔挺的高级西装裤,显然也不是一位学生能独立负担得起的。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人顿时手足无措,干巴巴瞪着眼,盯着脏污的地面。


    “对不起,对不起……”试图取下脖子上沾着各色颜料的围裙去擦,抬起的手一顿,恐怕越擦越脏……


    “没事,是我离得太近了。”


    学生站起来,绞着双手,不安却主动承担错处,"抱歉,你的裤子和鞋子多少钱?我赔你吧。"


    学艺术的年轻人家境自然不会太差,但顾越辙这双鞋和裤子都是手工高级定制,对他来讲也是个天文数字了。


    顾越辙抖了抖脚上的“泥水”,淡淡道:“你拿这幅画赔给我吧。”


    “啊,只要这幅画吗?”年轻学生显然持怀疑态度,但同时内心也松了口气,却依旧礼貌地问了一句,“您确定吗?我的这幅画不值钱的。”


    顾越辙瞥了眼身旁的庄汜,“千金难买心头好,要的不是画,而是欣赏画的人。”


    庄汜:“……”


    行头脏了,也湿了,自然没办法好好亲近一番古镇了。


    为表歉意,那幅画被学生找了个圆筒礼盒包起来,顶部还打了个粉色的蝴蝶结。


    顾越辙拿手心盖住蝴蝶结,跟在庄汜旁边往停车场方向走。


    路边的有一家卖当地特色扎染服饰的小店,庄汜转过头问:“给你买一套,换了?”


    店里挂着的衣服料子很粗,穿起来肯定不舒服,顾越辙皱着眉停在店门口的青石板上,高大的alpha脸上露出纠结的神情。


    “快进来。”庄汜已经踏进门口了,扭头招呼他。


    顾越辙一咬牙,也就进去了。


    小店不大,十几个平方,转一圈就没了。庄汜把脸上的黑色墨镜取下来,拿在手里,认真地、慢悠悠地欣赏……


    一条造型狂野的蓝色破洞裤映入眼帘,撑着下巴,驻足良久。


    “这条裤子卖得很好,很适合你们的。”店主是一位甜美的omega.


    庄汜点点头,看向后头儿,皱着眉头,一脸不情愿的顾越辙。他半躬着身体,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在抗拒这条造型狂放的精神小伙破洞裤。


    “怎么样?我觉得特别适合你!”庄汜咬字十分刻意,眉眼带着浓浓的笑。


    “……”顾越辙咬着后槽牙,有些无奈地说:“是嘛?你确定?那你喜欢就好。”


    朝店主扬了扬下巴,点着那条裤子说:“拿给我,试一试。”


    “算了。”庄汜指着另外一套搭配好的蓝色扎染上衣和裤子,“要这套。”底下还搭配好了一双扎染布鞋,“鞋子一起。”


    换好衣服出来,褪去那身古板的衬衫西裤,顾越辙看起来不仅年轻了几岁,还真有一点儿像当地人,除了那一身过分白皙的皮肤。


    庄汜点点头,“不错,好看。”


    脏衣物和画筒一起装入一个粗布袋子,被顾越辙拎在手里,更像土生土长的当地人了。


    一直在旁边等候的司机很有眼色地上前,“顾总,我帮你拎着吧。”


    顾越辙点头,把袋子给他,又吩咐道:“你去车上等着,我们再逛逛。”


    司机听话地离开了,庄汜看着他的背影问:“这是我定的司机?还是你定的司机?他怎么听你的话?”


    顾越辙不咸不淡道:“车是你定的,但芸游小镇是我的。”


    “……”


    扭身往回进入小镇深处,庄汜质问身边的跟屁虫,“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这里?”


    顾越辙攥紧了手心的手机,很淡定地解释:“问一下酒店的人不就清楚了。”


    庄汜想想也是,很合理的回答。又问:“你今天不忙?”


    顾越辙:“还行。”


    分岔小路走到尽头,变成了田间的小土路,一眼望过去,四周种植着一大片绿色的农作物。沉浸于大自然中,两人都未搭话了。


    迎着山间的凉风,沉默地吹了数分钟,庄汜领头折返。


    顾越辙跟着他,补充回复之前的问题,“还行,我正好也忙完了。就算是机器,也要停下休息一下,抹抹润滑油。”


    这句话听起来怪异,但实则很恰当地比喻逗得庄汜一笑。原来顾越辙也清楚他就像一台马不停歇的“永动机”——没有情感,只会无情工作的冷血机器。


    两人继续说说笑笑往里走,穿梭于一条条小道中,到了尽头,便又折返,继续下一条……


    第53章 抢单


    常年以驾车代步, 居住在繁华都市,还不运动,自然体力不佳。庄汜逛得久了, 小腿便微微发酸,呼吸也明显急促起来。


    顾越辙自然注意到了,指着不远处, 插着旗帜的两层高砖石楼, 向庄汜提议。“前面有家茶馆, 我们去坐坐。”


    两人竟颇有默契地想到一块了, 未曾料顾越辙竟先提出了来。


    庄汜:“好。”


    店内三三两两客人坐着,或者喝茶,或是吃饭。闻到饭菜香气的那一刻, 庄汜的肠胃也咕噜咕噜响了起来。


    四方桌很矮, 用当地山上随处可见的树干拼接而成,而旁边的椅子则是用晒干的竹竿编制的,没有倒刺,棱角被磨得相当平滑, 指肚轻轻抚上去还油润润的。


    庄汜摸了一把门口的椅子,抬眼间又瞧见登上二楼的木质楼梯, 油亮的木头和被时间磨平的梯面, 都是时间在作祟。


    “两位客人, 吃饭还是喝茶?”身穿当地民族服饰的服务员迎着他们很热情地问, 见庄汜盯着楼梯, 又问:“我们二楼也是可以坐的。”


    庄汜:“那我们坐二楼, 吃饭。”


    “好呢。”


    服务生领着两人上了楼。楼上的面积和下面大差不差, 除了有个无遮挡的外阳台, 在上头摆了三桌, 不过已经被占了两桌。


    风凉凉吹着,温度有些低,但食客为了欣赏楼上特别的风光,不得不做一下自我牺牲。


    唯独剩下三桌之间的那张木桌子,庄汜没得挑。


    木质的长凳没有楼下的椅子看起来舒服,庄汜仍毫不犹豫坐下去,和顾越辙面对面。


    坐在楼栏边,能俯瞰老街主干道几乎全貌,但底下人只要一抬头,楼上的人也看得清清楚楚。


    点了几道当地特色菜,又加了一壶茶,庄汜拿着简单质朴的单层双面手写菜单,递给顾越辙。


    “你还要什么吗?我点了一壶普洱茶,喝吗?”不等对方回答,庄汜又自顾自解释:“这里是古代茶马古道的重要交通枢纽,我们也入乡随俗喝一杯呗。”


    似邀请,又像在强制。


    顾越辙从来不喝茶,一是不合口味,二是喝了会失眠一整晚。


    咖啡是日常提神醒脑的好东西。但‘茶’对他来讲,作用过度有效了。反倒会成为第二天头昏脑涨,昏昏欲睡的元凶。


    顾越辙挥了挥手示意,不要菜单,又点头,“好。”


    庄汜淡然地把菜单递还给服务员,他并不清楚顾越辙的这个小习惯。有些时候,自以为是身边最亲密的人,实则也无法窥见他的全态。


    即使坐在路边,也不喧闹。游人和本地人皆以一种悠闲的姿态融入古老的街道当中。湛蓝的天空,纯净带着一丝冰凉的空气,时不时还传来小猫撒娇的喵喵声。


    来到这里,从繁重的工作中抽身,不考虑生活的琐碎。一切都变得慢起来,但一想到明天就要离开,回到“真实的生活”……


    庄汜难免感到遗憾。


    单手撑着下巴,仰头望向万里无云的天空,刺目的紫外线被墨镜和遮阳帽双重遮挡减弱。明亮的光线照射在裸露的肌肤,原本白皙的肤色变得更加透亮,仿若一场寥寥白雾,人便羽化登仙般消失不见。


    顾越辙很珍视和庄汜相处的每一秒,只有他和庄汜两人的每一秒。他凝视庄汜,像一圈钢质手铐牢牢锁住omega,温柔地锁定身体上每一块皮肤。


    对他而言,这样的机会太少了。不同他针锋相对的庄汜,也不瞠目结舌、龇牙咧嘴……现在的庄汜让顾越辙的心软趴趴的。


    心里有一个龌龊的想法:要是他能一直这样,看上去“顺从,便好了。


    噔噔噔……响起上楼梯的声音。还是之前那名服务员,端着木质的方形上菜盘,上面是一壶普洱茶,用透明的玻璃茶壶装着。


    脚步声是此消彼长的,说明来人是两位。


    “在下面看到是你,上来一看,果然是你呀,庄哥。”熟悉的声音,是林隋。


    庄汜转头,很惊喜的表情,没想过会在这儿碰到林隋。自然地招呼他坐下,顺便还让服务员加了个茶杯。


    四方桌,但一面靠着阳台的栏杆,故而只有三面能坐人。林隋被夹在庄汜和顾越辙中间,恰好坐在了上菜口的位置。


    海棠纹玻璃茶壶被放在右手边,林隋很有眼力见,给空杯加上琥珀色的茶水,把其中一杯先递给庄汜,留下一杯给自己。


    后来的人反倒先喝上了!顾越辙忍不住撇了嘴,半天的好心情,在此刻顿时烟消云散。


    室外,原本的好天气此刻忽地乌云密闭,天空瞬间变得昏暗,是夏日暴雨来临的前奏。


    果然,几分钟后,豆大的雨滴从乌泱泱的黑云中降落,啪嗒打落在干燥的地面。顿时,泥土的腥味升腾而起,蔓延到每个人的鼻尖。


    雨水顺着黑色的瓦片,像落入玉盘的珍珠,啪啪啪打在木质餐桌上,少顷,木桌的全湿了,顺着自然的纹路,渗下去,木色渐深。


    服务员快步跑上来,气喘吁吁地招呼顾客移动位置。


    阳台上的三桌客人全被移进了二楼室内。顾客和服务员纷纷抢救摆在桌上的菜肴……庄汜这桌倒是幸运,三人拎着一壶茶,端着两只杯子,轻松换了座。


    喧闹声响起,别桌客人想要更换所有被雨淋湿的菜肴,同服务生争论起来。店家只同意更换部分没有动过几筷子的,而那些吃得差不多的,则没理由换新。


    那边不大不小声地争论着,这桌却完全与之相反,格外沉默。


    白色透明玻璃中的液体变成了深邃的琥珀色,像被桃树流下的油脂包裹成团,孤独、暗黑的小角落里独自沉眠,没有任何杂质的干扰,焕发出黝黑的油亮蜜色。


    许是一直没有达成协议,争吵声渐渐扩大,参与人数也多起来了。这桌缺少的杯子不说,甚至菜也忘了上。


    庄汜一个人喝了一大半壶普洱茶,肚子都撑了,自然饥饿感也消失不见。见两人都没碰那只换桌过程中洒了半杯的茶,以为是双方本着友好合作伙伴的谦让。


    庄汜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直上半身,尽量不压着灌满水的肚子。在座两位,论熟悉程度,从小长大的竹马,熟悉了两辈子的人,自然是第一选择人。


    客气提出需求,“顾总,你去下面催催菜,顺便多拿一个茶杯上来。”


    在林隋面前被庄汜不客气地命令做事,再加上那杯茶,顾越辙内心有些不忿,推开木条凳子的动作大了些。


    庄汜:“……”


    alpha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庄汜转头问依旧斜着眼凝望某个消失背影的林隋,“你今天也不上班吗?怎么也想到来这儿了?”


