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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100

    第91章 遭遇时停的艳鬼2 原本整肃挺括的一身……


    宿水焚香沐浴, 将自己的惯用法器排布到桌上,慢悠悠地逐一擦拭。


    最后一个,擦到风水罗盘的时候, 宿水脸色猛地一沉。


    开玩笑归开玩笑,但真见到风水罗盘这么久了还在振动,无非说明印征跟鬼祟共处一室, 还相安无事了这么久。


    宿水眼神渐阴,脸色幽黯不明, 似笑非笑。


    “哈。出叛徒了。”


    ?


    沉沉雾霭弥漫半山, 一幢带花园的白砖老洋房浸在浓雾里, 轮廓隐绰,窗框模糊。


    待窗里的灯被拉亮, 碧绿浓润的厚玻璃才光莹莹起来, 一方一方。


    三位天师分别在二楼的三间客房休息。


    房内, 印征气息沉静, 在闭目打坐。


    郁舟轻飘飘穿透墙壁, 潜入了印征的房间, 在屋内四下转悠良久,思考要制造什么惊悚事件。


    他飘到墙壁前, 用沾了水的手按出一枚枚湿漉漉的印子, 那一串湿手印看起来就像是从墙根处向天花板攀爬, 看起来十分灵异恐怖。


    印征没有反应。


    郁舟想了想, 也许是他闭着眼,看不见。


    那弄出声音呢?


    他经过书桌,随手拿起桌上印征的书,故意翻动出很响的哗啦啦声音。


    印征连眼都不睁一下。


    郁舟顿觉没意思。


    他随意往书上的内容瞟了两眼,只看见“戒贪, 克淫,谨慎行事”几个古板无趣的条规样的字,就将书撂回桌上。


    郁舟继续飘。


    飘到露台的玻璃门边上,郁舟不经意间侧头,看见了玻璃里映出的自己。


    黑发雪肤,唇色极淡。


    身上一件吊带长衫轻轻挂着,布料薄如蝉翼,单薄得能透出腰身和大腿轮廓来。


    细伶伶的脚踝轻轻并在一起,单边挂着一圈红绳。


    没有一般鬼的阴翳,反而因为过于纤细苍白而透出一股清冷气。


    郁舟的目光停在玻璃反光上,看见自己身上那条雪色吊带裙,裙摆起伏出三四管长褶,像颤音琴垂下的共鸣管——郁舟确实在微微颤抖。


    他震惊眩惑,被身上的裙子惊得凌乱地倒退两步,一个不稳,跌在了印征的怀里。


    像一捧珍珠,泼了印征满怀抱。


    丝绸布料凌乱,柔光荡漾,足尖悬空,完全深坐在印征怀里。


    又像热腾腾的牛奶,倾倒在冷冰冰的黑樽。


    柔软丰腴的雪白肢体,贴着覆盖严密的黑衣布料。


    灵魂几乎没有重量。


    印征端坐,风仪严峻,神态仍是一种严谨的无波澜的冷淡,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有一只艳鬼在怀。


    郁舟四下扑腾,慌里慌张,手忙脚乱地从印征怀里爬了出来。


    然而,郁舟忽然吞吃到了一缕阳气。


    郁舟犹豫地停下动作。


    他知道自己作为鬼,靠近人,应该是会让对方感到不舒服的,也许对方会感到莫名阴寒,冷气刺骨。


    所以,他靠近印征,让印征感到胆寒恐惧于是逸散出阳气了吗?


    郁舟别扭地转身,面朝向印征。


    他跨坐在印征腿上,动作生疏,用光洁的胳膊搂住男人的脖子,学着鬼祟精怪的行径,轻飘飘往印征耳边吹了一口气……


    他在吓人。然而他自己更害怕,鼻息都在隐秘地微颤。


    好在,印征身上的阳气更浓郁了。


    只是印征的身上并不像胆颤之人那样浑身发寒,反倒体温极高,脖颈热烫得郁舟难受,郁舟渐渐撤开了手臂。


    郁舟只顾着大口吞吃阳气,没有注意到印征眉心微蹙了一下,右手微移,骨节苍劲的手指按在身侧的桃木剑上。


    感知到鬼祟在侧的桃木剑不断振动,却被自己的主人强行摁下。


    暂时吞吃到极限的郁舟,瞳孔浮了层模糊水光。


    他醺醺然的,腰身一扭、一扭,摇摇晃晃地爬下了印征的腿,倒头就往印征的床上躺。


    苍白细弱的小鬼,脑袋侧躺在天师的枕头上安稳酣眠。


    毫无顾忌。


    印征终于睁眼,露出一双至深黑沉的眸。


    他起身,原本整肃挺括的一身黑衣,如今已经因为艳鬼的坐姿太不端正,而被蹭皱,不复一丝不苟。


    印征按剑在侧,眼中看不出情绪地俯视床上的艳鬼。


    在天师的注视之下,这只艳鬼仍然毫无所觉,还抱着被子,将柔软的脸往上蹭了蹭。


    印征手持桃木剑,锋利无匹的剑尖轻抬,直指睡梦中的艳鬼。


    印征的剑下曾斩过无数妖鬼邪祟。


    他的剑,是快的,稳的,不带私情的。


    他见过千精万鬼,鬼祟天生奸诈,擅长伪装,前一刻哭哭啼啼,后一刻面目狰狞,丑态毕现。


    鬼祟本就是恶念私欲之集成,无怪乎如此。


    “……”


    印征端看了自己床上的艳鬼片刻,仍维持着抬剑的姿势。


    玻璃罩子里的铜镀金机械钟在滴答作响,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时针与分针即将双双指向数字十二。


    快午夜十二点了。


    桃木剑前进一厘。


    剑尖直指艳鬼。


    印征垂眼,念诀:“隐。”


    霎时间,郁舟的身形在印征的阴阳眼视野中也渐渐隐去,床上骤然一空。


    叩叩叩。有人敲门。


    印征开了门,但用身形挡住了对方向内探看的视线。


    宿水手持风水罗盘,眸光凌厉扫遍整个房间:“这里有鬼气。”


    印征未作回复。


    宿水眯眼,印征如此态度异样,果真应验了他的猜测。


    宿水语气徐徐:“照理来说,你的地盘我不该插手,若有鬼祟你自能料理。”


    “但——我的风水罗盘已经振动数个小时,你居然迟迟不动手。”


    印征:“宿水,天师之间互不相犯。”


    宿水冷笑:“印征,你堂堂一个天师都要养鬼了,我怎么能坐视不理。”


    “你入我道门,立的究竟是什么道心,守的究竟是什么道规,行的究竟是什么道径!”


    “你敢忘本?”


    话音落完,宿水脸色凛至森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掐诀:“五方行瘟之鬼,一切杂俗,窜迹除形。准此符命,火急奉行。急急如律令!”


    然而,在咒术还未来得及显灵之时——


    滴答。


    时针分针正正重叠。


    午夜十二点,整座别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


    郁舟只觉一阵凉风拂来,轻吹在他的面中,冰了下他的鼻尖。


    缓缓睁眼,郁舟发现自己正立于别墅一楼客厅。


    他环视四周。


    安静摆放银器的橱柜玻璃亮锃锃,墨绿的洋式窗帘颜色鲜丽浓稠,墙角的金耳花瓶插着紫罗兰三两支,崭新柔顺的羊羔毛地毯洁白如雪,膛火正旺的壁炉赤光摇曳。


    一切都极崭新。


    这座别墅像是重生了一般,一切黯淡黯旧的颜色都变得鲜嫩鲜活,时光好似倒流回这座别墅的鼎盛时期。


    好似回到百年之前。


    是梦?


    郁舟微怔。


    不断有寒凉夜风吹入的窗,被梳着粗长黑亮麻花辫的佣人匆匆赶来合上。


    郁舟低头,他的身上还是那身,珍珠白的吊带睡裙。


    无数道目光隐蔽地投注在郁舟身上。


    郁舟悚然。


    那些佣人看得见他,他们在对着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为什么,他不是鬼吗。


    为什么在这个梦魇般的梦境里,他们都看得见他。


    郁舟后退一步,转身拔足往楼上跑。


    他听到很多,他听不懂的流言蜚语。


    “听说将军掳了个人回来。”


    “是男是女?”


    “没看清。不能是男的吧?我们将军作风正派,从前也不好男风。”


    “掳回来做什么呢?这么姑娘不姑娘、太太不太太地藏在屋里。”


    别墅内四处的佣人们身着或水蓝或素白的盘扣短打,三两聚在一处,时不时探头瞟来,压低的声音如蜂群嗡鸣,细密杂乱,纷纷灌入郁舟耳中。


    那些声音算不上含有恶意,只是带着猎奇的目光,一阵阵扫来,打探议论。


    郁舟只想远离那些声源。他将回旋上升的木楼梯踏得噔噔响,跑到二楼,慌里慌张冲进一个房间,撞开了屏风,意外扑进了别人怀里。


    郁舟抬头,看清对方样貌特征,怔住了。


    黑衣,黑发,黑瞳。


    是印征?


    印将军垂首看他,脸上神情很淡。


    有两个佣人进屋,更换花瓶中的花枝。他们不知道屋中有人,还在小声议论将军从外带回陌生少年的事。


    郁舟倏然抓紧了印征的衣服布料,精神紧张,浑身紧绷,柔软的脸紧紧压在印征的前襟。


    印将军亦听清了那两个佣人议论的内容。


    他冷了脸。


    “谁在妄议。”印将军抬步,军靴叩在木地板上很响,从屏风后走出来,“我带回来的人,就是印公馆的另一位主人。”


    佣人慌乱地碰倒了花瓶,又连忙俯下身收拾碎片,噤若寒蝉。


    印公馆的佣人们私下议论惯了,没想到原来让将军听到,将军是会为那人出头的。


    等佣人退下后,郁舟瑟瑟地从屏风后走出来。


    他赤足踩着冰凉地板,深棕色地板衬得那双赤足过分白皙,白到氤氲起一层浅淡青辉。


    印将军刚训诫了人,脸上仍冷峻沉凝,一副严酷的威容,外人见了没有不害怕的。


    郁舟太冷了,支撑不住地过来捉住他的袖角,眼尾洇红,闷不吭声地往印征怀里钻。


    做艳鬼时,他在印征怀里蹭习惯了,哪里会怕印征的冷脸?就算印征是浑身浴血的凶相,他都敢过来蹭印征,好吸一口阳气。


    印将军身形一顿,没想到会有人敢这么大胆地来贴自己,骄里娇气地用脸蛋在他怀里不停地蹭。


    印将军下意识捏住对方的后颈,这个动作熟悉得像做过千百次一般。


    他的声音沉稳:“你的生日宴会要开始了,先上楼,换衣服。”


    佣人轻轻按着郁舟,给他梳头、擦脸。


    从佣人口中,郁舟得知,印将军是位厉害人物,极有军事才能,受人引荐从军后,屡立军功,如今声名已十分显赫。


    这座公馆,在售出前曾打出“第一公馆”的名号,西式别墅在这个时代还极为少见,别墅内的装潢器具处处是稀世珍宝,价值极高。


    后来被印将军买下,从此成了“印公馆”。


    换好礼服后,佣人端着一盘水果,双手奉上,垂首侧立。


    这是佣人们默认印将军跟郁舟关系匪浅了,连寿星宴前该吃的水果都交给印将军来剥。


    印将军垂眼,目光掠了一遍那果盘,到底没有否认推拒,亲手剥果皮,将冰桔子、干荔枝塞入郁舟口中。


    寓意“吉利”。


    郁舟吃下,想起那些传言,有点犹豫,小声问:“我真是你妻子吗?”


    印将军一边从旁拿过湿毛巾擦手,一边回答:“不是。”


    “你只是我从南边救回来的流亡学生。之后的生日宴上,我会宣布认你做弟弟。”


    他皱眉,以一种点醒人的语气:“我救你,并不是那种心思。”


    “我没想到你会轻信谣言。”


    “对该信任的人信任,对不该信任的人有分辨力,看来是你今后的必修课。”


    郁舟如被大家长训诫一般,缩着脑袋蔫不吭声,他长得白皙清纯,如一只温和无害的幼兽。


    此时他已经穿好夜礼服,从椅子上站起身,唰啦——


    蓬松的裙摆落到地上。


    厚沉沉丝绒的束腰黛紫长裙,葡萄汁自上泼下一般,整条都泛着潋滟绒光。


    这条裙子……太露了。


    光着胳膊,裸着雪背,大片皮肤与冷空气接触被沁凉。


    郁舟忍不住用手挡着自己胸口。


    佣人将一根与裙同色的丝带奉给印将军,印将军顿了顿,接到手中,亲手系到郁舟细白的颈上。


    带着枪茧的粗糙手指,只简单地扎了一只单耳蝴蝶结,蝴蝶尾巴带子长长地往背后垂去。


    郁舟抿着唇,垂着眼,安静地不说话,只是睫毛紧张得时而一眨。


    他对这个梦境还不了解,不懂为什么佣人给自己准备的礼服是裙子,寄人篱下,不敢多言。


    印将军的视线只落在郁舟的头顶。


    他向来不管家中杂事,对家务事不置一言,未曾想到佣人给郁舟准备的礼服竟会是长裙。


    佣人们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印将军不自觉皱眉。


    注意到郁舟肩头在轻颤,印将军将自己的外套解下,披在郁舟肩上。


    犹觉不够,又取了貂绒大氅拢住郁舟。


    生日宴会举办在公馆的后花园。


    私人花园大得跟公家的花园似的,然而是更胜一筹的精美。造型优雅细长的白漆路灯,高高地照耀着,将园内的各色花木照得千姿百态。


    园内的树,种棕榈、种芭蕉;园内的花,则不一而足,什么都有,属金色的花最多,金绿交错,极具格调,透出一股鼎盛辉煌的味道。


    这一晚,无数社会名流坐着车夫开的小汽车,如排队齐整的小蚂蚁,顺着蜿蜿蜒蜒的银灰色柏油山路上了印公馆。


    来宾一波又一波。


    富室太太,戴羽毛帽,卵大戒指。


    时髦少爷,着洋西装,宝石袖扣。


    真个是灯烂漫,金杯滟,鬓影衣香。


    印将军走在郁舟身侧,手臂绕在郁舟身后,既虚扶着他的后腰,又略微替他提起裙摆,走过露水湿漉而泥土松软的绿草地。


    走着红毯,郁舟稀里糊涂上了台,台阶很高,印将军本来只是搀扶着他,但看郁舟实在很难上去,于是直接双掌握住郁舟的腰,将他抱了上去。


    先是印将军致辞,然后是郁舟致辞。


    短短时间郁舟是背不住词的,低头看着手里的小片纸稿,慢慢一字一句念,然后宾客鼓掌,然后大家都知道他是印将军的弟弟了。


    开场的第一支交谊舞,要宴会的主人公来跳。郁舟很彷徨,他看看印征,印征似乎也没料想到这个情况,没有表现出要带他跳的趋势。


    郁舟不会跳舞,他不知所措,局促地埋低脑袋。


    忽然,一只手挽出个花来,亮在郁舟眼前。


    “请与我共舞。”


    等了好几秒都没听到郁舟回复,对方怕被拒绝,连忙追加了哀求的语气:“拜托,我真的很想跟你跳舞。”


    学生年纪的不知哪家少爷,原本自视清高,后来见到郁舟惊为天人,立刻放下倨傲、言辞恳切,想来搏一搏与郁舟的首舞机会。


    郁舟犹豫着,已经被对方进一步握住指尖,带入舞池。


    见到这一幕,印将军下意识豁然上前一步,目光如闪电般直射而去。


    然而已经无理由阻止,只能眉心微蹙。


    悠扬的圆舞曲乐被电唱机放出来,温柔的声浪如海潮一般,荡漾轻推着海上大船般的花园。


    然而郁舟不会跳舞,笨拙地踩了对方好几脚,对方也没有怨言,只用痴迷的目光挂在他身上。


    一曲结束,郁舟立刻撤开手,与对方拉开距离,提着裙摆去了一旁大洋伞下的双人桌椅坐下。


    然而对方也跟了过来,从自己胸前的口袋抽出一张名片,递给郁舟,见郁舟不接,他强行塞到郁舟手心,脸红亢奋:“我在黎明中学念书,我们学校出名的网球队就是我带头建的,在上届全运会网球团体赛拿了第一。我家里还有网球场,你想打的话,随时找我!”


    郁舟不得已将对方的名片攥在手心。


    见郁舟接下了自己的名片,他幸福迷醉到将所有心里话都倒出来喃喃:“你真的,好漂亮,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你应该也还在念中学吧?你大学想留洋还是念京城大学?要么国外要么国内,你肯定要念最好的学校,我可以帮你……我父亲是京城银行老行长,不论是多厉害的学校,旁听生的名额都能拿来。”


    对于话太密、莫名其妙缠着自己的人,郁舟不擅长应付,只垂着眼睛,悄悄后退半步:“我不需要。”


    行长家的少爷怔住了。


    ……也对,他怎么忘记了,人家是印将军的弟弟,自然样样都能给安排最好的。


    他讷讷,还欲再说些什么纠缠的话。


    忽听郁舟小声细气地说:“那草丛里有什么在闪。”


    他一看,一精神,道:“是萤火虫。你喜欢?你等等,我去给你捉来。”


    他旋即转身去捉萤火虫,但等回头时,郁舟已不在原地,那道黛紫色身影早已旋身离去,比蝴蝶翩跹还要无声无息。


    郁舟终于摆脱了人,微微紧绷着小脸,抓紧时间,匆匆离开。


    蓦然跟正往这边走的印将军撞上。


    印将军自然看到了他刚刚被人纠缠,所以快步走来。


    但,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这件事。


    最终只是教诲道:“不要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


    行长家的富家少爷,到他口中倒成了三教九流了。


    他对那人的偏见很大,连对方赶时髦的灰色西装都觉得看着轻佻。他会跟门卫说清楚,以后不能再放这种人进来。


    印将军见郁舟手中攥着东西,如看管小孩很严的家长一般,发问:“他给了你什么。是不是不好的东西?”


    郁舟乖乖将手摊出来,将那张名片给印将军看。


    印将军没收了。


    他本来不想显得自己太过管着小辈,但还是觉得郁舟性情单纯,极容易被外人带坏,有必要多过问几句。


    “他是不是还跟你说了不好的话?”


    面对这样严峻的大家长,郁舟不自觉撒了谎,美化了事实,只留下家长爱听的部分:“只说了些关于念书的事。”


    印将军眉头微松:“你想念书是好事。你是该回学校继续念书。”


    听到“念书”二字,郁舟打了个寒颤,甚至下意识躲印将军,后退了半步。


    印将军注意到他的瑟缩,目光落在郁舟低垂微白的小脸上,一顿。


    ……他怕他?


    他只有行军打仗的经历,没有教养小孩的经验。习惯于发号施令与冷场,在家中亦是如此。


    如今发现郁舟怕自己,他蹙眉沉思,以为原因是自己对郁舟的关心不足。


    郁舟垂着头,忽然他的颈侧被一只手覆上,又是一抖。


    “颈带,松了。”印将军出声说。


    郁舟有点不自在地站在印将军身前,他与印将军体格悬殊,细白荏弱的脖颈被拢在一只极大的掌里,仍是一直发抖。


    等印将军将他脖颈上那条紫色丝带重新系好,郁舟就立刻含糊地说一句自己累了,微微垂首地快步走了。


    印将军注视他的背影,再度凝眉。


    ……就这么怕他?


    第92章 遭遇时停的艳鬼3 整座别墅都仿佛被按……


    郁舟从花园走进别墅, 又听到角落里佣人的闲言碎语。


    “原以为是大少奶奶,没想到是二少爷……”


    “真是奇怪,你听到了么?连财产第一顺位继承人都定了那位。将军至今无妻无子, 你说,将军是不是……”


    “住嘴住嘴!将军为人正直,乐善好义。别再说了。”


    “说起来, 自从接了那位回来,将军的病就再也没犯过了……”


    这场不知是由谁设计的梦境, 佣人的对话如同被设定好的npc程序一般, 有意无意地透露神秘信息, 叮咚触发了郁舟的系统任务。


    【任务2:荒芜百年的郊外别墅,在午夜时分梦回当年。你意外与天师印征一同入梦, 在梦中印征似乎完全遗忘了现世, 完全认可了梦境给予他的身份。在梦境中身亡, 现世也会死亡, 这是你反杀天师的好机会。你决定探究印将军的病症, 诱导他发病。限时:5小时, 完成奖励:50积分,失败惩罚:-500积分】


    郁舟讶异, 这是他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在第一个任务还没完成的情况下, 第二个任务就已经发放。


    只是略一思量, 郁舟就决定先前往放置机密文件最多的书房。


    郁舟发现书桌的下半部分有一个巨大的柜子,他蹲在地上,俯着上半身往柜子里探,黛紫色大裙摆在地板上铺成扇形,随着他的动作细微拖来曳去。


    郁舟在柜子里发现了一排黑壳文件夹, 文件夹脊侧标着镀金罗马数字。


    他小心翼翼地去抽最左边的那个,指尖按在纯黑文件夹上,用力地、艰难地抽了出来。


    迫不及待地翻开。


    “哗啦啦……”


    里面是一张张病历,与无数份治疗方案。


    郁舟的视线有点迟疑地落在某张纸上,上面白纸黑字地写着——临床诊断:解离性身份识别障碍。


    郁舟还在思考这是什么病,正要继续往下看,忽然书房门口传来一声暴喝。


    “谁在那里!”在公馆中负责维序的警卫巡逻至此,竟然发现本应处于紧闭状态的书房房门大敞。


    警卫一边从腰侧抽出枪来,一边快速噔噔噔进屋。


    郁舟瞬间毛骨悚然,浑身应激,僵硬得一动都动不了。


    在接近书桌后,警卫反而放慢了速度,谨慎地端着枪,指着书桌,一步一步,慢慢地企图绕到桌后探查个究竟。


    “发生了什么事?”一道沉稳的声音不远不近地响起。


    警卫的行进被打断,仍不敢放下枪,一边紧盯着书桌后的动静,一边肃声回答:“将军,我在您的书房发现了可疑人员!”


