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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021

    ◎“嫂嫂怎么脸红了?”◎

    莫书清迟疑了一瞬,见顾温瑶双眼明亮的望过来,终究是松口,“也罢,我量就我量。”

    量衣服是最无趣板正的事情,动也不能动。

    莫书清本想用这个罚顾温瑶,自己趁机将剩余的请帖整理完,谁知被顾温瑶拉着当起了裁缝,“清露你去门口守着,我给阿瑶两个尺寸。”

    “来。”莫书清走到窗边,示意顾温瑶站过来,这儿午后光线更为明亮。

    她将撑开的窗户放下来一半,遮挡外面下人路过时可能会无意间窥探进来的视线,随口对身后的人说道:“阿瑶,衣衫脱了。”

    语气过于自然。

    而坐在书案边单手撑着桌面刚要起身的顾温瑶,听到这句话僵顿了一瞬,眸光悠悠看向莫书清的后背,胸口心脏都因她这四个字漏跳了半拍。

    莫书清转过身,半靠在窗台处,寻常只用来拨弦弄琴的手上缠着软尺,垂眼细看上面数字,察觉到顾温瑶没动,才抬眼朝书案那边看过去。

    看完,不由笑了,莫书清疑惑挑眉,“阿瑶怎么脸红了?”

    顾温瑶,“……”

    顾温瑶撩起眼尾,目光从莫书清身上滑过,望向外头,蚊子一般,轻声感叹,“许是阳光轻浮撩人心,我似琴弦不经拨。”

    见顾温瑶走过来,莫书清才跟她解释,“吃了午饭才量尺寸,数字本就存在误差,要是穿着外衫隔着腰带跟交叠的两层衣襟去量腰围跟胸围,到时候做出来的衣服难免不够合身。”

    而她们今日挑布料量尺寸做的衣服是为了赏荷宴那日穿的。

    不管当天目的如何,做为大家闺秀总是要体面端庄不能衣不合体布不贴身,穿的随意敷衍。

    顾温瑶就知道!

    她睨了莫书清一眼,眼底带着点幽怨,恨她是块不懂姑娘家心思的木头。

    顾温瑶站在莫书清身前,低头扯开腰带丝绦,当着莫书清的面,一圈圈从腰后绕着解开,眼睛望向莫书清,轻抿粉唇,然后将手中丝绦扔在莫书清身边的圈椅扶手上。

    她柔声道:“来吧嫂嫂。”

    天青色的外衫没了腰带束缚,衣襟朝两边滑落大敞,露出里面的里衣内衬。

    顾温瑶张开双臂抻平,抬眸去看莫书清。

    莫书清拿着软尺走近半步,一手握着软尺穿进顾温瑶的外衫里,像是虚抱着她的腰肢一般,将软尺从她腰后缠绕,环着细腰,从另一侧绕出来。

    顾温瑶穿的绸质雪白里衣,挨的近了,隐隐约约能看见透出来的抹胸颜色,似乎是嫩青色的,包裹着两圆弧度,衬得顾温瑶曲线玲珑,上圆腰细,抱在怀里不过盈盈一握的感觉。

    尤其是顾温瑶的外衫却因没有腰带束缚滑落肩头,勉强挂在肩膀上,像是迎合着她主动褪去衣衫。

    莫书清莫名喉咙发紧,垂着眼,轻声说,“阿瑶,手臂抬起来些,衣服要掉了。”

    顾温瑶目光始终落在莫书清脸上,眼底笑意明显,嘴上却乖顺无辜,“嫂嫂,抬高了胳膊累。”

    莫书清,“……”

    眼见着外衫要顺着顾温瑶的手臂滑落,莫书清的呼吸一紧,捏着软尺的同时,一把扯住衣衫的两边衣襟。

    衣衫没掉下去,莫书清无意识松了口气。

    她将外衫重新给顾温瑶披回肩头。

    可衣衫终究是解开的,顾温瑶身上那抹独属于她的清新茶气混着些许衣料暖香,就这么肆意的在她鼻翼间飘浮。

    本应是提神醒脑的清香味道,可嗅进鼻子里却让人连呼出来的气息都带着热意跟浮躁。

    尤其是顾温瑶不老实,脚尖往前半掌,就这么抵着莫书清的脚尖,垂眼挺胸,语气直白无所顾忌,“嫂嫂,腰围这样量的准吗?需要我将里衣也一同解开吗?”