    林隋眼神微怔,墨黑色的眼眸子滑过来,“我……我听说这附近保留了较为原始的民俗文化,过来考察一下。”


    庄汜了然地点头,赞同道:“原来如此,这边的原始风味的确保持得不错,我们几乎把老街逛了个遍。比起某些商业古镇,开发得不算彻底,倒别有一番滋味。”


    “我们”……林隋嘴角微微下沉,附和道,“嗯,是的。”又问,“庄哥,明天就回京州市了吗?”


    庄汜淡淡看了眼纠纷还未解决的那桌人,又瞥了眼林隋,回:“对,明天回去。今天休息一天足够了,回去了还有好多工作。”


    有些燥热,林隋喝掉那半杯凉透的茶水,没有香气的普洱茶有些涩,舌尖很燥,心头也闷闷的。


    木质楼梯又传来咯吱咯吱的踩踏声,顾越辙左手两指之间捏了一只小玻璃杯,后面一同上楼的还有另一位面生但一幅一模一样的服务员。


    菜肴被摆上桌,热气腾腾,都是些很简单的家常菜,但因为食材新鲜无公害的,烹饪纯粹,故而保留了食物的原汁原味。


    三个人都吃得很尽兴,菜的分量也点得恰到好处,似乎预知了第三人的来临,光盘行动落实相当到位。


    茶足饭饱,整个人都昏昏欲睡起来,夏日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此时只剩淅淅沥沥的雨滴声。


    适宜的温度,伴随着助眠雨声的规律节奏,庄汜眼皮耷拉得更厉害了。


    顾越辙注意到了,率先起身,“小汜,困了吧,我们回去。”


    庄汜点头,“好。”又转头对林隋道别,“小隋,那我们俩先走了,你慢慢考察。”


    林隋立马答:“我们一起走,我也要回酒店。”


    庄汜疑问:“你不是过来考察的吗?这么快?我还以为……”没继续了,说多了反倒有嫌弃别人的意思。


    顾越辙轻笑了一声,脸冷冷的。


    庄汜朝他瞪了一下眼。


    到楼下结账也不安生,顾越辙和林隋像是暴发户展示自己财力,迅速掏出各自的手机付款二维码,摆在前台眼前,强迫对方作出选择。


    前台beta双手捧着黑色的扫码机,一脸的不知所措。


    两人互相谁也不看谁,谁也不说话,仿若中间隔着一层无形的围挡。唯独拿犀利的眼神施压可怜兮兮的前台。


    也算经历过许多“抢单”行为,大多是你推我搡,打一场太极拳,胜出者赢得买单权。但像今天这样静寂无声的对峙,还是首次碰见。


    扫单机的透明面板上方递过去一只手机,嘀的一声,付款成功。庄汜无语道:“扫好了。”


    两个神经…机器就在面前,连手臂都不肯往前伸出几厘米吗?无语至极!


    第54章 邻座


    山中小镇, 暴雨袭过之后,天边便起了朦朦胧胧一层薄雾,将沙西笼罩在烟雨江南中。最后, 细雨也彻底停了,唯独剩下深色青石板上坑坑洼洼的积水,证明了半晌前那场突如其来的大暴雨, 存在过的痕迹。


    庄汜被夹在两人中间, 脚下的白色休闲鞋面沾了星星点点的棕色泥水印, 湿淋淋的青石板有些滑, 很小心谨慎地移动到了停车场,但雪白的鞋子变成了一双彻头彻底的脏脏鞋。


    司机已经提前把车停到停车场大门口,庄汜在还算干净的水泥路面上抖了抖泥水, 而后娴熟地钻进SUV后座, 顾越辙也紧跟着打开另一边的车门坐进去。


    唯独剩下副驾驶的位置,自动留给了林隋。


    庄汜往上翻着大白眼,靠在椅背上。十分无语……他付钱请客吃饭就算了,怎么还带了两个蹭车的拖油瓶, 他就不信这两人没带司机!


    果然,这头坐着三人的SUV刚一启动, 后面便有两辆黑色越野车紧跟在后。


    庄汜扭回头, 无语程度再加一!


    越野车车厢空间足够大, 坐满了人也不觉得拥挤。除了此起彼伏厚重的呼吸声, 令庄汜无法惬意轻松地躺着休憩。不是吵, 就是一种说不清的别扭。


    司机明显也不像来时那般随便——同庄汜有说有笑。他后背挺直, 双臂伸展, 正襟危坐在驾驶位上, 就差没手上没戴一副白色纯棉手套展示他的专业能力了。


    刚下了暴雨, 路面有积水,汽车容易打滑,司机开得小心,速度不快,因此返程比来时耗时间更长。


    颠簸之间,庄汜迷迷糊糊的,也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醒过来却是因为尿急。此时,汽车恰好行驶进去凌东酒店地下停车场大门。


    车厢内依旧安静,大家似乎达成某种莫名的默契,没有人出声。


    电梯口停下,驾驶员踩下刹车,汽车停稳,


    身体自然的选择迫使庄汜迫不及待拉开车门,快步朝电梯方向。其中一台电梯恰好停在负一层,明亮的黄色金属电梯门朝两边推开,庄汜踏进去,其余两人也跟着进去。


    按下楼层,门后倒映出庄汜努力憋着略显涨红的耳朵。


    顾越辙觑了一眼,不寻常的颜色,想起茶馆里剩下的半壶茶水,一脸了然。人在三急的时候,总是懒得搭话的,他自然不会讨人嫌……但不代表别人不会。


    一路的沉默,连电梯里的都是寂静一片。林隋早就忍不住了,今天一过,下次再见只能在偌大的学校里,或是……


    “庄哥,你……”


    林隋的话才刚出口,庄汜一个抬手,被硬生生地打断,电梯发出滴的一声,二十八层到了。


    开门一瞬间,庄汜拔腿就跑,仿佛身后有什么人在追他。刷房卡,推开门,一气呵成。


    林隋:“……”


    顾越辙看着愣在电梯口,盯着庄汜“逃走”方向的林隋,挥了挥手里的金色房卡,友善地提醒道:“小林总,你也住这层吗?”


    林隋回过神来,皮笑肉不笑地朝他点头,“我想住哪一层都可以。”


    没打招呼,头也不回朝里走,打开了庄汜旁边那间的客房房门。


    左手放在门把手上,回头,表情得意地望了一眼凝视他的顾越辙,对方神色森然,手掌牢牢攥着那张无辜的奢华房卡。


    可身上穿着当地的扎染服饰,把顾越辙显得小了几岁,再配上平常威严的模样,显然变有些不伦不类了。


    这次轮到林隋善意地提醒,“小顾总,人为损坏房卡需要付费赔偿,但我可以为你免费……无数次。”


    顾越辙:“……”


    没有工作的叨扰,昨晚一夜好眠,慢悠悠地泡了个澡,睡前还还叫了客房服务送了夜宵到房里。吃完后,躺在舒服的大床上,被柔软、干净的被单包裹,像一只肥嫩的白色蚕蛹。


    吵醒庄汜的是昨晚睡前特意要求的酒店叫醒服务,按部就班洗漱、收拾行李,吃早饭……依旧是昨天的司机,驱车将庄汜送到滇芸市的机场。


    去机场的车程比昨天还长,但庄汜毫无睡意。耷拉着眼皮望着车窗外快速滑过的光影,下次来这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独特的地理环境,滇芸市的确是个非常适合休闲度假的地方。


    也就待了几天,已经有些舍不得,更有点儿留恋了。


    手机震了一下,收到宋青书的消息,“小汜,你到机场了吗?”


    庄汜:“没有,还在路上呢。有什么事情?你还要在这边忙很久吗?”


    宋青书:估计还有两三天才能回去。本来想让你帮我带一些东西回家,算了,你已经走了,邮寄也方便的。


    庄汜:嗯,好。回来我们再聚。


    庄汜关掉手机,前方的司机操着那口乡音甚浓的普通话,问道:“老板,你和我们老板很熟吗?”


    熟不熟悉如何定义?庄汜只好点头,“还算熟吧。”


    司机“哦”了一声,也没继续问下去了。


    到了机场,帮庄汜把黑色手提行李箱从后备箱卸下来,又周到地送到登机柜台,办好了行李托运。直到庄汜的身影消失在安检区,司机掏出裤兜里的手机打了个报平安的电话。


    离登机还有半个小时,庄汜在VIP休息室里休息,面前的白底金线陶瓷杯里装着香甜的奶咖。


    奶咖很无辜,被他失手误加了两块方块糖。喝起来没了咖啡的苦味,完全成了一杯加了牛奶的糖水。


    只尝了一口,便被庄汜无情地撂在原处,没动了。手里捏着在贵宾室前台处拿的报纸,打发时间。


    休息室地上铺着一层蓝色的机织地毯,不算厚,甚至有点薄,因此脚步声格外入耳。


    庄汜听见身后传来皮鞋踏地的响声,一秒后,顾越辙坐在了正对面的白色沙发上,旁边站着兢兢业业的助理李逢。


    报纸被放在膝头,庄汜瞪着眼看他,眼里满是疑惑,“你怎么……”顿了顿,想明白了,问,“你也今天飞京州?”


    顾越辙理所当然当然地点头,略幽默地回答:“对了,回答正确~”


    “……”


    庄汜一愣,这人……无语地抬起报纸放到眼前,继续翻阅。


    少顷,预估登机时间快到了,庄汜将报纸从中间折起,一只手拿着,看向对面一本正经盯着手机的顾越辙,“你也是JZ8409号航班?”


