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文学 > 现代言情 > 走火 > 11、公交车上

11、公交车上

    出了徐院长办公室,程廿就看到一个有些矮胖的中年beta。正在窗边站着,好像刻意留意着里头的动静。


    系主任翁教授满脸沧桑,又长又宽的皮带兜不住他硕大的肚腩,皮鞋擦得锃光瓦亮,头顶一片也是锃光瓦亮。他看到程廿皮笑肉不笑地招了招手,程廿走过去后他又转身,两人一前一后走下了楼。


    “小程啊,院长找你,是为了秦宏集团捐钱的事儿吧?”他们往茶水间边走边说。


    程廿心里烦躁得不行,屈秦风给他找的麻烦真多,却不敢表现出一点,翁主任是他的顶头上司,他只能继续装傻充愣,尴尬地答道:“是的。我也不知道院长为什么让我挑大梁。”


    翁主任拍了拍程廿的肩膀,压低嗓门,语重心长道:“这我就要提点你几句了。”


    程廿愣了下:“您说。”


    翁主任叮嘱道:“秦宏的老总把自己包装成热心公益的大老板、企业家。但是能混成那样子的德性,哪个是人傻钱多的主?他们突然给咱们系捐钱,还让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老师插一脚,你就没仔细想想为什么吗?”


    “翁主任的意思是?”


    “我强烈怀疑,他们打着捐楼捐钱的名号,不知道背地里洗的什么钱,你可千万要小心。这种实力雄厚的企业……”翁主任一脸肥肉的脸往后看了看,确认周围没人,才以极低的音量说,“一开始都跟□□沾上点关系的!”


    翁主任说的不乏可能性,如果程廿之前没面见过秦宏集团的老总,很可能也会以为院长在给他下套。可程廿现在清楚了个中原位,屈秦风的真实目的虽然不纯洁,但确实不是翁主任想的那一种。


    程廿微微一笑道:“谢谢翁主任的关心,我会注意的。”


    “你还年轻,不懂有钱人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有可能的话,尽量别趟这趟浑水。”翁主任语重心长,仿佛一个敦厚又有智慧的长者,“凡是都经你的手沾过,万一后面审计出什么问题,给监管部门闻到什么猫腻,你的大好人生,岂不是耽误了?”


    程廿说:“我也这么想,可是院长亲自找我谈,我实在推脱不了。”


    “这有什么推脱不了的,就说身体不好,手头事忙,学生都教不过来,哪还有功夫搞行政上的杂事。”翁主任口中啧啧两下,“院长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还能硬赶鸭子上架不成?”


    程廿尴尬地点点头,没什么表示。


    “改天我帮你跟院长说说,不能让你一个愣头青往火坑里跳,相信我,里头有猫腻!”


    翁主任涛涛说了一大堆,程廿实在不知道怎么推拒,听起来是人家是好心救他于水火,要是表现出嫌人家啰嗦的态度,就是不知好歹了。程廿只能点头称是,实际上已经头痛无比。


    翁主任摇摇晃晃回了办公室。程廿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孙老师又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了出来,拉着程廿回到辅导员办公室,关上门说话。


    孙老师火急火燎道:“地中海的话你千万别听!”


    “地中海”是文学系老师们给翁主任取的外号。因为他脑袋上一圈头发实在是生长得太圆太标准。翁主任这人老成死板,领导面前点头哈腰,下属面前颐指气使,人品自私刻薄,外貌也不太讲究,文学院女老师们都不喜欢他。当然,当着人家的面主任叫得恭恭敬敬,背后都统一叫他“地中海”,荣登中文系女老师吐槽领导排行榜第一名。


    程廿失笑:“你什么时候养成听墙角的习惯了。”


    “我就正巧路过,听说秦宏集团要给我们捐款,院长可高兴了,让地中海去接洽,但又听说秦宏的老总点名让你接头。我跟你说,为了这点事,地中海跟院长闹了两天红脸。他现在一门心思就想从你手里把项目接过来,变着法子骗你主动退出。”


    “你怎么知道的?”


    孙老师看了看窗外,小声道:“上次校长来我们学院的时候,我趴在窗外听到了,地中海只说是他拉到的赞助,想把功劳揽到自己身上。后来秦宏那边明确表示要你出面才能继续谈下去,地中海就回头忽悠你退出。我真的是,恶心透了这种人。”


    程廿不以为然,淡淡道:“我其实觉得翁主任的话很有道理。”


    “他是怕你把他功劳抢走。”孙老师翻了个白眼,“这么大个项目,给学院和学校带来的都是真金白银和大楼,突然告诉他这事跟他无关,他眼红死了。”


    “那是他的分内事,我只想安安静静上课写论文,不想搞这些。”


    “你啊,就是太佛了。”孙老师恨铁不成钢一拍他的后脑勺,“难怪评职称的时候老被领导卡。老实说,我就是不想让地中海称心如意,他一沾手,要揩去多少油水。”


    “搞得跟你自己的钱被人贪了似的。”


    “比我自己的钱丢了还难受。”孙老师脸色一变,语气暧昧不清道,“差点忘了问你,人大集团为啥找你啊?”