    倒也不用。

    莫书清木着脸看顾温瑶,总觉得她像是故意的。

    可顾温瑶眼神清澈明亮,眼里只倒映着她的身影。

    ……阿瑶自幼就没了母亲。莫书清顿了顿,垂眼轻声说,“我尽量量准一些,你身子弱,解开里衣吹了风容易咳。”

    她一本正经,却红了耳廓。

    顾温瑶目光落在莫书清黑发中的那抹红色上,心绪波动,现在就想咳个两声。

    软尺在高峰中间交叠的时候,莫书清连呼吸声都轻到了极致。她似乎听到了心如擂鼓的声音,却一时间分不清是她的还是顾温瑶的。

    总算量完胸围腰围,莫书清挪动脚步,坐在身后的圈椅中,轻轻舒了口气。

    她坐姿端正双腿并拢,抬脸看顾温瑶,音色依旧是清冷的,“裙子要撩起来才方便量腿围。”

    “不……”顾温瑶刚开口,“脱吗”的“脱”字还没出音,莫书清就动了。

    莫书清抬手提着顾温瑶的裙角,将布料递到顾温瑶手里。

    如今天气已经入夏,只要不下雨像今日这般还是挺热的,所以姑娘家的长裙下面,几乎不会像冬季那样为了保暖再穿条裤子,甚至在府中不外出走动的时候,长裙下面连条开裆四角亵裤都不会穿。

    顾温瑶脖颈僵硬如生锈的木门,缓慢转动脑袋,红透了一张脸朝窗外那点风光看去,唯有余光落在莫书清身上。

    衣裙提起来,衣摆扫在膝盖上方,露出裙子下两条白皙笔直的玉腿,色泽莹润塞玉,线条流畅似藕。

    莫书清,“……”

    莫书清拿着软尺的手迟迟没动,似乎是觉得刚才那口气舒早了。

    顾温瑶有些想笑,却憋住了。她也不看莫书清,只望着窗外,眼睫蝴蝶展翅般轻轻煽动,低声问,“够吗?要不要再提高一点?”

    眼见着她攥着衣料就要往上再提衣摆,雪白的颜色在午后阳光下明亮的格外晃眼。

    莫书清心一颤,下意识伸手握住了顾温瑶的裙摆,不让她再提了,开口时声音都点哑,“这样,就可以了。”

    软尺放在裙摆下面,顾温瑶双腿微微分开站立,任由两指宽的温凉软尺顺着膝盖往上,从松到紧,慢慢束缚着、贴在她的大腿肌肤上。

    因为衣裙遮挡视线看不见,一切只能靠感觉跟摸索。

    莫书清的动作小心翼翼,哪怕同为女子,她手都守礼至极,没碰到顾温瑶的肌肤上。

    直到有风吹来,顾温瑶正对着窗户又衣衫敞着,被风撩了喉咙咳了下。

    她胸腔颤动,带的身形微动,莫书清没立马反应过来,抬头看她的时候,手无意间好像戳到了哪里。

    顾温瑶眸光轻晃,身体本能的颤栗着哆嗦了一下,瞬间屏住呼吸,惊诧着垂眼看莫书清。

    跟她比起来,拿着尺子的那双手似乎比她还紧张。

    两人视线一上一下对上,烫到一般,又同时朝相反的反向别开脸。

    莫书清动作顿住,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对不起。”

    她已经很小心了,好像还是碰到了腿根皮肤。

    顾温瑶眼里有些水汽,眼尾绯红,咬了咬唇瓣,挤出来三个字,“没关系。”

