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还有,地上满头血的箫昃……
箫昃衡驱使轮椅, 一步一步逼近,男人表情狰狞,原本因为老虎的袭击而受的重伤使他的面色苍白而诡谲, 可他却丝毫意识不到此刻的模样若是显露出去, 该有多让人惊恐与害怕。
“鸢鸢, 我是爱你的, 只要你同意嫁给我, 我会把你送上最高处的位置, 我让你幸福余生,上辈子是我错了!你相信我, 这一世,你我之间必定不会重蹈覆辙!”
太过激动,箫昃衡甚至忘记自称为本宫。
但他总是这样,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话,做着自己的决策, 从来不顾她的想法。
沈落鸢脸上的厌恶神色已然藏不住。
世间怎么会有这般恶心之人?
但她偏偏面上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 像被恶鬼扑食的小兽,她惊恐地挥舞着手脚, 掌心却准准地扇向箫昃衡的脸颊。
“啪啪啪”声络绎不绝:“你不要靠近我, 你不要过来!我告诉你, 我是寺庙高僧保佑庇护着的!我身上有着佛堂神光!你要是吃了我,必定落入十八层地狱,九泉不得好死!”
沈落鸢的语速越来越快,同时她心里的估算也到达底线。
因为屏息, 她的脸红胀了许多。
脑袋有些昏迷蒙溃,四肢也颤抖着,没有多少力气。
箫昃衡却咧开嘴角:“鸢鸢, 还要敷衍我吗?”
他的手却伸向了沈落鸢的衣衫。
“今日这个大殿就你我二人,若是你情我愿,我便给你舒服日子,或若你不愿……呵……没有这个选择!这辈子鸢鸢你还是只能跟着我!!”
男人的力气很大,在他攥紧自己衣襟的那瞬间,沈落鸢的脸色倏然一黑,顾不上屏息,她挥着拳头重重砸向了箫昃衡的脸颊:“你当真是疯了!”
拳打脚踢,像是要发泄上辈子的愤怒。
却不曾想这一语落下,男人顾不上说话,就被一方沉沉的精致香炉砸中脑穴,鲜红的血顺着他的后脑不断往外溢出,沈落鸢暮然眯起眼睛,是谁!!
她怔怔地看一下箫昃衡的身后,而那里,华媃云举起手,眼睛瞪得椭圆,正剧烈地喘息着。
箫昃衡已经彻底晕了过去,血渍不断往外流淌,华媃云这才惶恐起来,顾不上提着裙摆,大步跑来,神色慌张,语气也颤抖地不像样。
“太子殿下……”华媃云吓得不行,“太子殿下,这是被我砸死了吗?”
“……”虽然沈落鸢很想这样,但此刻她还是认真地低头检查,摸了脉以后有些可惜,“福大命大,死不了。”
华媃云简直快哭了:“我对太子殿下动手了,太子殿下要怪罪于我,我们整个华家都要诛九族了……怎么办?我要如何……太子殿下可千万不能有事……”
沈落鸢终于叹了一口气,还不忘从香囊里取出一粒不到指甲盘盖儿大的药丸含入嘴中,又丢了一粒给华媃云:“吃了。”
华媃云看着这名药丸,绝望悲切:“你也觉得你我二人今日陷入必死之局,要服毒自戕吗?”
沈落鸢忍不住额间跳了跳,怎么一个个都认为她会寻死?华媃云是,当初池塘外、高墙之上的贺庭雪亦如是,可她怎么舍得死呢?
她是最惜命的。
但看着华媃云如今不过才十五六岁的年纪,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赶快吃,要不然你待会就被我的药迷晕了。”
华媃云:“?”
二人服了药,沈落鸢这才松弛了少许。
纯属箫昃衡今日运气好,选择的这大殿香炉不过拳头大,又无钝角,圆墩墩的,被华媃云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砸过去,箫昃衡顶多会头晕目眩几日,不过若是严重的,颅内积了血,那才是极好的。
可惜这些都不能说出去,说出去华媃云必定吓得要死。
沈落鸢检查了一番,箫昃衡的病灶也就那样,头上的伤还不如他腿上的伤严重,不过最近他腿上的伤似乎用药极多,捂得有些严实,反而有些物极必反。
沈落鸢检查的时候,华媃云一直静静地在旁边观望,确定沈落鸢神色淡然,华媃云终于浅浅松了一口气:“太子殿下方才没看到我吧?”
沈落鸢懒洋洋地应着:“没看到。”
“那就好……”
“这么害怕,方才为何要帮我?”
华媃云突然沉默了。
华媃云还在揪着衣角,不知如何是好,箫昃衡现在很不雅致地躺在地上,还是脸着地,作为箫昃衡未来的太子妃,她今日的一切做法都是错误的,她不该对太子殿下动手……可是……围堵沈落鸢的太子殿下太让她陌生了,像一个凶神恶煞的魔鬼,如同被邪祟入身一般。
好半响,华媃云都没有说话。
沈落鸢已经不做打算,她方起身,预备看看这大殿可有别的出去通口,就听华媃云突然丧气:“这天底下是不是有邪祟?”
沈落鸢:“?”
华媃云眼中幽光浮现:“否则太子殿下怎么会有这般大的变故?!”
沈落鸢:“??”
几息后,华媃云却不知何时湿红了眼睛:“沈落鸢,你一定是上天派来克我的吧!”
沈落鸢终于气笑了:“我们被关在这里出不去,太子还横躺在这里,这样的危急关头,若是有人进来,你我想说都说不清,你想着的还是我在克你?”
但这一点却对华媃云分外重要:“我打小就掐尖儿,同你比这比那,好不容易陛下赐婚与我,我要嫁给太子殿下了,但不曾想太子殿下居然是这样的人,现在他还被邪祟入了身!沈落鸢,你现在一定为自己逃过一劫而庆幸吧!”
沈落鸢无端沉默了。
因为这一刹那,华媃云说的都是对的。
猎场分离,她的弓箭不曾从猛虎口中救下箫昃衡,自此,一切都同上一辈子截然不同,她走上了另外一条岔路口,她为此感到庆幸。
但不曾想,这一世有另外一名女子站在了她前世的道路。
沈落鸢终于松下了口气:“你也可以同你父亲说,你不愿嫁给他。”
华媃云自暴自弃:“可我这一辈子都完了!皇后娘娘亲自赐婚,又有陛下的许可,我怎么能不嫁!”
“可以。”
“怎可?”
“因为太子不举。”
“????”
华媃云的眼睛骤然瞪得椭圆:“……你,你在说什么?”
“就是这个意思。”沈落鸢丝毫不在意她此刻给华媃云炸了一个惊天响雷,甚至雷声还连续不断地在在华媃云的头顶炸开,轰隆隆的。
“我方才给太子把过脉,他身体虚疲,这双腿是彻底好不了了,以后都要借助轮椅度日,而那处……”提到那里的脏东西,沈落鸢面色一冷,“已经不中用了。”
华媃云愣愣地张大了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许久后,她才看着地上躺着的男人,面色苍白:“你说太子殿下的腿好不了了?”
沈落鸢颔首点头。
华媃云却坚持驳回:“不可能,宫里的御医都没有放出话来,太子殿下的腿无可医治,太子殿下往后还是能站起来的,更不提太子殿下还在寻找名医……怎会……”不举两字,终究还未说出口。
“我曾给太子殿下看过诊。”
“??”
“我不知道宫里的御医为何要瞒着太子殿下的病情,但是华媃云,我今日可以告诉你的是,即便我的外祖父回来,他依旧无药可医。”
华媃云彻底说不出话来。
她该相信谁?但往后前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落入了一个天罗密布的大网。
沈落鸢是不屑说谎的,她这样的女子本质同她一样,骄傲,不愿低头,哪怕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屑做这样的事情。
所以、所以太子殿下真的残疾且不举?
这比让邪祟入身更加可怕,邪祟上身尚可祛做法驱赶。若太子殿下真留下残疾且不举,一是这太子之位必定不保,二是无得子嗣,她往后余身也没有多少好日子过。
那为何皇后娘娘不同她言明?
还要面色淡然地给她和太子殿下赐婚?
一想到当初她得知皇后娘娘赐婚时心里有多欣喜欢悦,眼下听到沈落鸢的话,她的心里就有多沉重!
沈落鸢已经散在大殿中,大殿的门被落锁锁死,凭她的力气必定开不了。
别的窗口也关得严严实实。
沈落鸢有些烦躁,她看了一眼还在箫昃衡身边悲春伤秋的华媃云,言语干练:“过来撞窗。”
华媃云:“??”
“你要是不想被人看到太子殿下的惨状当场只有你我二人,你便继续守在他身边哭,最好哭着哭着还要凤冠霞帔嫁给他。”
华媃云:“!”
华媃云像是被一把火点着尾巴,瞬间跳了起来。
沈落鸢她真是太歹毒了!
果然她今天就不该出手救她吧!
但是此刻“歹毒”的沈落鸢已经寻到一处松散窗户,她上下摸了摸,虽然撞上去很疼,但此刻也没有别的法子。
便和华媃云交替着撞这扇窗。
每一下都撞得她有些头晕目眩,华媃云也是如此,尤其是她的身子骨还没有沈落鸢康健,华媃云单薄,腰肢纤细一握。
看的沈落鸢都觉得自己是不是为难了她:“算了算了,你到旁边歇一歇,还是我来,不然不等你嫁给太子,你就先在这儿把自己腰撞折了。”
华媃云:“???”
沈落鸢是不是又在胡咧她?
不过她的确撞得很疼,啊啊啊啊啊……真讨厌啊,今天她要是不跟着沈落鸢过来就好了,所以她为什么要作死,非要来耀武扬威!
但她看着沈落鸢拧着眉头,坚定地撞着门,她又突然说不出话来。
其实今天也算是沈落鸢拉她出苦海。
不然她实在想象不到自己嫁给太子殿下之后才知晓这些事情,那当真是覆水难收。
所以世间怎么会有沈落鸢这样的人?
她本可以不说的!
可她还是说了,又好又坏的,这让她日后怎么同她相处!
沈落鸢尚且不知华媃云心意这般活络,不过短短半炷香时间,华媃云的脑子里就划过这么多的念头。
这道门窗终于松了些,沈落鸢卸下一口气。
等她同华媃云出去,再威胁华媃云不许说出今日这件事,箫昃衡做这件事情不算光彩,她肯定不会到处胡言乱语,这样这件事情又会被咬死,无人知晓。
只是她料想得很好,但等她撞开门窗,就看窗外一袭白衣的贺庭雪。
白的刺眼,轰隆一下,沈落鸢觉得整个天都黑了。
贺庭雪同样错愕地看着她,这次的遇见当真如意外般猝不及防:“沈落鸢??”
还有,地上满头血的箫昃衡?——
作者有话说:提前更新[比心][比心]
第22章 第 22 章 “是沈落鸢喜欢贺庭雪?……
片刻后, 太子倒仰地躺在宫殿的砖石之上,血腥现场又多了一人。
贺庭雪看着地上的箫昃衡,瞧见对方后脑出血, 不禁后脑也是一痛。
但贺庭雪收回看向地上的箫昃衡的视线:“所以你们说, 他入邪了?”
沈落鸢还未说话, 华媃云郑重点头:“是的, 太子殿下被邪祟上身, 胡言乱语说了好多话, 他还想对……对沈落鸢……!”意图不轨这个词被吞下,这样的话对女子的名声不好, 她不愿意说。
但贺庭雪哪里看不出来,贺庭雪的额角跳了跳,不太高兴地看着地上的人,杀意四起:“那他现在如何?”
沈落鸢淡淡道:“死不了。”
贺庭雪看了一下她,若不是有外人在, 贺庭雪当真想问问沈落鸢怎么样了, 但是她现在这表情,这神色, 是不是在可惜?
华媃云尚且不知, 她已经揪起衣衫:“可现在怎么办?”
贺庭雪低头, 忍住想伸出脚狠狠去踢地上人的念头:“还能如何,如你所言,入邪了。”
华媃云:“?”
沈落鸢点点头,赞同贺庭雪的说法:“兹事体大, 还要赶快禀报陛下和皇后娘娘,否则若是延误了太子殿下的驱邪法事,太子殿下说不定三魂六魄都被吞噬。”
沈落鸢说的一本正经, 华媃云当即就觉得她说的对,今天箫昃衡这么癫狂,可不就是入了邪。
她刚想应和,又觉得自己这样就回的太快了,于是她顿了好久,吭了吭声,索性不说话。
贺庭雪已然颔首:“这事你们不必担心,交给我。”
华媃云不可思议:“可以吗?”
她头一回见到贺庭雪,虽然家中也听父亲提到过这位属国的皇子,说是陛下格外看重他,连京中最好的那一处宅子都赏给他,但是太子殿下毕竟是陛下的皇子。
由属国的皇子处理她们的太子殿下,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沈落鸢却拍拍手,辗然一笑:“那就交给贺哥哥了,多谢。”
“现在又叫贺哥哥了?”