    “把枪放下。”


    “可是……”警卫犹豫,转头接触上将军黑沉的眸色,连忙低头,“是!”


    警卫放下了枪。


    郁舟躲在桌下,小脸苍白,双眼紧闭。他敏锐的听觉,捕捉到另一道脚步声在向自己逼近。


    速度平缓,不紧不慢,无一丝变速。


    那人走到了书桌后,低头,看见了郁舟。


    郁舟仓皇仰起脸,一双泪盈盈的眼睛望向对方。


    印将军俯视那张可怜的脸,长久地凝视。


    良久,才头也不抬地对警卫说:“出去吧。只是一只兔子。”


    警卫惊疑不定地看着地上,这么大条裙子落在地上……兔子?


    印将军的视线微移,落在被翻找出的文件夹上,声音突然变得冷淡:“刚养的兔子。它在筑巢,不要再来打扰。”


    郁舟脸色煞白,知道自己的行为惹到了对方,再度惧怕地紧紧闭上眼……


    ?


    梦境变幻,如话剧换幕,只在一息之间。


    郁舟眼睫微颤,徐徐睁眼,一阵温热源源不断从身后传来,好似一具巍峨的体魄贴在他身后。他的手,还被一只大掌抓着,姿态极亲昵。


    郁舟吓了一跳,手也跟着抖了下,却被人更紧地握住。


    “抖什么?”浑厚低沉的嗓音近在耳边地问。


    郁舟的瞳孔渐渐聚焦,只见自己正站在一张书桌前,桌上铺着一张巨大的雪白宣纸,一滴墨突兀地洇晕其上,毁了一张好字。


    郁舟微微侧了侧脸,却发现自己跟身后人的距离近得吓人,这一转头,差点要撞上对方的唇角。


    他声音都有些发颤了:“印……”


    男人皱眉:“你该叫我什么?”


    郁舟难得聚焦的眼神又涣散了,几乎要瘫软在对方怀里,出气多进气少,气息虚弱飘渺,声气又细又小地唤:“……哥哥。”


    “……”


    男人没再说什么,摆弄他的手指,矫正他的握笔姿势:“继续。”


    答对了。


    郁舟不知怎么的,刚刚格外提心吊胆,跟经历了一场惊险的逃生游戏似的,心力胆气都吓光了,浑身虚脱,连手指都软绵绵地失去气力。


    印将军也发现了,无论怎么矫正郁舟的握笔姿势,郁舟的手指总会软若无骨地滑下来,落进他粗糙的手掌里。


    似乎必须拢住、托住、完全扣住郁舟的手,才能让他乖乖写字。


    印将军冷不丁提醒他:“没有十指相扣写字的,弟弟。”


    “我……我有点累了。”郁舟心慌意乱,口不择言地撒谎。


    印将军静默片刻,声音听不出情绪:“又累了?这是你今天第十一次说累。”


    “容易累不是好事,明日请医生给你看看。”印将军略捧起他的脸,仔细端详他的脸色,“血色不足。最近天冷了,给你再炖鹿茸参汤喝。”


    郁舟不知所措地垂眼:“不用,我不喝……哥哥。”


    浓郁的睫毛垂下来,像小扇子扑在淡粉的卧蚕,很可怜。


    “……又撒娇?”印将军皱眉。


    郁舟怔然。


    什么……撒娇。


    谁撒娇了……


    “鹿茸参汤已是清淡鲜甜,你竟也不爱喝。”印将军眸光凝然,抬起郁舟的下巴,轻掐软腮,端看郁舟无助地张开嘴,端看里面淡红的丁香小舌。


    “怎么会有这么挑的嘴?喂你什么你才肯喝?”


    郁舟哀哀地轻呜一声。


    “你说想要西式的溜冰鞋,已经给你去国外订了。”


    “但,冰面湿寒,你没有补好身体我不会准许你去玩冰的。”


    佣人端了鹿茸参汤到书房,印将军亲自监督郁舟,盯着他一口一口喝下去。


    郁舟神色蔫蔫:“喝完了。我要去休息了。”


    印将军用指节叩了叩桌面:“还没到休息的时间。”


    郁舟顺着声音看向书桌的右上角,那里正贴着一张属于他的时间安排表,写着关于练字、念书的时间规划,计划内容有些幼稚浅薄,跟书桌上其他肃穆庄重的文件格格不入。


    印将军一直认为自己该尽到兄长之责。


    教诲郁舟,管束郁舟,培养郁舟。


    使其成大才,做高官,谋显位。


    首先,郁舟这个年纪,应当继续送去学校念书。


    印将军打听了全城的男子学校有哪些,那些男校都是西式教育,用洋文讲课。


    在送去学校之前,郁舟必须先补习洋文,达到顺畅听说的水平。


    印将军请了许多位洋文老师来给郁舟补习,但,那些老师无一不是摇头叹气地请辞。


    洋文老师么,走了一个,再请一个就是了。印将军从来没有怀疑过问题是出在郁舟身上。


    直到最后一次,请了一位外籍的老师到公馆,专门教郁舟念洋文。


    外籍老师心直口快,直言不是自己教得不好,而是学生没有语言天赋。


    最后一个老师,印将军也把人辞退了。


    但他并不认为是天赋的问题。


    他自己二十来岁才接触洋文,也很快就学得精通。所以他始终认为,人只要肯念,没有念不会的书。


    想来只是小孩娇气顽劣了一些,不认真念,那他亲自看着郁舟,教郁舟就是了。


    印将军坐在书桌后,掌中翻着一本彩印的单词册子,对郁舟进行单词抽背。


    “guile是什么意思?”


    郁舟站在印将军身侧,不安地抓了抓自己的袖角,有些犹豫迟疑:“……男人。”


    “错。是欺骗。”印将军翻页,“记一次姜罚。”


    姜罚二字落下,郁舟轻轻一哆嗦。


    印将军的抽背速度却没有丝毫放慢,声线仍是十分的平直稳健,音如金石,不近人情。


    “restrain是什么意思?”


    郁舟越发紧张,满额冷汗,根本听不清印将军的发音了,回答得磕磕绊绊:“……饭馆。”


    “错。是约束。”印将军连眼都不抬一下,声音淡淡,“记两次姜罚。”


    郁舟受不了他这样,从来没有人这么冷酷地对过郁舟。


    郁舟手指轻轻抓住印将军肘部的衣服布料,声音带点颤和呜咽:“哥、哥哥……不要抽了。”


    “你只想着玩乐。”印将军抬眼,“究竟会什么?”


    “abandon,我会abandon,哥哥……”郁舟忍不住闷出点哭腔。


    印将军垂眸看他:“孺子不可教也。”


    见郁舟浑身都在止不住地轻轻战栗,印将军看了会儿,问:“就这么怕姜?”


    “不,我不知道……”郁舟哽咽抽泣,“我只是觉得、觉得听起来很可怕,而且你对我冷脸,好凶……”


    “姜可以驱寒补阳。对你有益。”


    “是你自己吃,还是我来喂你?”


    郁舟眼睫一颤、一颤:“都不要,可不可以……哥哥。”


    印将军叹息。


    我那愚不可及的弟弟。


    怎么会从口中说出“男人”、“饭馆”、“abandon”这些词呢。


    郁舟发软的身子止不住地往兄长怀中依偎,眼皮泛粉,眼睫湿漉,如一只还未学会走路的无辜羔羊。


    印将军伸手扶住这只羔羊,手指将对方凌乱的鬓发往耳后捋去,露出光洁粉白的左耳,那左耳耳垂上有一粒细痣。


    “今晚来我房间。”


    不容置喙的声音,平淡地落在郁舟耳畔。


    却如惊雷,震懵郁舟。


    随即天旋地转,眼前的画面开始崩塌,裂痕寸寸飞速蔓延,碎成千万片茫茫光点,一切都化为时光齑粉,一吹便不见。


    【任务完成,获得积分50。】


    ?


    ——唰!


    印征当先肃然睁眼,目光如电射向座钟。


    玻璃罩中的铜镀金机械钟竟处于停摆状态,不再发出规律的滴答声,整座别墅都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仍是破败的别墅,仍是天师除鬼的戏码。


    印征右手微垂,扶在自己腰侧的桃木剑剑柄上,指腹微微摩挲,触感真实。


    是梦。


    他做了场颠倒错乱的梦。


    在梦中他忘记了一切,忘记了自己的天师身份,仿佛真是那个时代的将军一般,在梦里面做了些不知所谓的事……


    印征皱眉,令自己尽力不去想,将注意力抽离,放到周身环境上。


    他环视四周,当先看向的是床,轻念一声法诀:“显。”


    原本被他施咒隐身的艳鬼,身形重新显现,却一动不动。


    时间停止流动一般。艳鬼仍在他床上酣睡,却静止得连一丝呼吸起伏都无;天师宿水仍伫立在他的房间门口,维持着掐诀的姿势,静止如雕塑。


    整座别墅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般,只有印征还能自由行动。


    他抬步,走向艳鬼。


    他垂眸,审视艳鬼。


    陷入时间停止状态的艳鬼,毫无所觉地伏在床上,塌着腰身,腰窝线条清瘦,臀却饱满圆软,出奇丰腴。仿佛无论被怎么对待,怎么摆弄,都会柔柔接纳。


    这艳鬼,极善于蛊惑人心。


    此时不除,日后必成大患。


    印征心中已有决断。


    他出剑,剑尖悬于艳鬼美貌雪白的皮囊上方。


    剑尖往下一压,一挑。


    轻轻撩开了艳鬼的耳边碎发,露出那只光洁粉白的左耳。


    左耳耳垂上的小痣,与梦中一致。


    这无知的艳鬼,以为活人看不见他。


    殊不知,这别墅里的三位天师,都身具罕见的阴阳眼。


    艳鬼只要现身,就会无所遁形。


    印征收剑,俯身横抱起艳鬼。


    对方腰肢柔软,与梦中依偎过来时一样柔曼,令印征微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他的怀抱很稳固,将其抱到楼上的主卧,放置于暂时安全之地,重新为郁舟施咒隐身。


    在印征的掩护之下,郁舟才成为一只不会被三位天师看到的鬼。


    放下艳鬼后,印征往外走。


    一步步丈量楼梯与走廊,梦中他曾在另一种境况下走过这些地方,那些时而冒出的记忆碎片,不断扰乱他的灵台。


    印征眉微竖。


    短短的几步路,竟充满邪性。


    印征蓦地撒下一把辟邪的赤小豆,赤红的豆子泼了满地,滑溜溜滚远散开。


    无端的、泛滥的躁郁,随着这把师出无名、极不谨慎的赤小豆撒下,而越发弥漫。


    被泼了辟邪之物的地板,毫无反应,哀哀诉说着自己的无辜。


    不过是平平无奇的楼梯,平平无奇的走廊罢了。


    不是鬼祟作乱,而是仁者心乱。


    ?


    印征重新回到原来的房间。


    他在心中读秒。


    在十五分钟过去后,别墅内的时间重新流动了。


    “哧——”


    宿水结印的双手前方忽冒出一缕白烟。


    被暂停延迟的咒术终于显灵,鬼祟却已经不在此地。


    宿水眸光微动,俯瞰一小撮白末落在地上——他的咒术,竟只烧到了一丝鬼气。


    本应烧在鬼祟身上的火,并没有猛烈燃烧起来。


    宿水徐徐抬首,迎上印征静定的视线。


    宿水唇畔微微含笑,眸色却冷了下来:“……哦?难道是我错怪了,我的好同事?”


    ?


    第二天天亮。


    一楼客厅,印征沏茶,用早点。


    在一片岁月静好中,桌上一块扁扁的黑色方块物件忽然发出“哔哔、哔哔”的声音。


    随后,窄窄的屏幕上显示出一行文字,是来自同门的信息,慰问印征昨晚有没有引诱出那恶鬼,将其除之。


    印征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沉默。


    鬼,是引出来了。


    可被诱的,是他。


    ?


    啪!


    一块杯垫被甩上长桌。


    宿水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晨起喝水,然后将自己杯子放置于杯垫之上。


    他刚醒不久,金发毛躁蓬松,已经随时随地地开了灵异直播,一枚微型摄像器夹在洁白硬挺的衬衫领子上。


    ——无语了宿水洁癖的死毛病能不能改改,兄弟们想看捉鬼,特么你要喝水十分钟,擦法器半小时啊


    ——好拽,好欠揍,好长的前奏。但灵异直播仅此一家,别无他法


    ——桌对面的天师是谁,好眼熟


    ——印征印天师。比起宿水的剑走偏锋,印天师真的很稳,之前有幸同行抱过大腿,万鬼城中过,片鬼不沾身,稳稳的很贴心……


    宿水昨晚捉鬼失利,心中郁气憋了一整个晚上,正没处发。


    他的目光掠过桌对面的印征。


    “老古董。”宿水出言不逊,随即挑衅地灿烂一笑,“我是说那个传呼机。”


    虽然并没有在印征房中将那鬼祟捉个现行,但宿水不会放弃,亦不会放过那只鬼。


    “宿水前辈。”万焚不知何时已经下楼,询问道,“你是不是已经遇到鬼祟了?”


    宿水倏然完全冷脸:“与其问我,不如问问印天师。”


    “前辈何必这么态度尖锐?我并非针对,而是……”万焚抬眼,一双蓝得异常的眼,光莹莹如水晶原石,“我看见,你身上有诅咒。”


    在万焚的视野中,金发青年的背后有一团浓郁的不祥黑气,张牙舞爪。


    宿水脸上温度降至冰点:“你敢咒我?”


    万焚并不做无谓的解释,只说一句话:“我的灵感能力在两位前辈之上。”


    宿水双手抱臂,脸色微缓:“继续说。”


    万焚:“若不及时解除诅咒,不出七日,暴毙而亡。”


    宿水眯眼:“哦?这么厉害的诅咒。那我该怎么解除呢?”


    万焚:“杀了那只鬼。”


    宿水:“唯有此法?”


    万焚:“唯有此法。”


    宿水沉思不语,心中已渐渐浮现一个嫌疑目标。他近距离接触过的鬼祟,应当只有昨晚印征房中的那一只。


    虽然不知道印征用了什么方法把那只鬼藏了起来,宿水也连那只鬼的真容都没来得及一窥究竟。


    但他笃定,只要他再感应到那只鬼的鬼气,必定能认出。


    这下,真是有不得不杀的理由了。


    片刻,宿水扯唇笑了。


    下次再遇,他一定会亲手杀了那只鬼。


    ?


    那只鬼此时正睡在三楼主卧的床上。


    上午十点,郁舟此时才醒。


    他先是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才缓缓想起自己昨晚干了什么——他昨晚去恐吓印征,却陷入了奇怪的前世梦境。


    关于那个梦,他还有很多疑问,而且也不太明白自己最后怎么就完成系统任务了。


    他求助系统:【解离性身份识别障碍是什么病?】


    系统:【简单来说,就是双重人格。】


    郁舟有点明白了:【那,我之所以能完成任务2也是因为……】


    系统:【因为你成功诱导了他发病。】


    郁舟想起梦境第二幕中对他抽背单词的那个“印将军”,小腹又微微抖了下。


    郁舟坐起身,并起丰腴的大腿,小脸表情不高兴:【他在梦里那样吓我。】


    系统:【所以?】


    郁舟语气笃定:【所以我会吓回去。】


    他想了想:【鬼应该是可以主动现身的吧?】


    系统:【只要你希望现身的想法强烈,就可以暂时突破隐身咒的限制,显形片刻。】


    郁舟没有注意到为什么系统的说法是“突破隐身咒的限制”,他已经开始思考怎么制造惊悚事件。


    他幽幽飘下楼,正好观察到印征正在从一楼往二楼走,似乎正要回房。


    郁舟灵机一动,就事先飘进了印征的房间,埋伏在门后,准备进行恐吓。


    郁舟蹲守,郁舟等待。


    在门把转动发出声响,门扉被从外推开的那一刻,郁舟气势汹汹猛然前扑,摆出极端凶残之神态,面色白中隐青,悬浮于半空,十指狰狞扭曲成爪高举。


    ——这是他自以为恐怖的贴脸杀。


    鼻尖都快撞上男人的鼻梁。


    眼与眼之间的距离不足五厘米。


    艳鬼冰凉的鬼息,放肆地朝男人面中吹拂。


    然而男人无动于衷,眼眸静定得无一丝波澜,漆黑睫毛无一丝晃动,宝相端然,风仪严峻。


    这艳鬼,脸漂亮成那样,还妄想吓人?天师都怕自己勃然而起吓到这艳鬼。


    他已经放过他一次,竟还敢来招惹他。


    不吃教训不长记性。


    在艳鬼诧异的目光下,印征钳住他的手,带着他的手往下,按在了桃木剑上。


    郁舟被那法器之大狠狠吓了一跳,他惊慌失措,拼命将手往回抽,然而印征的手劲格外大,禁锢得他不能动弹分毫。


    印征冷冷端看艳鬼失色的脸,眉骨压低,眸色黑沉:“要是怕了,就别再来惹我。”


    第93章 遭遇时停的艳鬼4 那鬼竟就在他的眼皮……


    郁舟的掌心被迫按在桃木剑柄上。


    那桃木剑柄又粗又沉, 热意灼灼。


    桃木属阳,对于鬼祟来说,就是烫手的大阳之物。


    郁舟挣不脱天师的阳.物, 混乱之中抬起左手扇了印征一巴掌,掀起一阵香风。


    左手不是他的惯用手,巴掌没什么力道, 却令印征瞳仁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察觉印征钳制他的手松了,郁舟迅速抽走自己的右手, 匆忙隐身遁走。


    郁舟在印征这里吓人失利, 边逃边朦胧着泪眼, 发誓再也不要选印征恐吓了!


    郁舟逃窜得慌不择路,朝南面一连穿透好几面墙壁, 掀起一阵艳鬼香息。


    最终, 撞上了一堵白色的阻碍。


    一种仿佛沁满水汽、带着润凉潮意的气息, 包围了郁舟, 给他的魂体带来极惬意舒适的体感。


    郁舟犹带仓皇的脸仰起, 视线猝不及防撞入一双碧阴阴的眼。


    “……投怀送抱?玩这招?”宿水垂眼, 嘲讽轻笑了。


    同时,郁舟的脑海中响起播报声。


    【2号, 宿水, 属水, 体质亲鬼, 嫉鬼如仇,善用咒术。】


    ——嫉鬼如仇。


    在反应过来这个词意味着什么后,郁舟如掉入寒窟,唰然浑身冰凉。


    虽然郁舟在闯入宿水的卧房前,就已恢复了隐身状态, 但……


    “闻到你的鬼气,我就知道是你。”宿水盯着怀中的一团空气,虽然看不见这只鬼,手掌却也精准无误地箍住鬼的双手,只用两秒就以红绳完成捆缚。


    “你是什么鬼呢?”宿水语气悠悠,饶有兴味,手指猛地抬起郁舟下巴。


    虽然无法看见郁舟那张湿漉漉的惊慌面庞,但泪珠坠下时,冰了宿水的手背一下。


    宿水不为所动,两指钳掐郁舟软绵绵的腮肉。


    看不见这只鬼,他就用手的触觉感受鬼的外貌特征。


    只隐约能感觉到那张脸很小,很乖,很荏弱,被掐住连点挣扎都没有,只会落泪。


    “水鬼脸泡发,你不是。”


    “吊死鬼吐长舌,你不是。”


    “伥鬼左手无小指,你不是。”


    “煞鬼……”宿水轻飘飘地往手背上那滴泪珠看一眼,轻哼一声,是不必言说的轻蔑。


    “昨晚,夜半三更,孤男寡鬼,共处一室,你就是这么勾引印征的?”


    “低级。”


    “都说印天师在界内多么有资历有威望,我看也不过如此。”


    “被鬼勾得倒戈,传出去,曝光他伪君子真面目,也算我做了好事一桩。”


    宿水白色硬挺的衬衫领子上,夹着的微型摄像器正持续运作,红光一烁一烁。


    宿水的灵异直播间内弹幕狂飙。


    ——宿水这么快?这就抓到鬼了?顶啊


    ——急急急!什么夜半三更孤男寡鬼共处一室,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不能吧,印征佛道双修,他那个了的话岂不是破戒?


    ——我怎么记得印征佛道双修是谣传。不过我见过印征除鬼的场面啊,鬼在他眼里跟块石头没什么两样,什么鬼都照削不误,不能跟鬼那个吧


    ——速速速!拿铜镜照鬼,哥们真的很想知道什么鬼功力这么深


    宿水瞥一眼弹幕:“想看?铜镜可照不出。”


    “这只鬼身上可还带着印天师的……”宿水言语意味深长,“隐身咒。”


    如此荏弱的一只鬼,宿水的轻蔑既针对这只鬼,也针对那样容易就被鬼勾了魂的天师。


    他又轻捏鬼的两颊一下:“不出声?不替印天师解释一句?”