    屋里温度不知何时攀升上来的,空气似乎因为关了半扇窗被全部阻隔,以至于让人难以呼吸。

    毕竟量尺寸,都是量身上最粗跟最细的地方,腿也不意外,这样亵裤不至于做的太宽大或太紧身。

    只是腿最粗的位置又靠近……

    顾温瑶眸光从别处游离回来,停在莫书清的身上。

    对方端庄笔直的坐在她面前,手却拿着微凉的软尺掩在她裙摆下。莫书清发黑肤白,低头时的脖颈修长漂亮,就连后衣襟里露出来的那抹雪白骨感的脊背,都意外的撩人心动。

    尤其是那白皙的肤色被通红的耳廓慢慢晕染了颜色,逐渐变成浅粉。

    她原本似这世上最清冷干净的雪,如今却因她带了色彩。

    顾温瑶心脏似乎飘浮到了空中,人比那天泡在浴桶里还要知足。

    缓了缓,顾温瑶眸光闪烁,悠悠看着莫书清,揣着明白装疑惑,挑眉反问,“嫂嫂怎么脸红了?”

    莫书清,“……”

    软尺从裙摆下面抽出来的时候,柔软衣料蹭过莫书清的手背,莫书清指尖瞬间蜷缩。

    本想就这么抽手,直到瞥见顾温瑶衣摆被她自己抓皱,瞧着过于明显。

    莫书清掌心托着顾温瑶的衣裙,从她手里接过来放下,手抻抚布料,帮她理好裙摆褶皱。

    她掀起来的,她给放下。

    “我拿笔记一下。”莫书清没回答顾温瑶的问题,站起身,卷起软尺,走到书案前提笔记数字。

    这期间,她都没看过一眼上身衣衫凌乱的顾温瑶。

    顾温瑶低头整理衣襟慢条斯理缠好腰带,侧眸回头朝身后看,音调轻轻,“我记得嫂嫂素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怎么几个数字就急着用笔去记。”

    莫书清垂着眼,捏笔的手指都紧了几分,“好记性不如好笔迹。”

    “那软尺数字准备吗,嫂嫂还要不要我帮忙量尺寸?”顾温瑶虽这么问着,却笑盈盈抬手将窗户慢慢撑高,任由阳光爬过窗台照进来,热意落在她腰腹处。

    莫书清毫不犹豫,“尺子很准,你歇歇,我等待会儿裁缝来了由她量。”

    这场说是针对顾温瑶的惩罚,莫书清也没想到会这样收尾。

    “也行,既然嫂嫂不用我帮忙,那我回去忙了。”顾温瑶知道莫书清这会儿不自在,也就没赖在这里。

    她这般贴心,倒是让莫书清松了口气。

    听到顾温瑶的脚步声出了屋,莫书清才放下笔,双手撑着桌边,闭了闭眼,低头张口喘了一下。

    她抬手轻抚胸口心脏,那里咚咚跳动。

    两人到底是分割多年,莫书清觉得自己是同阿瑶生分了,不像小时候那般自然亲昵,这才会在量尺寸的时候看见阿瑶玲珑的身躯曲线,显得有些不自在。

    换成小时候,她跟阿瑶闹成一团,双手在对方怀里腰上挠痒痒的时候,也没脸红紧张成这个样子。

    莫书清抿唇,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抚摸心脏的这只手的食指指尖刚才戳到了顾温瑶的肌肤。

    好像,有些湿滑。

    许是阿瑶皮肤如玉吧。

    从莫书清那里出来,顾温瑶站在石子路上,手扶着假山山壁缓了好一会儿才脚步如常的往前走。

    虽说尺寸量的艰难,但好在格外准确。

    约摸着过了快八九天,衣服便做好送来。

    顾温瑶喜欢清浅雅致的颜色,莫书清偏好沉稳端庄色系,所以两人寻常衣服不是蓝绿就是青紫。

    不过顾温瑶这次应景,挑了浅粉色的布料做成夏裙。

    赏荷宴开宴这日,顾温瑶穿的衣裙是荷粉色,莫书清穿的是葱青色,两人站在一起,颜色从浅到深,似乎像是一株荷花的花与叶,一俏皮一端庄,远远瞧着就觉得赏心悦目。

    只是顾温瑶还没美上多久,莫书清就去了后院,随后顾氏便找过来了。

    “瑶丫头,”顾氏朝顾温瑶招手,“后院那么些的客人你倒是帮忙招待一二,免得让人以为咱们侯府的姑娘不识大体不够大方。”