“……”
“再叫一声?”贺庭雪催促。
“……”沈落鸢视线移向别处。
贺庭雪咬了咬牙,他总算是发现了这小骗子的性子,无利不起早,总归要从他这里得些好处,才会面露这些乖巧老实的模样。
沈落鸢听到了也不作解释,她装傻充愣。
但二人之间的微妙关系却看着华媃云一愣一愣的。这二人是什么情况?还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黏腻氛围?当场明明有四个人,除去地上躺在地上的太子殿下,她可是活生生的人呢,然而她距离二人这么近也融入不进去,总感觉隔着些什么。
贺庭雪已经应下,但他不禁抽了抽鼻子,突然沉道:“你今日吃了许多酒?”
沈落鸢神思一定,装傻充愣:“没有啊。”
贺庭雪咧嘴,一口白牙猎猎生寒,无情戳破:“酒气连你那迷药都遮不住。”
沈落鸢视线忽闪,在意的却是旁处:“你知道我的迷药?”
贺庭雪吊儿郎当地点点头:“去医仁堂走了几趟,除却治病的药,旁的……”她掩下旁门左道这个词,“给牲畜治理的药也是不少,但能迷劲儿这么大的一定是你私下研制的。”
沈落鸢低调抿唇,眼底却飘起小小的骄傲:“山间时有巨兽,便研制了这药,最多可迷倒一头野猪。”
华媃云突然眨眨眼,她意识到什么,沈落鸢用的迷药不会是用在猪圈里头的吧!
沈落鸢、沈落鸢,她怎么敢的啊?!
但眼下太子已经直挺挺地躺着了,沈落鸢相信贺庭雪,便不做插手,贺庭雪后面再怎么嚣张,眼下箫昃衡都还是一国的太子,太子不会有大碍。
于是沈落鸢放心了。
从宫殿里出来,华媃云一直紧紧跟随着她,这让沈落鸢甩都甩不掉,走了许久,沈落鸢突然停下脚步,她转身看向身后神色不明却有些紧张的华媃云,终于,她叹了一口气:“为何还要跟着我?”
华媃云支支吾吾:“你这么相信贺庭雪吗?”
沈落鸢颔首,狐疑:“为何我不信他。”
华媃云不说话了,还能是什么原因呢,明眼人不都能看出来,虽然贺庭雪身世也不差,但若是嫁给贺庭雪,就要远离都城,去向那炽热蛮荒的地方,她不相信沈落鸢是个傻子。
可再多的话,她也说不出,谁知道今日之前,她还把沈落鸢看作眼中钉,肉中刺……
回到宴席,沈落鸢才知道沈羡青和沈羡书过来问了她几次。
沈落鸢远远示意她无碍。
沈羡青还是不放心,就连沈羡书也目露愁容。
回到府上,一家人不免又将沈落鸢好好打量了一番。
知晓太子箫昃衡的行径,不免气得牙痒痒。
沈羡青更是怒目圆睁:“他对你动手了?”
沈羡青立刻站起身,撸起袖子就要冲出门,还是沈羡书把他拦下,但一向文雅的沈羡书同样面色不好看,白面染怒:“鸢鸢不是现在还好好站在我们面前?大哥你不要冲动!”
沈落鸢乖顺地点点头。
但今日一反常态,沈泊渊分外冷静。
他只看向沈落鸢:“鸢鸢,贺庭雪去找陛下了。”
沈落鸢耳尖轻动,一屁-股坐回了原处:“他……说什么了?”-
一个时辰前,帝王休憩的浮光殿。
贺庭雪让手下把晕了的箫昃衡拖拽到帝王的面前,帝王之前只收到太监消息说贺庭雪找他,没想到这个小东西居然会对太子下手!
不过帝王并未多说什么,看着地上闭眼沉睡的太子:“他这是怎么招着你了?他现在还是太子,你也不能做什么都太明着来。”
看这太子的脸上又轻又肿,还有指甲的划痕,当真是被人痛揍一顿。
贺庭雪一袭白衣,懒懒散散地坐在椅子上,丝毫不顾及顾所谓的君臣,他喝了杯凉茶,面色阴冷:“对我媳妇儿动手了。”
“???”帝王一口热茶喷了出来,对上贺庭雪有些嫌弃的神色,帝王尴尬地抽了面龙帕,淡定擦拭,“你什么时候有了媳妇儿?”
他怎么不知道。
“你现在知道了,我中意沈落鸢。”
“沈落鸢……沈家那丫头?”帝王却并不惊讶,他擦干嘴边的水渍,人到中年,多年来的杀伐让他的面容多了几分不容置喙,但是此刻,面对贺庭雪的他却温和许多。
想到沈落鸢,帝王轻呵一笑:“但朕上次还听沈家那丫头说,她并无心仪之人,恐怕是你在这边一头热,单相思。”
“是又如何。”贺庭雪丝毫不在意,“但我不允许这种杂虫围在她身边。”
帝王坐回身:“既然如此,你可回来。”
贺庭雪沉默着,不说话了,帝王还看着他,循循善诱:“你若回来,你便有了他的位置,到那时,你的容貌,你的地位,你的身份,朕相信沈家那丫头不会拒绝你。”
贺庭雪刚想拒绝,帝王出声打断他:“朕没有逼你,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
所以贺庭雪最讨厌这个老头子了,每次和他说话,最后都会拐到让他回都城,可什么是“回”,这里不是他的家,他在南属国才过的逍遥自在。
贺庭雪藏着郁气,连老头子留他在宫里多住几晚,他都拒绝了。
帝王叹息:“朕这万寿宴的第一日,你都不愿让朕心顺遂吗?”
贺庭雪没有回头:“可你说的这些也从来不曾让我顺遂。”
贺庭雪抽身离开,只是离开前,他看向地上伏倒的男人。
帝王眉头挑了挑眉:“怎的,你还想动手打他一番?”
“怎会。”帝王刚松了一口气,就听某个小没良心的突然扯开嘴角,邪佞一笑,“我会如实告诉母后,您的眼光还是这般差劲。”
少年翩然而去,余下大殿杯盏狼籍,隐约还夹杂着陪伴他几十年的太监为难的劝慰声:“陛下您息怒啊!”
“你说说?!他有这样当儿子的吗?天天大言不惭的威胁老子,真当老子只有他这一个儿子!?今日不过废了个太子,老子还能扶持别的儿子,老子说皇位还就不给他了!”
这话听到贺庭雪耳里,他嗤笑一声。
好在今天这番谈话不是全然没有结果的。
老头子答应了,不会让太子箫昃衡这个狗东西继续继续打扰沈落鸢。
其余的,老头子要骂就骂。
越是心虚才会越骂的大声,老头子若是心里无鬼,又怎么会因为他这一句话就怒炸成这样。
贺庭雪出宫回府,全然不在意这场宴席尚未结束,而暴怒的大殿一片狼藉,很快宫人无声上前,又将其收拾完整。
片刻后,帝王召见了丞相。
这些贺庭雪都不知道了,回到自己的府上,为了赶工,最近府上有些闹腾,工匠们彻夜都在点灯做活。不过效果很是显著,这方温泉周围已经修缮的非常雅致,柔润的鹅卵石铺地,小道弯折,周围随心点缀着松柏和绿柱,更是移栽了些许适合本土生长的花卉。
贺庭雪抿唇,原本不悦的心情等他接触到这里绵绵而上的雾气时,终于散去了几分。
沉沙知道自家主子心情不好,没在他面前打扰,只取来了主子的贴身衣物,便机灵离去。
每次都是这样,主子从宫里出来,不是惹了火,就是捻了酸劲儿。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在主子面前碍眼!
所以沉沙不但离开了,还带走了周围服侍着的小厮和侍女。
只是他带着一众人离开,这才想起。
好像有点不对!
主子在里头泡汤,可是丞相府那边的墙还没有修好。
原是他们府上重金聘来的匠人居然意外发现,这里的暖池竟可挖延,左右毗邻,自然要处好关系,于是主子派人同丞相府的管家说了一声,随后这破损的两堵墙一直未修善,而丞相府,则多了方延展开来的暖池,自然因势利导。
如今丞相府的工匠去休憩了,两边都没有围堵,若是被人冲撞了……主子恐怕又是怒火一场。
沉沙不曾想,此刻自家的主子已经被人狠狠冲撞了!
对方甚至目标格外明确!
锁定池子里的男人后,沈落鸢浅茶色的桃花眼稍稍眯起,又在月光朗照下,陡然明灿。
她毫无犹豫地褪下鞋靴,踮脚下水。
“沈落鸢?”贺庭雪退后几步,如今的他只着着一层淡薄的礼仪,早就被水润透。
在沈落鸢踱步而来的那一瞬间,他就听到对方的脚步声,他这心里好笑着,某个小骗子今夜或许又是梦魇了,还得把人好好哄回去,只不过他不曾想沈落鸢居然这么大胆!
他在水底下,她居然还敢下水?
贺庭雪看着不断靠近的沈落鸢,狭长双眸闪过几许危险的光:“沈落鸢,你清醒一点!”
面前的少女来的突然,还一言不发,但贺庭雪也知道此刻沈落鸢的不对劲。
她的梦魇怎么更严重了些?
这么大步且目标明确的下水,难道又企图在水里淹死自己?
想到这个可能性,贺庭雪不在后退。
他一把攥住了沈落鸢的手腕:“沈落鸢,睁眼看看你对面的人是谁!”
沈落鸢歪着脑袋:“是贺庭雪。”
顿了顿,她突然辗然一笑:“是我喜欢的贺庭雪。”
贺庭雪的呼吸骤然一窒,一股无名的火热从他的小腹窜了上来,他紧紧咬着牙,声音从牙缝里钻了出来:“谁喜欢贺庭雪。”
“……”
贺庭雪诱哄:“是沈落鸢喜欢贺庭雪?”
被人攥疼了手腕,沈落鸢又不高兴地改口:“……不喜欢了。”
贺庭雪:“?”
“现在一点都不喜欢贺庭雪了。”
贺庭雪努力维持着镇定,他一字一句,声音带着温和的轻哄:“所以你之前喜欢贺庭雪?”
沈落鸢点点头:“喜欢啊。”
贺庭雪嘴上的笑还未绽放开来,沈落鸢又蔫蔫地道:“可是他不喜欢我。”
贺庭雪:“???”
贺庭雪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怎么会不喜欢沈落鸢?
但沈落鸢已经隐隐约约地委屈开来:“他不喜欢我,疏离我,我之前给他送的礼物他不收……”沈落鸢顿了顿,又抽抽鼻尖小声嗫嚅道,“虽然那礼物是我从库房里随意翻找来的,但也是礼物,他一点面子也没给我,我不要喜欢他了。”
贺庭雪心里软趴趴的,不想送礼这一遭还有这样的变故。
刚想说什么,宽慰一下沈落鸢,想好好解释,沈落鸢的话头又骤然一转:“但是我还是要嫁给他。”
“?”
贺庭雪嗓子干涩:“明知道他不喜欢,你还要嫁?”
这句话贺庭雪问的有些违心了,他怎么会不喜欢沈落鸢?但是他忍不住,忍不住继续试探这个小骗子的心意。
“嗯!要嫁!还要把我赖给他,他要是还不喜欢我,我,我就要找陛下赐婚!”
不喜欢他,还要赖上,还无赖地要去找老东西赐婚?
贺庭雪气笑了。
他简直不知道沈落鸢脑子怎么变成这样。
沈落鸢却突然盯着贺庭雪的冷笑出神,她也跟着笑:“你笑了啊。”
贺庭雪笑意凝滞。
“你笑起来真好看。”沈落鸢掌心发痒,她很乖巧地眨眨眼睛,茶色的瞳孔在月光下显出琥珀的润感,黏黏糊糊的,“抱歉,可以摸一下吗?”
贺庭雪给她的“礼貌”打了个措手不及:“摸什么?”
沈落鸢的手已经毫不客气地探了上去:“摸你胸-膛。唔……真-硬,成婚以后要是能天天摸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入v啦[比心][比心]
第23章 第 23 章 他吻她,但他也在躲她!……
“你还想天天摸?”贺庭雪牙都咬咬酸了, “你清醒一点,要不要再仔细动动脑子想一想你自己刚刚在说什么?”
沈落鸢纹丝不动,但她的手还一下又一下拂过贺庭雪的胸口。
明明身体都已经有些东倒西歪, 可她明显没有慌张, 手上的动作舒缓而流畅, 配上那脸上舒服得意的小表情, 贺庭雪觉得自己就像青-楼小-馆里的倌人。
他虽没去过, 但沈落鸢调-戏他这样子熟练极了, 像极了没少去花楼点小倌的人。
沈落鸢就是去过了的吧?!
所以她到底见过多大的风浪,上一次还会说箫昃衡不如他!
贺庭雪不确定都城的女子是不是像他们南属国的一样热辣开放, 他们那里的女子是不在意是否从一而终的,火热潮湿的南属国,缺乏的人口,辽阔地土地,这让南属国百姓心中, 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吃饱肚子, 打猎牛羊,最后就是生崽育崽。
所以高大伟岸, 崽子众多的家庭中的男丁就是最好的选择, 甚至有些女子一年未孕育子嗣, 就会立刻改嫁,重新寻找男子。
万一沈落鸢也是这样呢,她调-戏的手法太过熟练,她本就漂亮, 家世不菲,平素若点些清倌陪一陪……
但贺庭雪更在意的,是她上次提起的箫昃衡。
她是不是也摸过!