    “枉他救你三番两次。”


    宿水又笑了,笑容的意味耐人寻味。似乎认定了这是只没心肝的鬼,又似乎是看了场好戏的愉悦。


    宿水一拽,郁舟整只鬼都被压到床上。


    宿水冰凉修长的手指,不断按在郁舟的颈侧、颈窝,极有章法,像在寻找穴位一般。


    郁舟仰倒在宿水的床上,白皙的两条腿曲起,足跟不断地、无助地蹬着床单,腿无力地滑下去,又勉强地支起来,像只被天敌猛禽擒住的无辜幼兽。


    明明有隐身优势的是他,可他却是被欺负的那个。


    极漂亮纤弱的一副身子,被无情对待。


    郁舟的魂体柔软轻飘,被宿水没轻没重地按了,本想吸腹忍耐,却还是忍不住小腹一抖一抖。


    “抖什么。”宿水皱眉,“我在找隐身咒种在你身上哪里。”


    “奇怪……常规的地方都没有。”


    “不会是种在那种地方了吧。”


    宿水脸色怪异,眼神探究地往下移。


    忽然,他感觉自己的腰被空气夹了一下,神色微变。


    这只鬼,在用腿夹他的腰。


    夹得极有频率,带着点颤颤巍巍。


    宿水猛地翻身下床,眼神有点可怖,如见了什么洪水猛兽。


    从旁观看,他才发现,自己的床被搅得凌乱,一滴水落在床单上,氤氲出一小块深色水渍。


    ……是泪?


    ……又哭?


    宿水皱眉,从旁抽起一柄法尺,隔着一段距离,远远地往那水渍上方拨弄了一下。


    法尺顶端戳到软肉。


    随后,更多水滴下来,顺着法尺滴滴答答溅在床单上,把木质的法尺侧面沾湿成深色,床单也被打得湿透。


    哭这么厉害。


    这鬼是水做的?


    宿水脸色微凛,隔着一段安全距离,在床边身形微僵地伫立。


    “……”


    他僵立了有几分钟,见那不停洇晕扩大范围的水渍终于停止扩张,似乎那只鬼已经停止了哭泣。


    宿水再度抬手,用法尺去拨弄。


    然而,法尺却戳了个空。


    宿水眸色骤然阴翳一暗,唇畔不复一开始的笑意。


    那鬼,竟就在他的眼皮底下,逃了。


    ?


    郁舟白皙的脸蛋濡湿,泪水淋漓。


    他的运气真的很不好。


    再度闯入一个房间,看见一名倚在桌边看书的少年时,郁舟蒙泪的瞳孔彻底失焦了。


    少年黑发,蓝瞳,年纪轻。


    颈后头发微长,留着一绺长狼尾。


    至于脸……应该是英俊的。


    郁舟脸盲,只能靠发色瞳色认人,除此之外,再英气逼人的脸,他也分辨不出个一二三来。


    总不过是鼻梁很高,眉骨锋利。


    短短一炷香时间内,郁舟接连触发两条中心人物的系统播报。


    【3号,万焚,属火,体质极阳,善用符箓。】


    万焚。是那个有阴阳眼,能看见鬼的少年天师……


    郁舟瞬间腿软,惧到浑身发僵,四肢生锈,逃跑都忘记该怎么跑。


    按常理来说,他在万焚的视野范围之内,万焚早就应该看见了他。


    然而,几秒后,万焚放下书,起身去倒了一杯水,也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房内多了一只鬼。


    郁舟惶恐收缩的瞳孔,慢慢复原,眼底滑过一丝迟疑。


    原来只要不是他主动显形,不是不慎撞上人……哪怕是有阴阳眼的天师,也看不见他吗?


    这么看来,其实他还是一只道行很高深莫测的鬼?


    郁舟高高提起的心终于落回去,刚刚差点被吓没的胆子,又重新鼓胀了起来。


    他脸皮薄又要面子,觉得自己刚刚的自乱阵脚很失态,在心里哼哼唧唧地找补。


    什么阴阳眼,也不过如此嘛。


    他眼睫还湿哒哒着,却已经表情神气起来,背着手,在万焚屋里这里溜达一下,那里溜达一下,若入无人之境,试图在万焚这里找回场子。


    他偶尔会观察一下万焚在做什么。


    万焚的性格貌似很好,有一种很知礼节的气度,没有印征那么冷酷,没有宿水那么傲物。


    他在自己的屋中休息时,只是看书。


    郁舟决定今晚选他来恐吓。


    晚上十一点,阴气渐浓之时。


    “哒、哒、哒、哒、哒、哒、哒……”


    玻璃弹珠的落地声,从天花板传来。


    在台灯前翻文献查资料的万焚一顿,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鬼来了。


    鬼终于来了啊。


    他合上书,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打开水龙头,接了一捧水泼在脸上,再抬头时,洗漱台上的镜子已经流满鲜血。


    万焚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么没威力的手段,只会是小鬼,不足为惧。


    他的目标是捉获这片领域的鬼主,对于不曾伤人的小鬼,并不想主动出手消杀。


    领他进道门的师父也曾说他心太慈。但命中火极旺,气极正,天生克鬼,实在适合做天师,不做也得做。


    他熄灯,上榻,闭目。


    郁舟扔了半个小时的玻璃弹珠,又反复开关了半个小时的房门。


    结果万焚不仅毫无惧意,还这么坦然地去睡了,这怎么能叫郁舟不郁闷?


    郁舟不愉地抿着唇,脸上气压有点低,飘到万焚床头,幽幽俯身,朝万焚脸上轻吹冰凉的鬼气。


    呼——


    恰逢其时,时针分针重合。


    十二点整,时间再度凝固。


    ?


    眼前场景一瞬变幻。


    郁舟眼前一花,还在茫然之际,唇上忽然被人狠吻。


    铺天盖地的、密不透风的吻,都往他面上压来。


    郁舟的视线才如云开雾散般清晰片刻,就被吻得头晕目眩。


    “唔……哈啊……不要……”


    “不要、再亲了……”


    “讨厌……呜……不许亲我……”


    他气喘吁吁,简直要呼吸不过来,眼梢沁泪。


    他被人按在灌木丛里,后腰被人用宽大的手掌垫着、搂着。


    打进小树林的日光,被茂盛枝叶筛成千万片,温暖的光斑落在两人身上。


    春暖花开之际,树林中常有兽物野合,亦是如此的姿态。


    郁舟懵懂的眼眸被泪水浸透,却无师自通地难耐打挺,腰线寸寸柔软。


    仰倒在草木中,郁舟带泪光的视线往上飘,看见一双透蓝的眼睛。


    少年右手捧着他的脸,滚烫鼻息与他交织,声含担忧。


    “还好吗,小玉?”


    “我只是,听到你终于同意我做你的……”他抿了抿唇,还有些不好意思说那个称呼,蓝瞳溢满亮光,“我真的太高兴了。”


    第94章 遭遇时停的艳鬼5 天师万焚是他前世的……


    【任务3:这是场竹马多年终成男友的戏码, 天师万焚深陷梦中,对你百依百顺。你决定对万焚进行一番恶劣戏耍,最后夺走万焚的重要之物, 再将万焚一脚踹开,使其在梦中惨遭弃遗、精神世界溃乱。限时:5小时,完成奖励:50积分, 失败惩罚:-500积分】


    郁舟两眼放空,魂出天外。


    失神的这片刻, 他的脸又被人捧起, 细密地吻着。


    万焚修长的躯体覆压在他身上, 虽然同是少年阶段,但万焚已经长得比他高挑了不知多少, 身形将他完全覆盖。


    郁舟只能在他身下, 柔韧的腰腹轻微弹颤, 接受对方的气息, 接受对方的体温。


    “好高兴……好幸运……”万焚用英气的面颊贴郁舟柔软的脸蛋, 低声喃喃。


    二人身上布料柔软的衣袍, 在纠缠交颈中,被蹭乱出数道褶皱涟漪。


    郁舟努力撇开脸, 像被一头庞大狼犬压在肚皮下, 要喘不过气来, 脸上潮红。


    他用力推万焚, 推不动。


    万焚甚至丝毫没感知到他那点轻飘飘的力道。


    郁舟有点恼意:“……起开。”


    万焚眨了下眼睛,自己起身,还要拉郁舟一把,将郁舟也拉起身。


    两人衣衫凌乱地站在小树林里,万焚拉起他后, 手自然顺势滑落到他腰后,轻搂着他。


    修劲的手指轻扶在郁舟腰侧,纤细柔软的触感从指腹传来……


    万焚愣住了。


    他都不知道世上还有人能这么……腰这么细。


    他怔怔握着郁舟的腰,不自觉将心里话说出了声:“好细。”


    这是他的初恋,他的恋人。


    他珍贵的。


    郁舟此时有点灰头土脸,但在万焚眼中仍很漂亮。


    万焚又垂首温柔吻他额心。


    郁舟鬓发微乱,脸上泛粉,被万焚拢在怀里亲。


    他不可置信地瞪圆眼睛。


    都叫对方起开了,怎么还是相贴、相吻。


    纠缠来纠缠去,万焚的气息都把他浸透了。


    他用手掌勉强抵住对方胸膛,都要气哭了:“亲人是能乱亲的吗?”


    万焚被他弄得又怔了下,解释道:“……我没有乱亲人,我只亲过你。刚刚是我第一次亲人。”


    郁舟噎住。


    万焚干嘛向他解释自己是第一次?他的意思是他不可以亲他。


    郁舟都被黏腻的汗弄得从头到脚都不舒服了,郁闷皱眉:“就算是第一次,那也不能亲我。”


    万焚脸色迟疑:“恋人关系也不能接吻吗?”


    第一次谈恋爱,什么经验都没有,他被郁舟这下说得,也有些怀疑自我了。


    万焚语气殷殷:“那怎么样才能接吻?”


    他一点都没有自知之明。


    他亲人亲得那么狠那么重,郁舟被亲得都呼吸不过来,还弄了满头大汗,当然不愿意跟他亲了。


    但郁舟思及任务,纠结地皱了皱眉,咬了咬唇:“你把你最重要的东西给我,我就答应跟你亲一下。”


    万焚耳根倏然一红,明亮的蓝瞳微微一烁:“你……要我最重要的东西?”


    郁舟点头:“没错。”


    万焚:“可以。”


    郁舟没想到这个任务这么好做,终于高兴了一点,直白地朝万焚伸手,掌心摊开朝上:“那给我。”


    万焚有点迟疑:“在这里,不太好吧……”


    郁舟:“那东西不在你身上吗?”


    万焚:“在是在。”


    郁舟有点奇怪:“那有什么不好拿出来的?”


    “我还是觉得不太好,小玉……”万焚犹豫,“我们到屋里去吧。”


    拿个东西还要到屋里,这么麻烦的吗?


    但思及任务很快就能完成,郁舟还是尽量耐心,默默在心里对自己劝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然后跟着万焚走出小树林。


    原来这片小树林只是万家私人园林的一小部分。


    郁舟跟着万焚走过无数条曲折回廊,才走到万焚的寝屋。


    郁舟想了想,重要之物的交接确实应该在私密安全的地方进行,这倒也没错。


    他脸色好了一点,把下巴一昂:“好了,快给我吧。”


    ?


    万焚那长得小只的竹马,曾经一度瘦弱得让万焚担忧对方发育不良,却不知何时已经出落得丰美。


    愈来愈柔软的肢体,愈来愈大方的姿态。


    郁舟趴伏在桌上,泛着薄粉的眼皮直睁着,眼里要掉下泪珠来。


    他的脸正对着大开的红木雕花窗子,从窗口可以看到外面春光明媚的花木。


    万焚声音在后下方低低地说:“小玉,你这里有一朵莲花印。”


    郁舟咬唇忍泪,努力往窗外看,将注意力强行转移。


    湿漉漉的温热感觉从莲花印旁传来。


    万焚滚烫的鼻息也很近地扑在莲花印旁边。


    万焚声音放得很轻,很虔诚,似是不忍惊扰:“好漂亮。是粉色。”


    然而光是气息的扑朔,都能惊动莲花印另一侧的淡粉物。


    颤颤坠下一滴水来。


    “怎么哭了。”


    万焚伸手,用指腹在郁舟丰满腻白的软肉上轻轻擦去水光。


    但发现擦不干净,于是去温柔舔吻。


    郁舟都被万焚舐弄哭了,还坚强地忍着泪,问出很单纯的话:“为什么要做这么久的准备……”


    他还以为这是交接重要之物前的准备工作,类似于沐浴焚香那种礼仪。


    但是,这也太久了。


    “嗯?这个,要耐心一点。”万焚微闷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其实郁舟对万焚的初印象挺好的。


    很懂礼貌,很知礼节,虽然很年轻但是面对前辈很进退有度……而且还爱看书。


    虽然郁舟自己读书天赋不行,但对爱看书的人,总会生出一点他自己都没发觉的好感。


    郁舟眼眶里凝聚起来的泪水一颤一颤,丰满腻白的大腿根也一颤一颤,好像要晃悠出一场溺人的绮梦。


    但他还是在想。


    万焚这么耐心,这么认真,要把重要之物交托给他。


    他却不仅要骗走万焚的东西,还要对万焚始乱终弃。


    万一击溃对方的精神世界,害对方走不出这个梦境了怎么办?


    他、他是不是太坏了?


    郁舟在心里小声呜咽,他心里没主意了,骗到临头心软了,可是在脑海里呼唤了千百遍系统想找系统商量主意,系统也没给出个回应。


    怎么回事,系统为什么在这种关键时刻掉线了……


    郁舟眼神迷茫,脑子里一团浆糊,思绪打结在一起,搅都搅不开。


    郁舟的眼睫湿成一绺一绺,他恹恹地用手臂垫着自己的下巴,轻咬自己的袖子布料。


    他声音小小的,有点含糊地说:“你,你要是把东西给了我,可能会死……”


    “会死吗?那就死吧。”


    万焚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也要继续舔吻他。


    郁舟愕然:“……你不怕死。”


    他的愕然却又马上被打断,被万焚舔吻得忍不住闷哼一声。


    “快好了。”万焚的声音从低处传来。


    “……你怕不怕?”


    郁舟茫然,他怕什么,怕死吗。


    郁舟思忖,诚然他是怕死的,但他没有死的可能,而且万焚都说不怕死了,为表勇气和义气,他也说:“我不怕。”


    “嗯……好小玉,勇敢小玉。”万焚低声含混,伴随着猝然加快的水声。


    郁舟被这突然变快的频率吓到了,一种莫名的心慌淹没了他。


    他极白的两条腿在宽松的衣摆下微微发抖,膝盖发软得差些要站不稳,声音发紧地急声问:“你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我是指,应该是什么家传之宝,什么秘方吧?”


    万焚突然沉默了。


    动作也停了下来。


    “家传之宝?秘方?”


    万焚的声音还带着哑意,却蓦然变得极冷极静。


    “嗯……对啊。”郁舟趴伏在桌子上,侧着头,有点累地哼了一声。


    万焚忽然起身离开,郁舟身后失去热源,立刻感受到空气的微凉,他有点冷地夹了夹腻软的大腿。


    万焚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带锁的木盒子,打开,从中拿出几张写满墨水小字的羊皮纸。


    他旋身回来,“啪”地将那一沓羊皮纸甩在地上,然后骨节分明的手指猝然戳到刚刚舔吻的地方去。


    万焚俯身,凑在他耳边说:“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你要的是……”


    后头那几个字话音模糊了,但郁舟还是听到了。


    郁舟眼神空白了一瞬。


    随后,泛着香的水滴滴答答落下来。


    溅在地面上的羊皮纸上,打得湿透,将那些墨迹微微洇晕开来。


    “算了,不管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万焚叹了一口气。


    他蹲下身捡起那一沓羊皮纸,递到郁舟眼前:“是你要的吧,万氏药堂的国医秘方。”


    郁舟失焦的瞳孔缓缓聚焦。


    然后,看到羊皮纸上的深色水迹。


    “……”郁舟瞳孔微缩。


    郁舟骤然啜泣一声,用力踹了万焚一脚。


    【任务完成,获得积分50。】


    ?


    大梦纷飞如白羽,醒来还如在梦中。


    万焚睁眼的那一刻,身体先一步察觉到熟悉的人就在身边。


    在他回过神时,他已经将一团有形的空气拢进怀中,密切吻之,将吻不够的都吻回来。


    是梦。


    是鬼。


    是假。


    假的,那也假一辈子下去,从梦里延续到梦外,从生前延续到死后。


    这何尝不是一种真。


    怀中是看不见的鬼,却也因为多次缠绵,而过于熟悉那副躯体,看不见也能准确无误地双手捧在对方两侧下颌,手指按在对方耳侧,不用找就知道对方的嘴唇在哪里。


    接吻中,无意中,万焚的指尖轻触到郁舟左耳耳垂上的小痣。


    天生的灵感天赋告诉他,这里有什么,待他来解除。


    万焚的心突然嗵嗵狂跳起来。


    他紧紧盯着自己指尖按到的那个位置,速念法决:“太极初分,阴阳始判,鬼怪妖魔,无所遁形,听我号令,速速显形!”


    刹那间。


    万焚几乎觉得应该是一团雪光显形了。


    一张雪玉般的脸,在黑暗里也白得几欲发光,汀滢秀彻。


    他的恋人。


    他的小玉。


    他珍贵的。


    等万焚再度冷静下来时,他才发现,自己又吻了郁舟七分钟。


    而郁舟在他怀中静止得如一尊玉雕,毫无反应。


    万焚这才从色令智昏的状态中解脱出来,警觉起来,蹙眉看了一眼挂钟。


    时间暂停在了十二点整。


    万焚坐起身,开始回想,时间到底已经暂停了多久。


    但刚刚他一直在狂吻小玉,哪里还有对时间的感知力?


    真是昏头误事了。


    万焚懊恼得又紧皱了下眉。


    本来他做了许多准备工作,已知这片领域的时间流速会发生异变,等候多时,就为了在遇到时间异变的这一刻做出应对。


    结果偏偏他的命定情缘就现身在这一刻。他哪里还有心思去关注什么时间异变、什么溯源大鬼?


    事已至此,再懊恼也无济于事了。


    万焚叹了一口气。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时间暂停已经满了十五分钟。


    于是,当再度看向郁舟的时候,万焚微微愕然地、眼睁睁地看着郁舟在时间重新恢复流动的那刻,就闪身跑了。


    ?


    时间停止时,郁舟就如无知无觉的一只人偶。所有在时间停止期间发生的快感,都会被积攒起来,然后在时间恢复流动的那刻,骤然爆发。


    万焚侵入深吻他十五分钟带来的快感,全都堆积到一秒里爆发,郁舟瞬间腿软。


    但在梦境最后他想逃离万焚的念头实在太强烈,所以哪怕软着腿,都要光速遁走。


    郁舟大为不解,欲哭无泪。


    怎么梦里亲的,现实里他嘴巴真的肿了啊……


    难道是因为在梦里被亲得太狠了吗?所以梦里的反应都带到梦外来了?


    郁舟含泪在心里呼叫系统。


    因为宿主与中心人物发生亲密行为而被强制掉线的系统终于能够上线了。


    系统:【恭喜,任务3顺利完成。】


    郁舟喃喃:“可是,我也没有让他惨遭弃遗、精神世界溃乱啊。”


    系统:【。】


    系统:【去掉顿号。】


    郁舟先是茫然,随即猛然面红耳赤,一时又震愕又气急,骂道:“你们……你们系统程序判定任务结果,不识别标点符号的吗?”


    【系统中心检测部门规定,行为与任务要求达到符合度90%,即可判定完成。】


    【但,以往从来没有宿主能够利用上这个规则。】


    【你是第一个。】


    郁舟:“……是夸我很厉害的意思吗?”


    系统为他翻查另一个任务的进度:【任务1“汲取阳气”的进度也已经推到三分之二了。】


    郁舟没想到这个任务进展这么喜人,心情顿时有点好了,期期艾艾道:“这个、是因为我恐吓天师特别到位吗?”


    【不是。是因为你解锁了阳气的高级获取方法。】


    【人之阳气最重在于唾液。】


    也就是说,他是靠跟天师接吻才在短时间内获得了大量阳气。


    郁舟呆了一下。


    “呜?感觉好像有点胜之不武。那我还算是一只厉害的鬼吗?”


    系统有点迟疑:【算吧。】


    反正肯定是一只厉害的艳鬼。


    已经快被从吊车尾喂成尖子生了。


    第95章 遭遇时停的艳鬼6 郁舟下意识辩驳:“……


    艳鬼远去后, 少年天师心神难宁。


    凌晨在浴室的花洒底下,开到最冷的凉水流淌而下,流经肌骨凛然的腹胯, 继续往下淌。


    万焚半垂着眼,漆黑的眼睫湿漉漉,俯视着自己略微失控的躯体。


    与生俱来的属火属极阳的体质, 阳气积压良多,在梦中遇到艳鬼而略微泻出一丝后, 又陷入堵塞难出的境地。


    堵不如疏。


    万焚闭眼, 垂手握住。


    他开始回忆那个梦境。


    他的鼻尖凑在小玉的莲花印边, 不知廉耻地嗅。是香的。很不一般的香。


    他的唇舌贴住莲花印边的软肉,不知廉耻地舔。是甜的。生津止渴的甜。


    他没想到小玉是这样的, 是他想象不到的……热热的, 软软的, 漂亮的淡粉。


    小玉是怎么长的, 跟他长得天差地别, 天造地设, 好像生来就是互补的。


    ……他太不知耻了。


    怎么能一边想着小玉,一边做这种事。


    万焚一边皱眉自我厌弃, 一边喘气加快动作。


    小玉……


    下次入梦, 他一定会忍不住做更过分的事……


    ?