    顾温瑶捏着银白色绣蝶团扇,扇面抬起遮住逐渐攀高的阳光,“姑母说笑了,这宴是您办的,就是有什么不好也怪不得我头上,若是夫人们觉得有所怠慢,心里非议的也是您,与我何干。”

    她怕热,如今七月底巳时的太阳,就晒得她鼻尖出了细汗。

    “你这丫头,”顾氏见叫不动顾温瑶,只得抬脚走过来,沉着脸说,“今日来的可不止女眷,前厅你爹那边更是来了不少官人郎君,如若丢脸,丢的是侯府的脸面,你看你爹到时候怪我还是怪你。”

    以赏荷为名办的相亲宴,怎么可能只请妇人。

    只是男眷不入后院,都坐在前厅跟侯爷以及小侯爷顾舒枫说话呢——

    卧床近一个月,顾舒枫可算是能爬起来正常走路。

    顾氏端着双手笑了笑,拿眼尾看顾温瑶,“毕竟平时这后院的事情都是你在管,要不是你握权握的紧,我办宴又怎么会生疏到出现疏漏?若是这宴办砸了,我看你还是把管家权交给你嫂嫂吧。”

    “疏漏?”顾温瑶收回扇子,手腕微转,小风拂面,眼睛瞥向顾氏,“不过一场小小的赏荷宴,姑母就花费了近万两银钱,再有疏漏又能疏漏到哪里去?”

    “知道的,赏的是池子里那些荷花,”顾温瑶笑盈盈的,只是笑意凉薄,“不知道的,还以为赏的是金子雕刻的荷花。”

    听顾温瑶提到银钱,顾氏脸色变了变,眼底闪过一抹心虚,她捏着手指,又和蔼的笑起来,“还不都是为了侯府脸面,瑶丫头身后金山银山都有,还在乎这区区万两?”

    “是啊,我是不差这点钱,”顾温瑶团扇遮住半面,嘴角笑意不见,只剩眼睛幽幽,“但我得提醒姑母,就算是金山银山那也是我的,跟您无关,您就别惦记了。”

    顾温瑶说完一笑,团扇遮在额头处,余光扫了眼顾氏,顺了她的意,“不过既然钱花出去了,我倒是想去看看姑母把钱都花在了何处,好好赏赏您这场黄金宴。”

    她抬脚离开,顾氏站在她身后慢慢沉下脸。

    望着顾温瑶纤细婀娜的背影,顾氏冷笑一声,“且由她再嚣张一日,回头事成之后,再好好收拾她!”

    这场赏荷宴明面上说是针对她女儿办的,其实则不然。

    一嘛,她是要借着办宴支取府中银钱暗中接济伯爵府,至于二,便是想趁这个宴会把顾温瑶的亲事给她死死定下!

    如此,不管是顾温瑶还是顾温瑶身后的明家家财,日后,还不都是她伯爵府的。

    顾氏端起笑,跟着顾温瑶往后院走。

    【作者有话说】

    来啦!晋江抽了快两天!一直显示“您不是作者”,突然被开出作者籍,我还激动了一下……(心虚)

    明天中秋,今天这章留言发红包!提前祝大家月饼节快乐!!!

    (是短了点,但让我过个节嘛~~~么么么)

    第22章 022

    ◎“是啊,姑、嫂。”◎

    后院聚集了好些女眷,全在凉亭跟石桌边,或站或坐三两相聚说着笑。

    顾温瑶到的那一瞬间,全院的目光似乎都看了过来,说笑声紧跟着变成了私语。

    “这是顾侯家里的二姑娘瑶丫头吧,生母是江南明家的独女明氏,有些时日不见,瞧着出落的越发好看了。”

    “没错是她,听说今日大夫人办的这赏荷宴不仅为了她女儿,还为了她这侄女。”

    “给二姑娘说亲?单看条件的话,顾温瑶的确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顾侯之女又有金山傍身,要身份有身份要尊贵有尊贵,只是……”

    说话的妇人巾帕遮唇,压低了声,悄悄看顾温瑶,“我听说这顾温瑶身子弱不好生养,她这般体弱将来能不能长寿都不好说,若是刻意娶回去做嫡母大娘子,倒显得我们对她有所图谋一般。”