他无法解释沈落鸢为何和箫昃衡之间结下那么浓重的仇怨, 甚至让沈落鸢不顾及箫昃衡的地位,任由箫昃衡置身虎口。
所以是箫昃衡始乱终弃?
觉得华家的女子对他未来更为重要,因而抛弃了沈落鸢?
所以沈落鸢才会这般怒火中烧。
不答不说某种程度上,贺庭雪的想法和实际情形也算是殊途同归。
只可惜,他还想趁这个机会继续追问。
沈落鸢像是突然起了困倦,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纵使即便困倦地翻出了泪花,沈落鸢哼哼嘤嘤,她的手还不自觉地要往贺庭雪的衣服里面凑,隔着一层衣服,触感完全不如她所想的那样。她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人,第一回见面用鞭子敲打贺庭雪胸膛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个人的身体一定练得很不错。
很硬,也有坚韧的弹性。
只是很可惜,隔了一层衣裳,真讨厌。
上辈子床-榻这样的事情,她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她对情-事不会排斥,只是到了后面,箫昃衡变了心,每一次做这档子的事还都会和生育皇嗣扯上关,久而久之,她压力极大,渐渐地,便开始排斥箫昃衡的靠近。
而且箫昃衡的身体随着岁月的流逝,早就变得不再坚-硬,那种事也变得只是一下还凑合的事。
但是她遇到的贺庭雪不同。
这是一具分外年轻的身体,激情洋溢,身躯伟岸,他的肩膀很宽,如今自己的手搭着的胸膛厚实,她甚至能感觉到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格外有力,手指很长,指节末端的指甲修剪的干净,所以她为什么不能享受一下?
而且,她一定能和贺庭雪生出漂亮可爱的幼崽。
如果说上辈子父亲和兄长们遭遇意外,悲壮离世是她心中的一根刺的,第二根刺便是她一直没有孩子。她本是不喜欢孩子的性子,可经过上辈子十多年深宫的折磨,子嗣这件事情已经成为了她一个心魔,凭什么她不能生?
她单手冲脱贺庭雪攥紧的手,往男人胸口处按了按。
指尖游移,一路下泄。
这下贺庭雪真会忍受不了,攥住她的手腕,同样往外扯了扯:“不要故意撩拨我。”
她这么闹腾,贺庭雪很难克制自己。
沈落鸢不管不顾:“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一下。”
——轰隆隆!
今夜竟然落了雨,二人头顶之上,只见雷鸣四起,大雨很快瓢泼落下。
不能在水里继续泡了。
贺庭雪立刻抱起沈落鸢,带着人浅浅上岸,整个过程沈落鸢都很乖,不但不争不闹,反而因为这个突然腾空的动作,她下意识地揽住了贺庭雪的脖颈。
她的呼吸热热的,打在贺庭雪的喉结处:“这里也很大。”
她的指尖轻轻敲点着贺庭雪的喉结。
贺庭雪心湖的火彻底烧开来,他的心情很是复杂,当下他看着沈落鸢,像是看着一个不能打、不能吼,却也不能纵容她放肆的脆弱小兽。
“我若是对你动了手,你明天说不定又会记仇的记得。”
新修建的亭台水榭就立刻发挥了它的作用,噼里啪啦的豆大雨滴被拦隔开来,贺庭雪屏息不语,实际上他的周围全是沈落鸢的气息,不是京城高门女子馥郁芳香的香粉,好像是一档独属于沈落鸢专有的清淡药味,混淆着暖池蒸蒸腾起的热气,和雨滴打在泥土上的潮湿气味,药草的苦涩气息交织而上。
“但我觉得若是不对你动手,我今天也太亏了些。”
“唔?”沈落鸢恍惚地看着他,这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实在太过养眼,以至于她在这样变幻莫测的天气下,也没有惶恐和害怕。
而贺庭雪……他只看到沈落鸢的脸熏得红热,形状姣好的嫣红唇瓣一开一合,她认真道:“你会欺负我吗?”
“不会。”
但这语落地,便荡散在噼里啪啦的雨声中,余下的,就只有四唇相接的炽热。
沈落鸢的脑子缓缓吞吞。
贺庭雪身上的气味同样很好闻,清新干净,让她讨厌的箫昃衡,总有很浓重的龙涎香。
所以沈落鸢很舒服的接受了。
只是很快,原本单纯轻贴磨蹭的动作变得剧烈起来,仿佛被一只猛兽夺去所有的呼吸,她剧烈地挣扎起来。
可一切挣扎都只是徒劳。
最后她只伸出手,伸手攥住贺庭雪垂落在耳侧的长发,在她近乎彻底昏过去的前一息,她终于得到了新的空气,但她的脑袋被一双大手按在了炽热宽阔的胸膛。
一瞬间,她听到了贺庭雪沉重的呼吸声,还有,对方怦怦跳动的心脉声-
第二天,空气潮湿黏腻,似乎还有雨滴淅淅沥沥,滴滴落下的声音。
一睁眼,沈落鸢发现自己就在自己的房间中。
她轻轻蹙了下眉头,罕见地,唇瓣有些刺痛,她身手轻轻抚了抚,还有些微肿,床上的她换了干净的衣衫,绵软温和,但她不吭声了。
因为她这次清楚的记得,昨天晚上她做了何事。
甚至她每一次梦魇,她都能记得。
沈落鸢忍不住转了个方向,一头埋进带着清香的枕头中,同普通的官家喜欢用硬枕、玉枕,和石枕不同,她偏爱棉絮这种绵软的感觉,仿佛置身云端,可现在,这团云却把她深深憋住。
她控制不住自己,前几次面对贺庭雪都可以故作淡定,可今日过后,她在贺庭雪面前还怎么淡定的起来。
不过她没想到贺庭雪会吻她。
他吻了她!
一想到那个炽热的吻,还有对方浓重的呼吸……沈落鸢的手再次抚上了自己的唇-瓣。
对,自己没头没脑,对他说了好多胡话。他非但没有把自己赶走,甚至还吻了她一下……衣服也是他找人给她换下的吧,这还不是她的衣服料子。
很软,但是,有些宽松了。
所以贺庭雪这是什么意思?
努力回忆昨晚的整个过程,贺庭雪都没有回应她的喜欢,沈落鸢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他不会亲了自己不负责吧?!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性了,沈落鸢当即起身。
恰巧莫菱端着热水来:“小姐你可算醒了,今日比昨日睡得还要久一些,一定是昨天参加宴席,太累了。”
莫菱面色担忧:“小姐可以要再睡会儿?”
看看小姐这模样,眼眸迷离,尚在惺忪,沈落鸢动作利落地洗漱完毕:“不必了。”
想起什么,沈落鸢继续道歉:“以后我屋里都不用莫菱你守夜了。”
莫菱惶恐起来:“小姐!”
自从沈落鸢从猎场回来后,她就守过那么一次夜,往后小姐到了晚间,就把她赶回自己的屋子。
莫菱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莫菱若是做错了什么,小姐一定要同莫菱说,莫菱一定能改的!”
知道她想岔了,沈落鸢幽幽叹气:“不是因为你做得不好,莫菱,你同我一起长大,我还能不知道你的性子么,属实是因为这段日子你我一直往庄子里面跑,你辛苦我也辛苦,可白天我还离不得你,所以晚间,莫菱你一定要好好休息。”
莫菱瞬间感动的稀里哗啦:“小姐……”
看她又要双目含泪,沈落鸢终究自己先一步离去:“莫菱你记得去医仁堂帮我盯着些药丸,我今日不去庄子。”
沈落鸢没有去庄子,今天她一定要堵住贺庭雪,好好问一问,她不想再拉扯了。
如今治疗热虫病的药方已经证实有用,她现在正在着手将那些湿哒哒的汤药搓成药丸,这样更加方便运送。
她给了这么大的诱饵。
贺庭雪再怎么也不能装傻。
更何况,他还亲她了。
可惜今日贺庭雪不在府上,沉沙也不在,沈落鸢只得回来。
他在躲着自己吗?
药房的沈落鸢搓着药丸,心下带着气恼,不知不觉圆圆滚滚的药丸就被她拍得扁圆,等她回神,这百枚药丸,全都是扁圆扁圆的。
算了,不想重捏。
不变药性,沈落鸢索性随它们去了。
可沈落鸢不曾想,贺庭雪一日不在,两日不在,都已经整整三日了,他还是不在。
不在。
不在!
还不在??
沈落鸢的药丸越来越扁,她不由暴躁地胡思乱想 贺庭雪怎么回事,是意外掉河里淹死了吗?还是出去应酬吃酒醉死了过去?
当然,还有最差的一个可能性——
那就是贺庭雪在躲着她。
她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她咬了咬牙,不愿自暴自弃。
可是她已经等了贺庭雪三日,整整三日,贺庭雪都不回来,她不能把时间全部耗费在贺庭雪身上!
所以她终于决定,带着莫菱一起去庄子里面收药材。
又是好几日过去。
旬休的沈羡青发现整个沈府都没有宝贝妹妹的影子。
妹妹呢?她的宝贝妹妹呢?
那么大的一个那妹妹去哪里了?
沈羡青逛遍了整个沈府,沈老二今日还在念书,应当晚归,况且这个时候他还在书院苦读呢,父亲也入宫了,就连平时见到他回来,周到准备点心的管家也不知去向。
沈羡青错愕不已,终于,他从莫嬷嬷嘴里知晓妹妹去了哪里。
莫嬷嬷正在擦拭沈落鸢的珠玉发钗,虽然小姐不爱戴这些,但总归要仔细搭理,闻言,她回应沈羡青:“小姐和周管家去了京郊的庄子。”
沈羡青看着沈落鸢的首饰盒,好些都是他曾经送给鸢鸢的,没想到鸢鸢这么仔细的保存:“鸳鸯去京郊的庄子作甚?难道是为了收药材?还是那里的草药出了何种问题?”
嬷嬷摇摇头:“老奴这便不知了。”
她也不知道,小姐本来还在鼓捣药材,怎么就突然要去看府上的庄稼田。
不过她大抵知道知道小姐最近心情不佳-
与此同时,京郊的好几处沈家庄子都被沈落鸢一一看了个遍。
这管家起初还有些担忧,小姐之前或许管了些沈家的事务,可是这庄子就复杂多了,没想到小姐一看到各册账目,可就上手了。
走了这么一日,沈落鸢有些疲倦。
她按了按脑边的颅穴。
同时新的思路飞快的形成。
除了热虫病,整个国都和各大洲郡往后还要面临各式天灾,她会告知父亲,同时沈家要提前做好准备。
天灾不仅是天灾,还会引发战乱和民乱。
普通的庄子当下要以最快的速度种植更多的粮食,同时还要修建堡垒型的坞堡,关键时候庇护粮食和佃户。
至于那些原本供给沈家人休养生息,躲避酷暑的庄子,沈落鸢一一做了规划。
栽种粮食,大规模大批量的栽种粮食。
听她吩咐,周管家眼皮一跳又一跳:“小姐,这本是避暑的庄子,沈家名下种植的庄子已经不少,更不提在南边还有一年两熟的田地。”
实在不必把夏日的避暑胜地也改成农庄。
沈家怎么会缺饭吃?
沈落鸢却含笑不语。
现在是不缺饭吃,可等往后呢?
这里的亭台楼阁,花园水榭,现在还能宴请宾客,诗会云集,可等到后面呢?
身份不能当饭吃。
但是粮食可以。
于是沈落鸢带着周管家回去,少女重新沉浸于药方的研究与整理时。
片刻后,书房里的沈泊渊眉头皱了又皱。
“鸢鸢说要把所有的庄子都用来种粮食?”
“还说要大量收购南方种植的田地?”
“现在还要开始暗地里大量囤粮?”
三问之下,沈泊渊的眉头彻底紧锁。
鸢鸢不会做无把握之事,更不会突然要求种粮食。
同样,沈落鸢往庄子走这一遭,很快也落到了贺庭雪耳里。
贺庭雪总是从宫里出来了,他这些日子都被那个糟老头子烦的要命,可是他有事情要烦老东西,即便那个老东西嘴都快笑歪了,他只能忍着。
还是心里念叨着沈落鸢,他才能忍过去。
现在一回到府上,下人就同他说,沈落鸢找了他三日,整整三日。
贺庭雪立刻拆人去丞相府去问,不想沈落鸢已经去乡下的庄子了。
再往后一查看……
什么,沈落鸢要种粮食?
还要把庄子那些楼台水榭附近都种粮食?
贺庭雪不由沉默。
先是南属国才有的热虫病,其后是突然广种粮,广积粮。
贺庭雪一把推走黏上来的几只胖乎乎小老虎,小老虎可怜兮兮地卖惨,嗷呜嗷呜又黏了上去。
贺庭雪索性不管它们了。
很快,男人一双剑眉忽就挑起。
“沉沙,你带折戟来。”
片刻后,折戟带着满身药味而来,他比沉沙沉稳许多,眉眼刻纹深远:“主子。”
“折戟,你的腿如何?”
“多亏了沈大夫的医治,现在身体的寒疾已经好上了许多,这双腿已经许久不曾疼过了。”
“你觉得沈落鸢如何?”
折戟顿了顿,小主子对沈大夫的心思他早就听沉沙说过,但当下,他简明扼要:“沈大夫心思清明,医术高绝。”
“她的医术,在你看来如何?”