    翌日。


    万焚晨起打坐, 默念清心咒三遍。


    他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下, 屏幕微亮,显示接收到了一条信息。


    万焚师出岑山,师门里很团结,具体表现为很关心同门的捉鬼情况,要是发现后辈捉鬼遇到困难, 就会立刻叫来前辈。


    师姐发微信寒暄:捉鬼捉得怎样了?


    万焚:……还不错。


    师姐:?什么叫还不错。


    师姐:……我有不好的预感。你第一次出山是不是被鬼魇住了?我叫师父去救你。


    万焚没想到自己犹犹豫豫深思熟虑后回的消息还会被看出破绽。


    他眼神放空片刻。


    他从小不擅长撒谎,这可怎么解释。


    还不错什么?那鬼亲起来还不错。


    ……算了,昨晚是意外,今天他一定好好捉鬼。


    万焚打字:捉鬼很顺利。真的很顺利。别跟师父说。


    发完消息,万焚叹气。


    他在第一个白天找到的柯达相机,并没有通灵出结果。


    这已经是来到别墅的第三个白天,万焚再度探索地下室,忽然发现,在地下室的最深处,有一张巨大的布盖住了一尊高耸的静物。


    这布纯黑,面料粗糙不反光,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极难发觉。


    万焚拧眉上前,一手持手电筒,一手抓住布的一角,猛然一掀。


    唰——


    幕布落下。


    一尊光莹莹的玉像露出。


    观音形象,怀中抱婴孩。


    这是汉白玉送子观音像,其高足有三米,其巍峨高耸堪称壮丽。


    万焚仰首凝望,陷入沉思。


    送子观音。


    却沾染有鬼气,仿佛是被鬼珍藏在此的。


    鬼,也求子吗?


    万焚边思忖着,边往外走,迎面撞上宿水。


    ?


    “……哦?鬼求子?”宿水听了万焚的发现,露出饶有兴味的神色。


    万焚:“人死而为鬼,求子繁衍为生。死与生难道能同存?”


    “民间鬼神之说,常有鬼胎的影子,实际上也确有此事。”宿水语气轻悠,言语轻佻,“说不准这鬼的执念就是想要个孩子,给他一个,执念散了,也许这鬼就自愿投入轮回了呢?”


    万焚没想到对方竟会说出如此轻浮的话,心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微微反感:“……前辈在说笑?”


    宿水含笑:“嗯?你在认真问,我也在认真答。为了早日结束我们此行的任务,我可是提了一个非常有实际意义的建议。”


    话不投机半句多。


    这是万焚与宿水心中同时浮现的想法。


    万焚心中厌恶,脸上表情也厌恶。


    宿水心中厌恶,脸上表情还含笑。


    不再多言,二人心下情绪冷漠地擦肩而过。


    万焚向楼上走,意在探索别墅三楼。


    然而,刚踏上三楼,看见一缕熟悉身影从廊道间飘忽而过时,万焚什么计划都忘了。


    他瞳孔微微放大分毫,刹那间甩出一道符箓:“缚!”


    瞬间,本来正在走廊游荡的郁舟,在被符箓贴上后背后,浑身如被无形的绳索捆缚,动弹不得。


    郁舟懵了片刻。


    一道清朗朗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又惊又喜:“小玉!”


    万焚瞳底一下溢满亮光。


    又见到小玉了……


    他快步上前,眸光扑朔,忍不住一直盯着郁舟看。


    那样艳纯的脸,却冰凉凉,阴幽幽,脸色比梦中更为苍白虚弱,更让万焚清晰意识到,他的小玉真是一只鬼了。


    这是真能朝活人索命的鬼。


    可万焚却反而更加心脏狂跳,视线一丁点都不能从那张艳纯的脸上偏移。


    此刻,万焚简直把师父的教诲和告诫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什么人鬼殊途,什么鬼不论有意无意都会害人……


    小玉,自然是不可能害他的。


    就算害他了,也是他自己命不好,怪不得小玉。


    万焚担忧关切:“脸色怎么这么差,是在虚弱期吗?”


    艳鬼的魂体并不凝实,需要尽快给艳鬼巩固魂源……


    万焚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


    他过目不忘,在道门中读过数以万计的文献,哪怕是这么冷门的问题,他也很快在记忆中检索出答案——要赶紧让艳鬼食用柳木香脂才行。


    郁舟挣了挣,挣不动符箓的无形束缚,咬了咬唇:“松开我。”


    “松开你,你会跑。”万焚很笃定这一点,他缓缓皱眉,“你要是撞到其他天师,就危险了……”


    万焚思量了下,拿出一根红绳,一端缠住郁舟的右手,一端缠住自己的左手,然后才揭下了郁舟背后的符箓。


    符箓一被揭掉,郁舟就企图飞速逃离,可才窜出一步,就被红绳扯了回来。


    郁舟低头看向自己手腕上的红绳,这红绳是有灵之物,虽然威力说不上多大,但束缚一只艳鬼却是绰绰有余。


    万焚也低头,看着自己与郁舟之间的红绳,耳根有些红。这不是天命红线是什么?他跟小玉怎么这么有缘?


    有红绳的牵制在,郁舟没有办法距离万焚太远,不得已跟着万焚重新踏入万焚的房间。


    他不知道万焚逮了他是要做什么,只以为是天师要收服自己了,还以为接下来要面对酷刑拷打,紧张戒备得几乎要炸毛。


    只听少年轻声让他张嘴。


    郁舟咬紧了紧唇,做出一个对万焚龇牙的动作。


    万焚温热的手指却按上他的唇缝。


    一小块滑腻软物被送入郁舟口中。


    那软物入口即化,瞬间齿颊生香,清寒的木质香气充盈了郁舟的口腔。


    品质上乘的柳木香脂,对鬼祟来说是味道极佳的美食。


    “唔……”


    郁舟的眼底迷蒙一瞬,他本想用牙咬万焚的手指,却突然思维迟钝了。


    他几乎被那味道弄得迷醉了,反而无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万焚指腹上余留的脂末。


    万焚呼吸一滞。


    蓝瞳紧盯住郁舟。


    那样的柔唇软舌,就这样无意识露出,湿漉漉含住他的手指。


    万焚极尽克制,缓缓抽出自己的手指。


    指尖抽离那口肉腔时,好像还被缠绵挽留,甚至发出暧昧的“啵”的一声。


    万焚怔怔看着,自己指尖与郁舟唇缝之间还牵连着一道银丝。


    跟什么似的。


    郁舟还沉浸其中,微闭双眼,眼睫微微翕动,伸出舌又舔了舔唇角,将那点碎末卷入口中,细细地抿了又抿,回味香脂的味道。


    让万焚看得心跳漏了半拍。


    郁舟仰着脸,睫缝睁开一线,朝万焚缓缓张开嘴。


    他吃得很干净,好像让万焚检查口腔一样,检查好了,就应该再继续喂。


    高品级的柳木香脂,提炼方式极端困难,每一小块都弥足珍贵。


    艳鬼吃了一块不够,还想再要。


    好贪心。好可爱。


    万焚闷笑,笑得蓝色的瞳底碎光浮动。


    “你喜欢吃这个啊。”


    “太好了,我知道你的一个喜好了。”


    他眼里攒满笑意,发自真心地高兴,乐意之至地又拿了一块更大一些的柳木香脂捧到郁舟嘴边。


    郁舟张口含住,一下就含住一半。


    郁舟是很懂礼貌的鬼,他懂得不能吃独食的道理。


    他淡粉的眼皮掀起一下,声音很轻:“你要吃吗?”


    音量放得很小,有些模糊,几乎要逸散在空气里,也许万焚都听不到,那样他就不用分享了。


    但万焚全身心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直接被郁舟那种轻飘飘的语调蛊昏头了,没怎么想,就倾身过来,咬上了另一半木脂。


    淡白色的脂块,一半衔在郁舟唇齿间,一半衔在万焚口中。


    两人一下子近得,唇锋都快相贴。


    属于郁舟身上的,那点很细微、很朦胧的香气,萦绕在万焚鼻尖。


    木脂对活人来说并不好吃,几乎和嚼蜡没什么区别。


    但万焚还是在这个似吻非吻的近距离中,与郁舟一起咽下了木脂。


    太近了。


    近到就算是郁舟这样迟钝的,都会感到一点边界被侵犯的怪异感。


    郁舟讷讷地撇开眼,手指局促地蜷了下,有点尴尬地转移话题:“你也觉得好吃吗?”


    他的下唇都还有些被自己的津液染得湿亮。刚刚万焚就感觉自己碰到了点什么湿的东西,原来是郁舟的……


    “嗯。是。”万焚定定地看着他,回答他。


    他说话时扑出来的气息,是比之前要烫很多的。


    郁舟这才发现他们还维持着一个很近的距离,万焚的气息都热到他了。


    郁舟连忙扭开身,想找点别的什么事情干,借机远离万焚。


    他看见了床头柜上的一个黑色方盒子,赶紧找话题问:“这个是什么?”


    万焚的注意力被他转移,顺着看了过去:“柯达相机,在这个别墅里找到的。”


    万焚轻轻蹙起眉:“我能感应到这个相机上有线索,但一直通灵失败。我的灵感告诉我它跟你存在一定的联系……”


    “小玉,你可以把手放上来吗?我想尝试一下以你为主导,对这个物品进行通灵。”


    虽然郁舟并不觉得这个相机会跟自己有什么联系,但这种正经的话题会让他感到氛围终于恢复正常,于是乐意且随意地将手放了上去。


    然而,在他接触到相机的一瞬间,他就恍惚了一下,坠入一场幻境。


    周围的场景若被茫茫云雾遮蔽一瞬,又缓缓恢复清晰。


    郁舟呼吸几乎停滞了一下,丝丝凉意拂上他的脸颊。


    他微微一眨眼,一粒雪花从睫毛上掉落,才发现原来不是错觉,而是他真的身处空气寒凉的冬日。


    一切都变了,场景变了,季节变了。少数不变的,只有他手中仍拿着的柯达相机,与……


    身旁的人。


    “小玉,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一道少年声音含笑问他。


    郁舟先是发现自己的手不受控地举着相机,对着面前挂着“九重天”牌子的大楼咔嚓拍了一下,随后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疑惑响起:“九重天为什么叫九重天?”


    他心下愕然,在这个幻境里,他的言行居然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好像只是在身临其境地观看一段回忆录一样。


    “叫九重天,是因为有九层楼吧。”少年轻笑着,伸手拉过郁舟的手,带着郁舟的手揣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你冷了吧?里面暖和,我们快进去吧。”


    二人原本正站在大街上,浅灰色的水泥地面已经落了一层薄雪。


    少年拉着郁舟的手,带他走进百货大楼。


    在跨进旋转门的那一刻,郁舟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电车驶过的声音,这一切都属于百年前的时代。


    这幢名为“九重天”的商业大楼内,空气较室外更为温暖,下三层售卖百货,中三层是唱戏说书、杂耍魔术,上三层是餐饮门店。


    少年径直带他去了最顶层,吃西餐厅。


    在格调浪漫的西式餐厅里,少年无微不至得连牛排都要为郁舟切割好。


    “小玉,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少年蓝瞳明亮,又略带赧然地眼睑低垂扑簌一下,“当初说好等我留学回来我们就结婚。现在,我已经回来了。”


    郁舟僵了一瞬,声音小小的:“我继兄他不会同意……”


    少年皱眉:“继兄,又不是亲哥哥,他怎么能连你的婚姻大事都管。况且我们是自幼订下的娃娃亲,我更是你亲口答应的、名正言顺的男友,我们成婚是天经地义。”


    郁舟眼神躲开:“别说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连见你我也是偷偷跑出来的。”


    少年声音不禁放轻:“好,我不说了,你不要为难。我来想办法。”


    吃过饭后少年带他去六楼看戏。


    他们看的这场戏很有意思,讲的是一场捉奸凶案。


    台上正中央摆着一张床,薄薄的床帏放下来,用光打出里面正在交缠的暗色人影,示意里面正发生着通奸的勾当。


    然后扮演丈夫的武生手提长刀,脚踩皂靴,大步上台,二话不说,歘歘往床帏内猛捅数下。


    台下观众此起彼伏地响起惊叹,都讶异于这戏竟这么新鲜,还这么敢演。


    那“丈夫”气势汹汹地捅完床帏后,那床帏便向两侧一分,从里跳出个“奸夫”来,身上好几个血窟窿,满脸满身鲜血地在台上乱冲乱跑。


    那戏妆画得可怖,血浆也弄得逼真,惹得台下观众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这下是真有点把郁舟吓着了,他紧紧抓着身边少年的手,背后冒冷汗,牙齿将自己的下唇咬得泛白。


    直到出了百货大楼的门,郁舟都还心悸着,没发觉自己还紧抓着少年的手,且抓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


    直到一道冷冷的声音从正前方响起,将郁舟拉回了神。


    “弟弟。”


    郁舟怔怔抬眼,正见印将军眉眼冷峻地立在前方,肩披黑风衣,下着马裤,踏着长靴,手上刚松开缰绳,有侍应生小跑着过来将他的马牵去马号。


    印将军刚与同僚从郊外马场回城,本要就近吃个便饭,不料竟撞见郁舟与一名年轻男子走在一处。


    印将军目光略垂,落在面前二人十指交握的手上。


    “哥、哥哥……”郁舟朦胧着泪眼,惊慌失措地跟上印将军的步伐。


    “回家再向我解释。”印将军压着眼眉,冷冷地觑他一眼,“旷课,逃学,已经不是第一次。”


    郁舟猛抓住印将军的袖角,哭腔闷闷:“哥哥!我发誓!我下次再也不会……”


    “上次你已经发过誓。”印将军神色冷漠至极,“复述一遍。”


    “我……我……”郁舟含泪的眼睛无助地左右看,发现跟随印将军的警卫已经将他和印将军围护起来,真的心慌到小声哽咽,“我不记得了……”


    “任我管教,绝无怨言。”印将军提醒他,“这是你上次说的。”


    郁舟倏地抬起泪眼,还欲说什么,却被男人冷冰冰的一眼吓得什么都不敢说了。


    郁舟垂着首,一边抹眼泪一边抽嗒着,跟着印将军回了家。


    戒尺和皮革柔软的腰带被扔在了郁舟面前的地上。


    “选一个。”


    印将军雷厉风行地回了公馆,就在一楼客厅,让郁舟自己选管教工具。


    客厅还有佣人在,他就这么不留情面地对郁舟摆架势。


    郁舟脸皮薄,受不了在有外人的场面被这样训,当即面红耳赤,簌簌发抖。


    “你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小孩!你这么爱管教人,留着管教自己的小孩去,别管我了行不行!”郁舟终于忍不住怒吼出声,但仍是声小气细,眼睛通红。


    从来没有人敢顶撞印将军。


    在场的佣人早已噤声低头,默默退出客厅。


    客厅内一时陷入鸦雀无声的死寂。


    郁舟自己顶撞的,自己反倒先被这气氛唬怯了,心脏微微惊悸。


    印将军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


    “哥哥不会有孩子。”


    “哥哥只会有你。”


    印将军向他走近,居高临下,手轻抚他的脸。


    “做错几件事,自己说。”


    郁舟因为印将军弟弟的这层身份在,在学校里一直是我行我素,脾气被惯得娇蛮。


    在外面,他靠印将军狐假虎威;在家里,他还是会怕印将军。


    他湿着眼睛,撇开头:“逃学。”


    “还有。”


    郁舟浅咬下唇几下,小声嗫嚅:“把你的重要文件带到学校……但是我没有把内容给别人看!都怪那几个同学说我长得细胳膊细腿的肯定不是你弟弟,他们说我、说我是你的童养媳,呜……所以我才把你的文件带到学校,给他们看了外壳,证明我是你弟弟。”


    “还有。”印将军声音平淡。


    郁舟讷讷:“……还有?我不该总仗着你的身份虚张声势……”


    印将军垂眼:“我从来没有责怪你这一点。”


    郁舟闷声别扭道:“那还有什么,我不知道了。”


    印将军一字一句:“瞒着哥哥早恋、约会,跟不知道哪来的野男人。”


    “小小年纪就知道早恋,以后还得了?”


    郁舟下意识辩驳:“不是野男人!”


    印将军眸色一暗,语气再无转圜余地:“错几件事,罚几下打。”


    郁舟一抖,低着头看脚尖,小声道:“你只能轻轻的……”


    “只有打哪里才会轻轻的?”印将军边问,边脱下冰凉的黑色皮手套。


    “呜……那里……”郁舟闷声呜咽,将唇咬了又咬,还是没忍住泄出一丝变样的呻吟,控制不住地绞紧了两腿。


    ……


    “小玉,小玉?你看到什么了?”万焚唤他,声音像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郁舟涣散的眼神渐渐凝聚,他回过神来,脸色忽白:“我,我看见你留学归来找我,带我享受玩乐……”


    万焚眸光骤亮:“你是说,你跟这百年前的物件通灵看见了我?小玉,那我们是真的有前缘……”


    前世今生的缘分。


    命中注定的恋人。


    他就知道,他的感应从来不会错,他上辈子就跟小玉在一起了……


    万焚神情明亮,甚至有些气血上涌脸色发红。


    郁舟却眼神不安地飘忽,脸色不仅苍白,鬓角还微微渗出冷汗。


    他根本不敢说,他还在通灵幻境里看见了印征,还跟印征发生了那样的事……


    万焚发现郁舟的异样,眼神担忧:“是不是通灵消耗了你的魂力?你的脸色更白了。”


    郁舟不好解释,顺水推舟地含混应声。


    “我记得艳鬼是靠吃阳气补充魂力的。”万焚语气放缓,“我阳气重,你可以吃我的阳气。”


    郁舟其实是在梦里受了惊,吓虚了,才这么绵软无力。


    他虚脱地倒在万焚怀里,满额是汗,眼睫都沾湿了一绺。


    “不行……我不能吸你的阳气……把你吸死了怎么办……”他眼神下撇。


    “不会,我属火,血热,阳气足。”万焚说着,头就垂下来,凑近郁舟的脸,“你们艳鬼是怎么吸阳气的?是这样吗……”


    轻轻地,他用干燥的嘴唇在郁舟的唇角上碰了一下。


    可郁舟简直要被那个通灵幻境留下心理阴影了,在现实中这样跟万焚亲近,也总会想起印将军,想起幻境中的那场捉奸戏,总觉得好像下一刻印将军就会突然出现,冷冷拿刀捅人几个血窟窿一样……


    “不要,不要这样亲……”郁舟闷闷呜咽。


    “不要这样,是要那样吗?”


    “小玉,你很虚弱,我不想你因为我变得虚弱……”


    万焚轻哄他:“吃一点好不好?我阳气质量很好的。”


    一个天师,哄着求着艳鬼来吃自己的阳气。


    简直是倒反天罡。


    郁舟自欺欺人地闭上眼,很轻地哼哼两声。


    他不拒绝也不主动,就勾得本该是他宿敌的天师主动吻了上来。


    万焚更深地垂首,吻势温柔但有力,轻撬开他的唇齿,引导他接湿吻。


    一个长长的吻。


    一份不死的爱恋。


    第96章 遭遇时停的艳鬼7 天师印征是他前世的……


    郁舟羞于言说, 通灵幻境的后半部分究竟发生了什么。


    戒尺,皮带,都没有用上。


    是印将军摘了皮手套, 用那只宽大的手……扇了他的臀。


    “印家不养不成才的后生。”


    “你是我的弟弟,自然对你要求严苛。”


    这样板正训诫的话语,与之相配的是不容置喙的管教手段。


    郁舟泛红的臀尖在男人掌下直抖。


    他像只幼兽一样蜷缩起来, 被陌生的、异样的快感淹没,眼睫被泪打湿, 呜呜咿咿地用脸蛋往印将军怀里蹭。


    “嗯?给你上药也撒娇。”


    郁舟声小气细:“不要上药……”


    印将军语气不赞同:“不涂药怎么会好?”


    粗粝的手指, 带着冰凉的药膏, 触在娇气的软肉上。


    黏腻的白色药膏被手指抹开,细心地来回涂抹, 药膏被高热的体温融化, 发出咕叽咕叽的粘稠水声。


    印将军顿了下, 抽出手指, 垂眸静看指节上的水色反光。


    “你的天赋原来竟在这里?”