    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开,顾越辙点头,继续解密,“是的,而且我们还是邻座。”


    “……”


    国内航线,头等舱只是降了级的商务舱,故而,位置小,间隔更近。邻座仅仅隔了两个窄窄的扶手。


    庄汜把手搭在自己座位的扶手上,另一边的顾越辙再搭上去的话就显得被人掣肘了。但alpha充满力量的手臂仍旧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你就不能把手放下去?挡到我了!”庄汜皱着眉,低声抱怨。


    “这里本来就是我座位扶手的位置,我花了钱的,难道还没法使用吗?”顾越辙一本正经。


    理由充分,语气正经,令庄汜无法反驳,横了他一眼,只得靠在椅背休憩。


    温热的手臂肌肤相贴……正因为闭目养神,听觉、嗅觉比平时更敏锐。也许可能跟那夜临时标记的牵绊有关,alpha方位传来一股很淡的焦糖信息素味道。


    庄汜凝神嗅了嗅,味道似乎还越来越浓,难道……睁开眼,侧着脑袋问alpha,“你的易感期快到了?”


    顾越辙正拿着平板看下属发来的表格,闻言,转眼之间,瞳孔紧缩了一下,很迅速。


    “啊,没有呀,你才是易感期快到了,记住提前打抑制剂。我到时候会提前一天再提醒你的。”


    被戳中痛处,庄汜耳朵泛红,低着头反驳道:“我当然知道,要你管。”


    顾越辙没说什么,轻笑了一声。


    自从上次的意外后,庄家、紫金园的公寓和公司,都被顾越辙强行配置了处方抑制剂。不出意外,庄汜没有机会遭遇上回的情况。


    但,顾越辙自己却……


    飞机平稳滑行着,顾越辙见庄汜似乎睡着了,便起了身,打开头顶的行李柜,掏出个黑色的小包,去了飞机的厕所。


    黑色小包里装的是抑制贴,自上回信息素抽取过量,他的信息素一直有些紊乱,易感期时间不稳定。特别是长期和庄汜待在一块,还容易出现信息素泄露的情况。


    但他自己闻不到,别的omega也闻不到,只有机器能检测到,因为量很少。可没想到庄汜竟然…


    顾越辙快速贴好特制的处方抑制贴,淡定地打开白色的飞机厕所门。


    回到靠近走道的座位,庄汜依旧闭着眼,睡得香甜。顾越辙迅速放好包,回到位置。


    昨天喝了茶,他竟也睡了个安稳觉,白天精神充沛,于是继续工作。四个多小时的航程,在工作中度过,只喝了几口咖啡,连飞机餐也没空吃。


    旁边omega睡得很舒服,侧着脑袋,偏头在顾越辙的手臂上。导致认真工作的小顾总全程不敢移动手臂,只有一只手能工作。


    飞机广播开始提醒,飞机正在下降,请乘客收起小桌板,调直座椅靠背。


    顾越辙看着睡得香甜的omega,哪里忍得住叫醒他,直到空姐过来提醒,才轻轻捏了下他的耳垂,俯身在耳边柔声道:“小汜,飞机要下降了,调直靠背。”


    庄汜听见有人在耳边叫,慢悠悠睁开眼睛,和顾越辙近距离对视,能看到光影下彼此脸上的绒毛。


    愣了几秒,庄汜揉了揉眼睛,摸着身侧的按键,调直了靠背。


    见他还没睡够,顾越辙体贴地提出,“你还想睡的话,靠在我的肩膀上睡。”将左侧的肩膀往下倾斜,让他能够依靠。


    庄汜凝视着顾越辙……


    第55章 嫉妒


    顾越辙依旧严肃地盯着平板, 工作,嘴里讲这句话的时候自然又天经地义,仿若是他作为庄汜的alpha被法律赋予的义务。


    庄汜一时恍惚, 到底什么时候他与顾越辙的关系从单方面的水火不容,“沦为”现在这样——能够自然地依靠对方肩头了?


    预备已久的肩头并没有相应的重量落下来,顾越辙移开黏在工作表格上的视线, 朝庄汜疑惑地扭头。他正呆愣愣望着自己, 眼神放空, 正在思索什么……


    挥了挥手, 顾越辙低声询问:“小汜,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庄汜回过神来,缓缓抬起眼皮……对27岁的庄汜而言, 眼前的顾越辙有些陌生。


    “没什么, 刚才在想工作的事儿。”庄汜敷衍道。


    “哦……是沽门市那边的项目吗?”


    顾越辙想,除了工业园区的项目,正流集团最近并无其他需要忧心的重大项目。但这个项目,他特意叮嘱过黄经理, 任何风吹草动要立即汇报给他。难道……


    庄汜摇摇头,没说话。


    对方不想回答, 顾越辙当然不会追着问, 这是属于成年人之间的默契。


    飞机开始下降, 京州市今天的天气情况不大好, 好像刚来过一场雷阵雨。眼下, 天空中白色的云层又多又厚, 还未完全散开。


    经验老练的飞机驾驶员熟练地操作着飞机, 受变化莫测的云层和不稳定的气流影响, 飞机颠簸得厉害。


    机舱内响起乘务员的广播, 提醒大家一定要系好安全带,不要慌张,机组们一定把每一位乘客安全地送回家。


    前方的头等舱已经算得上飞机中最不摇晃的部位之一了,但庄汜和顾越辙也被气流颠得难受,两人紧紧抓着扶手,左右手心贴着手背,几近十指相扣了。


    “别紧张,没事的。”顾越辙安慰庄汜。


    温热的手心带着燥热的潮气,心脏鼓鼓的,剧烈且急促地“瞎跳”着,恐惧天气带来不正常的波动,或是其他……


    一个大俯冲,机舱开始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乘务员继续用广播提醒乘客们弯腰,双手抵住前方座椅靠背。


    手被抓紧,一起放在前方灰色塑料座椅后背,两人低着头,露出了后颈的皮肤……手被攥得疼,庄汜朝顾越辙那边瞟了一眼,他的颈后贴了一张白色的抑制贴。


    庄汜的心脏明显鼓动了一下。


    颠簸结束,心有余悸。


    阳光从小小的灰白色飞机窗户洒进来,仿若进入新的纪元,过去的乌云消弭,迎来了灿烂的金色日光。


    手仍被紧紧握住,两只手心相贴,都是炽热的水汽。


    飞机广播再再……再次响起,这次是平安落地的欢送。


    头等舱的行李最先被黑色传送带运出来,李逢推着行李车,默默跟在两人后面,身兼两职,力所能及担当搬运工的角色。


    顾越辙提议,“小汜,你飞机上没吃饭,我们先去吃个饭,再送你回家?”


    途中的颠簸,早没了吃饭的胃口,庄汜淡淡道:“送我回家吧。”


    顾越辙将庄汜送回庄家后,转头回了公司。芸游小镇的几日,虽说通过线上,处理了不少事务。但也耽搁了一些不得不立刻处理的重要工作。


    今天下午的行程已经被安排得满满当当了,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回程的奢华轿车里,顾越辙快速啃了个三明治,便解决了午饭。


    而另一边,本该在庄家休息的庄汜却坐在马利医院文医生的办公室内。


    文医生不懂庄汜为何今天在没有预约的情况下,一声不响来到了医院。


    一、今天不是他的固定检查日;二、经过简单询问,易感期并未出现不正常状况。


    文医生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的不安也暗暗放扩大,手里攥着的笔尖都不懂事地堵塞了墨水。


    打开墨水瓶,旋开笔筒,挤出剩余黑色的墨汁,又慢慢重新吸满……


    “我注射的人工合成信息素是不是来自顾越辙?”


    手一抖,钢笔直接掉进宽大的瓶口,半截黑色笔身沉没在黑色墨水里,融为一体了。


    见状,庄汜也不问了,答案显而易见,推开椅子起身,笑着礼貌告别,“我先走了,那就不打扰文医生工作了。”


    文医生慌忙地起身,抬手叫住要离开的omega,“顾先生让我保密,您……”


    “不会说是你告诉我的,放心。”转头又补充解释一句,“是他自己暴露的。”


    啪的一声,门上方的金属闭门器弹开,又回弹,办公室门自动关闭了。


    原来那些所谓的“人工合成信息素”来源于顾越辙!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鲠在心头。


    若是当时知道了,庄汜肯定他会非常的愤怒!


    愤怒顾越辙和文医生的联合欺瞒;愤恨即使重生,还是逃不过需要依靠顾越辙的命运纠缠!


    但现在……庄汜说不准了,顾越辙也没想的那么坏,他……可他上辈子明明就是那么坏的!


    想不通……


    转念一想,他和自己,本质依旧是从前的人。理应没有任何改变,无非彼此蒙上一层伪装的纱。令人看不清,摸不透。


    这样想,庄汜心里就好受多了。他不想亏欠顾越辙,不想依靠他,不想让他看不起。


    可……这一世已经无声无息地坠入了亏欠的俗套,那就让他来当坏人吧。


    三天后,庄汜再被扯进同样的漩涡当中。


    宋青书一连打了好几通电话给他,庄汜看到时,手机依旧震动着。


    接起电话,庄汜:“喂,青书。”


    “小汜,终于打通了。我……”手机那头的声线焦急害怕,但当庄汜轻声询问发生什么后,对方又不讲话了。


    后来,连庄汜都有些急躁了,连问了好几遍。


    “小汜,我犯了个大错误。我们今天整理文件时,发现由我负责的部分,有一张重要文件的‘原件’不见了。是很重要的一页纸,但我真的不记得放到哪里去了,我明明看完之后,放好了的。”


    宋青书的声音嗡嗡的,明显已经哭了。


    办公室人多眼杂,庄汜离开办公位,转移到楼梯间。


    “青书你别着急,再想一下,再找找。”


    “所有的地方都找了,没有。原件找不到的话,需要补办,补办时间很长,赶不及入库。我都要疯了,第一次出差就给部门捅这么大的娄子!”


    “现在还在芸游小镇吗?”


    “在的。”


    话筒里传来宋青书急促的呼吸声,庄汜也急得在楼梯间来回踱步,但依旧柔声安慰对方。他能想象宋青书此刻惴惴不安的心情,而她又是自己“引荐”去的。


    庄汜本人是脱不开关系的。安慰好宋青书,又让她再找找,便驱车去了距离不远的壹顾集团。


    兹事体大,他们公司内部惩处程序庄汜管不了,但人是她带来的。先和顾越辙通个气,之后的事儿,再好说!