“……时下医师之翘楚。”
折戟又补充道:“属下这病,南属国医师都看不了,但到了她手中能被药理好,所以属下觉得,沈大夫给出的那张药方或许真的有用。”
南属国和都城远隔千里,中间还绵延着连绵不断的山脉和长河。
即便也有热虫病,短时也传不到都城。
“所以她年纪尚小……”为何就有这般高超的医术?贺庭雪讷讷。
而且她对太子还有那般浓烈的恨。
又是何缘故?
沈落鸢在贺庭雪眼中俨然就是一个解不开的谜团。
他琢磨不透对方的心思,但是小骗子要囤粮食,他便也可以提前操作一番。
当下都城周围所有的粮食种植最多一年一收,靠南边的地方天气暖和,便可做到一年两熟。
但是,南属国不同。
天气湿热,即便是冬日,也无需穿着棉厚的长袄,在他们那样的地方,粮食普遍可以做到一年三熟。
于是贺庭雪休书一封。
半个月后,南属国的司农顶着炽热暑阳检查田地,看完女皇递来的书信后,知天命的司农大人彻底摸不着头脑。
是不是他今天晒久了,脑子昏了?
皇子殿下这是何故,居然要继续开垦东边的土地,扩大种粮?
他们南属国,早就不缺饭吃了!
不过随皇子殿下书信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药方,和一批批珍贵草药。
这下子,太医署的太医令和各大医监,医正本在焦头烂额,恍惚间迎头砸来了一个惊天好消息!
叨扰南属国数月之久的热虫病,终于有了医治的方子!
皇子殿下还送来了成品药丸!
一枚枚药香四溢,搓得那叫一个圆润饱满!
但太医令喜不自胜地一样勘察几车药丸,忽就被什么晃了眼:“这是什么东西?”
众人闻声围了过去。
只这一眼,众人瞳仁激颤,只见一盘又一盘圆滚滚的药丸之中,有那几盘褐色药饼子分外显眼!众目睽睽之下,太医令目色郑重地捏了一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都没捏动。
哪家药房的药医动的手,捏得真他娘的硬!——
作者有话说:零点更新[比心][比心]
第24章 第 24 章 他说,赐婚。
“梆梆梆!”
遥远的都城, 沈落鸢又开始捶弄她的药丸子了。
圆圆的可以吃,这扁扁的自然也可以。
所以最开始搓药丸的人为什么一直致力于要把药丸搓得那么圆?
送去南属国的药材已经耗尽了很大一部分,最近医仁堂的人员都在抓紧时间制作药丸, 沈落鸢忙碌之余, 还要忙着去庄庄子里查看种植情况。
她并没有第一时间知道贺庭雪回来了。
不过这段时间的忙碌也是有益处的, 暧昧的那一晚过去, 她的心似乎又凉了凉, 而且累到每天洗漱完倒头就躺在床上, 第二天醒来,她发觉自己已经好几次没有去贺庭雪的暖池。
这就好, 沈落鸢微微松了口气。
在贺庭雪没有主动找她之前,她可不想主动再凑到贺庭雪面前了。
时间一晃而过,这段时间都城里倒是发生了许多新鲜事情,华媃云当真开始闹了起来,据说华尚书还气言, 要动用家法, 将她踢出华家家谱。
更不曾想,华媃云居然倔强的真的从华家搬了出来。
而且, 还出现在沈落鸢的庄子附近。
沈落鸢:“??”
她以为自己眼花了, 定睛一看, 远远柳树下等着她的,不就是华媃云吗?
“你怎么会在这里?”
华媃云提着裙摆,这段时间和父亲闹了这么久,她比之前瘦了很多, 眉眼也带了几分倔强:“我被父亲赶出来了。”
沈落鸢错愕,上回她还只听说华媃云被尚书大人责备了一番,怎么这么快就搬出来了。
但沈落鸢面色很淡:“因为你不想嫁太子?”
华媃云现在很不想提到这个人:“父亲不信太子的腿治不好, 还扬言,只要找到你的外祖,太子殿下一定能站起来。”
沈落鸢:“……”
华媃云继续自暴自弃:“父亲还说,你同我说那些是要诓我的,是想让你自己顺利嫁给太子。”
“你相信吗?”
“什么?”华媃云猝不及防被沈落鸢一问。
沈落鸢沉言:“万一我真的是诓你的呢,太子的腿真能治好呢?”
华媃云当真傻傻地愣在原地,她很快伸出拳头,重重捶了一下沈落鸢的肩膀,语速很快,带着懊恼和气愤:“我才不信你是这样的人!”
沈落鸢被她锤了一下,也不生气,只是好笑道:“没想到之前你看我那么不顺眼,居然还如此信任我。”
眼看华媃云又要生气,沈落鸢立刻道:“不过太子的腿定然是治不好的。”
华媃云微微松了口气。
沈落鸢又看下衣着打扮已经朴素不少的华媃云:“只是你日后要怎么办?当真被你父亲逐出家门吗?”
华媃云梗着脑袋,嘴硬道:“他不要我这个女儿就算了。”
沈落鸢却觉得不对劲,华尚书也是个爱女如命的,怎么会这么果断地就把女儿赶了出来,但她不曾说什么,只道:“那你现在就住在京郊的庄子?”
华媃云点点头:“也就暂时在此处歇脚了,后头做什么……”其实华媃云自己心里也不清楚。
沈落鸢看她和无头苍蝇一样,当初阳光熠熠的少女如今怎么会变得这么惨淡,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想终究还是自己这一世的变故改变了华媃云的命运,沈落鸢吐突然道:“那你不若这段日子陪我一起走走庄子?”
华媃云:“啊?”
但等华媃云真的跟着沈落鸢去打理她那些庄子,华媃云才头痛得要命,她原来怎么不知晓,庄子里的事情这般多?!
而且沈落鸢为什么都种满了粮食?
种名贵花卉难道不好么?
“手里有粮,心中不慌,难道不是吗?”
华媃云认真看了沈落鸢很久:“真奇怪,我感觉你就和换了一个人一样……”
沈落鸢含笑不语。
华媃云已经开始暴躁的揪头发了:“你有事情做,你不但可以巡查庄子,还可以去医仁堂,可是我呢,除了每天跟在你后面,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沈落鸢低声细语:“那便寻一个自己爱做的,喜欢绣花就开衣料店子,喜欢首饰就钻研京都的新首饰,这都城这么大,总归能寻到自己爱做的。”
“我可不是你……”华媃云嘟囔着,老神在在地摇摇头,但不知想起什么,她突然凑到沈落鸢面前:“你同贺庭雪是什么关系。”
沈落鸢顾左右而言他:“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就是她缠上了贺庭雪,贺庭雪吻上了她。
然后贺庭雪现在一直躲着她罢了。
沈落鸢还不知道贺庭雪最近接二连三地往皇宫里面跑,但她的去向不曾被隐瞒,贺庭雪要是真想找她,肯定能找到她,所以答案只有一个——
那就是贺庭雪现在没想好要不要被她黏上。
沈落鸢不免有些泄气。
烦死了。
让她很快就把这股无能的力全部倾泻到了粮食种植上,都城的庄子再怎么多,也不过如此,她让父亲在江南地区广种粮。
之前父亲文人风气,虽然淡雅清贫,但是容家的底蕴还是有的,不显山不显水,这么些年就在地貌良好的南部州郡拥有了大片的土地。
除了种粮,沈落鸢最在意的就是药草的问题,天灾人祸之下,一难,是百姓饿殍满地,其二难,是百姓惨遭灾病横行。
可不知是否是她重生一世的缘故,这辈子的水灾旱灾居然提前到来,南部的州郡水灾蔓延,而北部的地区更是久久不落一滴雨。
这才只是春季——
春雨贵如油的好时节,竟然不落一滴雨!
沈落鸢敏锐地觉察到不对劲,上辈子天灾降临便也是这般,只是她不曾想,这一世居然提前了快有十年!
任何预兆都不容小觑。
如是背景下,沈落鸢的生辰宴即便盛大,她也无暇顾及。
“鸢鸢,怎么觉得你最近似乎有心事,可否说来与二哥一听?”沈羡书今日不用去书院,他带来早春的春茶,亲手泡了一壶,端到妹妹面前。
生辰前日,他的妹妹终于从庄子里面回来了,只是不曾想沈落鸢的脸上并无任何喜色,只有满目的疲倦。
这让沈羡书不免有些心疼,整个沈家都知道,鸢鸢身上压了多重的重担,父亲在朝堂之上已经上书,让今年的农桑之事更为重视,可惜好像还是太迟了。
沈落鸢皱着眉:“二哥,如果天灾提前了,百姓该当如何?”
沈羡书顿了顿,不曾想,沈落鸢思考的是这个问题,但他并未因为沈落鸢是一介女流就忽视她的看法:“粮食便为最为关键一环。”
沈落鸢点点头,她难得有些暴躁:“可是天灾之下,百姓又从何处种得粮食……民无食则易生暴-乱。”
沈羡书重重叹了口气:“可是鸢鸢,二哥知道你担心,可这等天灾人祸不是你我可以抗衡的,父亲如今已经在南部广收粮,今年的农桑种植也扩大许多去,你不可将一切都压在自己身上!”
沈羡书怎么会不知道沈落鸢心里在想什么?
他的妹妹重生后,压在心里的担子足足比之前重上许多。
可沈羡书再怎么看,她也是自己的妹妹,一个马上要过生辰,却一直在庄子里辗转的妹妹!
沈落鸢摇摇头。
她没有把所有的担子压在自己身上,她只是一想到这一辈子的百姓,颠簸流离,还要遭受那种苦难,她就忍不住心慌意乱。
而且这种突如其来的提前更打乱了她的计划。
原本她要嫁给贺庭雪,便是指望贺庭雪登位,她能借助贺庭雪的权势,让天下百姓提前重视农桑,开垦土地,积攒粮食,这样在天灾降临后百姓的秩序才不会崩溃的那么迅速,可是现在一切都提前了。
规划被打破的失控感让沈落鸢已经焦躁了许多日。
甚至让她已经很少有时间想起贺庭雪。
不过一个吻,这不算什么。
沈落鸢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说不定贺庭雪已经带着人马回到南属国了。
于是就在这样的复杂心情下了,沈府迎来了她的十五岁生辰礼。
声势浩大,邀请了近半个都城的达官贵戚。
沈落鸢的母亲去世很久,为她操持礼仪的是沈泊渊特意请来的,那位一直悠居古庙的长公主殿下,更是当今陛下的亲妹妹。
年长的贵妇人即便脱下凡贵的首饰,也依旧典雅贵气。
这不是沈落鸢第一次行这样的礼,甚至上一辈子也是长公主殿下为她长者赐福,但重来一世,她依旧不免觉得心神恍惚。
她不由心神一戚。
这一世终究还是不同于上辈子,上一辈子生辰礼后她就很快嫁给了箫昃衡;而这一辈子。箫昃衡断了腿,还伤到了那里,不管如何,她都不会和箫昃衡有任何的关联。
她是崭新的她。
同时,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更不需要为贺庭雪的一个吻神魂颠倒。
所以她为何又会想起贺庭雪?
沈落鸢不曾想自己的脑海会突然闯入这样的一个人,怎么都驱赶不去。
礼乐未成,繁琐中等待中,她出了闺阁。
面见一众宾客,她还难得分心,她想着要不就算了吧,强扭的瓜不甜,她原本靠近贺庭雪,本就心有异念,贺庭雪不是蠢笨之人,或许早就觉察到了……
所以他才会选择避开自己。
对贺庭雪而言,这其实是个很聪明的选择,沈落鸢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想,现在的确不适合让这位南属国的皇子同京都的高官之女产生姻亲。
但等这个人在生辰宴上张扬地再次出现时,她还是忍不住将所有主意放在他身上。
只是这次不同,黑衣猎猎的少年郎还带来了一卷圣旨。
沈落鸢似乎明白了什么。
看沈落鸢错愕的神色之下。
他笑意灿灿——
“沈落鸢,你的贺礼。”
但他的薄唇轻动,吐露出得词句却截然不同。
远远隔着,沈落鸢却看得很清楚,正因为如此,沈落鸢的心脏才砰砰地直跳着,快到俨然要跳出胸膛。
他冲她眨了一下眼睛。
说,赐婚——
作者有话说:5.15已更新[比心][比心],这篇短短的,是十几万字的文,所以,很快就完结啦[比心]
第25章 第 25 章 贺庭雪:“她去哪儿,我……
赐婚!是赐婚的圣旨!
沈落鸢出房向宾客行揖礼, 所以才清楚看到这一切,但她怎么也想不到,一直是她黏着贺庭雪, 是她肖像着但凡贺庭雪有一点不排斥她, 她就立刻进宫请求陛下赐婚她和贺庭雪。
但眼下的结果截然不同。
不仅她, 整个宴会之上, 所有宾客都错愕不堪。
但他们没看清贺庭雪的唇语, 只胡乱猜测着。
那是什么?
等等!?
这不是陛下的赐婚圣旨还能是什么?!
只是丞相家的嫡女, 怎么会嫁给南属国的皇子?!
在场之人,除去早就知道沈落鸢谋算的沈家人, 其余所有人都近乎诧然!
但等圣旨宣读完毕,所有人久久不曾回神。
“不会吧……沈落鸢她要嫁给贺庭雪?”