    郁舟一怔, 他听不懂对方话里的意思, 茫然抬头,撞入印将军那双黑沉的眸。


    黑得纯粹的眼瞳, 平静幽暗, 连一丝光都反映不出来, 沁着无机金属般的冰凉。


    郁舟手臂微颤地支撑起来, 被印将军搀扶着站起身。


    印将军扶住他的手肘,顺势细看那关节,是漂亮的淡粉,没有一丝色素沉淀。


    郁舟微微踮着一点足尖,臀峰也微微上抬, 好像这个尽量悬高的动作能起到保护作用一样,避免脆弱之处再被乱碰到。


    雪白的衬衫衣摆滑落下来,半遮住那只湿漉漉的、圆翘的臀,单薄的衬衫布料被臀尖顶起明显的圆润弧度。


    半遮半掩,若隐若现,不论是从臀形还是从颜色上看,都像是一只被催熟的软烂桃子。


    见印将军的手垂下去,郁舟慌张去捂自己,声音紧张:“你不能再打我了。”


    他的臀已经肿胀酸麻,连大腿根都不敢合拢,只能疏离地微微分着,身下都是细密的热汗,与反光的水迹。


    印将军却是低身俯下,轻握起他纤细的踝部,将裤管往他的足尖上套。


    “等等,我不穿……”郁舟眼睑边的皮肤还绯红着,鼻尖冒着热汗。


    他着急地去把裤管蹬掉,脚心一不小心踩在了印将军的手上。


    踩在那只握惯生杀予夺大权的手上。


    这个动作真的很不礼貌、很侮辱人。


    空气安静了一息。


    “我、我不是故意的……”郁舟连忙将自己的脚撤开。


    “还很湿,要先擦一下才能穿……”他着急地解释,生怕理由不够充分、不够令人信服,还伸手去抓印将军的手,带着人家来摸,“湿的。”


    他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人,显得很可怜,眼神好像在说,你看,真的很湿,我没有骗你。


    印将军被他带着手按在那里,求真务实地用指腹仔细抚了两下,感受到更湿了。


    印将军没有说话,起身去拿了一张柔软的纸巾给他。


    对方不说话,看不出生没生气,郁舟有点紧张地接过纸巾,捏在手里,赶紧去擦自己腿上的汗与水。


    他将衬衫衣摆拎起一点,动作局促,草草乱擦了一通。


    纸巾一下变得湿溻溻,被丰沛的水浸泡得半透明。


    郁舟擦完,鼓起勇气,抬起眼睛,对印将军说:“我不想做你弟弟了。”


    “你们家的要求太高,我做不到。”


    “但我也不是不懂知恩图报的人,你毕竟照顾了我一年多……”郁舟咬了咬唇,“我看你孤孤单单的很可怜,我给你当一年的妻子吧。”


    印将军方才骤然冰封的眼神又慢慢解冻。


    他向郁舟确认道:“不做哥哥的弟弟,要做哥哥的妻子?”


    郁舟还是知道吃苦头和吃甜头该选哪个的,坚定地点了点头:“嗯。”


    印将军定定地注视他片刻,目光威严凛然:“做妻子,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郁舟愕然:“你难道是那种还要妻子干活的人吗?”


    “不用干活。但——”


    郁舟爽快地打断道:“不用干活就可以了。”


    郁舟不懂妻子究竟要做什么,但听同学说过别人家哥哥的妻子过得多么滋润,不用念洋文不用写作业,可以睡到日上三竿起,然后出门找别的阔太太打麻将看电影。


    郁舟不玩麻将,他只是觉得不用写作业而且还能每天看电影就很好了。


    他以为这是为自己的未来选了条好路。


    他心情轻盈,大大方方地站在印将军面前,任由对方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流淌。


    像未受教化的小动物,完全敞开自己任人视奸。


    青涩的柔软的。


    纤细的漂亮的。


    过早就成为他人妻的。


    从此印家不再有二少爷。


    多了位正儿八经的,极其年轻的大少奶奶。


    此后发生的事都一路朝错乱颠倒的方向发展。


    结婚后郁舟才懵懵懂懂明白了妻子的含义。


    他终于慌乱无措,屡次找借口,将印将军拒于卧室门外。


    从前继兄冷脸,大多时候只不过是罚他多加写字帖背单词。


    现在继兄成了丈夫,郁舟真怕自己被抓起来履行妻子义务。


    他本来就怕他……稍微亲近一点都能惧得眼里含泪,哆哆嗦嗦。


    印将军体谅他年纪小,用很温和的手段教他适应。


    郁舟在勉强能接受的范围内可以半推半就,一旦超过底线就会各种逃避。


    他一边在外界寻求能带自己离开印家的人,一边心内有鬼地在家里强颜欢笑应付丈夫。


    直到某天,丈夫回来时手上沾着血点。


    郁舟不安地试探道:“这是……?”


    “处置了一个通风报信的下属。”印将军神色平淡,将几张墨绿色的带血信笺按在桌上,“开枪距离太近,被溅上了。”


    郁舟唇色白了几分,有点颤抖:“……死了?”


    “死了。”


    他们目光交接,心照不宣,维持体面。


    在无声的暗潮涌动中,郁舟心头若受轰然重锤一击。


    他的视野恍惚暗去,通灵幻境的一切都暗去,身临其境的舞台缓缓落幕。


    ?


    【任务4:冤有头债有主,前世孽缘今世了。前世的你,本已与世家出身的竹马男友私定终身,却突逢乱世灾变,阴差阳错被将军救走。你贪图权贵,趁机傍上将军,先做弟弟后做妻。可做了人妻又不服将军管教,出轨了大明星。不久奸情败露,你的竹马男友、将军丈夫、明星情人斗得你死我活。你的三段情,害了三个人。


    前世你不忠不贞、亏欠于人,今世兜兜转转又撞入债主手里。现在,三位天师开始有苏醒前世记忆的迹象。等他们完全记起前缘,你的下场将会十分不妙……


    为了自保,你决定先下手为强,趁今夜月黑风高,主动出击夜袭最傲慢自负的宿水,将其作为突破口,打开赢面,之后再将其他天师逐一击破。限时:12小时,完成奖励:50积分,失败惩罚:-500积分】


    听完系统任务播报,再看着近在眼前的黑发蓝瞳的少年面庞,郁舟恍惚了下。


    万焚刚跟他接了吻,渡给了他阳气。


    前世做竹马男友时待他已算很温柔,今世做了天师也不曾与他为敌。


    这样的人,在恢复前世记忆后,真的会报复他吗?


    郁舟极力迫使自己冷静。


    一对三,自然是他势单力薄。可要是他能先把其中一名天师拉到己方,那不就势均力敌了吗?


    他定了定神,试探着向万焚透露了一点信息:“……三楼的卧室,是我前世住过的。”


    万焚想了想:“那是整座别墅唯一的主人间,原来屋主是你吗?”


    郁舟垂下眼睛,言辞模糊道:“我只记得自己是被软禁在这里的,不是自愿的,其他都不记得了……”


    万焚微微皱起眉,面色犹疑,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终究还是没说。


    接下来,万焚还是按照原计划去探索别墅三楼。


    郁舟跟他的手腕之间还系着红线,飘着跟了上去,看着万焚对三楼的主人间进行搜查。


    进了主卧,万焚展开地毯式搜查,摸索地板、墙壁与每一处柜子,观察有没有暗格。


    郁舟无所事事地坐在床边,万焚看出他的百无聊赖,想了想,就将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打开贪吃蛇小游戏的界面,递给郁舟。


    郁舟是很容易玩游戏上瘾的人,无论什么类型的游戏只要到他手上,他都能大感兴趣地一口气玩上几十把。


    看见手机,他眼神微亮,乖乖摊手接过万焚的手机。


    然而,他是一只鬼,魂体时虚时实,飘忽不定,还没开始玩游戏,就眼睁睁地看着手机以一个不快不慢的速度,穿透他的手掌往下沉落。


    郁舟愣住了。


    万焚也愣了下,他没想到这茬,连忙眼疾手快地接住差点完全穿透魂体落地的手机。


    万焚略一思考,当场从行囊里取出黄纸与朱砂,执笔画符,行云流水,笔势奇峭。


    画好符箓,就利落将其拍上自己的手机背面。


    万焚轻声解释:“这是化灵符,能将物品进行假性魂灵化,这样不用将东西烧给你,你也能直接使用了。”


    郁舟再度握住手机,这回果然握得稳稳当当,触感真切细致,屏幕也能感知到他的指纹了。


    郁舟高兴起来。


    系统却在他脑海里冷不丁出声:【你知道万焚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吗?】


    郁舟困惑:【什么?】


    系统:【他在想既然手机能化灵,那是不是**也能化灵,让你握在手里。】


    郁舟大惊失色,吓得从床上滚下来,还好他现在是鬼魂状态,不然真摔到地上又要痛得捂屁股。


    系统:【他心术不正,你记得找机会遁走,以后别再跟他单独相处。】


    郁舟含着热泪连连点头应声。


    郁舟本来可以高高兴兴地玩游戏,现在只能忧心忡忡地玩游戏了。


    与此同时,万焚正打开了壁橱,探手在内认真摸索。


    他本来是想找找壁橱里有没有暗格的,但指尖忽然捞到一条奇怪的布料,有点硬有点粗糙,镂空而花纹奇异。


    万焚皱眉,用手指多抚了两下,摸不出个究竟来,只觉得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奇怪的布料,手指一勾,将那条奇怪的布料拎了出来。


    他下意识研究了下这是什么,摊开后,看了会儿,忽然脸色爆红。


    那是一件背心。


    一件白色蕾丝连体背心。


    镂空面积比布料面积还多。可以料想到如果穿上,从胸脯到腰腹都会漂亮地光裸出来。


    “小玉,你……你喜欢这种衣服?”


    郁舟抬头一看,看到他说的衣服是什么,大脑空白了一瞬:“不是我买的……”


    “那是谁给你买的?”万焚下意识追问,“衣服的腰围跟你一样,很细。软禁你的人为什么要量了你的腰,给你买这种衣服?”


    “我……”郁舟张口想解释,然而发现很难解释。


    正在此时,主卧门口传来脚步声。


    “有人来了。”


    万焚骤然凛神,动作迅速地抱起郁舟,让他藏进实木壁橱里,关上柜门。


    然后,万焚转身,礼貌微笑:“印征前辈。”


    一身黑衣的天师站在门口,额嵌金刚珠,腰佩桃木剑,神色是一贯的冷峻。


    “你在做什么?”


    破天荒地,向来少言寡语的印天师主动发问。


    万焚此时还算冷静,语气自若地对答如流:“我在找有助于捉鬼的线索。”


    “找到了吗。”


    印征居然并没有就此结束话题,让万焚微感奇怪。


    他谨慎答道:“没有。”


    “是么。”


    印征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万焚腕间的红绳上。


    “……”


    那专门用来缚鬼的红绳在空中悬垂,弧度优美,一直延伸,直到没入壁橱的柜门之间。


    万焚顺着对方的视线低头一看,瞬间心头情绪微妙——他跟小玉的红线还连着,被另一个天师看见了。


    在两位天师的静默注视下,那红绳还微微荡了一荡,昭示着另一端系着会动的东西。


    第97章 遭遇时停的艳鬼8 天师宿水是他前世的……


    印征目光极沉极静, 按剑上前,走向壁橱。


    万焚瞬间横跨一步,意在阻拦。


    “打开。”印征声音微冷。


    “前辈这是什么意思?”万焚声音静定, 眼神不闪不避,直面另一位天师。


    “虽说这次委派名义上是维安部、超自然局与天师协会的合作任务,但大家心里都清楚……”


    “合作只是做做样子。”


    “而捉到鬼的一等功倒是真的有。”


    “前辈资历深, 在天师界已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不会还要跟晚辈抢功吧?”


    “……”印征眉微蹙。


    万焚挡道挡得坚定,一步都不退让。


    要是小玉真的被发现, 要被别的天师捉拿, 那他就算跟前辈反目也要保下小玉。


    好在, 印征最终只是极其冷淡地注视了那红线片刻,就将手从桃木剑剑柄上放下, 不去做抽剑斩线的事, 转身离开。


    奇异的氛围终于一松, 差点凝固的空气终于重新流动起来。


    印征离开后, 万焚连忙去打开柜门。


    “小玉……”


    刚刚事发突然, 他把郁舟藏进壁橱前都没来得及问对方一句怕不怕黑。


    然而打开柜门后, 万焚愣住了。


    红绳的另一端竟已被解开,孤零零地落在衣服堆里, 再无艳鬼的身影。


    ?


    郁舟原本是很温驯地蜷身藏在衣柜里的。


    他曲着腿, 抱着膝盖, 将白皙的脸压在膝盖上, 尽力缩小自身的存在感。


    但听到印征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时,郁舟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哆嗦,忍不住慌了。


    他急急去解自己手腕上的红绳,越慌越解不开,最后上牙咬, 把红绳都濡湿得亮晶晶,才狼狈地挣脱了。


    一挣脱,他就穿墙遁走了。


    ?


    “砰!”


    万焚利落踹开木门。


    他顺着郁舟的鬼气一路找到这间房,却愕然地与房内的宿水对上视线。


    屋内寂静几息。


    “……你真的,是很没礼貌啊。”宿水微笑,“目无尊长,没规没矩,你们岑山就是这么教的?”


    万焚面色肃然:“我师从岑山真人,专捉鬼祟,不是有意打扰前辈,只是感知到有艳鬼在此处——”


    宿水冷笑:“知道的,明白你是来捉鬼的。不知道的,要以为你是来嫖艳鬼的。”


    “对煞鬼漠不关心,对艳鬼趋之若鹜。究竟是什么说法,什么心思?”


    万焚皱眉。


    宿水拿起一只茶杯,在万焚眼前斟至满杯滚烫茶水,端起,噙笑。


    茶满,送人。


    是不必言说的逐客之意。


    万焚无法强搜另一位天师的屋子,只能暂时按捺下躁意,先行退出,另想它法。


    不速之客走后,宿水的笑意缓缓消弭。


    他当然是知道的。


    知道在不久前,有一只艳鬼潜入了自己的房间。


    他正找不到这只鬼来杀,这鬼竟主动送上门来。


    那可休怪他手下不留情了。


    上次已是意外让这只艳鬼逃了,这次他绝不会再失手。


    这次他会避免打草惊蛇,维持表象上的风平浪静,直到午夜时分,再将陷入放松状态的艳鬼一举击杀。


    “咚——”


    深夜十一点,座钟敲响。


    宿水如常沐浴洗漱,随手擦了一头湿漉漉的金发,披着浴袍,将所有法器都收入行囊,没有留任何趁手的法器在手边,就像一个毫无警惕心的天师一样。


    上榻,安息。


    时间继续慢慢流淌。


    极淡的月光,从屋檐、墙垣微微渗进。角落的暗影是薄薄的、朦胧的,在无声无息中,一只鬼从暗影里缓缓显形。


    郁舟手里捏着一把小刀,颤颤巍巍从阴影里走出。


    他按任务来夜袭天师了。


    他脸色白得惊人,手里的刀也握得打滑,浅淡的月光落在他莹润的肩头,只着一身清凉的吊带衣衫,忐忐忑忑地靠近天师床榻。


    他还没学过怎么捅人,紧张仓皇到视线模糊。


    刚到床前,他哆哆嗦嗦地扬起手,举起刀。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先是一阵蓦然掀起的血腥气,继而是一道一闪而过的锐器寒芒。


    郁舟瞬间吓到了,一踉跄,手一软,自己手里的刀“哐当”掉到了地上。


    腿也撞到床沿,身子向前栽倒——


    扑通跌坐在了天师的腰上。


    同一时刻天师的利剑逼至艳鬼颈前。


    危急之际,午夜十二点降临。


    “咚——”


    时间凝固,梦境席卷。


    ?


    剧团后台,一盏盏汽油灯高悬,灯光煞亮,照得室内通明。


    金发青年换上了戏装,气质卓然,揭起幕布,从更衣室内施施然走出。


    助手匆匆小跑过来,附耳道:“哥,外头有人找你。”


    “没说身份,只说是你的影迷……但我认得他,是印大将军的新婚太太。”


    “见不起。送走吧。”金发青年漫不经心道。


    助手犹豫:“可是……”


    “上门的影迷,将军的太太,一听就是个麻烦。我拒见。”青年态度仍不动摇,垂首将手腕上西洋造的金表调整了下表带,就要绕开助手。


    然而,不远处忽传来一阵骚动。


    一名外来少年进了他们的剧团后台。


    这是郁舟第一次见到剧团后台长什么样。


    炽亮的汽油灯照耀得一面面镜子澄明,不小的空间也充斥满了人,熙熙攘攘,各司其职。


    每面镜子前都坐了位女星。


    那些女星们很摩登,抽水烟袋,吞云吐雾;涂红蔻丹,光鲜亮丽,在后台边化妆边说说笑笑。


    郁舟本来是用围巾掩着脸,混进来的,可不知谁撞了他的肩膀一下,把他的围巾撞掉了。


    还不待他慌张捡起,身边就响起一阵倒抽凉气的声音。


    随后,整个嘈杂的后台都骤然安静了。


    郁舟慢半拍抬起脸,只见许多张涂脂傅粉的面孔齐刷刷朝向自己。


    郁舟愣了下。


    女星们妆也不化了,天也不聊了,此起彼伏地响起一片杂沓的凳子挪移声,她们都起身围过来。


    所有人的神色都好奇而友善,声音含笑。


    “从前没见过你呢,是来面试我们剧团的么?你看起来真的非常、非常适合上银屏,我打包票你会一炮而红。”


    “叫你来面试的老师是哪位?我去跟他打声招呼。”


    “你的脸好小好白,真的什么都没擦吗?有点香味,是擦了雪花膏么?”


    “什么香味,我闻闻呢。”


    “我也闻闻呢。”


    郁舟不知所措:“没有,什么都没擦……”


    “我不是来面试的。”郁舟有点紧张,强自镇定,抿了抿唇,说,“我来找宿水。”


    “咦——”


    女星们讶然,女星们笑问:“你是宿水的弟弟么?宿水过日子洋得很,在家里你是不是要用英文叫他?”


    “叫……嗯,叫dear brother?”


    女星们都笑作一团。


    “你们在做什么。”包围圈外突然响起冷冷的一道声音。


    “排戏时间,为什么都聚在这里?”


    女星们推推搡搡地分开空出一条道,仍然嬉嬉笑笑,向宿水道:“你弟弟来找你呢。”


    宿水皱了皱眉,他哪来的弟弟。


    下一刻,他的目光顺着声音直投过去,落在了郁舟的脸上。


    “啪。”他将手上的油印剧本拍在旁边的梳妆台上,神色不冷不淡。


    “弟弟……找我?行,出去说。”


    ?


    郁舟亦步亦趋跟着宿水,宿水腿长走得很快,他几乎要时不时小跑才能跟上。


    他们来到了外面的大堂。


    大堂的墙壁上挂有许多彩色画片,其中有一张巨型广告牌,写满密密麻麻的剧目,写满密密麻麻的人名。


    成堆人名中最打眼的,是宿水的名字,放在最前头的领衔位置。


    宿水在舞台上、在银幕里的地位是无可替代、不可撼动的。


    他是这个剧团里最有话语权的砥柱。


    郁舟手里抱着自己的围巾,动作细微地紧攥了下。


    他在宿水面前站定,深吸一口气,说明自己的来意。


    “宿先生,我听说你们表演团近期就要出国了。”


    “我希望你能带上我,帮助我在海外安顿下来。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不论是要多少钱都……”


    “钱,我已经够多,不需要。”宿水的脸仍是冷冷静静的,毫不留情地打断他。


    他以一种刻薄的目光扫视人:“你是印太太,要出国,让你丈夫带你。”


    “我——”郁舟哑火一下,难堪道,“我就是想摆脱他,才……”


    闻言,宿水冰冻三尺的目光倏然微微缓和了几分。


    他悠悠然地接过郁舟手里的围巾,替他搭在旁边的椅背上,示意他坐下详谈。


    “跟丈夫感情不和?”他声音忽然变得温和地问。


    郁舟在他身边坐下,细白的十指搭在膝头,小小声“嗯”了下。


    “什么原因?”宿水边问,边从旁边桌上倒了杯茶,递到郁舟手里。


    郁舟冰凉的手指捧住温热的茶杯,身上也渐渐回暖。


    郁舟咬了咬唇,唇色被咬得泛白:“他,他很可怕……”


    宿水单手托着下颏,目光沉静耐心地看着他,用目光鼓励他继续往下说。


    郁舟终于鼓起勇气说出来:“他会打我。”


    宿水皱眉:“他打你?打哪里了?给我看看。”


    郁舟忽然脸皮涨粉了一点:“不能看的地方……”


    宿水眼神暗了下,好似已经察觉出十之八.九的真相。


    他声音缓缓:“……不是家暴,而是有那种癖好?”


    郁舟脸涨红,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清楚句子来。


    他们此时正坐在大堂的角落里。


    前方远远的舞台,沉沉的帘幕被拉起,干冰营造的白雾烟幕袅袅散漫。


    方才在后台的女星们已经辗转到台前,开始排她们的新戏。


    一段哀哀切切的唱词飘飘摇摇地传过来:


    “当初你我是情真真,意切切,才拜天地,成恩爱。”


    “现在你为何却又哭起来?”


    宿水悠悠叹了口气,语气极体谅道:“婚姻就是这样,婚前看着是好好的人,婚后突然暴露本性。”


    “你受不了那样的丈夫,也是人之常情。”


    郁舟眼梢颤了颤:“那……”


    “可以。我带你走。”


    郁舟眼睛一亮。


    却听宿水继续说:“但,我有条件。”


    夜。


    码头灯火煌煌。


    二人并行,从高结的千灯下走过。


    夜风寒凉,然而热闹的人气将寒意都驱散。


    在暧昧的灯光,隐蔽的人群中。


    宿水忽而问:“你丈夫几点回家?”


    郁舟低声:“他有公务,今晚不回家。”


    宿水目光轻扫着街侧琳琅满目的货架,话语漫不经心:“我的住处离这里很近,你可以到我这里休息。”


    他的手指,与郁舟的手指,轻轻地一勾连、一勾连。


    郁舟垂眼不语。


    “不是我的影迷吗?”宿水蓦地扣住他的手指,不依不饶,“只是托词?”


    郁舟轻轻咬唇,嘴唇被很细微地咬磨,咬出一点水色,鲜满湿红的唇肉光熠熠。


    “……原来是我一厢情愿?是我会错意?”宿水微笑,“那我好像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帮你了。”


    他目光很刁钻地审视着郁舟,好像随时要降下一个什么审判。


    “十五天。”宿水直言,“只剩十五天,我和我的剧团就会出国。外面有大把的外汇可赚,我不会再在国内耽误时间。你想清楚。”


    “顺便一说,我不是那种一丁点好处就能收买的人。”他的语气变得冷冰冰起来。


    “你最好想想自己能给出什么……”


    不待他说完,郁舟反扣住他的手,踮脚往他下巴亲了一下。


    然后声音小小的,模糊地说:“来印公馆找我。”


    宿水一顿。


    他没想到对方比他想的胆子更大,玩得更开。


    他扯唇:“这么刺激?”