    不堵车一路畅通,电梯速度快,仿佛一眨眼,便到了顾越辙面前。


    庄汜还没想好说辞……算了,开门见山吧。


    使劲眨了一下眼睛,直截了当对顾越辙求情,“宋青书的事儿,你知道了吗?集团内部准备怎么处罚?原件补办的事儿,我也可以帮忙。”


    顾越辙知道这件事也就半个小时前,下属汇报上来时,他正准备午休。连续忙了好几天,s级alpha再好的身体也承受不了。


    顾越辙拧着眉,手里还扯着脖子上的黑色圆点领带,十分不耐烦,“延迟内部入库时间不就行了。这么个小事儿还来问我?”


    下属明显怔了一下,回道:“好的。可是顾总那边……”


    顾越辙把领带取下来,折好放进裤兜里,皮笑肉不笑,问:”怎么了?拿我爸来压我吗?他老人家最近身体不好,火气大,我劝你们还是别拿这件事儿去烦他。不然……”


    停下,眼神凌冽地盯了下属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对方还想解释什么,被他的眼神威吓,默默闭了嘴。


    这群老人,就喜欢拿顾擎宇压他。上一辈子是,这一辈子还是。内部资产入库时间有严格规定不假,且还是由老顾总三令五申规定的,但不至于一点儿时间不能放宽。


    要是宋青书去庄汜面前哭哭啼啼,说些什么不该的东西。顾越辙只会更烦。


    这不,还是来了。


    “最多让她提前结束实习,还能怎么样。”顾越辙的声音有些哑,他刚刚睡醒。


    “哦。”庄汜点头,顿了一会儿,又说:“她还没回来。我先替她跟你道个歉,她平时做事都很有分寸,肯定不是故意的。”


    “……”


    顾越辙无语,庄汜竟然因为“她”跟“他”道歉!这算个什么事儿!这次是真想把宋青书开了。凭什么让庄汜为她的错误来买单,说白了,顾越辙有点儿嫉妒了。


    “嗯。”顾越辙点头,起身在茶几旁的饮水机,接一杯凉水喝。


    庄汜跟在他后面,又问:“那……”


    沉默了好久,只有水流的声音……顾越辙按下接水键,问:”那什么?”


    “那能不能不开?至少让她暑假实习完成,盖个章吧。”庄汜觉得自己的要求的确有点过分了。


    “……”先前只是瞎讲的气话,单纯的庄汜竟当真了,还求情,顾越辙对宋青书的嫉妒加倍!


    “哦。”几口喝光茶杯里的凉水,胃是凉悠悠的,火气是上头的。


    庄汜转到他前面,看到空了水杯,殷勤地替他接满了,又递回到手心,追问,“哦,是答应的意思吗?”


    庄汜显而易见放低的姿态,顾越辙怎么可能欺压他,只好正面回应,“是的。”不过,又加了心眼,邀请庄汜,“今晚一起吃饭。”


    “好。”庄汜没有一犹豫,一口答应了。


    “……”


    顾越辙抿着嘴,两种大相径庭的情绪在心头翻滚、拉扯……


    第56章 酸


    回到公司的路上, 庄汜接到宋青书喜极而泣的电话,那份重要的原件找到了。


    就是庄汜离开滇芸市的那天,忙完一天, 昏昏沉沉的宋青书不知道哪根筋搭错,竟把桌上的“重要资料”打包进当地特产里,一同寄给了宋院长。


    方才, 宋院长拆开快递, 立即发现女儿的失误, 随即拨了通电话过去。


    庄汜想起机场路上, 宋青书的消息,的确提了这回事,那么现在一切迎刃而解了。又安慰几句宋青书, 也没提方才亲自找顾越辙的事儿。


    回到公司, 打开电脑,继续工作……心里乱乱的,无比后悔中午着急忙慌找顾越辙的自己,还一口答应了他的邀约。


    现在反悔?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才不像顾越辙, 是说话不算数的小人。


    下午,顾越辙已经发来了几处餐厅的位置, 询问庄汜意见, 庄汜挑了一家渝州老火锅。


    又问他, 几点下班?他过来接人。


    庄汜拒绝了顾越辙, 玩笑道自己会开车, 不需要人来接。


    庄汜觉得好笑得很, 顾越辙像怕他不去似的, 还要过来亲自“绑人”, 他又不是……罢了。


    傍晚, 夕阳透过透明的玻璃窗洒进办公室,此时的城市又进入了一天中最繁忙的时分之一。


    推开庄如云办公室,同还在加班的领导打了个招呼,在她眼神的揶揄下,驱车离开了公司。


    火锅店处于胡同深处,附近不好停车,庄汜把车甩到附近的停车场,走过去的。


    处在巷子深处的私房老火锅店,古朴的木质门栏上,黑色的毛笔字题写着“渝州老火锅”。


    还未进门,香料和牛油的香味,已经飘进了庄汜的鼻腔。


    朱红色的大门敞开,门口立着两只看门的灰色石狮子,门边站着的服务员有眼色极了,见到客人,立即迎上来带路。


    “你好,请问是庄先生吗?”


    服务员脱口而出庄汜的个人信息……庄汜愣了一下,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顾先生有提前交代,描述了您的样貌。我们这里主打一个‘私密’,都是包间,一对一服务。”服务员解释。


    “哦?”庄汜很惊讶,京州市竟还有这样‘高级’的火锅店。


    “是的呢。”


    服务员领着他往里走,经过门口那块精致华丽的蜀绣屏风后,内有乾坤。


    两侧的走廊边果然全是大门紧闭的包房,而院子中间则种了一大片竹林,朦胧对面客人的视线,竹林中造了几口风格各异的小水塘,分散四处。清凉的月光照下来,像装进了月亮。


    领头的服务员突然小声介绍,“您别不相信我说的私密。我们这里经常有大明星过来,为了躲狗仔、私生,我们特别注意隐私。”


    听到这儿,庄汜乐了,笑着问:“那今天有什么‘大明星’来这里?"


    服务员倏地停下来,用手捂住嘴,俯身悄悄在庄汜耳边说,“的确有位大明星正在包间里头。”又直起身,一本正经道,“但我不能告诉您,否则会被开除。”


    庄汜被他逗得大笑,觉得这服务员挺有意思的。


    说话间,两人也到了包房门口,是最里头的一间房,靠近一个小门,看起来像火锅店的后门。


    服务员开了门,“请”庄汜进去。


    门内的人听见开门的声音也从位置上起身迎接。


    “来,坐。”顾越辙指着旁边的位置。


    这是张大约能坐六个人的木质小圆桌,庄汜看着顾越辙身边的座位、对面的座位、和最远的座位。


    在三个座位里,最终选择了身边的位置。做人还是别那么矫情,庄汜想。


    一屁股刚坐下去,点菜界面的平板已经递到眼前。


    顾越辙热情道:“要吃什么?你来点。”


    庄汜接过平板,点了几道火锅必点菜,又低着头问顾越辙,淡淡道:“能吃辣吗?”


    顾越辙微一愣神,随即笃定地点头,“能吃辣!”


    庄汜呲笑一声,指腹在鸳鸯锅的后头点了加号。


    锅底和菜都上得很快,像服务员介绍的那样,私密性的确很好。速度上好菜便不见了,但只要一按下服务铃,又立马神不知鬼不觉地神速出现。


    底下熊熊大火,灼烧着锅底,即使室内开了空调,盛夏还是热的。庄汜额头微微出汗了,抬起白色衬衫袖口,随意擦了一下。


    面前出现了一张棕色加米色格纹方巾,“给,擦汗。”


    庄汜抬手,手臂朝右挥了一下,客气道,“不用了。”


    拒绝的动作和语气似乎太过直接了,想到对方才帮了自己忙,庄汜又转移话题,“这家‘私密性’这样好的火锅店,你怎么找到的?”


    “私密性”三个字是调笑着说的,顾越辙还以为庄汜好奇这里只有包间的布局。


    侃侃而谈,“李逢推荐的,据说这里的火锅很好吃。”


    “所以你发给我的那几家店,都是李逢推荐的?”


    “是的。”顾越辙点头,顺势拿起桌上的热茶,给庄汜和自己面前的半杯茶,添满。


    “……”


    顾越辙事务繁忙,哪里有空闲时间关注哪家店好吃,这种事“推”给助理去办,理所当然。


    庄汜摇摇头,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怎么了?”顾越辙不明所以地拿起手边的热茶,吹了几口气。怎么几句话,对方的情绪明显变得低落了。


    alpha心里不安,好不容易约他出来,没有旁的人打扰,只有两个人。


    “怎么了?我刚才哪里说错了吗?”顾越辙端着那杯热茶,不安地发问。


    红火的辣锅和白色的清汤锅被一条S曲线一分二,泾渭分明,就像两人破破碎碎,又企图粘贴起来的亲密关系。


    锅开了,冒出滚滚的白色烟雾。辛辣的香料味彻底压住掉白汤的咸鲜,庄汜揉了揉被辣气熏到的鼻尖,望着烧开的锅底,说:“锅开了,吃吧。”


    “哦。”顾越辙察言观色的能力比以前显然高上几分,再迟钝也感觉出庄汜情绪的差异。


    趁着庄汜认真涮菜的间隙,摸出手机偷偷问李逢。


    庄汜已经涮了一块毛肚,见顾越辙拿着手机,眉头紧锁,似乎正在处理工作。没多问,继续涮了几块,沾上油碟,撇下多余的油料,送进嘴里。


    数分钟过去,依旧拿着手机。


    庄汜忍不住催促,“别忙了,先吃饭吧。”能用手机处理的,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顾越辙的视线从手机移开,特意将手机屏幕偏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仿佛上头有什么不能见人的“机密”。


    顾越辙说:“你先吃,是要紧事儿。”


    庄汜觑了他一眼,没理他,继续吃了。


    味道的确不错,那盘毛肚只剩下四分之一的,顾越辙的筷子终于动了起来。


    黑色的筷子在空无一物的清汤里搅拌,庄汜嘲笑道:“里面什么都还没放,你吃什么?”