“这两人是什么时候扯上联系的,而且丞相居然会让女儿嫁得那么远?”
“那可是南属国啊,炽热蛮荒,远去于千里!”
“她就去吃苦吧!被贺庭雪看上, 还不如京里随便寻个儿郎嫁了!”
还是长公主殿下嗔怪一声:“你这小子可不能这就巴巴地凑过去了, 今日是鸢鸢的笄礼,你要说什么, 还等笄礼结束。”
长公主俨然和贺庭雪关系不错, 至少, 长公主说这话可全无责怪。
贺庭雪微微耸肩,他只目光灼灼地看着沈落鸢。
沈落鸢突然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微红着脸移开视线。
正礼开始之际,贺庭雪被沈羡青拉去落座。
“你小子!”沈羡青很想说什么, 但眼下宾客众多,他不想被别人听了这闲碎杂语。
只得给贺庭雪一杯一杯地灌酒。
气死了!
贺庭雪居然去找陛下赐婚了!
但很快,沈羡青就全身心地看妹妹的三加仪式。
女子笄礼, 关键便是着三加礼。
长公主殿下的祝词和京都大多女子的笄礼词差不多,初加,后头的二加,三加,沈落鸢的衣着愈发华丽精致,祝词也美好。
沈羡青看的眼眶湿红。
这是他的宝贝妹妹,今日起就要成人了,三加过后,便是置醴与醮子,沈落鸢被长公主赐酒,这不是沈落鸢第一次喝酒,她端方地祭酒、清酒沾唇,唇齿留香。
在场宾客忽就不说话了。
沈落鸢她什么时候出落得这么落落大方?
她身上不见任何踌躇和畏怯,还难得掩着一场消散锋芒的沉稳。
沈泊渊欣慰地看着沈落鸢。
后续仪式走得飞快,沈泊渊带着沈落鸢向宾客敬酒,在场宾客则深思不明地回礼祝贺,琴瑟演奏之声中,氛围终究恢复正常。
直至尾声……
沈家人送走客人,贺庭雪却没有很快离开。
同样留下的还有长公主殿下。
近乎年迈的中公主含笑坐在主座,看着下头眉眼带笑,兴然昂扬着的贺庭雪,不免亲昵地讷言:“你动作倒是快。赐婚就赐婚,日期选得也近,三个月的时间,生怕人家姑娘跑了。”
长公主不免怀疑贺庭雪是不是个痴儿脑。
但贺庭雪已经美上了。
这段日子他今年几次往皇宫跑,就是为了拿下这个赐婚圣旨,他到底付出的几番心血,老头子可算是翻身拿捏他了,想为难他,临时加了许多条件,这让他又气又恼,可是想着沈落鸢,便又咬咬牙答应下来。
这才有了今日这道赐婚圣旨。
小骗子是他的小骗子,哪怕她心里藏着事情,亦或是为了别的东西靠近他,但他霸道极了,沾染上他,小骗子是不可能甩掉他的。
很快,沈落鸢已经换下一身繁密礼服。
她身着素雅的水青蓝长裙,头发挽了起来,那张干净漂亮的脸蛋完全露了出来,像是瓷白的玉,点缀鲜红的鸡血红。
她脚步轻缓。
今天这一遭来的太过突然,她有些猝不及防,不过结果是好的,她会嫁给贺庭雪。
看到沈落鸢出来,贺庭雪的眼神就一直盯着她,那眼神有些热切、灼烫,又有些露骨。
沈落鸢:“……”
沈落鸢从来不知道他居然会用这种眼神看自己,毕竟上辈子自己飘在房梁之上,她眼中的贺庭雪总是杀伐果断的,眼神冰冷,仿佛看谁谁就会丧命。
看她坐定,贺庭雪方才懒洋洋地道:“人人都喜欢的宝贝,我可不得早点扒拉到我的怀里。”
沈落鸢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沈羡青嗤笑一声。
他的鸢鸢当然是人人都喜欢的宝贝。
其实他更在意的是,妹妹是不是要跟着贺庭雪一起去南属国,沈羡青颇为酸味:“你们婚后是不是要去南属国?”
那么远,那么偏……
如果去了,他们恐怕好几年都见不得一次面。
沈落鸢也看向贺庭雪,她已经做好准备。
她要嫁给贺庭雪,势必这几年要跟着贺庭雪去南属国,不过去那里也好,她早就知道那里的农物生产最多可以做到一年四熟,三熟更是常态,这样的话,同样的土地便可产出相当于他们这边翻倍的粮食。
沈落鸢不可能放弃那里,只是……
她不知道要怎么说服贺庭雪多种粮食。
不过眼下这都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当今陛下赐婚,他们的婚事就被安排在三月之后,这本是个很仓促的日子,但沈落鸢却恨不得快些,再快些。
贺庭雪却突然道:“听她的。”
沈羡青:“?”
沈落鸢茫然地薄唇微张:“啊?”
贺庭雪定睛看着沈落鸢:“她若愿意,便去,越是不愿,我便留下。”
他风轻云淡地说着这话,仿佛留在都城还是回南属国这件事对他而言无关紧要。
话音刚落,长公主就微微眯起眼神看着他。
有些狐疑,那确定对方没说谎话,瞬间她心情明畅起来:“你愿留在这里?”
贺庭雪百无聊赖:“自然。”
有他这般姿态,沈家人终于浅浅松了一口气。
但从今日过后,贺庭雪和沈落鸢二人就是被帝王许下婚配的二人了,自然可以走得近些,于是,几人的注视下,沈落鸢突然朝着贺庭雪道:“新的药我制好了,贺哥哥要不要去看看?”
贺庭雪本就是想和她单独说说话,自然歆然应下:“好。”
二人的氛围有些暧昧了,但是孤寡汉子沈羡青却浑然不觉,甚至沈羡青也想跟着一起去看那什么药丸,他已经好久没和妹妹好好说说话了。
但是沈羡书一把拉住了他:“你去作甚?”
沈羡青:“我为何不能去?”
沈羡书怒其不争:“你过去打扰他们?”
沈羡青:“???”
看他还要倔强着追上去,沈羡书难得拖拖拽拽,撩起袖子,更是无端涌起一把蛮力将他带走:“走,我们还要去给鸢鸢准备嫁妆。”——
作者有话说:今日已更新[比心][比心]
第26章 第 26 章 “躲什么?”贺庭雪好笑……
而沈府的暖池边, 一对佳人正行在连廊之下。
月光皎洁,映照在二人身上。
沈落鸢其实有很多话想同贺庭雪说,她想问贺庭雪为什么突然向陛下求这一道圣旨, 他不是在疏离自己?远离自己?还亲了自己不想负责吗?可是现在当真安静地走在对方旁边, 沈落鸢才觉得这一切有些如梦似幻。
像假的, 像是月亮给她编织的一场梦。
“你真的愿意娶我吗?”
“其实那不是我的贺礼。”
两道声线一同响起, 池水荡起层层涟漪。
听清贺庭雪的话, 沈落鸢瞬间凶狠狠的看着贺庭雪。
“你是什么意思?不想娶我?”否则为什么会说那不是贺庭雪他准备的贺礼。
贺庭雪当即失笑:“我怎么会不想娶你, 为了这道圣旨,我可是答应了老……陛下很多条件。”
沈落鸢松了一口气, 但她还是稍显紧张地看着贺庭雪:“那你话里是什么意思?”
贺庭雪好笑不已:“我有更好的礼物给你。”
沈落鸢半信半疑。
赐婚圣旨难道不好吗?这恐怕是她这个生辰礼她收下的最好的礼物,有了陛下的赐婚,她算是光明正大地赖给了贺庭雪,而且还是贺庭雪自己主动要求赐的婚……
但眼下沈落鸢思绪颇多,不知贺庭雪还要给她送什么贺礼。
明明两人已经这么几日不见了, 但沈落鸢看着贺庭雪, 心中浅浅藏着几分相见后的高兴。
一定是她上一辈子变成鬼怪,黏着贺庭雪黏着太久了, 导致她现在不过十来日没有见到贺庭雪, 心里隐隐就觉得缺了一块。
沈落鸢暗自唾弃自己。
但同时她目含水光地看着贺庭雪:“还有什么礼?”
赐婚圣旨就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
但她没有同贺庭雪讲明。
男人只含笑不语, 月色打在他身上,给他勾勒出一种难以用语言描摹的神秘和悠远,沈落鸢突然走神地想,如果贺庭雪的这副模样被都城中的其他女子看到, 此刻她的耳边一定会嘤嘤环绕着许多夸耀的声音。
沈落鸢才不会出言夸他。
不,是她清醒的时候不会夸。
她只是稍显别扭地移开视线,跟着贺庭雪的影子, 亦步亦趋。
其实小的时候,都城里有这么一种可怕的说法,说是踩着别人的影子,那人会被鬼怪吸走,所以小的时候她跟在大哥,二哥后面,都会很小心的避开大哥,二哥的影子。
当下亦如是。
她和贺庭雪离得很近,所以沈落鸢愣了一瞬,慢了几步,同贺庭雪拉开距离。
“躲什么?”男人第一时间就发现她的远离。
“我没躲。”沈落鸢故意装傻。
“……”贺庭雪也不戳破她。
现在她站在自己旁边,他就很高兴。
不过想起沈落鸢对箫昃衡的熟稔、没由来的憎恨,以及后来他逼问出箫昃衡的那一番话……贺庭雪忽然就有些咬牙切齿,不过到底没有发泄在沈落鸢面前,他只绷紧着声音,期间夹杂着沈落鸢觉察不出的试探:“箫昃衡已经彻底废了。”
话音落下,沈落鸢的眼睛蓦然一亮:“他没心存侥幸,继续找外面的神医给他瞧瞧?”
“外头除了你外祖,哪还有什么神医,不过你外祖已经修书一封送到宫里,说如果是你都治不好的腿疾,他回来也无用。”
贺庭雪回头,看着沈落鸢,黑色瞳孔幽深而灼烫:“不曾想你的医术居然这般厉害。”
沈落鸢隐约有些骄傲:“我的医术全部学自我的外祖父,我虽然不及外祖父经验老道,但也能看出箫昃衡的腿是彻底治不好了,不仅如此,他现在还不举。”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性,她就高兴至极。
不过她微微压了压,含蓄地表明自己的态度:“太子其实不是个好人,所以我才一直不喜欢他。”
那该有多坏,才能坏到沈落鸢这么厌恶。
贺庭雪的视线游离在她的脸上,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琢磨出什么。
但是仔细看来,雪白白腻如羊奶-皮-子的皮肤,鲜红如鸡血石的唇-瓣,今日礼数已成,但她还没有来得及卸下面上的妆容,就显得愈发娇艳美丽,好似一-日之间就已经彻底长开。
含苞牡丹,耀眼夺目。
更不提沈落鸢此刻还在轻轻含着笑。
原本有很多想问的话,此刻突然堵在了嗓子间,贺庭雪提上步子。
无碍,他和沈落鸢来日方长。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给沈落鸢看一看,他送给沈落鸢真正的贺礼。
“这个府邸荒废已久,后头还要重新仔细修一修,我已经差人在我现在住的院落旁边开出了几间药房,里面可以存放药材,你看看有哪些地方你想改,若是你想住别的院落自然也可以。”
“我为什么要住别的院子?”
贺庭雪:“?”
沈落鸢很坦诚地道:“你我二人婚后自然要住到一处的。”
不过她想起什么,忽就拧起眉,表情严肃地看向贺庭雪:“若是你婚后想纳别的女子,那我便住得远一些吧。”
眼不见心为静,还不会叨扰贺庭雪。
不想她一语落下,贺庭雪倏然间被她气笑了:“哪里会有别的女子?”
反应怎么这么大啊……
沈落鸢嘟囔着,声音压得很低:“现在怎么能确定……”
沈落鸢从来没想过要独占贺庭雪的心,能够赖给贺庭雪就是她成功的第一步,后面她要借贺庭雪的权势一步步为后面的灾荒难年做准备!
所以她不说话了。
但她不知为何,她都不说话了,贺庭雪好像更生气了,沈落鸢有些看不懂他。
男儿三妻四妾在这个时候非但不会被人唾弃,反而是有才能、家底富裕的表现。
所以当初箫昃衡追求她的时候就扬言整个后宫仅有她一人,也坚持了十年,就已经让满朝堂的人以及民间百姓赞叹帝王专情。可暗地里,谁人不说她妖孽祸水,不通女德女训,十年未产一子一女,还东宫独宠。
所以沈落鸢聪明地想。
如果这一辈子她不能生,还要早早地为贺庭雪做好准备。
只是这个可能一出现脑海中,就隐隐让沈落鸢有些不舒服。
但她还是压了下去。
二人的氛围从暧昧平和突然变得有些酸怪。
沈落鸢和贺庭雪都不说话。
他们穿过丞相府的围墙,如今这里正在修缮暖泉,挖出的池子果然在冒着热气,这已经不是沈落鸢第一次路过了,却是第一次清醒的走过,想到她几次三番半夜梦魇走过这道墙,冲撞到贺庭雪的府邸上,她就有些难得的面红耳赤。
她就是在这里,几次占了贺庭雪的便宜。
所以贺庭雪不像上一辈子的帝王,如今的儿郎并非杀伐果断血腥暴力,相反,对方似乎还有些很好说话,纵容着她对他上下其手。
不行,不能再想了!