    郁舟目含忧色:“你要答应我,不论何时何地何种身份,都要保护我……”


    “保护你。”宿水复述。


    要他保护别人的妻子,一个善变的祸水。


    他估量,揣摩。


    这样徒有清纯之貌的祸水究竟值得他付出多少。


    不远处,夹杂着洋文的争执声传来。


    那是一名水手装束的洋人大兵,与一名十岁出头的乞儿起了冲突。


    乞儿听不懂洋文,只睁着很惊惶的眼睛瞪着眼前的醉汉。


    二人争执之处,在人流密集的地方,硬生生辟出小小一圈真空地带,路人都避之不及。


    那争执的声量极大,但只有学过洋文的人才能听出事情始末——水手的钱夹掉在了地上,乞儿帮他捡起,水手却误以为是对方偷了他的钱夹。


    郁舟不知道怎么的,明明自己是很怕跟人起冲突的,可回过神时人已经站在了乞儿的身前。


    他有点打颤的手指按捺在衣角,用尽量平稳流畅的洋文,替乞儿向水手解释误会。


    远远的,宿水目光定住了,他隔着人群凝望着郁舟。


    街心高悬的汽油灯极亮,辉煌的光芒泼洒下来,落在郁舟洁白的额上,昭昭烁烁,莹然如玉。


    他看得失了神,良久才回过神来,郁舟此时已经走回到他身边,额角都是微湿的冷汗,细碎的鬓发沾在耳边。


    他顶着冲突而上,化解了冲突。


    宿水:“你认识那乞儿?”


    郁舟摇头:“不认识。”


    宿水眼皮垂着,唇角要笑不笑:“你就这么烂好心,无缘无故去帮人家。”


    “帮了就有缘有故了嘛。”郁舟其实也有点心有余悸,声音还轻轻的带点虚,但他并不后悔,他摊开手掌,向宿水展示,“看,人家给我的。”


    一枚亮晶晶的玻璃纸糖果,青蓝色的,闪钻般躺在他柔软的手心。


    乞儿最宝贝的宝贝,珍藏已久,送给了他。


    宿水垂首看着,默不作声,眸光却隐晦地波动了一下。


    “那个水手一直在盯着你。”他突然说。


    郁舟回头,果真见到那个人高马大的水手还瞧着这边,赤.裸裸的目光直盯着郁舟的脸。


    宿水拽过郁舟的手臂,带他钻入人群,穿过密密匝匝的人潮,最终在静谧的一条小巷中停下。


    宿水定定看着郁舟长睫毛下的眼睛。


    杏圆的眼廓,跃动的睫毛,清亮亮如水的眸波。


    宿水心内原本掂斤播两的阴暗观念,在这种清澈的目光下寸寸碎落。


    宿水不自觉抓住郁舟的手腕,动作有点僵缓滞涩,连带着把郁舟的袖子都抓皱了些许。


    “……”


    他干涩苍白的言语失去控制地冒出来:“……国外不承认国内的婚姻关系。你有没有考虑,再婚。”


    外面灯会的光,斜斜刺入昏暗的巷子,将光与影清晰地一分为二。


    宿水站在暗处,郁舟站在明处。


    他的目光紧紧凝在郁舟明亮的脸上,极迫切而渴望地等待他的答复。


    但宿水没来得及等到郁舟的回答,梦境便已开始碎裂剥落。


    他重新坠回现实。


    ?


    刹那。


    剑光刺目。


    那是把剑。


    铁打的七星剑。


    沾满血腥的七星剑。


    他埋伏已久,在艳鬼夜袭的那一刻,率先抽剑而起,直指艳鬼纤细的脖颈,只差一厘就要抵上。


    可他没想到这只鬼就是小玉。


    倘若这一剑刺中艳鬼,那真是要叫艳鬼魂飞魄散,从此不存于世了。


    宿水瞳孔急缩,其势已来不及收回,千钧一发之际,自己另一手往右手腕重重一杵,几乎将腕骨击裂。


    锵啷。沾满黑狗血的七星剑被打飞出去。


    他的神情还停留在难以回神的茫茫一片空白,眼睛却已经后怕得坠下液珠。


    他差点杀了自己的老婆。


    怎么办。老婆看起来好虚弱。他该怎么补偿老婆。


    阳气……要喂老婆吃阳气。


    他浑身肌肉都处于紧绷状态,颈侧都绷着青筋,瞳孔极缩后又极扩,惧极悔极。


    他小心翼翼地搂住一动不动的郁舟,开始给郁舟渡阳气。


    郁舟还维持着时间停止之前的姿势,跨坐在他的腰胯上,现在便与他面对面,被他捧起脸,如一只洋娃娃,任人亲吻,任人摆弄。


    两人在床上的姿势,几乎像是一对本该如此亲密的情人。


    若是一天前有人告诉宿水,今后的他会主动以身饲鬼,他必定嗤之以鼻,认为对方是得了失心疯。


    他八字属水,自幼体质招鬼,有生以来不知被多少鬼怪追杀过,父母不得已在他年纪极小时就将他送入道门,拜师学术,在深山中苦修多年。


    他对鬼祟深恶痛绝,自成为天师以来,见鬼杀鬼,不问善恶,手段狠辣,务求杀得鬼祟魂飞魄散方才罢休,在灵异界是以脾性乖张闻名的“鬼见愁”。


    然而现在,这位“鬼见愁”,却将一只艳鬼抱在腿上,与之吻得难舍难分。


    不知不觉中,他微微有些充血,但那却被他置若罔觉,不理不睬,冷落在下。


    郁舟被阳气喂得很好,原本苍白的脸都染上粉意,瞳孔蒙上一层水光。


    在十五分钟的时停结束后,郁舟甚至被宿水勾连得舌尖条件反射去与对方的舌纠缠。


    他恍惚的眼神一定,发现面前的人是宿水,神色骤变惨淡,下意识就想逃。


    却根本逃不了,他腿软得刚撑起膝盖,就又失力地落下去,重重坐回宿水腰上。


    他饱满的腿根夹着宿水之物,眼神茫然,在时停期间被喂阳气的累积快感,厚积薄发,冲击得他骤然瞳孔失焦,大脑一片空白。


    他被刺激得大腿根下意识收紧。


    宿水的手掌也猛地按住他的腰窝,往下压,五指修长的手青筋毕现,然后没什么准头地对着耸了一下。


    郁舟表情呆愣地低头看。


    他失焦的视线其实根本看不清什么,于是触觉格外清晰,下一瞬,猛地咬唇、紧紧闭眼。


    【任务完成,奖励积分50。】


    【任务完成,奖励积分70。】


    伴随着他过电般的急颤,是系统接连“叮咚叮咚”的奖励播报声,成为一种助阵的欢实伴奏。


    一连完成两个系统任务,他是当之无愧的艳鬼尖子生。


    第98章 遭遇时停的艳鬼9 “离开这里,然后跟……


    被打飞的七星剑斜刺入地板里。


    其剑刃锋利无匹, 坚硬到过刚易折的地步,上嵌七颗铜钉,淋满鲜血。


    血水横流的剑刃, 微微反光,隐隐反射出床上两道人影。


    郁舟的双臂勾着宿水的脖子。


    白皙的肘弯收紧,艰难借力, 身子有一点往上蹿的趋势。


    是想逃离。


    但脸却更紧紧贴在宿水的颈侧。


    他敞着两只腿,因为支开得太过, 臀腿轮廓完全被薄薄的布料勾勒出来。


    宿水伸手托住他的臀。


    极圆极柔韧, 落在他的掌心。


    宿水完全是下意识地捏了下。


    郁舟顿时簌簌发抖。


    郁舟的魂体冷得像块冰。


    抱着这么冰的鬼, 宿水竟然还能越来越热血下涌。


    他要花很大的定力,才能忍住不立刻跟老婆嵌合。


    “老婆, 嘴张开……继续给你喂阳气。”宿水垂首用下巴轻蹭郁舟, “我的属性跟你很合得来, 应该是吃得很舒服的吧?”


    郁舟忍不住夹腿, 夹在宿水的腹侧。


    他舒服得说不出话。


    从第一次撞到宿水, 对方身上润凉的气息就让他体感惬意。


    宿水从前最恨鬼祟, 也连带着恨自己招鬼的水属性体质。然而现在,他不自觉勾唇, 有一点隐秘的自满。


    他跟老婆合适死了, 论起怎么以身饲鬼把鬼养得好好的, 没有人能比他做得更好。


    他的天赋完全是为了老婆而生的……


    宿水深深垂首, 细密啄吻郁舟的唇角。


    但是,他忽然想起什么,单手捧起郁舟的脸。


    “老婆,我刚刚做了梦。”


    “我梦到上辈子你给别人做老婆了……那是真的吗?”


    郁舟现在简直是冰火两重天的境地。


    一边,他吃宿水的阳气真的吃得很舒适。


    一边, 他真的很怕杀鬼如麻的宿水……


    郁舟的眼睑微微一颤,泪水溢出,坠下一颗泪珠来。


    他怎么敢说是真的。


    他怕……


    要说了是真的,宿水看起来会把他弄死在今晚。


    “梦都是反的。”郁舟声音隐隐含着颤意,不敢看宿水,垂下眼睫。


    “那就好。”宿水松了一口气,随后,眸中闪过一丝对某种事的批判嫌恶,“我真的很讨厌感情不专一的人,也很憎恶破坏别人感情的人。”


    郁舟眼睫细微一颤。


    宿水将郁舟缓缓放下,放在床上。


    他的目光一直认真地凝在郁舟脸上。


    他们侧躺在床上,枕着同一个枕头,脸朝着对方,距离很近。


    郁舟冰凉凉的魂息,泛着冷香,萦绕在宿水的鼻尖。


    宿水从来没有与旁人距离得这么近过。


    几乎要脸对脸,眼贴眼。


    眼睫交簇,对视都像是在接吻。


    郁舟瑟瑟发抖:“你在干嘛?”


    在一片静谧的氛围里,宿水回答他:“我在看你的眼睛。”


    “读你的心。”


    郁舟以为他真的会读心,吓得倏然闭眼。


    宿水愣了愣,随即忍不住笑出声。


    他的手掌揽在郁舟颈后,将艳鬼按到自己怀里,跟他说:“这几天都跟着我,我会保护你,不要跟别的天师撞上,等任务结束我带你离开这里。”


    郁舟无力的手指柔柔撑在他的胸膛,喃喃问:“……离开这里?”


    宿水眸光流转:“离开这里,然后跟你结阴亲。”


    郁舟茫然了,呆呆复述:“……结阴亲?”


    “嗯。按老祖宗的规矩行六礼,请神婆给我们做媒。纳采问名,再到祖庙里算八字。”宿水仔细跟他娓娓道来,言语流利轻快,“我祖庙在峋山阴,你会很喜欢那里的湿度的。”


    “然后我给你下聘礼,再择黄道吉日……”


    宿水说得兴致勃勃。


    宿水从前不仅听说过活人被强迫给鬼配阴婚的事,而且亲自出过任务,专程去解救那场阴婚里的活人。


    他倒是真的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主动跟鬼结阴婚。


    ?


    郁舟简直要听晕了。


    他就撒了个谎说自己没有老公,宿水就一下计划得这么远,连结阴婚都想好了。


    等真相败露的那天……郁舟不敢想象。


    他只觉得头晕目眩,隐隐预感这个谎言即将奔向不可控的、很糟糕的方向。


    “你、你父母不会同意的……”他声音很弱地说。


    不会有做父母的同意儿子跟一只鬼结婚的。


    更何况,宿水还是天师,他和他是天生的对立面,这种情况堪称人鬼殊途的极致。


    “嗯?我又不是那种结个婚还要看父母眼色的人。”宿水眯眼,“我跟他们很久没有往来了,他们在首都,离这很远。”


    “他们有他们的事业,我也有我的事业。”


    宿水幼时既能见鬼,体质又招鬼,身边经常发生灵异事件,那时候他自己无数次被鬼祟伤到血痕淋漓,但又毫无应对手段。


    父母因此将他视作妖怪,一经道士点拨,就立刻将他送往深山修行。此后十数年,都不曾对他有一句问候关心。


    只是近一年,他的名气太大,连他父母那边都有所耳闻,得知他已经是登峰造极的天师,才开始希望他能回去继承家业。


    宿水并不想过多提及自己的过去,他现在过得很不错,功成名就,只想向郁舟展示自己好的一面。


    想到郁舟,宿水的目光就软和了起来。


    “老婆,我带你看我的……”宿水轻握住郁舟的手,带着他摸过来,“嗯,很大的……”


    郁舟震愕:“你干什么!”


    他猛地抽手甩了宿水一巴掌。


    可恶……耍什么流氓呢!


    宿水被打懵了下,郁舟那巴掌扇得不准,落在他的下巴上,在他的下颌缘上打红了一点。


    “我,想带你看看我的金库。”


    他的手机屏幕正在黑暗中一熠一熠地亮着,上面播放着视频。


    他重新握住郁舟的手,把自己的手机放到郁舟手里,跟他一起托着手机,让他看屏幕。


    屏幕上正在播的视频画面,是一间堪称辽阔的藏宝室。


    大块完整的和田玉,光泽生辉,将位列仙班的数百位天尊星官雕刻出来,宏观已是壮丽恢弘,微观更显鬼斧神工。


    这只是镜头初始拍到的冰山一角。


    郁舟看得呆住。


    宿水握住他的手,跟他说这个主要是料子和雕工难得,年份不算久远,只值个几千万块。


    视频再往后看,是一箱一箱的古钱币,一尊一尊的青铜器,其藏品之丰堪称灿烂辉煌,是无法估量的泼天财富。


    干天师的,比起那种光鲜亮丽的艺术品,还是更喜欢有鬼神说法的东西。


    宿水则尤其喜欢其中邪性一点的古物。


    视频播到一半宿水就掐掉了,他怕后面的邪物播出来会让郁舟不适。


    毕竟他老婆很柔弱,被那些乱七八糟的邪气冲撞到就不好了。


    宿水想了想自己藏品里的那些邪物以后该怎么处理,最后想出一个处理方式,就是把那些邪气净化一下再喂给老婆也是大补。


    郁舟忽然小小声说自己头晕。


    宿水:“嗯?我给你念安魂咒。”


    他的手指轻抚郁舟的发丝,活人的温热体温与艳鬼的冰凉交融在一起。


    佶屈聱牙的安魂咒被他念得很好听,像温柔的羽毛一波波拂过郁舟的耳畔。


    安魂咒很长,要念完完整的一遍才有效用,宿水耐心地念了很久,每一个发音都标准至极。


    郁舟的魂体被抚慰了,在安魂咒起效的那一刻,浑身都像被温暖的洋流包裹,前所未有的舒畅。


    宿水搂着郁舟,将下巴轻抵在郁舟的发顶。


    “老婆你风餐露宿受苦了。”


    “让我给你一个家好不好?”


    宿水轻声说。


    这个话题的内涵意义太重了。


    郁舟不敢随意回应,只紧张地闭上眼,装作自己休眠了。


    宿水没有得到回应,低头一看郁舟已经合眼了。


    宿水有些苦恼。


    他的老婆真的好虚弱,才苏醒一会儿就要沉眠。


    想把元阳都喂给老婆。


    他悄悄用自己热烫的剑柄去蹭郁舟冰冷的魂体。


    前不久为了打飞那把七星剑,他自己中伤了自己的手腕,右腕上一直源源不断传来痛意,直到这会儿他才忽然发现自己受伤的手腕还没有处理。


    宿水在继续蹭老婆和去处理伤口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老婆。


    其实郁舟本来就是睡眠很浅的,一直被宿水抱在怀里,他更难以入睡了。


    但他又因为刚刚选择了装睡,现在不能直接挣开宿水。


    他只能默默忍耐,但身体反应是忍耐不了的,他会小腹细微地发抖。


    宿水发现他抖得厉害的时候,会稍微停顿一下,怕把他弄醒。停一会儿之后又会继续。


    郁舟被弄得不上不下,黑暗中,眼尾都微微湿濡了,却连哼一下都不敢。


    而宿水只能这样动作小幅度地弄,也忍得颇辛苦。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宿水最终还是下床去了浴室。


    冲冷水的时候,他的理智终于略微归位了一点。


    ……嗯?那他身上的诅咒是怎么回事。老婆为什么给他下必死的诅咒。


    算了。老婆现在睡着了,他总不能为了问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把老婆叫醒吧。


    明天再研究。


    如果真是老婆下的诅咒,老婆也肯定是有什么苦衷,有什么隐情。


    宿水皱眉,草草拨弄铃.口几下,敷衍了事。


    ?


    郁舟睡姿很糟糕。


    半梦半醒中腿有点抽筋发酸,直接猛地蹬腿一下。


    好像蹬到了人。


    但他没在意。甚至继续把腿翘起来,架在了对方身上。


    顺着高度差,吊带裙的裙摆往低处滑落,一直滑落到他的腿根,隐约能看见腿根上有一点红痕。


    郁舟悠悠转醒,睁眼看去,发现自己的腿正架在宿水肩上。


    见郁舟醒了,宿水就来与他接吻。


    郁舟迟钝地被渡了好几口阳气,与宿水唇齿相依。谁能想到这个天师在一天之前还准备杀他呢。


    他被亲得唇珠洇红湿亮,银丝在空中牵连又断开。


    “不要亲了……”他侧脸躲开。


    这一侧头,他突然看见床头柜上有一粒很小的黑色方块,正在闪着红光。


    他下意识问:“那是什么?”


    宿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哦,那是直播摄像头。”


    他的灵异直播间每天都会定时开启。


    郁舟先是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跟宿水接吻的画面被拍到了,但转念一想,自己是鬼,普通人应该只能看见宿水在吻一团空气吧。


    宿水的反应很平静,他对镜头的存在天生适应得能视若无睹,随手拿起手机。


    只见直播间内弹幕飞速滚动。


    ——天杀的我一眼就认出这是我失散多年的老婆,宿水你做什么了为什么直播间自动打马赛克了


    ——老婆嘴巴张开我有急事!


    ——老婆你怎么被人亲肿了呜呜呜,我的口水有疗伤效果让我来给你治疗


    ——冲晕了,一觉醒来大家都聊了这么多啦!


    宿水微微讶然,刚刚他确实也以为直播间是看不见郁舟的。


    他扫视了下房间,发现墙上挂有一面白铜镜。


    铜镜,能照鬼。


    此时那光可鉴人的镜面上,正映着郁舟的侧脸,与修长的腿,雪白的腿根上有深深的红印。


    郁舟微微察觉到异样,将腿放下来,爬起身将脑袋凑到宿水肩边,企图看一看手机屏幕。


    但宿水的手搂在了他的腰间,将他调转了个方向抱进怀里,打断了他的动作。


    宿水抱着他,捏了捏他莲花印边的软肉:“大腿根又丰满了点。”


    郁舟让他的言语羞得说不出话,大腿紧夹,把宿水的手指都含在腿缝里。


    宿水忽然说:“老婆,问你件事。你有没有给人下过诅咒?”


    郁舟懵懵懂懂:“什么诅咒,我都不知道怎么下诅咒……”


    “嗯,好。那还有件事我很在意,苦思了一晚上。”宿水扶在他大腿外侧的手指,缓缓下移,摸到他的脚踝,“这条红绳是谁给你系的?”


    “我不知道……”


    宿水眸光一暗:“这个也不知道吗,是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跟我说。”


    “好像以前有婚后丈夫给妻子系红绳的习俗呢。”


    红绳有辟邪保平安之效,已经成鬼的郁舟肯定不会主动往自己身上系红绳,只可能是生前系上的。


    “我很好奇你上一世的故事,你愿意跟我说说吗?”宿水温声问。


    郁舟眼神下撇,四处飘忽:“上一世没什么好说的,都是很无聊的事……”


    宿水心下一沉。


    其实就算真的是这只艳鬼给他下的诅咒,他也不会介怀。他相信自己总能找到不用杀鬼也能解除诅咒的办法。


    但是……对于郁舟究竟有没有过伴侣,这种事情是一定要弄清楚的。


    他的婚恋观念比较保守,只能接受一生一世一双人。


    但提及这相关的事,郁舟却是言辞闪烁,眼神躲避。


    “不论活物死物,你只跟我好对吗。”宿水问。


    开弓没有回头箭,郁舟怕被揍,模棱两可地、特别细微地点了下头。


    宿水亲亲他的额角。


    郁舟的眼神偏开,忽然看清了宿水的手机屏幕上的内容。


    只见屏幕上是大片密密麻麻的弹幕,间或夹杂着“老婆”字眼。


    郁舟脑中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不会吧……他刚刚跟宿水那样,被直播了。


    郁舟瞳孔震颤:“你是有暴露癖吗!”


    宿水正垂首凑近想来亲他,他反手就甩了宿水一巴掌。


    啪。


    巴掌声清脆。


    宿水人生中受过的唯二两次巴掌都是郁舟给的,他没受过这种教训,一时间真真愣了下。


    他就这样眼睛直直愣愣地看着郁舟,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个天师,挨了鬼的巴掌,居然毫无作为。


    ——被扇脸这也能忍?宿水你让粉丝大感失望,换我我是忍不了的我直接一记飞天大草


    ——我服了你凭什么打宿水,打我不行吗,我比他懂礼貌我会说谢谢


    ——射射老婆,谢了


    ——宿水怎么什么福都让你享了?刚刚把老婆腿架在肩上亲老婆就算了,现在还挨老婆巴掌,你的日子过得是不是有点太好了?