    “……”


    顾越辙把筷子放回到油碟碗边,很突兀地介绍起这家“著名”的火锅店。


    “小汜,这家火锅店特别好吃,是我让李逢特意放进来的。据说那个顶流明星,好像叫什么顾鸣的,很喜欢来这里。”


    庄汜咬了一口筷子上的酥肉,侧过脸,横了他一眼,“我又不追星。”


    “……”顾越辙语塞,又开始拿着手机摆弄。


    庄汜瞟了一眼,不咸不淡道:“快吃饭吧,别查‘资料’了。


    “……”


    顾越辙认同,的确没意思。李逢教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呀,净扯淡。


    两人随意地涮着菜,庄汜心情又好了点儿,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东扯西扯也能聊完一整局。


    最后,庄汜再次感谢了顾越辙对宋青书的特殊照顾,并替她解释,那份“原件”出了差错的原因,甚至将自己也扯进来。


    顾越辙脸都黑了,嘴角还要微微翘起,客气地善解人意表示:自己真的没做什么,也不是什么大事,每个人都会犯错。


    晚饭结束,顾越辙推开包间门,两人由先前那个服务生领着朝外走。经过一间包房时,门忽地从里头被推开。


    一位亮眼的黑色羊毛卷女士打头,后面跟着一位男士,头顶戴着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极低。但露出来的半张脸,被淡黄的月色打得白皙柔润,漂亮、精致得让人移不开眼。


    两人没走前门,朝反方向的后门方向走。


    经过时,还有一阵高山雪水的风吹过,是对方的香水味。


    庄汜的眼珠子黏在他脸上,惊呆了,也看呆了,朝身边的顾越辙嘀咕:“是艺人吧。脸蛋儿长得也太漂亮了。前面那个是谁?他女朋友?”


    顾越辙抿着唇,没回答,前面的服务员扭过头,着急地解释,“不是女朋友,那是我们老板!”


    许是解释的音量过于大了,黑色的修长身影顿了一秒,但终究没有回头。


    直到两人从后门出去,身影消失不见,庄汜才转过身,继续朝正门走……过了数秒,终究忍不住询问前方的"百晓生"服务员,“刚才遇见的是哪一位大明星?”


    服务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双手捂住嘴,夸张地摇头。


    一旁的顾越辙冷冷道:“是顾鸣。”


    “原来那就是顾鸣!真特么帅呀~”庄汜再次真心夸奖。


    顾越辙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很喜欢是吗?我请他来代言,你随时可以见。”


    庄汜惊喜地问:“真的可以吗?”


    顾越辙:”……”


    【作者有话要说】


    顾鸣是隔壁完结文《重回冰巅》的受,这家火锅店也是文中攻受一起来过的,他俩在这里遇见了作者第一篇文《白月光算什么》里面的攻受。


    作者原本想把攻也写进来客串,一顿操作猛如虎后,发现时间线对不上[爆哭],这时候的顾鸣23岁,还不认识攻。本想着去改那边的时间线,考虑过后,还是算了,就让他们留点遗憾,未来再见~[加油][撒花][彩虹屁]


    第57章 暗恋


    车停在巷子外的地面停车场里, 庄汜一边回味着火锅的美味,一边拿着手机搜索方才偶遇的大明星顾鸣。


    手机页面跳出“顾鸣百科”,原来他才23岁, 但20岁时的第一部电影《逆子》,便一举斩获了柏林国际电影节影帝。


    继续滑动着手机屏幕,庄汜瞪大眼睛, 赞叹, “真厉害呀。”


    顾越辙瞟了一眼他手机屏幕上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 看得脑仁疼, 问:“什么厉害不厉害的?”


    庄汜抬起手机到他眼前,指着页面上的影帝头衔,“二十岁, 已经是国际影帝了, 厉害!”


    页面上是获奖电影《逆子》和柏林国际电影节最佳男主角,并没有人的名字。


    顾越辙问:“是谁?”


    庄汜狐疑地斜了他一眼,扬眉道:“就刚才的顶流顾鸣呀,你不是认识吗?竟然不知道他是国内最年轻的国际影帝?”


    “……”顾越辙默默吸了口气, 压抑内心的躁动,解释:“是李逢告诉我这家店顾鸣喜欢来, 我猜的, 我又不认识什么明星、影帝的。”


    “啊。我还以为你认识他呢, 那你刚才不是还要找他代言吗?”


    庄汜又回忆起两人在包房里的谈话, 再度疑问:“刚才不是你说, 顾鸣喜欢来这里, 这家火锅店是‘你 ’推荐给李逢吗?”


    “……”


    谎言经不起推敲, 顾越辙热的口干舌燥, 他后悔挑这里吃火锅了, 早知道就该把这家店彻底拉黑。


    见顾越辙垮着脸沉默,庄汜内心腹诽:让你瞎说,就是要让你下不来台。


    黢黑的夜空,明亮的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纠缠在一起,怎么也分不开。


    很快,到了挤得满满当当的停车场,他们又要分别了。


    顾越辙先陪庄汜找到他的车,在对方拉门进入驾驶座的时刻,猝不及防地道歉,“我刚才骗了你,今晚的餐厅是李逢找的。”


    放在金属车门把手上的指肚蜷缩,庄汜侧过脸,勾起嘴角,很理解,“我清楚你没有时间做这些小事,我能够理解。今晚的火锅很好吃,我很喜欢。”


    顾越辙心尖颤抖了一下,还有点儿酸,点点头,“那……我们下次见。”


    “好。”庄汜没有留恋地钻进驾驶位,按下车窗,朝他挥了挥手。


    下一秒,汽车从身边滑走,顾越辙吸了一口难闻的汽车尾气,凝望着疾驰,很快消失不见的银白色轿车。


    伴随那片随风飘移的乌云,天边被遮挡的一轮弯月重生塑形,逐渐圆满~


    约好了下次见,可下一次的见面遥遥无期,暑假过去,迎来了大四开学季。


    提前定好了导师,除了每周少量的专业课,庄汜几乎都待在公司。


    极度的繁忙是生活的常态,每天都憋着一口气,被压抑、窒息的工作裹挟着。而人生的关键节点,好友宋青书选择了另一条路,出国留学。


    对此,庄汜感到有些意外,宋青书之前从没有提过出国计划。不过,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身边人,走走停停,唯独剩下的还是顾越辙。


    今天是宋青书闭关准备出国考试前的最后一天,约了庄汜一起去观看某位知名歌手的演唱会。


    门票位于内场的连座第二排中间位置,舞台离观众区很近,抬眼便看得见艺人唱唱跳跳的身影,连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也瞅得一清二楚。


    现场音乐声、尖叫声沸反盈天,庄汜捂着嘴贴在宋青书耳边,大声吼:“青书,我上次和顾越辙去吃火锅,遇到了顾鸣。你认识顾鸣吗?就是那个最年轻的国际影帝。”


    “顾鸣?我当然知道呀,他超级红的,养成系粉丝还特别死忠。怎么样?本人是不是超级帅!”


    庄汜疯狂点头,“真的超级帅,当天戴了个黑色的鸭舌帽,只露了半张脸,但是超级帅。”


    跟随音乐的韵律摇晃着身体,宋青书笑着问:“那你在小顾总面前也讲他‘特特别帅’?”


    庄汜皱了下眉,对于宋青书说出‘小顾总’三个字,感觉特别的别扭。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不应该使用如此疏离的称呼,就像他不愿意被宋青书称呼为‘小庄总’。


    “对呀,顾越辙还说要请顾鸣代言!”


    “啊?”律动的身体停下来,宋青书扭过头惊诧地盯着庄汜,“你确定吗?”


    庄汜使劲点了下头,“当然确定呀!”


    “……”


    宋青书怎么就有点儿不相信呢~壹顾集团实习的一个暑假里,集团员工对小顾总的统一评价:一位极有手腕但不讲情面的工作狂。


    入主集团的一年多里,钢铁手腕,不讲半分过往感情,开除了一些跟着老顾总打拼多年的老员工。虽说不近人情,但那些餐位素尸的人的确是集团壮大发展的毒瘤。


    年轻的s级alpha眼光毒辣,工作能力强,唯独的缺点就是脾气暴躁。无论谁犯错,场合不分地耳提面命,连元老员工都被训得满脸涨红。


    唯我独尊的顾越辙怎么忍受得了庄汜在他面前夸奖别人?凭宋青书浅显的生活工作经验,她不信!


    宋青书只得附和道:“那到时候你带我去看看顾鸣,我也觉得他超级帅。”


    在宋青书满眼的疑惑下,庄汜满口答应:“绝对没问题。”


    演唱会结束,摩肩擦踵,顺着人流往外走,内场气氛太嗨,两人精疲力竭,嘶吼得连嗓子都哑了,后背的衣服布料湿哒哒黏在皮肤上,怪难受的。


    巨大的体力消耗,喝干了矿泉水瓶里最后一口水,顺势扔进了路过的垃圾桶里。


    “青书,我饿了。你呢?”


    “有点儿,我们去吃宵夜吧。”


    明天是闭关的开始,宋青书决定要嗨到底,成年人是没有宵禁这玩意儿的。有商有量,最后选择了一家附近的烧烤店。


    烤串和啤酒最适合宵夜的食物,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好不快乐。


    焦香的肉串,散发出浓烈的香料味,吃了几口后,猝不及防的饱腹感令肾上腺素飙升,人便开始昏昏沉沉。


    庄汜的眼前迷迷糊糊,怎么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朝这边走过来,那个气宇轩昂身影的走路姿势还特别像顾越辙。


    抬手揉揉眼睛,定睛一看,来人已经到了面前,还真是顾越辙!


    庄汜:“你怎么过来了?”


    顾越辙:“你怎么在这儿?”


    两人一愣,庄汜扬起下巴点着对面坐着的宋青书,说:“陪青书来看演唱会,刚散场,你怎么在这边?”


    这附近离顾越辙的公司和家都不算近,没道理大晚上还能在这儿“偶遇”。


    顾越辙摸着鼻尖,淡定地解释道:“在附近应酬,喝多了酒,出来散散步。远处看着像你,没想到真是你。”


    “哦。”庄汜相信了,指着旁边的空位置,顺手客气地邀请,“要坐吗?一起吃点呗。”


    “好。”顾越辙毫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去。


    烧烤的味道重,扑鼻而来是浓烈的辛辣,顾越辙的鼻腔被刺激得痒痒的。把凳子往后拉,坐得远离桌子,离庄汜更近。


    庄汜:“……”


    相较于去壹顾集团实习前,实习生宋青书对待顾越辙的心态早就截然不同,甚至有些怵他。


    和对方有私交,但在公司,顾越辙对她也是不苟言笑、说一不二的老板,更别说之前实习工作里犯的严重错误。


    即使最后‘完美解决’了。但抵不过其他同事阴阳怪气的闲言碎语,说的倒也是事实。不过,心里终归不舒服的。他们说得对,她就是个走后门的关系户。


    默默撸着串,也不讲话,倒是杯里的啤酒,无意识朝嘴里灌,很快脚边便立起几只空的绿色啤酒瓶了。


    头昏脑涨,意识不清,等到那句话脱口而出,如泼出去的水,不可能收回。


    庄汜愣了几秒,手里的绿叶菜串停在半空,而后震惊的眼珠子在顾越辙和宋青书之间来回转。


    “你刚才说,你喜欢顾越辙?”庄汜重复了一遍宋青书方才的酒后真言。


    宋青书点头,脸上是喝醉后酒气上头的绯色,拿手撑住脑袋,神志不清地盯着庄汜,解释,“对,但只是之前。现在一点也不喜欢了。这个周扒皮,简直不是人,我们天天‘999’,忙得吐血!”