她还要克制些!
沈落鸢心里多了许多剪不断理还乱的繁杂思绪,这一路静寞着跟在贺庭雪身边,倒是没注意到二人的影子早已在月夜下紧密相贴。
贺庭雪垂眸看着二人贴着极近的月影。
无声挑眉轻笑。
可这个短暂的笑很快烟消云散。
一想起她要赖给自己,却不想独享自己,贺庭雪就忍不住翻涌一股滔天巨浪。
好一个沈落鸢。
她真的可以容忍别的女子睡在他的床榻边吗?
但很快,沈落鸢就突然惊呼一声:“好多的红糖糕儿!”
她彻底被前方的热闹情景夺去了所有注意!
她没看错吧!
一只,两只,三只,四只!
那四只幼崽小老虎如今已经长大了许多,不似当初在猛虎身边的脆弱,但依旧是蓬松毛茸茸的,被养的滚圆,一身红糖色更显浓重。
几只小虎正在相互嬉戏玩乐,闻到贺庭雪的味道,忽就像有什么指引一般。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全都迈着不长的腿,颠儿颠儿的如一块块红糖软糕,嗷嗷声乱作一团地冲到贺庭雪和沈落鸢面前。
“嗷嗷嗷!”——
作者有话说:今日已更新[比心][比心]
第27章 第 27 章 “我未来的夫人,你们黏……
“嗷呜嗷呜!”
“嗷嗷嗷嗷!”
“呜呜呜唔!”
比较第一次见到它们, 这几只小老虎已经长大了许多,同样也蓬松了许多,看上去没有它们母亲那么凶狠恶煞, 眼睛圆圆的, 这样褐红色的红糖色让人看着就不由心生喜欢。
真可爱的小老虎。
但沈落鸢克制的不再靠前。
她只看着小老虎围着贺庭雪, 眼神透亮:“你把它们都给养了?”
贺庭雪百无聊赖的挠着小老虎的下颌:“南蜀国有驯兽师, 自小捕捉的野兽是可以驯服的。”
沈落鸢连连点头, 这她倒是知道的。
上辈子就看到过, 有南属国的驯兽师驯服了老虎,甚至还有野狼。
“你想摸吗?”看她忍不住靠近, 又努力收回克制的手,贺庭雪不由好笑:“不必压着喜欢,这几只虎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若喜欢,可都收了去, 如果嫌多了也可挑着养, 饲养这几只小老虎的驯兽师,我也一道送到你们府上。”
沈落鸢错愕:“真的?”
贺庭雪挑挑眉:“我骗你作甚。”
沈落鸢不说话了, 对啊, 她有什么好骗的?
不过她的确很喜欢。
她蹲下身, 这几只小老虎似乎在她的身上闻了好几圈,这才放心大胆地顾涌着她的小腿,胆大的,甚至在她的面前露出了毛肚皮!
好一顿使劲的揉搓!
感知着这又温暖、又蓬松的手感, 沈落鸢简直爱不释手!
左摸摸右摸摸,没有错过每只小老虎。
这让一旁看着的贺庭雪双手抱于胸前,不由有些吃味了:“倒是比喜欢我还喜欢些。”
这句话沈落鸢没听清, 她只抬头:“你方才说了什么?”
贺庭雪侧开脸:“不曾说什么。”
沈落鸢低低地“哦”了一声,贺庭雪便带着她同这群小虎去暖池附近的连廊坐着。
但男人面色平静,沈落鸢眼下再次看到这汪清澈的暖池水,心里不免有些飘忽……
她可是好几次在这里冲撞了贺庭雪。
那些吻,那些肢体的触碰,实在有些旖旎。
一股无由来的热浪从脚底翻涌而来。
沈落鸢尚且不知她的脸突然红了个透,便手作扇风状,一摇一摇的扇着微风:“对了,贺哥哥,我有话要同你说。”
“嗯。”贺庭雪应得漫不经心,他也猜到了。
沈落鸢努力斟酌着词句:“贺哥哥,我觉得都城和诸多郡县近来……似乎有遇上了旱灾的迹象。”
“?”贺庭雪没想到她会说这个。
再联想沈落鸢最近一直在庄子里摆弄田地,还有丞相上书老东西要重视种植,还在南边广收粮食。
这么大的风声……
男人立刻散尽所有的懒散,他眼眸微眯:“怎么说?”
看贺庭雪不排斥这个话题,沈落鸢微微松了一口气。
上辈子的天灾人祸实在太过惨绝,百姓本就民不聊生了,箫昃衡还要压榨他们的农税,后来遇到天灾,百姓们入不敷出,更是欠了一屁股的赋税,住不下去便四处流亡,可干旱后又有蝗灾,水灾,和瘟疫,几番折腾下来,朝政不为朝政,民生不为民生……
沈落鸢不想这辈子再看到这幅场面。
当然她更需要让整个沈家在国不泰、民不安的境遇下依旧安然。
如今的情况已经大便其样。
箫昃衡已经丧失登基为皇的可能性,他断腿,他无子嗣,想必当今圣上还会另选太子。
只要箫昃衡不是皇子,那她的父亲就不会在箫昃衡的算计下抑郁而终。
她的大哥想必也不会领兵出使北属国。
一想起那里天寒地冻,大哥更是被箫昃衡算计的丧命异国边疆,沈落鸢都恨不得要了箫昃衡这条命!
更不提她的二哥!
先是染上了热虫病,随后坠入冰天雪地的寒湖!
不过这辈子热虫病已经在南属国控制住,即便传到他们这里,沈落鸢也准备有足够的药材。
但沈落鸢不放心的是,接二连三的干旱虫灾与水灾。
沈落鸢突然暗下眸色。
月色之下,她不曾注意到自己的神色是多么难过的悲天悯人。
她还只是个刚满十五岁的姑娘。
又如何会露出这般神色?
但所有的疑惑贺庭雪不曾主动问询,他只静静地听着沈落鸢的话。
沈落鸢字字清晰:“最近我走访农庄,听农夫们说,开春来,这天气就格外的干旱,虽然前几日落了一场雨,可全然缓解不了地里的干燥;南面江南部分地区的种植州郡也上了书,那里的农田同样干到结了块,若不是那里水系发达,还能取河中水,恐怕所有的秧子早就干枯焦黄……”
这让沈落鸢不由有些慌乱,她害怕这辈子所有的天灾都提前。
“所以,我想如若发生天灾人祸,我们可否从你们南属国才卖粮食……”
沈落鸢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些强人所难。
粮食是一国之根,而南属国在四大属国里的地位最高,平时最为放肆的缘故,也不过是因为他们并不缺粮食,甚至粮食产量颇为丰裕!
一年三熟,甚至四熟的好气候,可不让其他几大国都羡慕!
可是偏生南属国天高地远!
同他们隔着连绵山脉和一条弯弯大河,气候炽热,湿润难耐,而且还易受难攻,所以便也成就了他们佣兵自处到现在的地步。
因而上辈子箫昃衡才对这片土地疯狂觊觎。
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
即便南属国明面上是他们的属国,但也有些放肆了!
而现在她却很不自持地提到了南属国最为关键的粮食,沈落鸢有些紧张,见贺庭雪不说话,她立刻加快语速:“不过这也是朝中事农桑的大臣们的猜测,不一定后面就是旱灾,每年气候多变……这只是一个可能……”
贺庭雪:“可以考虑。”
“如果不愿的话……也无碍,父亲说朝中已经开始广收粮食了,届时如果真发生天灾,百姓断粮,饿殍满地,朝中就会派人赈灾……”
但沈落鸢很快打住了话头,她错愕地看着贺庭雪,刚刚贺庭雪说了什么?她是不是错过了?
贺庭雪已经颔首,少年的容貌冠绝,剑眉星目,眼窝深邃,鼻梁高挺,不管第几次看,都不由吸引沈落鸢的全部注意。
沈落鸢不止一次唾弃自己,如果自己是君王,一定会耽于美色。
但如今美色在前,美色还向她倾落。
贺庭雪一步步朝她走近,少年的身形高大,其实今日为了参加她的生辰宴,并未穿那一些黑衣,绛红色的长袍颇为衬人。
而贺庭雪拨开那些团团围住沈落鸢群袂的小老虎,不高兴,藏着捻着的酸劲儿:“这是我未来的夫人,你们在这儿黏什么黏。”
“???”
沈落鸢突然被他这句话打了个措手不及。
少女不经意的瞳孔扩大,原本狭长的桃花眼瞪得像圆月:“什、什么?”
他怎么突然说这些?
贺庭雪却越说越自在,甚至还伸出手指,一个一个地点着地上那团撒娇、嗷嗷叫的小老虎,驱赶意味明显:“听好了,我的媳妇儿只能我去碰,你们要碰,以后自己去外面找母老虎去。”
没错,这一窝四只崽,全是公虎。
现在更是成为贺庭雪心中新晋的眼中钉,肉中刺。
因为他突然发现。
比起他——
沈落鸢似乎更喜欢这几只小公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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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冰清玉洁”贺庭雪。……
沈落鸢没有客气, 但也没有带走所有的老虎,她只从里面挑选了一只,颜色最红的, 最像红糖发糕的。小老虎似乎知道以后自己的主人是她, 舔出带着小尖刺的舌头, 狠狠的舔了舔她的手背。
有些刺痛又有些痒。
沈落鸢没有躲避。
只伸出手揉了揉小老虎毛茸茸的两片耳朵, 沈落鸢垂眸轻笑:“第一次做小老虎的主人, 希望能多担待。”
“给它起个名吧。”贺庭雪身边很快又围了另外三只虎。
沈落鸢抬头:“它没有名字吗?”
贺庭雪懒懒散散地道:“有啊。”
沈落鸢拭目以待。
就听贺庭雪指着脚边三只:“虎一, 虎二,虎三。”说着又指向沈落鸢身边娇里娇气的那只莫菱虎, “这是虎四,里面最娇气的那只,也最能吃,每次都要抢三个哥哥的奶喝。”
沈落鸢:“……”
她好像不该对贺庭雪的取名有所期待。
她摸摸虎四的脑袋,福至心间:“不若叫它红糖。”
这下轮到贺庭雪:“……”
沈落鸢想了想, 敏锐的给它改了个字:“红姜糖。”
贺庭雪不解:“为何叫它红姜糖?”
沈落鸢听而不语, 这只是她的一些小遐思罢了,每年到了深秋寒冬, 她总是怕冷的要命, 祖父便托人带来他亲手熬制的红姜糖。
热水冲泡一碗, 马上就热了起来。
沈落鸢只好笑的抬头看着贺庭雪:“今日难得有空,不如我给贺哥哥把个脉吧。”
刚好瞧瞧贺庭雪是不是真的不举。
她即将要嫁给这个男人,自然希望她身体康健。
如果能孕育子嗣,自然也是极好的。
贺庭雪并无任何隐瞒, 他只应了一声,走到石桌边,顺势伸出了手臂。
沈落鸢把脉的动作很精准。
搭脉, 摸脉,寻脉,只是她面上表情愈发凝重。
贺庭雪颔首低眉:“可是有疾?”
沈落鸢摇摇头,讷言:“并无。”
贺庭雪好笑:“那你的表情怎么这么难看。”
“嗯?”沈落鸢暗自狐疑,身体康健,也并未不举,那上辈子怎么自己一个君王,自处了那么久……
不对,也全然是自处的,他身边还有许多面容尚佳的侍卫。
沉沙,折戟二人先不说。
朝中新晋朝臣也都腰背挺直,姿态端方。
那便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当初的他偏爱男子……
那现在呢?
偏爱男子的话,为何又要向陛下求取那一道赐婚的圣旨?
所以现在贺庭雪应该没有歪吧?
沈落鸢收回手。
而贺庭雪有些可惜。
诊脉居然这么快……
那温热细腻的触感消失,他也不动声色的收回手腕,只是暗处,他的手指紧紧抚弄在那残感留存的皮肤上。
真可惜,他们现在并未成婚-
次日,天朗气清。
阳光大盛,甚至有些过分炽热了,以至于沈落鸢从房门出去,刚走到庭院中,她就被这暑气熏了个满脸。
莫菱早起服侍她,端水,递巾子,也热了一身汗,当下莫菱看着这日头,有些犹豫:“小姐这太阳也太盛了些,不若今天不去庄子吧?”
沈落鸢也看着这日头叹气:“也好。”
她当务之急,便是继续给南属国的百姓搓药丸子,而这样炽热的烈阳想必已经足够引起朝中官员们的注意。
沈落鸢去了食厅。
父亲已经上了朝,沈羡书端着书在窗边瞧看,依旧是那副温润尔雅,清淡如竹的模样。
沈羡青则在厅堂之中,摆弄着那只嗷嗷乱叫的小老虎。
只是无人知晓。
他昨天被沈老二拉着的那个胳膊今天还隐隐作痛了,也不知道沈老二这厮天天在书房书院读书,怎的力气这么大?昨天那一拉扯,生生把他拉脱臼。
后来还是沈老二大力给他复原的。
只是直到现在,他都不敢同时老二说话。
他一边逗小老虎,一边侧眉看一下沈羡书,这哪里是白切黑的黑狐狸,简直是白切黑的大力猛狼!
