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廿打开门，看到外头站着的两个，又意外又有些惊喜，问：“你们怎么来了，还是一起来的。”
季小岚背着书包，左右踩了两脚鞋跟，侧着身子挤进来：“屈大哥打电话跟我说你心情不好，我就来陪陪你咯，顺便把小宋也叫上了，看我多贴心。”
季小岚说着对宋知习眨眨眼，宋知习有些不好意思：“是的，我们约好一起来的。”
这俩孩子看样子关系混得不错，程廿笑着把他们迎进来：“是很贴心。”
宋知习进门，规规矩矩换了鞋，还帮着把季小岚的鞋摆好。
程廿问他：“你学校这么远，怎么过来的。”
“今天下午三点我就没课了，就坐大巴过来了。”
季小岚羡慕地说：“是啊，大学真好，想啥时候上课就啥时候。”
“你下半年考上，也是大学生了。”
“但愿吧。”季小岚甩下书包倒在沙发上做出招牌动作——葛优躺。他照例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宋知习放下书包后，撸起袖子扎进厨房帮程廿烧饭。
程廿一边翻炒锅勺，问宋知习新环境怎么样，他说没有赵家干涉，同学老师对他都很好，程廿听后放心不少。季小岚偶尔插几句话，客厅厨房洋溢着欢声笑语。
宋知习说：“姐姐很忙，经常不在国内，但是经常让她助理来看我，平常也跟我打视频电话。”
“他姐姐是谁啊？听起来也很有钱的样子。”厨房外，季小岚道。
程廿和宋知习很有默契地都对他隐瞒了宋知习资助人的身份。宋知习道：“就像赵家资助你一样，姐姐也在资助我。”
季小岚的嘴巴成了o型：“有个金主姐姐包养你！”
宋知习连连摆手：“不是那样的！”
“那你还兼职个什么劲儿啊，累死累活的，周末连出来陪我玩玩儿都没空，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程廿顺嘴问了句：“什么兼职？”
季小岚捂了捂嘴，才发现自己偶然间说漏了。
前阵子他去隔壁市见网友，想到小宋在这附近念书，给他打电话想叫他出来一起逛街，他说他有兼职，实在抽不出空闲时间。
季小岚在电话里抱怨了一通，宋知习还拜托他不要让程廿知道他兼职的事情。
但季小岚聊起天儿来什么都忘在了脑后，小嘴皮子翻飞，豆子似的没两下就往外蹦完了。
程廿心疼宋知习，才多关心几句，问他找了什么兼职，在哪里工作，可宋知习含糊着不说，神情有些不自然。
还是季小岚说：“服务生呗。”
宋知习洗菜的手一顿：“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听到那头吵吵闹闹的，是酒吧之类的地方吧。”
宋知习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你别乱说，我……只是路过。”
季小岚不甚在意地说：“路过就路过呗，你紧张个什么劲儿。”
“怎么了？”程廿不禁担忧。
宋知习忙道：“我是在店里当服务生，只是想多赚点钱以后还给姐姐。我周末有空的时候才去的，不会耽搁学习的。”
程廿点点头，道：“我相信你会平衡好的，平时多注意休息别累着，把身体养好比什么都重要。”
“我知道的，谢谢老师。”
“菜好了，咱们吃饭吧。”程廿说。
饭桌上，季小岚成为声讨对象，原因无他，还有不到四个月就要高考了。
季小岚被问得不自在，胃口都差了好多。
他想像宋知习一样花钱读个私立学校，可他只看到小宋轻轻松松入了学，根本不懂进去不只看钱，还要找关系。如果赵煊能帮他，自然一切好说，可程廿不觉得赵煊会这么做。
想到这些，程廿忍不住又对他唠叨了两句。
季小岚听得脑袋晕乎乎的，把碗筷一丢，趴到沙发上，嚷嚷着：“高考高考，烦死了，到底是谁发明的高考啊。”
宋知习说：“77年恢复高考，举国学子一片欢腾，普通人家的学生才开始改写命运，如果不是高考，我和程老师现在可能在田里耕地，在工厂里打工呢。”
程廿说：“小宋说得对，普通人只有高考这一条路，你现在连唯一的出路都不愿意走。”
宋知习现身说法：“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我要是能再考一次，那该多好啊。”
“好啊好啊，你代替我考呗。”