    鬼哭狼嚎,全是哭诉……


    庄汜:“……”


    顾越辙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对庄汜解释,“我和她可是清清白白的。我不喜欢她。”


    顾越辙一脸淡定的模样,分明早清楚宋青书对他的喜欢。


    “你早知道她喜欢你?”


    “对呀,上辈子我就知道了。”


    “……”


    双手搭在油腻腻的桌面,宋青书已经醉死了。两人的谈话已经完全不避讳她了。


    庄汜继续发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顾越辙眯着眼睛,做出思考状,”具体时间不记得了,大概在我俩结婚之后,圈里都知道我们是‘各玩各’夫夫。”


    见到庄汜眼神犀利,又继续解释,“我当场就拒绝她了,而且她当时也只是想把暗恋说出口而已,但并不要求我什么,我记得当时她也有omega的,还准备结婚了。”


    “……”


    原来身边竟然有一位好友,跟自己一样,一直默默暗恋着顾越辙。不过宋青书正大光明的暗恋比起他拧巴的暗恋,明显体面太多。


    庄汜像一条暗巷里见不得光的偷窥者,全方位窥视顾越辙,因100%的幸运得到了他的人,还不够,甚至企图偷到他的心。


    可人心贪婪,最后连自己的心也方寸大乱,只剩下词不达意的彼此伤害。


    【作者有话要说】


    宋青书对顾越辙的暗恋前面是有铺垫的,不知道有人看出来没。


    庄汜一直说自己和宋青书在谈恋爱,但顾越辙从不相信,就是因为攻知道宋青书喜欢他。[坏笑]


    第58章 不懂


    顾越辙倒是把宋青书对他的“暗恋”解释得明明白白, 可却从不清楚庄汜对他长达数年的暗恋。看着他身边的omega来来往往,唯独对最亲密的omega——庄汜,只有兄弟如手足的竹马之情。


    年轻的alpha以为二次分化成omega后, 竹马的友谊能成功转换为“爱情”。可哪里知道,顾越辙根本不会爱一个二次分化的omega,他也不懂爱。


    后来, 庄汜也学会伪装不爱, 最后, 也许真的就不爱了。


    上下嘴皮磨了磨, 庄汜很想问顾越辙一个问题。但又笃定问题的回答会刺伤他那颗七巧的“玻璃心”。只好低头,落寞地凝视着隐藏在桌下紧扣的十指。


    运动的伤心分子或许会在时间空间中传播,顾越辙低声问他:“你怎么了?”


    李逢教过他, 有嘴就要说话, 别长了一张嘴,除了会骂人,纯纯当装饰品,那多没意思。


    “没什么, 只是觉得青书很勇敢。”庄汜在心里默默补充一句,“比我勇敢。”


    “……”


    什么意思?顾越辙读不懂。


    前世的感情经历真算不上丰富, omega们大多看中的都是他的家世, 他的权力, 他的金钱。他们彼此清楚地各取所需, 从没有付出过真心。


    纯粹的利益交换, 顾越辙驾轻就熟, 对他而言也是最轻松、愉悦、不费脑子的。毕竟, 工作已经足够令人伤神。


    唯独庄汜, 他什么都不要, 什么也不缺。他从不吝啬给予庄汜,他拥有的,自然也都有庄汜的一份。


    结婚后,各玩各的两人也依旧保持了很久的兄弟关系,甚至能抱着各自的情人在一张餐桌上,相安无事,谈笑风生,过分“和谐共处”了。


    如今想来,那样的场景也太糟糕了,简直让人如坐针毡,如芒刺背……


    “勇敢吗?”顾越辙小声地自言自语。


    庄汜听不清他的话,疑问:“啊?你说什么?”


    "没什么。"顾越辙摇头,内心觉得无比可笑。


    被人表白的是庄汜的alpha,竟让庄汜觉得表白的人很“勇敢”。


    原来庄汜真的不喜欢他。


    喜欢应该是对对方强烈的占有欲,显而易见,庄汜对他没有一星半点儿的占有欲。


    盛夏的暑气慢慢消散,秋日的凉爽悄悄袭来,夜晚的微风带着一丝丝的忧愁,打在裸露的肌肤上,顾越辙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顾越辙双手交叉抱胸,自我保护式地取暖,拿下巴点了点醉死了的宋青书,提议,“走吧,我们先送她回家。”


    “好。”


    让司机把车开过来,顾越辙轻松地架着瘫软的宋青书上了车。庄汜跟在两人身后,高大的alpha和高挑的alpha,背影竟还有点儿般配。


    庄汜摇摇头,他在想什么。顾越辙从没有AA恋的嗜好,要是……愣了一下,停在原地,看着脚上穿的黑色运动鞋,发呆。


    在司机的帮助下,宋青书已经被顺利转移到轿车副驾驶位,顾越辙回过头,望见正在发愣的庄汜。


    初秋的夜风吹拂起他头顶的几缕发丝,左右摇摆,低着头,昏黄的路灯打在脸上,留下半边阴影。身形瘦削,唯独脸上那双眼睛很大,但被黑夜遮盖,读不清里头的情绪。


    顾越辙走进,锃亮的黑色皮鞋上,反光出庄汜放空的眼眸,眸子的颜色很深,旋即把人吸进慌乱的漩涡中。


    “走吧。”顾越辙抬起手,去抚平他头顶乱舞的头发丝,被庄汜反应迅速,一把打掉。


    “回了。”绕过顾越辙,庄汜熟门熟路钻进了轿车后座。


    被打的手臂,微疼,顾越辙愣了一下,还是跟着他走了。


    没有人说话,演唱会后,激情忽然褪去的疲倦,裹挟着庄汜,安静地睡着了。


    最后还是顾越辙把人亲自背回紫金园的家中,站在门前,未经本人允许下,再一次输入了门锁密码,门嘀嘀作响,显示“密码错误”。


    原来房主终究改了密码,又拿起背上人的十根手指按顺序尝试,很快,门自动弹开。


    庄汜被安顿到卧室的大床,顾越辙站在床沿边,安安静静凝视了五分钟熟睡的omega,驼红的脸颊,平缓的呼吸,安然的睡颜……睡得很安稳。


    少年渐渐长大,岁月的冲刷,显现出成熟的模样。


    当顾越辙慢慢推开卧室门,转身把门关闭后,床上躺着装睡的人却慢慢睁开了眼睛,一眼的清明。


    窗外皎洁的月色洒进来,灰色的天花板被映得亮堂堂的,庄汜盯着,脑海里,一幕幕旧影如折子戏,争先恐后上演。


    大四的生活、工作都非常忙碌,再见林隋,是在哲学社为庄汜等人举办的卸任欢送仪式上。社内所有的大四生退出社团管理层,迎来了新一届学弟、学妹们的走马到任。


    庄汜坐在主位旁边,中间的主位是上一任社长,两边各自坐着副社长,依次下去是新人社长、副社长等等。


    林隋坐下庄汜的斜对面,十几人的大圆桌,两人隔得远,仅仅开始时,点头,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哲学社原来的社长叫谈同方,是中文系大四学生。上学期,庄汜半途辞掉副社长的职务,并且直接越级汇报给王华老师,令他这个“正”社长很不爽。


    但两人不是同一个专业,偌大的校园里,平时难得一见,今天好不容易寻到机会了。故而,对庄汜说话便有些酸溜溜,阴阳怪气,拐弯抹角,讽刺庄汜只考虑自己,不为社团着想。


    总而言之,一些冠冕堂皇的讨巧话。


    对待同学,庄汜一向温和。况且是他的错。当时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却操之过急了,没能处理得当,才会引出后面的事端。错在他,他也认。


    于是,庄汜默默听着,没反驳。


    一桌人便听着这位前社长明里暗里数落。但,当事人自己都不反驳,其他人自然也就听之任之了。反正这顿饭后,大家天各一方,也许再难见面。


    “庄汜,你就是太自我了,一点不负责。”谈同方喝了几两白酒,面红耳赤,说话越来越不客气。


    庄汜淡定夹着菜,但是指腹的黑色筷子明显捏紧了。


    谈同方继续数落……庄汜继续夹菜、吃菜。


    最后,林隋听不下去了。这傻逼前社长,一个屁大学生,哪里沾染的浓厚官.僚.气息!


    “我觉得庄学长,人挺好的。”林隋梗着脖子,用不屑的眼神赤裸裸投射在谈同方脸上。


    被人打断,谈同方愣了一下,仿佛最后作为领导的权威被人侵犯。酒气上头,涨得通红的脸上是不遮掩的满腔愤懑。


    “哼”了一声,端起桌上的白酒杯抿了一口,谈同方嚷道:“林隋,你跟庄汜穿一条裤子的,你当然帮他。当时走进京州大学活动,连开会都不来,还是你替他来参加,算什么……”


    林隋打断他的话,“走进京州的活动,多亏了庄学长,我们才能邀请到了刘晓东教授。要不然还不知道闹出什么大笑话呢。”


    众人:“!!!”


    庄汜:“???”