“嗷呜!嗷嗷!嗷呜!”这只小虎一对上沈落鸢就很乖,可是对上沈羡青,不知道为何就炸了毛,龇牙咧嘴,正嗷嗷地乱叫,凶的很,偏生沈羡青也不害怕,只拎着条肉条继续逗弄:“红姜糖,跳的高些,跳的高些,这肉便归你了。”
小老虎翻着跟头,恐怕是累了,一看到沈落鸢过来,立刻撒丫子跑到沈落鸢身边。
“嗷嗷!”声音都变了许多,又细又软,可怜兮兮。
看着沈羡青吃惊不已:“你这小红姜糖,还居然有两副面孔!”
沈羡青指着撒娇卖乖的小老虎,就差对着沈落鸢对天发誓:“鸢鸢,这小红姜糖刚刚可不是这样的!又凶又咬,又争又强,可凶着呢!”
沈羡书本在看书,听沈羡青这么说,突然瞄了一眼这老虎,不知想起什么,竟然一笑,沈落鸢敏锐地发现二哥笑了。
笑起来风神俊朗,温雅又好看。
沈落鸢乖乖的走过去:“二哥,你看的什么书,竟然笑得这么开心?”
沈羡书摇摇头:“我可不是在笑着说,而是在笑这小老虎。”
沈落鸢:“啊?”
沈羡书看着这小老虎:“突然发觉这小老虎同鸢鸢你小时候又很像。”
沈落鸢:“??”
沈羡书:“鸢鸢打小就掐尖儿,读书学琴,不愿输给任何一个姑娘。可不是如大哥说的那班又争又抢么。”
沈落鸢摇过头,她小时候和这老虎一样吗?
她小时候觉得自己可乖了。
这是沈羡书又放下书,神情严肃:“鸢鸢,如今你已经和贺庭雪有了婚配,二哥还是希望你们能琴瑟和鸣。”
沈落鸢重重的点点头:“他不负我,我定不会负他。”
沈羡青甚至在旁边撩起袖子,龇牙咧嘴,凶煞般威胁:“贺庭雪那厮不是说了随鸢鸢所愿,鸢鸢愿意在哪里,他便陪鸢鸢在哪里,我看他要是敢欺负我妹妹,我便舍下这武将功名,也要追在后面打杀!”
但沈羡书在意的不是这点,他定睛看着沈落鸢:“鸢鸢,二哥希望,你若有别的事也能同家里人说。”
沈落鸢愣了愣,不曾想二哥会觉察这一点。
但她低头思忖许久,最终,她还是对着两位哥哥展开明媚灿眼的笑颜:“大哥,二哥,我的确已无事情瞒着哥哥们。”
至于贺庭雪或许日后好男色——
当下也只是她的猜测。
不过沈落鸢到底是对贺庭雪周围的侍卫多瞧望了几眼,这也导致每次跟在贺庭雪后头的折戟和沉沙感觉颇为怪异……
啊?
怎么回事?
沈大夫,不,现在已经快是他小主子夫人的沈姑娘,怎么最近总是瞥眼看他们?
折戟性格沉稳,面对沈落鸢的打量还能端得住,沉沙就不相同。
骚头挠脸,好不自在。
这日,沉沙见沈姑娘又带来了新鲜的药丸,说是治疗暑热中暑的,只要一粒,便能清醒恢复,这对南属国在田间劳作,容易炽热昏厥的百姓而言,无疑很重要。
贺庭雪大喜,让人准备了酥点吃食,还有冰镇牛乳茶,自己就回书房飞信一封。
折戟随小主子去了,便留下了沉沙。
而沈姑娘依旧用那样仔细打量的眼神看着他。
从上到下,从下到上……
几番下来,还不移开视线。
终于,沉沙攥紧拳头。
他有些忍不住了:“沈姑娘,你为何最近总是瞥眼看我,可是我近来身体不爽,有何处隐疾?”
“非也。”沈落鸢摇摇头,但依旧目色凝重。
她仔细观看了一下,沉沙的样貌的确不凡。
眼睛大,鼻子高,身体也康健。
甚至原来黝黑的皮肤,因为都城赤日炎炎,但还不如南属国炽热灼烫,他比早些日子还白上了几分,更显得他容貌优异。
贺庭雪身边留的最久的就是折戟和沉沙。
她难免在意。
当下贺庭雪不在,她便低声问询沉沙:“贺……你家小主子之前可有喜欢的人?”
沉沙不知她问的竟是这个,马上摇头:“怎么可能?小主子身边一个姑娘都没有,全是罗汉哥儿!”
这让沈落鸢更揪心了。
糟糕,还全是男丁。
沈落鸢心尖一凉,继续试探:“那你家小主子不曾有过服侍的丫鬟吗?”
沉沙继续摇头:“没有,之前咱们女皇给小主子安排了好些宫女丫鬟,但都被小主子赶走了,后来我们这些侍卫全是小主子自己选出来的。”
沈落鸢捧着茶盏轻轻喝了一口牛乳茶,细腻清甜的茶香混淆着奶味,在她的口腔里不断蔓延,也让她突然陷入沉思。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看沈姑娘眉头紧锁,沉沙有些紧张。
沈姑娘莫不是以为他家小主子在外头有了人?!
这怎么可能?!
于是沉沙“梆梆梆”地捶着胸膛,恨不得拿命给他家小主子证明:“沈姑娘,你放心,咱们小主子在外面不曾养过任何女眷,甚至不曾同女眷多说过话,小主子他,绝对冰清玉洁!”
而他话音刚落,沈落鸢就险些呛了一口牛乳茶。
因为她没想到贺庭雪会突然出来。
只见男人信步停缓。
闻言,忽而表情一变,颇为微妙地看着她:“冰清玉洁?”——
作者有话说:今日已更新,补昨天那章,今日还有一章[比心][比心]
第29章 第 29 章 “沈妹妹可还满意?”贺……
“你们在说什么东西?”
一封书信已飞鸽, 贺庭雪出来时就听到沉沙又犯愣了。
居然和沈落鸢说这些话?
“冰清玉洁?”贺庭雪噙着冷笑,沉沙突然发觉自己脖子凉凉。
但他到底没有生气,只使了个眼色。
折戟点头, 立刻上前把沉沙带了下去。
沈落鸢也不好意思:“没说什么……”
她方才没想到沉沙会突然这么说, 倒显得她有些善妒, 只要让旁人听到, 定会说她还没嫁给贺庭雪, 就在意贺庭雪外头养的人!
不过听到贺庭雪外头不曾有任何女眷, 她多少松了松心。
总归比嫁过去要处理一堆莺莺燕燕药好得多。
于是沈落鸢侧开视线,有些心虚。
她拢着手腕, 自己给自己摸着脉,心口跳得太快了!
她选择虚张声势:“就是问问你身边的人,之前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之前没有女子。”
“……”
“你呢?有喜欢的男子吗?”
沈落鸢没想到对方这么干脆利落,攻守之势一时之间变换。
“哦。我也没有……”沈落鸢揪着揪衣袖,不知道为何有些紧张, 她努力捋平有些磕巴的声音, “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也不要在意……”
“若是我在意了呢?”
“啊?”
“未婚之妻询问身边人我可有别的女子, 我是否可以认为这是你在……”
沈落鸢本以为他会说出“妒忌”两个字, 不曾想对方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吃醋?”
沈落鸢的脑子突然“轰隆”响彻了一下。
“吃醋?”
“我竟不曾想鸢鸢你竟爱我至极, 先前猎场那日就要赖着我,现在又在意我身边有别的女子……”贺庭雪心情愉悦地轻笑了一声,“我很高兴。”
刚想辩驳的沈落鸢突然堵住了嘴。
她本想着她并非爱对方至极,非要赖给贺庭雪, 也不过是她的阴谋和算计。
但听到这句我很高兴,突然间,她什么话都堵在了嗓子眼。
因为明眼人看到贺庭雪, 都觉得他现在心情舒畅。
少年的笑张扬肆意,和先前扯起嘴角,眯起眼睛时的嘲讽截然不同,现在他目色清明,笑意明湛,好似连绵阴霾大雨后的破云之光。
沈落鸢看迷了眼。
她很想告诉自己,她只是假装被对方迷住了!
对,就是这样!她还有自己的计划!
于是沈落鸢吞咽了口水,她刻意地收回视线,柔软指腹摩挲在杯盏之上,声音压的极为干涩:“你高兴就好……”
贺庭雪去索性坐在她身边,她挑着眉,另外一手抵着额头:“可以牵个手吗?”
沈落鸢:“啊?”
对方话音转的太快,沈落鸢一时间有些接不上。
但她的沉默被贺庭雪视为拒绝。
贺庭雪向后靠着长椅:“不可以啊……我真该死……”
贺庭雪悠悠叹了一口气。
“?”沈落鸢侧首去看她。
男人的语气很奇怪。
沈落鸢发觉,她似乎又听不懂对方的话了:“为什么这么说?”
贺庭雪的食指轻轻敲的敲脑穴:“为什么婚期定在八月,如今还有两个月的日子,可该怎么熬。”
“……”沈落鸢好笑不已:“这已经很快了。”
贺庭雪懒懒散散,叹了一口格外悠长的气:“度日如年。”
沈落鸢就当没听到这句话,对方话语里的调弄意味,她怎么可能听不出,只硬着头皮道:“都城贵女出嫁,久的都要几年时间备嫁。”
“可是你又无需准备。”
“?”
“我就住在这里,嫁妆不过从沈府拉到隔壁,况且彩礼我早就备下了。”
“因为你之前要娶别的女子?”
贺庭雪被她气笑了:“怎么说这些有的没的,我怎么会娶别的女子。”
沈落鸢狐疑:“那你怎会早就准备了的彩礼?”
贺庭雪不说话,沈落鸢继续探头试问。
只是她歪着脑袋,活生生就像一只围着萝卜,不厌其烦的兔儿,但现在的场景更像是她发现有别的兔儿围着这样的萝卜,因而表情烦躁,忍耐着去揪着耳朵的试问:“你是因为陛下的万寿宴才进宫的,带来的都是进贡的贡品,怎么还有别的彩礼?”
说到这,沈落鸢忽就挑眉:“你不会想随随便便就娶了我吧?”
贺庭雪:“???”
“要不然二哥说这些日子也不看你去准备,之前你们的车马来,你们的车马上除了放了贡品,也没带什么东西……”沈落鸢念叨着。
贺庭雪终于忍不住笑了一声。
沈落鸢无端的耳间有些发痒:“你笑什么?莫不是我说中了你的打算。”
贺庭雪止住笑,只是胸膛之中依旧鸣着笑意:“有的。”
沈落鸢不信。
贺庭雪索性大喇喇地挑明:“宫里准备了。”
“???”
看她还在错愕,贺庭雪干脆利落地道:“陛下他准备好了。”
“……”
一时之间,风也寂静。
沈落鸢错愕的模样很是鲜明,眼睛瞪得圆圆的,嘴角也微张,像是一只被吓坏了的小兽。
贺庭雪在沈落鸢面前挥挥手,忍住想捏一捏沈落鸢鼻尖的念头,他可惜的收回了手:“怎么走神了?”
沈落鸢语气很轻,扭头看向男人的动作更是轻缓:“陛下……为你准备的?”
贺庭雪颔首应下:“骗你做甚。”
沈落鸢呢喃:“可是陛下为何要为你……”
“难道你还猜不出来?”
沈落鸢突然顿住话语。
可贺庭雪低沉的声线萦绕在沈落鸢的耳边,像是一个妖魔,正在使尽浑身解数,勾-引她,诱惑她,企图把她拉进无尽的深渊。
“鸢鸢这么聪明,一定知晓陛下为何送我宅子,又为我准备这些。”
这是个很敏感的问题,至少沈落鸢不会轻易去作答。
她只很谨慎的看着贺庭雪。
第一次,沈落鸢觉得自己看不透他了。
很危险。
沈落鸢选择同他隔开疏远的距离:“我不懂你的意思。”
话音落下,沈落鸢又低下视线:“我怎么会知道陛下会为你准备这些彩礼的缘故是什么……”
贺庭雪也不戳破她。
说不过有些事情沈落鸢后面还是知晓的。
当下她装傻,他乐意纵容。
不过他还带了另外一个好消息。
贺庭雪从里袖抽出一封文书:“快马加鞭而来,你瞧瞧,可合了你的心意?”
沈落鸢不确定的看着他。
不知道当下眼前是否又有一个坑等着她。
但她还是抽过这封文书,等她看完,沈落鸢依旧不敢确定:“南属国开始开垦荒地,继续种粮了?”
这本是一国机密,不曾想贺庭雪却这么落落大方的同她分享:“早就开始种了。”
沈落鸢又把这封书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这才珍惜地递还给贺庭雪。
“真好。”
“所以我就不好了吗?”