    程廿一派云淡风轻:“院长说我以前也收过资助,比较能站在学生角度考虑,有经验。”


    孙老师眉头一皱:“你骗谁啊,说,秦宏的老总怎么会认识你?”


    “开什么玩笑!”程廿正直地断言,“我怎么会认识他?”


    “听说他是个alpha?等级很高的那种,我说,人不会看上你了吧?”


    程廿心道还真被你说中了,但是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承认的:“这种剧情只存在于没营养的霸道总裁小说里,没事少看!”


    孙老师不满地插起了腰。


    “好了好了,问你个正经事儿,你们班上的宋知习最近怎么样了,”


    “他?”


    “他还在干三份兼职吗?”


    孙老师心疼道:“是啊,他家里没人了,每月的助学金只有三百,杯水车薪啊,周末兼职家教,周一到周五晚上在奶茶店打工,偶尔给学校射击队训练的时候干干杂活,可怜的omega。”


    “他最近身体好点儿了吗?”


    “他一直就瘦,上次低血糖我送他去医院垫付了医药费,他隔天来还钱,我不想收,他把钱甩在我桌上就跑了。对了,他还坚持要转专业,在全系拿到前十名哪那么容易。”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转专业吗?”


    “不知道。”孙老师摇摇头,“他说喜欢法学,但我觉得没必要,虽说学法律的好就业,可s大文学系是全国顶尖的,毕业了各大集团抢着要。可这孩子太犟了,我劝过,没用。”


    程廿低头作沉思状。孙老师说得一点都没错,除非是出自法学世家,或者实在厌恶本身所学的专业,很少有人会坚定地从文学院跳出去的,而且是在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情况。


    “怎么突然提起他?”孙老师突然恍然大悟,“你想为他争取这个资助?”


    每每看到宋知习,程廿都会想起从前的自己。曾几何时,他不也是身处如此境遇?音讯全无的alpha父亲,缠绵病榻的omega母亲,开学前到处求人借学费的窘迫经历。他甚至想过要是就这么结束自己的生命,是不是对谁都是一个完美的结局?直到赵氏集团的人突然出现,救他于水火,给他每月按时往他的卡里打生活费,甚至还有过节费,学费、医疗费减免。程廿的母亲去世的后,还派了个专人帮忙处理后事。


    成人之后,程廿终于发现,这一切都是赵煊的安排。


    然而在宋知习的生命中,那个能重燃他生活希望的拯救者,迟迟未曾出现。


    拉回思绪,程廿笑着说:“孙老师果然懂我。”


    .


    昏暗拥挤的公交车,摇晃不定的回家之路,杂乱不堪的信息素充斥,这才是程廿的生活写实。某些人体验过奢靡享乐后就不再安耐于辛劳奔波的底层生活,程廿却丝毫不会,他每天都过得很安定,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而那些声色犬马的时光,仅仅是无数场精致的幻梦编织而成的罗网。


    铃声响起,程廿掏出包里的手机,看到一串熟悉到极致的数字。


    心跳从平稳到剧烈得连呼吸都颤抖,也只需要这一串数字。


    按下绿色接听键的时候,耳朵里嗡嗡地什么也听不见。


    “喂。”


    “你在哪?”听筒那头是充满磁性与温柔的声音,还夹杂了些结束疲惫工作后的慵懒。


    赵煊很少主动给他打电话,此刻传出的每一个字,都精准敲在鼓动的心脏上。


    程廿咽了口唾沫:“刚下班,在路上。”


    那头顿了顿,又说:“周四晚上有没有空?”


    “有,目前这周都没有任何安排。”不经意间,喜悦已经爬上了眼角眉梢。


    “周四有个家族宴会,我需要你陪我同去,记得准备一下。”


    程廿愣了愣,心里打起了鼓,他以为赵煊是想让他陪一晚,赵煊却要带着自己一同出现在公开场合。他紧张地攥紧了衣角,斟酌道:“我、我跟你一起?合适吗?”


    “放心,当晚没有媒体,是家族内部的聚会。里面来的宾客都是生意场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程廿脱口道:“我不会给你丢脸吗?”


    那头顿了顿,轻笑道:“不会。程老师想必对自己有些误解。s大正式讲师的身份,难不成是低贱的职业吗?”


    程廿说不清他此时的心境,欣喜、难堪、踌躇、自卑、鼓舞、羞恼……好像每种截然不同的心情原本都好好装在个子的玻璃瓶里,而赵煊突然出现,轻轻抬一抬手指,就将桌子掀翻,五颜六色、乌七八糟地混合成一滩。让他不知从何处下手收拾。


    十年来,他的尊严、价值、娇矜、悲喜几乎全是赵煊“赐予”的。如果不是赵煊,程廿很可能大学一毕业就找家公司当上了打工族,庸庸碌碌几年后寻个差强人意的alpha嫁了,然后辞职在家抚育下一代,重新开始下一场轮回。


    到底是什么,冥冥中让他在这个时间点,这个地点,接到了这个人的电话,让眼中整个世界的色彩为此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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