“别祸害别人。”程廿白了他一眼，“你再努力四个月，四个月熬过去就好了，暑假再好好玩儿，不行吗？”
“玩儿个屁，有钱才能好好玩儿，没钱只能在家熬日子，连空调费都交不起。”
“那你还不好好准备考试，大学文凭的工资比高中文凭高出一大截，你努努力，实在不行争取考个专科，出来也是大学生了。”
季小岚烦躁地说：“我不想给人打工！挣那窝囊费，我不想……”
“那你想干什么？你考不上大学，四个月后就得去上班养自己了，想好找什么工作了吗？”
宋知习添油加醋地说：“你是学美术的，做油漆工应该对口，可以找个师傅去当他的学徒。”
程廿说：“我问问隔壁张大哥吧，听说他认识很多干装修的。”
季小岚蹬着两条细腿，气急败坏喊道：“什么破工作！我才不要，我要钱，我要出名，我要成为大艺术家！”
程廿说：“你不是说要当明星吗？”
“是啊，当明星多好啊，日赚208万，看看人周珍和，那么耀眼，那么美艳，家里的势力那么大。可我呢？我什么都没有，拿什么跟人家比啊。”
听到周珍和的名字，程廿愣了愣，心中泛起难言的伤感。回过神来，觉得季小岚的沮丧来得太奇怪。宋知习轻声告诉他，小季投了简历给周氏传媒，想签约他们公司，结果人家给他拒了，因为他没有才艺展示视频。季小岚还兴冲冲地跟小宋炫耀自己要去当练习生了，哪知打击来得这么快，整个人都蔫儿了。又静不下心来学习，思来想去想换赛道走艺术路线。
季小岚听到宋知习在嚼舌根，猴子一样蹿起来掐住他，急赤白咧地骂他不仗义，把他的糗事儿说出去了。宋知习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谁叫小季刚才也没给他保守秘密呢，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程廿在一旁看着俩人打闹，他实在摸不清现在的年轻人整天脑袋瓜里在想什么，他也不打算再劝，他们这种年纪，得自个儿去社会上摸爬滚打，吃够了苦，才明白事情不全是像自己想象得那么顺利的，给周氏传媒投简历就算他栽的第一个跟头。
程廿摇摇头，站起来收拾碗筷。宋知习推开季小岚过来帮忙。又听季小岚在客厅里招魂般嘟囔着：“钱钱钱钱钱……”好像喊多了，钱就真的飞到自己口袋里了。
天已经完全变黑，敲门声突然响起。程廿等了等，客厅没动静，他只好擦了手自己去开门，心中疑惑这么晚了还有谁会过来？
打开门的一瞬间，他怔住了，整个人给闪电击中。
赵煊一身寒意站在门口，两道沉凝的目光定定落在程廿脸上。
他穿着笔挺的西装，一点褶皱都看不到，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好像才结束了一个严肃的公司会议。深邃的星眸像两汪深潭，锋利的眉毛轻轻皱起，嘴角微微下压，整个人的气场相较以往变得更加沉稳和成熟，掩藏在毫无破绽的外表下，深处似乎还有一层化不开的疲倦，这些也许是结婚给他带来的转变。
明明前天他们才见过面，难道婚姻真的能让一个人变化这么大吗？
沉默笼罩在两人头顶。
赵煊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了房屋里面一眼，俊朗到极致的脸上泛起鄙夷的神色，他寒声道：“谁允许你搬到这里来的？”
程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诡异的气氛终于引起了另外两个omega的注意，他们纷纷探头出来看，季小岚出声询问：“谁啊？”
于是，他出其不意地同仅见过几面的金主来了个对眼，好像□□坏事被抓住的学生，他的震惊和恐惧一点不比程廿少，吓得直往宋知习背后躲。
赵煊没料到屋里还有其他人，眸中一下子浮现怒意，待他看清客厅里冒出来的是两个稚嫩的小孩，脸色稍缓，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赵煊微微凝起双目：“两个omega？你转行做幼稚园老师了是吗？”
摄于这个人曾经的权威，程廿面对他时依旧不可控制地头皮发麻，呼吸急促，他咬牙道：“你来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