    宿水现在的感觉很微妙。


    他感受着脸上的火辣感,和留有余韵的香风,不禁反复回味。


    老婆肯定爱他。不然为什么只打他不打别人?


    任何人知道了他老婆是谁都会觉得他命好,招人眼红是他的宿命。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老婆命格有点凶,相遇以来好像一直在克他。


    八字命理,五术玄学,都是有门道的。


    宿水认真起来,脸上还带着巴掌印呢,就来殷殷要了郁舟的生辰八字,要给他算命。


    也不顾自己给鬼算命是要折寿的。


    在宿水转身去排盘查五行的时候,郁舟微微往床角缩了缩。


    他谨慎地观察着宿水的背影,见宿水没有发觉他的小动作,又继续慢慢地挪。


    一点一点挪动,直到脊背都贴上墙壁。


    郁舟屏息敛声,下一瞬,迅速穿入墙壁,头也不回地遁走。


    ?


    郁舟向系统寻求确认一件事:“我已经完成汲取阳气的任务,是不是说明我攒满经验值升级了,现在是一只更厉害的鬼了?”


    系统:【理论上是。】


    郁舟对这个说法有点不安心:“为什么这么说……”


    系统:【因为还没经过试验。这是保险说法。】


    郁舟眸光又亮起来,跃跃欲试:“那试验一下!你教我,应该怎么试验?”


    系统:【再往前穿过四个房间。】


    郁舟依言做了,他穿过第四面墙时,刚好进了一个壁橱。


    透过柜门的缝隙,他隐约看见一个人影在这房间中。


    ——是印征。


    郁舟突然紧张起来,他好像有点明白系统这个指令的意思了。


    但紧张的同时,他又对于即将展示自己的新实力而感到兴奋。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他跟印征已经三天没见了,今天必定要让印征大吃一惊,一雪前耻!


    郁舟进入戒备状态。


    【恐吓他。】系统如是说。


    郁舟依言去恐吓了。


    他从壁橱里扑出来,原本小巧的虎牙突变成长长的獠牙,周身燃起蓝幽幽的鬼火,鬼气森森。


    这已经是他实力长进之后的法术。


    他自认应该比上一次恐怖了很多。


    然而男人的脸没有露出丝毫惧色,脸色堪称平淡,眼神落在郁舟脸上。


    还是一贯的,冷冷静静的眼神。


    郁舟感到奇怪。


    怎么没反应,难道印征没有看见他吗?他是凶猛的鬼呀。


    他又朝印征很凶地呲了一下牙。


    “……”


    房间内连空气都凝结了似的安静。


    印征骨架大,一身黑衣,静站在那里就已很有压迫感。


    郁舟反而被对方的气势弄怯了,倒退一步。


    终于,印征动了。


    郁舟眸中又燃起希冀的光,期盼着看到对方惧怕自己的表现。


    可印征却是冷不丁叫了他一声:“弟弟。”


    这一声,如噩梦降临,直接令郁舟如坠冰窟,僵立当场。


    印征眼神至深至暗,寒气浓郁得都快凝结:“短短三天,你吃了很多阳气。”


    郁舟浑身僵得一动不动,大脑一片空白,做不出反应。只感觉到自己的下巴被人钳住,自己的下唇被大拇指指腹压住。


    印征按开他的唇缝,用指腹摸他的獠牙。


    “长得很好。”


    像是冷冰冰的一句夸奖。


    郁舟愣愣的,口腔被印征摸了个遍。


    他被宿水亲肿的唇被印征摁压,感觉极其异样。


    他被迫含着印征的手指,含得很艰难,把两根手指含得水光发亮,被印征搅得一直合不上嘴,涎水都染湿唇角。


    他不知道,刚被喂饱阳气的自己,气色看起来多么好,脸色粉得一看就知道刚吃过什么。


    本来虚弱得快要消散的艳鬼,在遇到天敌天师后,反倒魂力大增,魂体都变得凝实。


    “发育了。”印征抽出手指,深色的黑瞳不含半点情绪,扫视郁舟。


    在手指抽出的那一刻,郁舟才像拧紧的发条被松开一样,恍然回神。


    他脸色一白,被印征吓到六神无主,仓皇地连连后退,慌不择路地躲起来。


    他躲进了床下,瑟瑟发抖,栖栖遑遑。


    一只鬼,来吓人,竟反被人吓成了这幅样子。


    像只鸵鸟似的将上半身扎进床底,腰身下塌,臀还高高地撅在外面,细细弱弱地打着颤。


    堪称情色奇观。


    郁舟眼皮泛粉,大颗大颗的泪珠汩汩溢出。


    他是一只没做伤天害理事情的鬼。


    印征要是善恶分明,应该会放过他……


    只要印征这次放过他,他就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来吓印征了……他真的真的可以保证……


    然而,脚踝上传来的抓力,打破了他的幻念。


    他无力的手指不断抓挠光滑的木地板,徒劳无功,仍是被一只稳如铁铸的手握着脚踝,从床底下一点点拖了出来。


    被抓出来时,他的臀蹭到一件硬物。


    郁舟被烫得臀尖轻颤了下。


    印征顿了顿,解下腰侧的桃木剑,放置于一边。


    郁舟满是泪水的漂亮脸蛋,被人捧起,托在掌心。


    印征干燥的指腹为他揩去眼泪。


    他的动作轻得像轻抚一片羽毛。


    “为什么哭。”


    “我有批评你吗?”


    “没批评也哭。是要夸要奖励才好?”


    第99章 遭遇时停的艳鬼10 天师们真正要捉的……


    印征垂眼:“夸你……是只很厉害的艳鬼, 连天师的阳气都敢吃。吃了一个人的不够,还要吃第二个、第三个。”


    “是吗?希望我这样夸你?”


    印征音色犹如冰凉的金石之声,却对郁舟说出这样的话, 逼得郁舟眼尾都泛红,难堪地将脸埋入手臂。


    以印征在天师界的地位,他无论到什么场合都会被奉为座上宾, 只有别人对他察言观色的份。


    无需言语,只是轻轻一个眼神, 就能或推翻或下达无数决策。


    他总是最公正、最正确的。


    精确无误得如一台机器, 让人觉得到了毫不受人性影响的地步。道门中的后生曾私下窃语——简直像是三魂缺了幽精, 有天魂地魂而没有人魂。


    然而此刻,他对着一只艳鬼, 说出的话连艳鬼听了都知羞了。


    “不要……不要这样说……”郁舟声音闷闷。


    印征刚刚那声“弟弟”, 让郁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冲击。


    此时他只敢怯怯地瞟印征一下, 犹犹豫豫, 磕磕巴巴:“你、你都记起来了?”


    印征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印征将他抱起来, 抱在怀里, 抱得很轻松,跟捞起一只幼兽一样。


    “不反驳。竟然真的吃了三个?”


    郁舟愣住。


    他完全没想到这件事还能反驳, 他以为印征早已洞悉一切, 没想到印征夸他吃了三个只是揣测, 而他却直接乖乖把这件事认了。


    印征的情绪埋得很深, 比常人更黑的眼瞳,几乎透不出情绪。


    他抱着郁舟,宽大的手掌托在郁舟大腿下,垂眸,能从郁舟宽松的领口, 一直看到郁舟的腰胯。


    再往下,是郁舟怕掉下去而下意识将腿绞紧,腿缝夹着印征的手指,跟夹惯了男人手指一样,夹得自然而然,毫不觉得自己行为不妥。


    印征的手骨节粗大,有握剑的厚茧,有细微的伤疤。这样的手,让郁舟嫩生生的腿根一夹……其实是让郁舟感到很粗粝,不太舒服的。


    但他不知道原来夹到别人的手指还能松开,只会凭本能意识,敏感地将腿合得更紧。


    有点乖过头了。


    郁舟声音颤颤:“你不能再像梦里一样罚我、吓我了……”


    印征蹙眉:“我什么时候在梦里罚你、吓你?”


    郁舟还以为他这是要不认账,气急得跟竹筒倒豆子似的,把第一晚梦境的第二幕场景发生的事都说出来。


    印征怎么能不认账呢?明明他那时候那么凶,对他抽背单词,说他“孺子不可教也”,还说要姜罚。


    印征静静听后,让他把整个梦境从头到尾说一遍。


    郁舟在印征怀中坐直身子,神情认真,条理清晰,将完整的梦境叙述了一遍,连中场换幕的时间节点都说得一清二楚。


    印征沉默了一息。


    “你经历了两幕。”印征开口,“第一幕与你一起的是我,第二幕不是我。”


    “怎么可能,不是你还能是谁……”郁舟烦烦地翘起眼睛,说着说着,忽然顿住了。


    随后,郁舟瞳孔微缩。


    还能是谁?


    ——这里煞气深重,滋养鬼祟无数,必有道行高深的大鬼称王。


    ——经调查,这座别墅有可以控制时间流速和编织幻境的鬼物。


    “咕咚。”郁舟悄悄咽了下喉咙。


    之前他并没有细想第一天时天师们的交谈内容,他只知道自己是鬼、天师们来此捉鬼,便想当然地以为天师们的目标是自己了。


    但此时回忆、深究,他并没有控制时间流速和编织幻境的能力,天师们真正要捉的另有其鬼。


    而他竟与那只可怖的大鬼在梦中……那样近距离接触过。


    第一晚的梦境,确实有怪异特殊之处。那次的梦境有中场换幕,印将军的前后态度也有细微差异,而后来他与万焚、宿水的梦境并没有这样。


    “那只鬼,他是不是盯上了我,要吃了我?”郁舟眉尾一垂,神情哀哀。


    听说鬼是会吃鬼的,那大鬼是不是要吃了他进补?


    印征端看郁舟轻易就泛粉的眼尾,说:“不会。”


    “……是你会保护我的意思吗?”郁舟声小气细地问,“你不会把我囚起来,关进锁妖塔什么的吧?”


    “没有锁妖塔。”印征几乎是不解地蹙眉了一下,不明白郁舟怎么会有这么稀奇古怪的想法,“天师协会明文规定,不得私下豢鬼。”


    郁舟抿了抿唇,坐在印征手掌里扭了扭臀腿,挣扎着想要下去。


    印征却反把他往上提了提,跟拎只幼兽似的,叫他坐好。


    “别动。”印征声音沉肃,“地上都是赤小豆。”


    赤小豆是辟邪之物,郁舟来之前,印征刚撒下的。


    那大鬼迟迟不以真身显于人前,赤小豆是最适合用来地毯式搜鬼的,若鬼触及便会被灼伤。


    郁舟这一乱动,让印征改变了抱法,两手搂在他膝弯下面。


    郁舟两腿曲起,纤细但不乏肉感的小腿在半空中轻微荡了荡,脊背紧贴着身后人的胸膛,尾椎贴着身后人的下腹。


    忽然,郁舟眼瞳蒙着泪,轻喘一声,细白的手指去捉印征的手腕,声音很细很弱:“印征,有什么……顶到我了……”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手胡乱地往下摸,还推了推,那东西很强劲,挤不开,仍然岿然不动地抵着郁舟。


    印征青筋都送出来了,身体核心紧绷,声音一沉,一字一句挤出来似的:“你故意的?”


    郁舟的手指又细又柔,没章法地摸了两下,差点逼得他破功。


    下一刻,郁舟不安分的臀尖就挨了掐。


    “不知道是什么?”印征两指掐着他的臀肉,逼问。


    素来冷漠的天师,此刻墨黑凌厉的眉眼都黑压压地透出情绪来。


    郁舟还发懵呢:“知道什么……”


    印征并不是好糊弄的人,肃着眉眼,就用掌攥住郁舟揉了一下。


    郁舟让他攥了揉了,一下就傻在印征怀里了。


    在印征用手掌比对丈量的时候,郁舟才怯怯地蹬了一下腿,不敢有大动作,但印征揉得他还是忍不住又蹬了一下腿。


    印征摸清楚了。


    他缓缓开口:“你竟这么……”


    他顿了顿,还是没有将那个可能羞到郁舟的字说出口,按耐着眉眼,客观评判道:“你确实跟我不太一样,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郁舟垂首往下看,那画面给他的冲击力更大,他直接是这么垂着脑袋,眼泪就滴滴答答落下来。


    他用手肘一杵印征,带着泣音怨道:“还不松开。”


    ?


    郁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他被印征按在窗台上,印征站在他敞开的两腿之间,抵着他,压着他。


    那张极具锋利感的冷峻面孔压在他的上方,近在眼前,挺拔的鼻梁与他脂白的鼻尖挨蹭厮磨。


    郁舟已经是一只鬼,却也被印征长久的吻、浓郁的阳气弄得要窒息。


    印征轻捏他的脸颊:“换气。”


    郁舟呼吸一重一轻,微张开嘴,艰难地在间隙中换上一口气,又被印征压住嘴唇。


    郁舟指尖蜷了又蜷,最终抓在印征后背上,扣得指尖泛白。


    印征像在特意教他怎么在接吻中换气一样,吻住,出声叫他换气一下,再吻。


    正经得好似一场接吻教学。


    郁舟被亲得眼尾泛泪花,终于在不知道第几次换气的间隙,一发威,不仅侧头躲开印征的吻,还狠狠一口咬在印征紧实的肩膀上,咬出深深的牙印,沁出一点血来。


    印征被艳鬼咬了肩膀,眉头都没动一下。


    他见郁舟的唇染上血色,虽然被咬的是他,郁舟应当没什么事,但还是不放心,用两根手指撑开郁舟的唇缝,检查郁舟是否有在咬他的时候受伤。


    鲜血中蕴含的阳气也颇为浓郁,郁舟一下吃过头了,晕乎乎的脸都热了。


    他仰着淡粉的脸,柔软无力,张着嘴任印征检查。


    还不待再亲,郁舟魂体忽然感受到一阵吸力,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在招引他。


    郁舟愣了下,下意识抓紧印征。


    然而下一瞬,他还是受了不可抗力,骤然从原地消失不见,只留下轻细的冷香还萦绕在印征身前。


    ?


    一柄招魂幡铮铮立于房间中央。


    血红的旗帜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万焚做好万全准备,在艳鬼受召而来的那一刻,就张开双臂将郁舟抱了个满怀。


    郁舟仓皇抬脸,眼睫颤瑟,淡粉的鼻尖急促地扑出湿漉漉的呼吸。


    这么漂亮的脸,骤然出现在眼前,哪怕万焚已经有心理准备,还是被冲击得呼吸一滞。


    万焚一直找不到他,才使了招魂术把他招来。


    猝不及防被招来,郁舟几乎是凌空扑进万焚怀里的,面对面被万焚抱在怀里,两腿夹在万焚腰侧。


    郁舟只是看万焚一眼,就连忙低头,像做了什么虚心事一样。


    ……一只艳鬼,同时吃了很多个人的阳气,算很过分的事吗?


    他躲避万焚的视线,动作太急,惹得万焚也微微感到异样。


    万焚的视线渐渐凝聚于郁舟的嘴唇。


    那熟红的唇珠明显鼓胀,湿溻溻、香津津,像刚被人亲过似的。


    郁舟也知道他在看自己的嘴巴了,一阵脸热,紧张地将唇抿起,像临时处理事后迹象一样。


    万焚迟疑道:“小玉,怎么感觉……你今天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好像,眼梢变翘了,唇部变厚了。有种被阳气喂得饱饱的、喂得好好的感觉,浑身都散发着熟透的味道。


    ……是错觉吧?


    郁舟抿着唇,悄悄浅咬一下唇肉。


    万焚已经这么说了,他如果选择回避,只会显得欲盖弥彰。


    郁舟白生生的手臂挂在万焚的颈侧,手掌按着万焚的后背。


    他漂亮的眼睛慢慢地往上看,视线对上万焚:“有什么不一样?”


    他利用了万焚的性格在赌。


    他赌万焚不敢说出什么过分的话。


    万焚被问,果然沉默片刻,才避重就轻地说了一点:“……更香了。”


    郁舟几缕湿发沾在脸边。


    水淋淋的香气,像河边新涨的春水的气味。


    那种香气在轻轻流荡,不断扑到万焚面上来。


    万焚觉得自己不该有疑心……


    可眼睛却忍不住直往郁舟唇齿间看。


    郁舟板起小脸,反客为主地训诫道:“你都在想些什么?你最要紧的任务难道不是抓煞鬼吗?说什么香不香的。”


    万焚被说得沉默。


    长久的沉默,异样的沉默。


    他无言地用自己干燥的手背,去擦郁舟脸上的细汗。


    “郁舟。”万焚突然有名有姓地叫他。


    这有点不寻常的征兆,莫名让明明已经处于上风的郁舟心里一突。


    “你把我的手坐湿了。”


    “你知道吗?”


    ?


    郁舟恹恹地缩着,让万焚给按到了沙发上吃水。


    他微微咬着自己的食指第二节指节,敞着腿坐在沙发上,而万焚跪在地上,头埋在裙摆下一耸一耸。


    郁舟本来是挣扎了的。


    但万焚很执着,而且手劲很大,捉住郁舟的胯郁舟就逃不脱了。


    梦里做过的事,如今现实里也做了。


    郁舟轻咬着指节,将呜呜的声音都闷在喉咙里,小腹细微地一卷、一卷。


    他其实本性里不太喜欢软的东西,像温水煮青蛙,被弄倦了,也总不到沸点。如果能坚硬一点,牙齿也是可以的,但万焚舍不得,郁舟也说不出口这种要求。


    天师在艳鬼水淋淋的香气里沉浮。


    沉浮欲海,观音超度。


    “小玉,特别厉害……”万焚声音隔着层布料,有点模糊不清。


    “你要把我超度了。”他说。


    本该是天师来超度艳鬼,现在艳鬼反用自己厉害的本事超度了天师,让天师觉得死在这里也无不可。


    郁舟细白的手指按在沙发上,无助地蜷了又蜷,弱弱颤颤地去从旁边敞口的法器行囊中抽出一柄玉如意。


    他甚至差点握不住,收紧了紧手掌,拿稳,用质地坚硬的玉如意去抵、去推身前天师的头颅。


    “够了没有……”


    “万焚,你是鬼上身了吗?呜……”


    他骂人,带着泣音,半点攻击力都没有。


    推不开。


    万焚反而更拱深一厘。


    郁舟眼神空白一瞬,猝然夹腿,用力夹住那颗脑袋。


    万焚动作明显地含了一口香水。


    郁舟在那种失神的状态里,都忽然一惊,着急死了:“你!不准吞,吐出来、快吐出来!”


    万焚吞咽声极其明显地吃了。


    然后声音哑哑地说话。


    “没关系。”


    “是甜的。”


    郁舟猛然闭眼,恨不得捂起耳朵,不听万焚的胡言乱语。


    “坏小玉。”


    “偷偷去吃别的天师的阳气,吃得魂体都进化了……”


    “明明我都说了,我阳气很多,足够喂你。”


    郁舟手腕一颤,掌心一滑,手里那柄玉如意滑脱出去,坠到地上。


    他好像热化了,化在万焚嘴里,都失去了知觉。


    但到底还是比万焚更顾及大局一点,哪怕失了知觉,也要努力支起上半身,去找刚刚掉的东西的下落。


    郁舟满头大汗,他去看那玉如意掉在哪里了,那东西看起来很贵,弄坏了他赔不起。


    郁舟兀自着急:“万焚,玉如意掉了……”


    “不管。”万焚连脑袋都不探出来看一下。


    他还在着迷地深嗅郁舟的香气。


    郁舟坐在皮面沙发上,沙发都被他坐得湿滑了,郁舟一动,就不小心从沙发上滑下来。


    正正坐到了万焚脸上。


    万焚定住了,浑身定格住很久,也不知是晕了还是怎么,迟迟没有反应,只有愈加粗重的呼吸不断往里扑。


    郁舟神情纯净,茫然无辜地坐着他英挺的脸,先是低头担心万焚:“你、你没事吧?”


    他低着头,眼睛往下看,眼睫湿湿的,鼻尖红红的,雪白的颈脊微弓,像花枝下弯,密密的香气拢住这一小方半开放式空间。


    万焚没回答。


    然后郁舟才意识到也许这情形是有点异样的。


    他连忙起来一点。


    他怕万焚以为自己是故意羞辱他的。


    “我不是故意坐你的……”郁舟紧张地解释。


    “可以再坐一下吗。”万焚的声音与他的同时响起。


    万焚突然出声,让郁舟吓到,失去平衡,又重重坐了回去。


    那一下。


    撞中了。


    郁舟不知道那奇怪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只知道自己又小腹抽抽了下,恨不得像只虾似的蜷起来,瞳孔晶亮溢泪。


    万焚则被浇了满脸水光,已经得了天大的好处,还要得寸进尺、不知好歹地凑过来。


    郁舟手软脚软,站都站不起来了。


    万焚先是握着他的腰,郁舟不想再那个了,去推他的手。


    一番推搡拉扯、乱挣乱动中,郁舟脆弱的吊带裙肩带猝不及防地被扯断了。


    半边雪白荏弱的胸脯都露出来了。


    郁舟愣住。


    万焚比他还先反应过来,迅速把他衣服拉上。


    二人才从刚刚那番不成熟的动乱中脱离出来。


    两张青涩的面孔面面相觑。


    郁舟眼睫湿漉漉,是被泪水打湿的。


    万焚眉目湿漉漉,是被香水打湿的。


    一滴水液从万焚的脸上落下来,打湿他的衣领,这下连衣服也湿了。


    他身上都是郁舟的香味了。


    郁舟莫名不敢看,讷讷低头,透出点怯怯弱弱的意思。


    万焚一时间也不敢说话,他伸手将郁舟的肩带又往上拉了拉,动作有些机械性。


    那细带子毕竟已经断了,他拉得再高又有什么用?断开的东西又不会自己再长到一起。


    不过不拉好像也不好。


    那他不就把郁舟看光了吗?