    谈同方:“……”


    前任哲学系社长被人当众下脸,紧绷的额角青筋暴起,努力瞪大那双眯眯眼,企图用细而长的眼神“杀人”。


    林隋耸耸肩,用夸张地语气问:“啊,我还以为这件事大家都知道。要不是庄汜学长三求四告,刘晓东教授才不会轻易出山参加这种‘普通’的学生活动呢。”


    他特意加重了“普通”二字,意思:你以为自己搞了场特别盛大、隆重的活动,其实在别人眼里,不过如此。


    庄汜的耳后痒,还有点潮热,忍不住伸长手臂挠了挠。


    谈同方则被林隋吐出的软绵绵针给刺得彻底没脾气了,犹如风光的兽王被新首领打败,他丧失斗志地瘫倒在椅子上借酒消愁。


    换届的欢送宴闹得有些难看。


    结束后,庄汜特意把林隋拉到一边,两人站在店外地面停车场的某个角落,没有灯光,只能透过凉白的月光看见彼此脸上的神情。


    “林隋,你何必呢,卸任之前很多事,的确是我做得不够好,很多社团事务也确实全权转交给你。他或者他们有怨言都是理所应当的。况且,不是我请得动刘晓东教授,而是他老完全看在你的面上才来的,这其实也是王华老师为什么选你的原因。”


    一双圆润的大眼睛,明亮得像大溪地孔雀绿海水珠,炯炯有神地盯着林隋。干净的眸子里倒映林隋的身影,让林隋感到自己正在被庄汜需要。


    “庄哥,你说的这些……我怎么会不清楚呢。”


    庄汜觉得林隋这话有些怪异,但脑子一时转不过来。


    回:“那既然你清楚,就更不该当面怼他了。没必要,我都要毕业了,很多人以后都见不到了,没必要成为别人心里的一根鱼刺。”


    林隋叹了口气,抱歉道:“那倒是我的不是了。”


    “……”


    庄汜抬起手臂,像哥哥拍弟弟那样,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你的不是……”停顿了良久,继续说,“我很感动。”


    林隋沮丧的脸庞顿时重新焕发了光彩,像喝了苦涩的药水后被人追着喂了一颗甜到心底的糖果。


    “嗯。”林隋低着头,翘起嘴角。


    第59章 余地


    那日的最后, 林隋趁机提出了很久之前庄汜没有兑现的承诺——请客吃饭。


    挑了个两人都空闲的日子,请客的地方订在远东大饭店。


    宽敞华丽的大包间里,巨大的孔雀绿圆形大理石桌上, 仅仅坐了两个人,还是相邻坐着,不给彼此留半分多余的空间。


    简单、家常的三菜一汤是林隋要求的, 庄汜抱歉先前许诺的请客, 一直推迟到现在才兑现。可对方却回绝得亲密, “我们俩的关系, 还计较这些吗?”


    庄汜点头,的确不需要。


    “真是神奇,之前你在远东大饭店当服务员, 还以为你来勤工俭学的, 没想到看走了眼,竟然是微服私访的小少爷。”庄汜摇了摇手里的红酒杯,揶揄地笑他。


    想起曾经的那些美丽“误会”……林隋脸皮有点热,拿起手里的酒杯轻碰了下庄汜的, 再次为自己辩解,“庄哥, 我也不是有意隐瞒你的。”


    庄汜抿了一口口感偏涩的干红, 用舌头细细品尝……完全咽下去后, 喉咙里带着微微的辣, 而后是甜甜的回甘。


    “这瓶酒还可以吗?”林隋问。


    这是他特意为庄汜挑选的酒。


    “挺好喝的, 感觉顾越辙会喜欢。”庄汜脱口而出的顾越辙,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


    原本笑着的嘴角, 瞬间收紧。林隋淡淡道:“是嘛?那庄哥也很喜欢?”


    “喜欢呀。”庄汜回答得随意, 还顺便喝了一口。


    “……”


    气氛沉默得突兀, 庄汜转移话题,“暑假在凌东酒店的工作一切顺利吗?”


    一句关切的话,林隋的心情顿时由阴转晴,笑着点头,“还可以,现在基本每周五往那边飞,周日回来。你什么时候想过来的话,随时,我替你安排。”


    “好呀。”庄汜点头。


    他同样想念芸游小镇慢下来的舒坦节奏,能够完全沉溺于自己的世界,做一个真正享受生活的人……


    桌上的菜吃得差不多,透明醒酒器里的红酒也喝到只剩下三分之一。庄汜看这几盘不够包间最低消费的菜肴,和林隋自己带来的红酒,莫名其妙突然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林隋疑问。


    看着餐桌上的残羹冷炙,庄汜回:“你可太替我省钱了,这几盘菜连包房的最低消费都不够。”又指着林隋左手侧的那瓶红酒瓶,“这酒也贵极了,今晚的餐费后头加两个零,都不够。”


    “还真是替我节省。”庄汜又重复了一遍。


    地方是林隋自己挑的,菜也是林隋点的。


    干辣椒炒河虾、蒸五谷、辣炒饵丝、清炒蔬菜,面前这几个菜没有任何多余的摆盘装饰,分量适中,哪里像远东大饭店后厨精致小巧的出品风格。但五星级酒店的厨师也能做出原汁原味的家常小炒,还有点像滇芸市的绿色无公害风格,也是有趣。


    菜单上反正没有,全由林隋口述。原来这就是在金碧辉煌的奢华饭店,返璞归真的感受。多亏了小少爷,庄汜才有机会体味到。


    “不是节省,我俩没必要,都是熟人。”林隋盯着他,眼神深邃,又说,“想起滇芸市的那几天,挺有意思的。”


    “是挺有意思的。”庄汜点头附和。


    不过,两人的“挺有意思”显然不同,庄汜觉得滇芸有意思,而林隋因为能每日见到庄汜,才觉得有意思。


    醒酒瓶内,最后的三分之一红酒慢慢见底,这顿饭也逐渐步入尾声。


    庄汜抬起手里的红酒杯,同林隋的手里的杯子,碰了碰,说:“以后常联系。”


    没想过他会突兀地主动常联系,一株嫩芽破了土,林隋内心痒痒的,点头道:“当然。”


    庄汜喝掉杯里的最后一口酒,开玩笑道:“嗯,工作上有时候可能会麻烦你,到时候可不要不接我电话。”


    “……”林隋倏地怔住了,原来常联系是这个意思,他多想了,假笑道:“当然不会。”


    庄汜酒量一般,但今天喝了不少,有些上头。脸蛋热烘烘的,熏上了两朵红色的云彩,眼神也有些迷离,看起来让人很好欺负。


    如此诱人的庄汜,令林隋有些冲动,猛地吸了口气,直白得没经过大脑的话,脱口而出,“庄哥,你和顾越辙真的会结婚吗?”


    脸上的红晕瞬间冰凉,庄汜凝视着他,没说话……过了良久,回道:“会的吧。家族联姻,我们都没办法抵抗。”


    “可是你根本不喜欢他!”林隋的语气又冲又笃定,就那么一口咬定两人之间没有半分爱情。


    庄汜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摸了摸鼻尖,随意地说:“跟谁结都是结,至少我和他从小就认识。”


    林隋一喜,好似自己就有机会一样,自我推荐,“庄哥……你看我怎么样?比起顾越辙也不差吧,我俩也认识,还有共同爱好。”


    “……”


    见庄汜呆愣着不说话,林隋趁热烧铁,继续说服。”跟谁结都是结,跟我还不是一样。庄哥,其实我偷偷……‘关注’你好久了,大一社团招新第一次见你,当时哲学社的摊位上门可罗雀,你也不急不慌,满脸笑意地站在那里,有点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味道。当时就觉得你特别明月清风,跟别人都不一样!”


    放在桌面上的手一抖,残留着红酒渍的酒杯瞬间倾倒,顺着桌沿,滚到铺满了酒红色地毯的地面上,稳稳当当滑到了餐桌里面,没有碎裂的声音。


    “哎呀,不好意思。”庄汜起身把座位朝后一拉,朝桌下望了一眼,酒杯滚到另一侧去了。


    他绕过去,将完好无缺的红酒杯捡起,放回在桌面。


    大理石圆桌将二人隔开,庄汜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纠结地望了他一分钟,在林隋期待的目光里,明确地拒绝他,“小隋,我俩不合适。”


    林隋抿着唇,心里难受,被人当面拒绝的难受。


    先来后到,先认识后认识,就那么重要吗?


    庄汜明明就不喜欢顾越辙,甚至厌恶他。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的关系逐渐缓和了,但林隋对两人的未来发展,仍旧持保留态度。


    他不过以前不够勇敢,错过了最佳机会,等充足能量,勇敢地踏出一步,却没有人留在原地等他了。


    比起家世,东岳集团也不比壹顾集团差,作为家中幼子,庄汜同他结婚比起和顾越辙这根独苗联姻,承受的压力也会更小,过得也会更愉悦。


    总而言之,在林隋单方面看来,庄汜和他联姻是比和顾越辙联姻更好的选择。但是,对方明显和他的想法背道而驰,回绝更是斩钉截铁。


    一句轻轻的不合适,如天边的一片云彩,淡然地飘过,不留下任何追求的痕迹。没有余地的妥协,一点点机会都不施舍他。


    像吃了一口没熟透的果子,尖尖是最甜蜜的,越到果肉的底部,越青涩、发硬,最后白色的舌苔上面满是苦味,顺着口腔滑到心脏。


    林隋的眼眸里渐渐凝了一层霜,两人对望着,没有人动,久了,庄汜觉得背脊开始发麻……


    未曾想过林隋对他竟然有这种念头,他一直只把对方当做挺谈得来的学弟。如今回想起之前种种,原来他的心思太不敏感,也太不“懂事”了。


    哦,对了。芸游小镇入驻酒店的招商过程坎坷,最后一刻东岳集团才改口拍板同意,该不会也是……


    墨黑色的眼瞳缩了一下,庄汜忽地提问:“凌东酒店最后能入驻芸游小镇,是……因为你?”