“……”
“贺某还在南属国的时候,名下便有很多荒地,早些年便看着开垦的,这些年早已开垦了出来,土地肥沃,一年四熟不算罕见,这般不断地轮种着,也种了不少粮食;不仅如此,南属国的男儿郎还捕猎抓诸多猎物,我在南属国的庄子里一并畜养了许多野畜,虽比不上这里家畜肥美,倒也别有另外一番滋味;此外贺某还有数不清的咸鱼海货……这么多东西贺某一手奉上,不知沈妹妹可还满意?”——
作者有话说:今日的更新[比心][比心]
架空朝代,婚前见面属于私设啦~
第30章 第 30 章 他会护她一生。
贺庭雪说了很多他拥有的地契、房契、还有名下的产业, 那些放在都城豪门贵族都让他们心生向往,甚至产生觊觎的东西,这一刻他全都铺陈开来, 大大方方的展现在沈落鸢面前。
就好像在说。
这就是我娶你的资本。
“你是认真的吗?”沈落鸢郑重地看向贺庭雪, 她本想着这段赐婚不过是她死皮赖脸赖过来的, 本就是贺庭雪吃亏;但现在几番交涉下来, 她大抵猜到贺庭雪对她的身体很满意, 亦或是对她身后的沈家很满意。
但仅仅是满意, 值得贺庭雪这么做吗?
不等贺庭雪说话,沈落鸢先一步靠近他:“之前我觉得你唐突, 吊儿郎当,可现在,你是否不清楚我们都城的婚配嫁娶,你……”
沈落鸢顿了顿,不愿欺瞒他, “但不必这样。”
“娶媳妇的事怎么可是配与不配?”贺庭雪只打断她, “在我这里,你值得这些, 甚至是它们配不上你。”
沈落鸢沉默了。
“你可曾想过, 若是你我二人分开, 我只想你名下这么多隐秘……你会怎样?”
“你我二人不会分开。”
“万事都没有绝对,倘若日后。”
“没有倘若。”
沈落鸢发现无论自己说什么,都被贺庭雪坚定果断的堵了回来。
她不愿沉默,可也不知道怎么应对这样的贺庭雪。
正因为上辈子飘在房梁之上, 跟久了那位深沉的帝王,她才知道那位帝王心术何等复杂。
现在的贺庭雪却这么热忱。
好像要把世间一切都送到她的手上。
沈落鸢突然觉得有些棘手的好像招惹到什么不该招惹的东西。
往后的她还能全身而退吗?
若是让贺庭雪知晓她靠近贺庭雪有着别样的心思,她还能得以善终吗?
“好端端的怎么走了神?”贺庭雪的手在她的面前晃了晃, 男人的手骨细长,而骨节分明很有质感,月下如同暖玉一般。
沈落鸢鬼使神差的攥住了他的手:“你晃荡什么?”
贺庭雪好笑:“我在都城里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外放色气的小娘子。”
沈落鸢故作不知,刚想收回自己突兀伸出的手,贺庭雪已然攥紧她的手腕:“鸢鸢,我发现都城不是你的归乡,南属国才是。”
这是在说她放肆轻狂又放浪?
沈落鸢很聪明的装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好在贺庭雪没有为难她。
看着沈落鸢松开他的手腕,只是神色有些念念不舍。
这看得沈落鸢又气又恼。
临走前,沈落鸢还不忘提醒他:“最近我可能很忙……”
“嗯?”贺庭雪低低地吟了一声,表示自己知晓了。
只是那时贺庭雪还不知道,沈落鸢一个小娘子,再忙,又能忙到何处。
直到第一天,沉沙回来禀报说,沈家人说鸢鸢小姐去了乡下的宅子。
贺庭雪逗弄着剩下的三只小老虎:“知晓了。”
第二天沈家人说鸢鸢小姐去了药铺。
贺庭雪伸手挪开咬他衣摆磨牙的小虎:“……知晓了。”
第三天沈家人说鸢鸢小姐被华家的小姐带走了,说要去看看时兴的头面。
贺庭雪终于一手挥开几只吵吵嚷嚷的小虎:“知晓了!”
到了第四天更是离谱。
打探到消息的沉沙回来,一时之间颇为为难地看着自家的小主子。
这次庭院中没有小老虎,但贺庭雪的脸色不算好看:“说,她去了哪里。”
“……主子,沈家的管家说,鸢鸢小姐和她的二哥沈羡书去了岭南几大郡县,恐怕这一个月是不会回来的。”
“去了岭南?!”
“嗯。”-
都城某人的挫败和异样沈落鸢尚且不知晓。
她好不容易才征得父亲的同意,得以亲自来岭南诸郡县看一看,她也就成婚前这三个月有自己的时间了。
一旦她嫁给贺庭雪,她就被束缚在闺阁之中。
父亲自然不同意。
沈落鸢一个刚十五岁的姑娘,沈泊渊怎么能放心她去岭南,即便那里富庶温暖,而且容家的旁支大多错落盘旋在那里。沈泊渊也不放心。
还是沈羡书轻笑着:“我陪妹妹一道去。”
就这样,又在沈羡青不知晓的情况下,一辆从外头看去外表朴素,内里却舒适的马车从都城一路南下。
路上,沈落鸢看着鳞片的干涸土地,少女的脸色很是惨败。
沈羡书的脸色也不算好看。
沈羡书轻叹一声:“这旱灾果然严重。”
沈落鸢点点头:“怎会提前这么多年……”
“鸢鸢这不是你的过错,你能做的已经很多了,父亲在朝堂已经开始征收粮食,先收拢各大粮仓的囤货粮食,以防到时有心之人占据粮仓,兴生事端。”
沈羡书心疼的看向沈落鸢,连日车马劳顿,沈落鸢的一张小脸深深瘦削了许多,人也没有什么精神。
可是他们不能放下赶车的步子。
他们要赶在沈落鸢和贺庭雪成婚前回到都城。
这一来一返就要一个月。
而等沈落鸢和沈羡书到达容家的老宅,这座百年府邸当下由沈落鸢和沈羡书的大伯容伯山掌控在手中。
容家大伯容伯山年近古稀,一头白发,胡须苍白,满脸沟壑,但人却精神,看到沈落鸢和沈羡书的到来,立刻带着家里小辈迎了上去。
他们容家旁支能够在岭南这里顺风顺水,自然离不开朝中重臣的余荫庇护。
好一顿唏嘘寒暄,容伯山这才认真答复沈落鸢和沈羡书:“容家这边的粮仓已经填满,时下天干气旱,恐怕今年这收成将有大减。”
但容伯山疑惑着:“那坞堡也在建造,只是如此大动干戈,朝堂那边不会有所……”
容伯山的意思沈羡书明白,沈落鸢也明白,但此刻沈落鸢乖巧地坐在沈羡书身边,不做言语,一切都有沈羡书传达:“父亲说,这也是朝堂上那位的意思。”
容伯山错愕:“?”
沈羡书:“没有上面的允许,我们容家岂敢同朝廷争粮食,不过是帮着朝廷做事……若是日后天灾当真降临朝堂赈灾一方面,我们容家必定也得捐粮献粮,稳定岭南几大郡县。”
这么一言,容伯山瞬间明白:“难不成这天下当真……当真要乱了。”
沈羡书轻笑一声,那笑声过后,瓷白的面容濒临冷峻:“我们还要早些做好打算,我和鸢鸢这次过来不仅为了督促收粮和坞堡的建造,同样还配备了许多药材。”
容伯山这才看向沈落鸢:“还不曾恭喜咱们鸢鸢,竟然能得圣上赐婚,只是日后要嫁到那遥远的南蜀国去……”
容伯山也不免心疼。
女娃娃就是容家的珍宝,即便在岭南的老宅,也同样如此。
不求家里的姑娘能上嫁,只求日后平安顺遂。
沈落鸢却轻轻笑笑:“贺哥哥同我说过了,我在哪处他便在哪处。”
“那就好!”容伯山松了口气。
沈落鸢这才同他好好说起药材的事情。
她的确已经配好了伤寒药,中暑药,还有后头的瘟疫药,但都城的药材数量哪里可以负担全国这么多的百姓。
所以还得从岭南收。
甚至不止岭南,在许多地方,他们容家的药铺都要大张旗鼓的开始收购各大药材。
于是沈落鸢和沈羡书就在容家多留了几日,这一留不得了,容伯山似乎敏锐的发现了什么;
虽说沈落鸢是跟着沈羡书来的,但许多事情沈羡书都会问询沈落鸢的意见,而沈落鸢不过一个刚举办过成人礼的丫头,所言之物居然万分中肯。
不需要他们容家别的女娃子娇弱可人,沈落鸢无疑是美丽的,好看的,否则也不会引得家里的小辈都围追着她,同她交好;但更内里的不同早已展现出来。
沈落鸢身上居然有一种难得的沉稳,仅凭时令,就睿智明察,洞悉时局。
需要她做出决断时,更是英明果决,精准判断。
这就是跟在沈泊渊后头长大的丫头吗?
她的身上仿佛有了沈泊渊的影子。
心怀天下,虚怀若谷。
她这个年纪,即将婚配,本该在意她的头面首饰,衣着书墨,再不过也要研学女则,女训,知书识人。但她却有济世安宁之宏愿。
属实难得。
沈泊渊怎么舍得把这样好的丫头嫁给南属国的那个小子。
什么皇子?
在容伯山眼中都不如他们容家的儿郎优秀。
那很快,容伯山就发现最近往他们容家老宅飞的鸽子比平素多了许多。
一只又一只信鸽系上细筒,落在容家的老宅里。
只有沈落鸢知道。
这些短短的密信全是贺庭雪从都城里传来的。
第一日,沈落鸢惊讶拆下细看,是来自贺庭雪的。
【锦书虽短,情长未消。】
第二日,后头居然来了三只小鸽子,同样三条秘信。
【虎二最近不听话,总咬我衣尾。】
【母后来信了,说你们医仁堂捏的药丸可真硬,咬都咬不动。】
【岭南风景可佳,念归】
沈落鸢的脸微微红了红。
她没想到对方会给她写这些,飞书传情什么的,一点都不像那个吊儿郎当的少年郎的行径。
一年好几日,飞鸽继续而来。
这日,气候依旧炽热烦躁。
纯黑的胖鸽喘着气,沈落鸢给它喂了些水和碎米,就低头拆信去了。
这次的纸比之前大一些。
背面墨迹也深沉。
沈落鸢以为是贺庭雪,但一打开,看到武将飞扬跋扈的一行不满字迹,她的心突然轰隆隆的响成一片。
糟糕!
她和二哥来岭南这事!忘记同大哥说了!-
“你说这对劲吗?!”
“……?”
“沈老二那斯居然把鸢鸢单独拐走了!还去岭南去了一个月,那可是一个月啊!我要休三次旬,都看不见宝贝妹妹了!”
沈羡青一口又一口的喝酒。
他快气疯了,本以为这次能看到妹妹,不曾想回到家里,家里空空荡荡,没有妹妹的影子。
起初他还以为是贺庭雪把他妹妹拐出去玩乐。
当即找到隔壁贺庭雪,沈羡青这里才发现贺庭雪周围围着三只小老虎,黑衣男人同样黑着脸,表情不佳。
“吃酒么?”贺庭雪黑眸深沉。
“……吃。”
两人私下这么一对——
沈羡青才知晓妹妹早就离开了都城。
还是沈老二陪着的!
“沈老二这个黑心蔫坏的坏狐狸,一定勾的鸢鸢去的?鸢鸢定是早就忘了都城里还有我这个孤苦老大哥!我什么时候离鸢鸢这么远过?!足足一个月不见!一个月啊!?”
沈羡青挫败不已,一口喝着一口酒。
纯属把贺庭雪从南属国带来的美味佳酿当做牛水饮。
贺庭雪同样心情不好。
即便知道沈落鸢去岭南那边是为了查看当地种植,他也颇为不喜欢这种自己被撇开来的感觉。
为什么不提前跟他说呢?
甚至他也可以陪在沈落鸢身边,宫里那个老东西,现在身体康健的不得了,才不需要所谓的未雨绸缪,扶持他一直在都城。
如果早些知道沈落鸢要去岭南,他收拾东西也会去的。
但现在,是不成的。
仔细算算日子,沈落鸢现在应当已经到了,亦或已经返程,一来一回,二人又会错过。
他不想错过。
贺庭雪闷不作声地喝着酒:“喝。”
沈羡青:“喝!”
这下子直接把沈羡青给喝爽了,像是瞬间形成什么坚不可摧的兄弟联盟,全然忘记眼前的少年是将妹妹拐走的对象。
沈羡青絮絮叨叨,又说了好些沈落鸢小时候的事。
“鸢鸢小时候特别可爱,刚会走路的时候就天天尾随着我,我那时不好好读书,偏好习武,刀枪棍棒,日日不离手,惹得她也非要师傅给她雕一个小木剑,人还没有剑高呢,就巴巴的带着小木剑过来说要向哥哥学。”
沈羡青眼睛都快喝红了:“贺庭雪,我就这一个妹妹。你不可欺负她。你日后若是不喜欢她了,我就亲自接她回来。没有托大,我要护她余生。”
黑皮武将彻底喝醉了过去。
但他醉下的眉眼却温和异常,为兄的宠溺溢于言表。
贺庭雪静默着。
一杯又一杯,喝完他尚未喝尽的酒。
他想。
他不会不喜欢她。
同样。
他会护她一生-
回京的车马跑得极快。也是因为沈落鸢恍惚自己忘记了大哥,没给大哥留消息,从而催促着再快些。
糟糕。
大哥一定不高兴了。
于是飞驰的车马踏着夏日滚滚热浪,一路回京。
一来一回近一个半月——
作者有话说:今日已更新[比心][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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