    万焚就这样怔怔地一直替郁舟拉着肩带,指腹按着那根细带子,按在郁舟白皙纤薄的肩上。


    ?


    刚拉上,房间门口突然传来一声爆响。


    是宿水破门而入,木门都被暴力踹烂。


    同一时刻,一道捆仙绳扑来,直接勾了郁舟的腰,将他捆至宿水跟前。


    没人替他拎住的肩带再次滑落,半边衣服都耷拉下去。


    宿水看见的就是郁舟衣衫不整、嘴巴红肿的情景。


    那白皙的小腿和脚踝,还有隐隐的水痕反射着光,在一熠一熠。


    原本宿水在进这间房之前,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还眼神睥睨,脸色冷然,只知道艳鬼在里面,他要把艳鬼抓回自己身边。


    此刻见到这意外之幕,他甚感荒唐,不可置信。


    宿水霎时眼睛红得要滴血,怒不可遏:“你们在做什么!”


    第100章 遭遇时停的艳鬼11 煞鬼现身,就是为……


    郁舟赤足站在地上, 鬓发潮湿地贴在雪白耳边,从发际到耳畔都是水淋淋的。


    他身躯修长瘦削,腰腹细窄青涩, 小腹却还留有余韵般在细微抽搐。


    在场两个天师,目光都不约而同落在他的雪腹上。


    郁舟被粗绳缚着,动弹不得, 在这种姿势下被迫将上半身送出来。


    一身湿嗒嗒的白皮嫩肉。


    像被陷阱捉了的羊羔。


    在寒冷的空气中,寒冷的视线注目下, 那身躯细细弱弱地发颤, 腻软的粉晕让冻得瑟瑟翘起一颗小珠。


    刚刚被年轻男友用衣物掩起、细心呵护, 现在却被迫无助地露出。


    让人看了个光。


    气味,香而膻。


    衣物, 湿而皱。


    都是罪证。


    宿水呼吸不稳。


    他眼里的整个世界都震颤起来。


    他脸部肌肉在颤抖, 手指也在颤抖, 手指握住郁舟断掉的肩带, 为他打了个结系起来。


    “你们刚刚在干什么……告诉我。”


    “不是说不论活物死物, 都只跟我好?”


    郁舟眼神飘忽不定, 抿着唇,不知道这种情境下该说什么好。


    宿水深呼吸, 极力压抑, 碧眼染上恼怒色泽:“不过片刻, 就跟别的人好了。”


    郁舟神色越发没底气, 不敢看宿水。


    乌泱泱的眼睫乱抖两下,弱弱地垂下去。


    宿水微觉不对,郁舟离开他身边只是片刻,跟万焚好上得未免也太快了。


    宿水脸色微微变了下:“……你跟他是什么时候的事?比我还早?”


    郁舟不敢应,但轻轻抖一下眼睫的表现, 完全是默认的意思。


    “你究竟有几个丈夫。”


    宿水的神情很可怖。


    郁舟身子缩了缩,眼梢颤了颤,不敢不答,小小声说:“没有……”


    还不待宿水的脸色缓和几分,郁舟又说。


    “没有几个。”


    “就,一个。”


    郁舟声音很小很小。


    显然,这个丈夫不是宿水。


    其实郁舟已经聪明地收敛着说了,宿水只问丈夫那当然只有一个。但谁说只有一个丈夫的人不能再有一个男友、再有一个情人呢?


    “我本来并不信的……”


    “你可知我算你的命算出什么!”


    宿水怒道:“命带水桃花,淫不可言。”


    一声冷笑从不远处传来。


    “我都不怕他的水克我,你竟还怪他水多、桃花多。”万焚冷声出言。


    他的眉上还有水迹闪光,鬓发也湿成一缕一缕,都是湿漉漉的欲香,方才浓郁得差些将他闷死,现在也还完全占据着他的鼻腔嗅觉。


    万焚抬手抹了把脸,那动作更刺激了宿水的眼球,宿水几乎要把血丝密布的眼珠瞪爆,恨不得杀了这个奸夫。


    万焚对宿水冷讽道:“自己五行是壬水又本命带劫财,天生被绿的命,也怪得了别人?”


    灵异直播间观众沸腾,弹幕狂飞。


    ——妈呀这是什么大型扯头花现场,谁爱谁谁绿谁


    ——万焚敢给宿水戴绿帽子?这是他的下山首秀吧,得罪前辈他还怎么在天师界混?除非天赋硬到能横着走


    ——我服了这都能忍?宿水是不是有绿帽癖?


    ——楼上搞清楚,宿水的身份不是老公,他是小三


    ——笑死了,以为被绿了,实则被三了


    ——我只关心一件事,老婆跟万焚到底做没做?


    ——我去,我用铜镜照手机屏幕看到了什么……老婆那里粉粉的我先舔


    ——手快先设到粉粉上了,每个人设速不同别嫉妒


    ——我怎么没看到,我怎么没看到,急死了急死了怎么回事哪里粉粉的


    ——来迟了,宿水把老婆衣服拉上了。他脸色好吓人啊,呃


    万焚知道自己上一世是郁舟的竹马男友,想当然地以为自己肯定跟郁舟走到了最后,郁舟的那个丈夫肯定是自己。


    很当然的,他自己在心里认下这个名头。他生生世世都是郁舟的伴侣,生生世世都会保护郁舟。


    他冷着脸,指间甩出一道符箓,落在捆仙绳上,喝道:“断。”


    束缚在郁舟身上的捆仙绳当即一圈圈从中断开,破碎地散落在地上。


    郁舟脚步一晃,万焚立即将他搂在怀中。


    宿水怒极反笑,碧眼结膜都蒙上层淡红,一步上前,握住郁舟的一只手腕。


    “没有一句真话。”


    “你有丈夫,夫妻宫已被占,我却还惦念着与你结阴亲!”


    万焚搂在郁舟腰间的手收紧一分,目光冷冷:“夫妻宫被占,绝无再结亲的可能,你少再异想天开。”


    郁舟红潮浮面地缩在万焚怀里,善于闪动的长睫毛含着依稀泪光。


    他不说话,只在万焚看不到的地方,用手指与宿水的手指轻轻一勾连、一勾连。


    这是梦中宿水曾与他做过的动作。在郁舟的出轨前夕。


    ?


    ——这动作是什么意思,有没有大佬分析一下


    ——为之后的3p做铺垫吧


    ——万焚宿水一起搞老婆老婆遭不住吧,听说鬼对属性很敏感,那不得冰火两重天?


    ——卧槽卧槽居然打起来了,好大一场戏


    ——要打能不能去外面打啊?把老婆吓得都蔫了


    ——录屏了,天师内讧、残害同行,举报上去够吃一壶了吧


    ——界内很多人都看宿水不爽,但据统计他被举报的条数为0,你猜是为什么……还有,原来你们真的都不知道万焚已经是内定的岑山接班人?神仙打架旁观就好,劝别掺和


    天师斗法,鬼祟沾到一点都会要命。不过就算偶有符箓意外飞溅向郁舟,也都在还没靠近郁舟两米的时候就被拦截。天师斗则斗矣,仍一边分心在郁舟这边,保护他不被波及。


    郁舟脸色蔫哒哒,慢慢往墙根挪。


    忽然不慎撞到一张香案,他下意识转头去看,脸恰与一尊紫檀木神龛正正对上。


    神龛中的神像豹头环眼、铁面虬鬓,正正是辟邪的驱魔真君像。


    威严的神像猛然爆发出一阵金光,将郁舟猝不及防撞晕过去。


    ?


    唇瓣上传来被舔吻的湿润感,郁舟皱眉,浑身闷痛,在对方持之以恒的舔吻中被舔开一线唇缝,流泄出一声微弱闷哼。


    他悠悠转醒,模糊的视线中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有些迷茫,下意识喃喃:“……印征?你怎么在这?”


    对方顿了一下,但那停顿并没有维持很久,趁郁舟说话时张开嘴,更深地亲进郁舟口中。


    “唔……不要亲……”郁舟蹙眉推拒,两只手掌抵在对方胸膛上,猝然被冰了一下。


    郁舟眼神露出些茫然。


    好奇怪,印征这会儿为什么体温比他还低,冷得像块冰,比他还像一只鬼……


    对方冰凉的手掌托起他的后脑勺,以一种既像保护又像掌控的姿势,禁锢得他只能柔柔仰首献上唇瓣。


    任对方侵略、侵占,亲熟、吃透。


    “呃、呜……都说了,不要亲了……”郁舟的舌头被纠缠来纠缠去,被亲到泛泪,不多想就习惯性地扬起手掌,要往男人脸上扇。


    手腕却被男人一把抓住了。


    郁舟呆了下,他扇人巴掌是轻飘飘的,跟小动物挠人一样,已经是他的惯招,少有失手。


    明明之前印征也生挨过他的巴掌,为什么这次这样……


    ——他居然反抗了。


    郁舟脾气已经被惯大,当即就不由分说地掉出一颗眼泪。


    对方低头吻掉他的眼泪,而后语意不明地轻声道:“脾气见长了……弟弟。”


    无限思念,无限缱绻,都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逸散在空气里。


    “一百年前,哥哥遇到了一个伪君子天师,他说要拿一块我的小指骨去庇佑你,哥哥给了,他却把小指骨拿去做法下咒,让哥哥被束缚在地下受了噬心之痛一百年……”


    不急不缓的声音,语气幽幽怅怅,似在讲述一段尘封已久的遥远故事。


    “弟弟,摸摸哥哥的心口。”


    “这里想了你一百年。”


    一只苍白宽大的手拉起郁舟的手,迫使郁舟柔软的手掌按在那冰凉的心口。


    郁舟没有心力去分辨对方刚刚说了什么,只知道自己身上又冷又痛,眼睑轻微一鼓,泪水溢得更凶了。


    “怎么越哭越厉害了。”


    “还很痛?”


    一双漆黑的眼瞳凝望住郁舟。


    郁舟被驱魔真君像冲撞到的那一下,几乎将他的魂魄撞散,是这只大鬼及时拢住他虚弱的魂魄,将他勾到了安全的地方。


    闷闷的痛意一直长存在郁舟的魂魄深处,刚刚大鬼渡阴气为他疗伤,只缓解了些许。


    “……还很痛。”郁舟眼睫湿淋淋,被大鬼抱在怀里,像只被倾盆大雨浇得跌倒的羔羊,哀哀弱弱地叫唤。


    “伤到魂源了。”


    大鬼轻轻掐住他软绵绵的腮肉,说:“张嘴,给你疗伤。”


    郁舟湿嗒嗒着眼睛哼哼,被大鬼含住唇肉继续吃。


    大鬼将自己的阴气一丝一缕哺喂给他,抚慰他魂魄中的创伤。


    但那创伤竟极难愈合,像道深深的裂缝横亘在郁舟的魂魄深处,就算大鬼喂了再多的阴气给他,也如送入无底洞般缓缓流逝。


    阴气是鬼祟的修为底蕴所在,郁舟这样一只小鬼被大鬼主动抱在怀里喂阴气,不用修炼就无端端得了进补。


    他却还不知道抱着自己的这个家伙是鬼,糊里糊涂被亲了个透。


    ?


    在郁舟消失不见的那一刻,万焚和宿水不约而同地倏然收手停战。


    他们同时奔向郁舟刚刚还存在的那片区域,却连郁舟的鬼气都来不及捉到一点。


    不再恋战,宿水冷着脸将剑一甩,就当先抽身离场去追寻郁舟的踪迹。


    他顺着廊道疾走,一开始,在寂静的空间中,只是一点不知是什么的细微动静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侧耳,谨慎地顺着声源的方向行进。


    越靠近声源,那种粘稠的缠绵声就越发清晰。


    近至门前,听到音色熟悉的一声细哼,宿水终于脸色大变,猛然踹开房门。


    撞入他眼帘的,是郁舟被红衣纸人抱着,姿态缠绵拥吻的景象。


    不知哪来的鬼祟竟敢借纸人为躯,迷了郁舟的眼,勾得郁舟与之亲了又亲。


    宿水怒得甩出一道生火符纸,一把火烧了那纸人。


    他忍无可忍地喝道:“这死物也敢来勾你?”


    那纸人只是薄薄一片,粗糙地剪出了个人形轮廓,颜色鲜红得要滴血,但再怎么诡异阴森,做了多么强大的鬼祟的分身容器,终究也只是个脆弱的纸壳。


    被火一燎,霎时燃起冲天火光,光焰幽碧,猛烈的火舌几乎要舔到天花板去。


    宿水跨过碧火,一步步从门口走至还在懵然的郁舟身前。


    幽幽绿光,将宿水面庞勾勒得阴阴似鬼。


    郁舟像恍然回神似的,被吓得小脸苍白,又惊又怕地倒退。


    他盯着不远处地面上的一小搓白色灰烬,额角瞬间沁出冷汗。


    他自己也很快明白过来,刚刚是一只鬼在与他接吻了。


    仔细回想,其实早有不对劲的迹象。印征之前跟他说话的语调不是那样的,刚刚接吻也没有感知到阳气渡过来,反而是冰丝丝的阴气……


    郁舟心头一团乱麻:“我……我以为他是印征。”


    “是印征你就给他亲?”宿水先是皱眉质问,突兀地停顿一下,似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继而无端暴怒,“……你竟还同印征勾结在一起?!”


    郁舟有些凌乱的发丝散在额前,他紧张地抿起肿胀的唇,脸还泛着粉晕,浓郁的眼睫细微扑扇。


    他这副情态,几乎像是……


    宿水心念电闪,对此有千万种揣测从心头闪过,脸部线条缓缓变得冷硬。


    “在想什么,还在回味刚刚的吻?”


    “呃!”郁舟让他这话吓到了,立时涨红了耳尖,脸蛋发烫,微微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宿水一颗心顿时直坠寒窟,声音几乎要结冰。


    “一山不容二虎,鬼王的私域不会容忍第二只鬼来共享。他对你能有什么好心思?”


    宿水冷冷地提醒他:“要么,你要被他生吞了增进修为。要么,呵……”


    “你要被他掳去当他的小鬼。”


    宿水口中的“小鬼”,是鬼界中对鬼王小伴侣的俗称。


    郁舟被说得讷讷应不出声。


    宿水观察他的反应,冷冷审视了片刻,发现郁舟这副模样,真是惊诧冷怒了:“难不成你还真愿意给他当小鬼?”


    “他结过婚,你知不知道?他主卧有鸳鸯帕和喜被。他……一个二婚的!”宿水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最后三个字重得掷地有声。


    郁舟更哑然了,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他当然知道那只煞鬼结过婚,就是跟他结的呀……


    这件事该跟宿水说吗?该怎么说啊?这些关系郁舟自己理起来都觉得乱,那大鬼算他丈夫还是前夫?


    郁舟有些摇摆不定,在心里小声问系统:【这能说么?】


    系统:【……说吧。按我们炮灰部门的角色定位,激化正邪矛盾是职责所在。】


    虽然这激化矛盾的方法透着股古怪,但能达成目的就是好方法。


    郁舟于是轻轻抓住宿水的袖角,细白的手指柔柔地捏在上面,垂着眼帘:“他是跟我结的婚。”


    他声音静静的,像一阵风轻拂过湖面。


    却在宿水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郁舟垂着细白的脸,他温温吞吞的,依言再复述:“他是……”


    “别说了!”宿水猛然打断,再也听不下去,大掌捂住他的嘴,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郁舟柔软的唇轻轻蹭在宿水的掌心,眼睛无辜地抬起看他。


    明明要他再说一遍的是宿水,怎么生气打断的也是宿水。


    “……”宿水深呼吸压抑,在心中多方面急速衡量轻重。


    “走。”宿水咬牙切齿,“离开这里。”


    郁舟茫然。


    矛盾确实激化了,但宿水这反应跟他预料中的不一样。这里是他走炮灰剧情的主要场地,他不能离开这座别墅,他要在这里勤勤恳恳地扮演好炮灰,最后的终末结算才能拿高评分。


    他的眼珠黑湫湫、湿漉漉,天然有一种委屈感,小声在心里问系统:【他怎么要赶我走啊……这下该怎么办?】


    宿水说的“走”是要跟他一起走的意思,郁舟却还以为宿水是要赶自己走。


    系统也警觉起来。


    它发现这个世界居然出现中心人物想要带艳鬼远走高飞的苗头,这必然是不行的。


    为了剧情不走偏,必须再下一剂猛药。


    系统:【你就说,这是你老公留给你的房子,凭什么赶你走。】


    郁舟很听话,系统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当下他眼睫湿漉漉,浓着鼻音就说:“这是我老公留给我的……”


    话还没说完,宿水已脸色骤变。


    宿水现在对这类词汇很敏感,听到“老公”就会联想到“小三”,根本听不得半个字。


    他将轻盖在郁舟嘴上的手一撤,就忍无可忍地,吻住那张非要说些糟糕话语的嘴唇。


    郁舟被阳气一喂,也就不说话了,只从鼻腔里微微发出点轻哼,娇气得要死,用手臂勾住宿水的脖颈,又与天师亲起来。


    ?


    宿水五行属水,自幼招鬼喜欢,他原本很自傲——郁舟怎么可能不喜欢自己。


    可事实就是,郁舟让他当了小三。


    如今发现自己当了小三,他自我厌弃至极,却又忍不住嫉妒,忍不住爱。


    郁舟跟印征勾结,跟万焚勾结,连鬼王也勾结。真应了那桃花批命……


    宿水眉眼一压,眸色一暗。


    ……嗤。他怎么可能就此放弃?不就是竞争吗?优胜劣汰成王败寇,他有什么不懂的,有什么不能做的。


    别人为郁舟做过的,他只会做得更好,更多。


    别、人、做、过的——呵……


    思及此,宿水恨上心头,舔得越发凶、重、快。


    郁舟绷着大腿,眼神放空,只下面一阵阵痉挛。


    他眼尾挂着泪珠,忍着喘息,呜咽着用牙轻咬自己蜷缩的手指。


    怎么一个个的……都喜欢舔那里啊……


    他自己平常都不会多碰的地方,现在被男人摁着舔,都快要被舔破皮。


    像兽类一样,体型矫健的狼犬将小小一团兔子摁在爪下,来回舔,什么地方都不放过,将兔子舔得浑身湿哒哒,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宿水像忍着气,较着劲——


    他刚刚都看见了,亲手抬起郁舟的臀捧到眼前看。


    他的手掌很大,一下就能将郁舟小小的青涩臀部掀起来。


    他瞳孔微缩,手指按着白皙的臀肉,指节都掐陷下去一点,不可置信地在这里都看见吻痕。


    他的小玉,早就有过老公,早就不只有老公。早就有人舔吻过小玉,也许对方曾弄得小玉舒服到哭叫,呜呜咽咽地说不要,双腿乱蹬乱挣,让对方挨上几脚踹。


    邪门的妒火简直要让宿水五内俱焚,浓烈的嫉妒爆满心腔,妒得几近窒息。


    修劲的五指托着郁舟右腿,越发抬高。


    宿水在水声快速激溅的声音间隙中,较劲至极地问:“他有我弄得你舒服吗?”


    架势太凶,也太卖力了。


    郁舟受不住了,想收紧腿,却被宿水稳稳抓着,根本合不起来。


    他抽抽搭搭地低头,从他这个角度看,宿水的脸像是都要埋进来了一样。


    他回答不了宿水,只会抽噎着叫宿水的名字。


    郁舟抽泣得不行,身体都不受控制,突然剧.烈急颤起来,振动之快、振幅之大,宿水都没能握住他的大腿。


    急颤过后,郁舟痉挛过度了,小腹酸麻。


    最后荚着 腿 根,水液静悄悄淌下来。


    宿水也忽然安静了。


    空气静了片刻,而后被郁舟的骂声打破。


    “都怪你!”郁舟狠辣地猛骂他,然后哀哀地撇开脸,伤心掉眼泪,“都叫你不要弄了……”


    郁舟蜷着膝盖,瘫软在被水渍沤湿的羊毛地毯上,绵密的羊毛都被沾湿成一绺绺,凌乱地打结了。


    宿水犹觉不够,眼睛还直勾勾盯着郁舟的脸。


    郁舟倦倦地垂下脸,凌乱潮湿的黑发沾在雪白的脸边。


    宿水喉结滚动了下。


    “小玉,能不能……”


    郁舟立刻道:“不能!”


    被郁舟拒绝,宿水又来帮他擦腿上的水,很假好心,他自己手都是湿的,结果只能是越擦越湿。


    被郁舟踹了一脚,他才收敛一点,去拿了柔软的纸巾给郁舟擦。


    郁舟有点恹恹的,轻皱着眉喃喃:“为什么,这个房间好冷……”


    “嗯?”宿水刚给他擦了水,手中攥着一条被香水浸泡得半透明的纸巾,摊在掌中,动作坦然,似在考虑着该怎么处理,一边漫不经意地回答那个问题,“大概是因为,那只煞鬼还在这屋里,看着我们呢。”


    “从刚刚,到现在。”


    “一直在看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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