    林隋点头。之前没有同庄汜提及这回事,是因为他不愿让对方觉得对他有所亏欠。希望他俩之间的感情是绝对纯净,没有利益纠缠的。


    可是,纯洁的感情似乎还比不上纯粹利益链接的感情。他过度自以为是的天真无邪,根本不值一提。


    庄汜叹了口气,难怪当时招商部那边也觉得奇怪,还以为是上层之间达成了某项隐秘合作,底下的人不知道罢了。没想到,竟是某个人的“自作主张”。


    看来林隋这位家族中的小少爷,在林家果然受宠极了,记得在他上头好像有一位比他年长几岁的哥哥,还有个姐姐。真假没有求证过,林家的根基一直在海外,国内的版图一直由职业经理人打理。


    猝不及防的答案,庄汜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复。芸游小镇项目最大的股东还是壹顾集团,他们正流集团虽说没有完全退出,但也只占小小的5%了。


    即使向林隋的“无私”致谢,也应当是顾越辙的责任。庄汜说谢谢,好像越俎代庖了。


    但为了了断这段庄汜看来绝不可能,且意料之外的感情。他礼貌地笑着对林隋感谢,“我替顾越辙谢谢你的慷慨。听说最后的谈判过程异常艰难,东岳集团做出了很大的让步,谢谢你了。”


    “……”


    林隋才不需要他的感谢,更不需要他代替‘某人’感谢。他的一番话,显然泾渭分明地将他和顾越辙划分成了一队,而自己却被搁置在外。


    林隋不服气地说:“不用谢,我为的又不是顾越辙。”心里默默补上一句,为了什么你应该知道。


    庄汜:“……”


    这天实在没法聊下去了,庄汜认为两人,特别是林隋!需要单独想一想,需要给彼此空间,给林隋看淡这段无疾而终暗恋的时间。


    时间会冲淡一切,无论是快乐,或是悲伤。


    “小隋,我们今天先到这,下次再见。”拒绝了别人,但庄汜仍旧没把话说死,留出了余地。


    刚准备转身,身后的木质大门被服务生恭敬地从外拉开……


    是顾越辙走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林隋准备下场,会不会有人登场呢,我也不知道[爆哭]


    第60章 请客


    手机上的红色圆点长时间不动, 定位显示在远东大饭店,这显然引起了顾越辙的警觉。


    联系远东大饭店的一对一客订经理,顾越辙得到了庄汜正在酒店同林隋一个包间, 单独用餐的独家信息。


    还在公司辛苦加班工作的小顾总,瞬间打起精神,马不停歇命令司机送他来远东大饭店, 逮人, 换一种通俗说法称做捉.奸~


    果然, 大门刚一被服务生弯腰拉开, 顾越辙一眼瞧见了面对面站着,他看上去正在“眉目传情”的两人。而,从来不被小顾总当做情敌的林隋略带慌乱的神态, 更是被他尽收眼底。


    庄汜则面带惊讶地盯着他, 眼里满是疑惑。


    顾越辙端起正宫的架势,抬起手臂把人收进怀中……很好,很听话,没有一点儿挣扎。嘴角带着得意的嘻笑, “听说你们在这里吃饭,庄汜让我来接他。我到得不早吧, 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疑问的句式, 笃定又茶艺十足的语气, 仿佛嘲弄林隋的自不量力。他们俩是未婚夫夫, 你哪位?


    刚被人拒绝的林隋拳头捏紧, 想扑上去撕烂顾越辙小人的嘴脸, 一个需要用监控得知未婚夫行踪的人。庄汜怎么会让他来接人!


    那幅画, 当初是他太不谨慎, 以为知晓了一个顾越辙绝佳的破绽, 便能一网打尽对方,以至于让他找到借口“毁尸灭迹”。再给他一次机会,绝无可能!


    并且,林隋相信,喜欢掌控一切的顾越辙绝对不可能只设置了这一处,一定还有其他地方。


    他一定要找出对方的破绽,让庄汜清楚顾越辙的真实面目——一个爱监控他人的死变态。


    “没有打扰,我们很好。”林隋也站起来,走到门边,和两人面对地站着。


    “哦。”顾越辙意有所指地点头,瞥了眼杯盘狼藉的桌面,“看样子你们已经吃好了,那我和小汜就先走了。”


    “嗯,好呀。我送你们,”林隋也准备朝外走。


    “太客气了。”顾越辙觑了他一眼。


    两人眼神相交,数秒钟,对峙了不知多少来回。


    神经,庄汜在心里默念。“走吧。”他率先走出去,同拉门的服务生说,“挂账。”


    跟在身后的顾越辙大声地补充了一句,”挂我的。”


    庄汜默默翻了个白眼,倒也没反驳。林隋面前,需要同顾越辙装一装和平友爱的模范夫夫,就此打消他绝无可能的念头。


    很快到了电梯口,庄汜按下电梯下行按钮,对前来送别的林隋很礼貌地赶客,“小林总,我们下次再联系,别送了,电梯马上就到了。你应该还有工作吧,别耽误你的时间。”


    林隋脸色一变,周遭的温度霎时低了好几度,顾越辙也轻轻讥笑了一声。


    林隋不置可否,“ 是还有些工作。但学长比较重要,工作待会儿做也行。学长喝了酒,我刚才让酒店安排了代驾,现在应该在车库等着。”


    庄汜还没回答,顾越辙抢先一步,回绝,“小林总倒是贴心,但我来了,就不需要代驾,我带了司机。让司机开小汜的车,我开车送他回去。我们两家住得很近的。”


    他的话,明里暗里都在暗示顾家和庄家深度绑定,顾越辙和庄汜是关系亲密的未婚夫夫,他一个第三者就不要来掺和人家夫夫的事儿了。


    林隋心里是生气的,但还是憋着胸口那口气,用平常的音调说:“代驾已经等在那里了,那也麻烦小顾总了。”


    顾越辙笑着说:“哪里麻烦了,我本来该做的。”


    电梯到了,二人进去电梯里,庄汜同金属门外的林隋友好地挥了挥手,“走了,拜拜。”


    “拜拜。”


    铬色金属电梯门关闭的最后一瞬间,顾越辙脸色突变,没有丝毫遮掩,严厉地瞪了林隋一眼,那双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半分也不想装了。


    林隋对他也不客气,但非常遗憾,电梯门关闭得太快,剥夺了他行使眼刀的权利。这场没有硝烟的对决,略输一筹,不甘心地跺了跺脚。


    电梯内,庄汜泄了口气,语气很无语,“你干嘛要阴阳怪气的?”


    “啊?我没有吧……”顾越辙侧过脸看他,一脸无辜。


    庄汜是对着金属门倒映里的顾越辙说的,见状也侧过头,瞪了他一眼。又扭回头,看了倒影里的顾越辙几秒钟,问:“你知道东岳集团最后为什么让步了吗?”


    顾越辙眼里都是疑惑,“你问这个干嘛?”


    “所以,你知道。”这次庄汜用的肯定句式。


    “我当然不知道,最后招商部都差点同另一家五星度假酒店签合同了,东岳集团又突然改了口……”他转过头,看着庄汜模糊的倒影,倒映着人影的金属门上,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所以,是因为林隋的关系?”顾越辙笑了,芸游小镇项目大部分权利他都下放给了正流集团那边,甚至让自家员工尽量配合着那边完成。


    那么,今晚这顿饭……算帮了忙的答谢宴?


    庄汜点了点头。


    抵达负一层车库,两人边走边说。


    “这件事我不知道,这个项目你知道的,我跟得不多。”顾越辙有点不爽林隋的自以为是,又不是没有凌东酒店就不行,它只不过是第一选择而已。


    “那你之前就知道了?今晚你请客是为了谢谢他?”顾越辙忍不住又问。


    庄汜摇头,“不,今晚才知道。请客是为了其他。”


    看见了自己银白色的轿车,旁边果然站着一位代驾,百无聊赖地等着……


    把车钥匙递给代驾,庄汜钻进了汽车后座。没料到,顾越辙从另一侧,十分自来熟地也跟着进去了。


    庄汜皱起眉,“你干嘛?这是我的车,你不是有车,还带了司机吗?”


    “我最近也住在爸妈那边,你也是吧。”顾越辙语气笃定。


    庄汜硬着头皮反驳,“不是,我回紫金园。”


    顾越辙明显不信,监控上每天的红点位置,他了如指掌,明显最近不住在紫金园。


    顾越辙只好说:“那我也回紫金园。”


    庄汜叹了口气,红酒贪了几杯,头昏脑涨的,不想因为这件小事同他起争执,对前座的代驾说:“去格云林水。”


    “还不是回格云林水。”顾越辙小声嘟囔。


    汽车启动的打火声,完全盖住了他的嘀咕声,庄汜只看到对方嘴皮上下动了动。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


    “哦,没说什么。那你今晚请林隋吃饭是因为什么?”顾越辙好像查岗、捉奸的老公,企图剥茧抽丝寻到对方的实质罪证。


    庄汜抬手按了按酸胀的额角,刚想回答,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为什么要同顾越辙报备行踪?他们的关系需要报备吗?今晚顾越辙又是如何知道他和林隋一起在远东大饭店用餐?


    庄汜反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和林隋在这里吃饭?”


    顾越辙愣了一秒,似乎没想到被他反将一军,反应过来后,脸不红心不跳,很淡定地解释,“我在这里应酬,听经理讲的。”


    庄汜快速望了眼前方中控区钟表上的时间,现在是晚上七点半。


    疑问:“什么应酬这么早结束?哪位经理同你讲的?凭什么要报告给你我的行程?这是我个人隐私。”


    顾越辙被他质问得哑口无言,车厢内的呼吸声都紧张、急促起来,过了良久,才组织起看似逻辑严密的句子,同他解释,“应酬我提前走了,那个经理就顺口提了一句,我就过来看看。”


    庄汜“嗯”了一声,听起来倒也算情理之中。现在还在城市晚高峰,汽车走走停停,一顿一顿的,喝了酒,胃里被颠得不舒服,脑袋也晕乎乎的。


    为了提前缓解呕吐的征兆,靠在棕色真皮椅背上眯眼假寐。实在没精力再去想其他什么的了,也没精力同顾越辙唇枪舌战。


    高级汽车的隔音极好,车厢内只剩三个人浅浅的呼吸声,顾越辙听见旁边人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显然睡着了。


    轿车内淡淡的氛围灯光下,他黑色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精巧的喉结颤栗地滑动。双手自然地放在大腿上,后背完全贴好在靠背,睡得似乎很安稳。


    格云林水离远东大饭店不远不近,是京州市著名的老牌豪宅小区,他和庄汜从小长大的地方。别墅区建成快二十年了,但依旧维护得很好,即使在其他地方买了更好的物业,但依然舍不得搬离这里,都住习惯了。


    大门口,车牌号自动识别成功,闸门打开。顾越辙俯身朝向驾驶位,小声跟代驾司机指路。


    小区内的树木经过十几年的生长,现在又高又茂盛,但定期由物业的园林修整,因此很齐整。车道旁边的庭院灯也调到最适合的亮度,不过小区太大,每户间隔距离充足,司机行驶了五分钟,才终于绕到了庄汜家门口。


    没有停进车库,在顾越辙的示意下,在大铁门外的马路,靠边停下。停稳后,把车钥匙默默地递给了顾越辙,代驾什么都没说,下车离开了。


    庄汜睡得依旧很熟,只是身体已经偏向顾越辙那一侧,他温柔地注视着庄汜,没有叫醒,只是用手心托着他的脑袋,让他能睡得更舒服一些。


    汽车的嗡嗡声响来,顾越辙的司机也到了。司机轻轻点了点车窗,车窗降了一小段儿,小声询问:"小顾总,我把车先开回去?还是在这里等你?"


    顾越辙没说话,朝司机挥了挥手,示意他先回去。


    别墅门口,银白色的轿车亮着白色的氙气车灯,把马路照得明亮。直到后方,又抵达了一辆黑色轿车。


    这一次,银白色的车门被直接一把拉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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