    “她这样的条件,不做嫡母大娘子顾侯能愿意?”有夫人说着,“若非顾温瑶淤泥糊了眼睛非要嫁进小门小户,否则顾侯定不会应允。”

    “所以啊,她虽是侯府正儿八经的二姑娘,可条件在这儿摆着,连说亲都高不成低不就的拖到了现在。跟顾氏的亲闺女比起来,顾温瑶的亲事怕是难成。”

    “那可说不准,”妇人笑着,眼睛朝一方撩过去,落在侯府如今的大娘子莫书清身上,“她那嫂嫂莫家闺秀,如今嫁进来了必然是要争一争这管家权的,二姑娘要是赖在府里迟迟不嫁,也说不过去。”

    “怪不得大夫人突然办了个赏荷宴。”

    几人对视一眼,心里瞬间明镜一般。顾氏这是铁了心的要借今天这宴把顾温瑶嫁出去呢。

    都是后宅里的妇人,顾氏肚子里装着几根心肠,一些人打眼就能瞧出来。

    “二姑娘。”见顾温瑶走过来,妇人们笑着同她点头,心里讪讪。

    待顾温瑶经过后,她们才继续低声轻语,“也不知道刚才的话她听见多少。”

    “她就是全听见了又如何,左右咱们也没讲什么。好了好了,人家侯府里头的事情,我们管个什么劲儿。来尝尝这糕点,待会儿还要去看荷花呢。”

    “就是就是,满京城的院子,没有一家荷花池比得上顾侯府上的,所以年年他家荷花开的最好看。”

    “嘶,这果子怎么这么甜……”

    路过妇人堆,顾温瑶左右看,像是什么都没听见,嘴角挂着让人挑不出错的笑,只是眼底没什么温度,直到余光瞥见一抹葱青色身影,脸上才算露出几分真实笑意,提着衣裙过去。

    顾温瑶站在莫书清身后,悄悄伸手,团扇在莫书清右肩轻轻拍了一下,见对方扭头看过来,立马挪脚躲到左边,连忙用团扇遮住脸。

    看到莫书清转过身,顾温瑶才双手捏着扇柄,缓慢的将扇面下移,露出自己那张明媚的笑脸,“嫂嫂,我在这儿呢。”

    莫书清轻叹,似无奈,“皮。”

    顾温瑶眉眼弯弯,张开双臂,在莫书清身前缓慢转了一圈,故意的,眨巴眼睛问她,“嫂嫂你瞧我这身衣服是不是格外合身,亏得嫂嫂尺寸量的准确。”

    更皮了。

    “是挺合身的,”莫书清木着脸,颔首点头,“这个颜色也衬你气色。”

    顾温瑶一身粉,手里捏的又是银白金丝团扇,水灵灵的站在阳光下,倒是少了几分病态多了几分鲜活。

    顾温瑶笑盈盈的,握着团扇手往前伸,手腕转动给莫书清扇风,刚要开口说话,就见虞氏身边的妈妈过来了。

    妈妈,“大娘子,夫人请您过去一趟,说是跟小侯爷一起见见贵客。”

    顾舒枫是要走仕途的,所以今日邀请的宾客名单上光翰林院的学士就请了好几位,更别提太学院的博士们了。

    一场赏荷宴,顾氏有顾氏的主意,顾侯有顾侯的想法。

    他这是打定主意要让儿子走文试了,又怕旁人说闲话,这才要借着新婚夫妻的名义,让莫书清跟顾舒枫一起去见见这些老夫子。毕竟他们就算再不喜欢顾舒枫,多少都会因为莫家的原因给莫书清几分脸面。

    瞧见莫书清跟妈妈离开,顾温瑶捏着扇柄的手指慢慢收紧,嘴角笑意荡然无存。

    如同好好的天空突然转阴,顾温瑶的好气色也转瞬即逝,连身上的这层粉都显得暗淡几分。

    她跟着莫书清往前厅走,离得近了就瞧见她那哥哥就在前厅台阶下站着。

    顾舒枫见莫书清过来,脸上拼命挤出笑意,姿态亲昵的朝莫书清伸手,作势要跟她演一演夫妻恩爱的戏码,“夫人。”

    莫书清脚步停下,双手端在身前不为所动,只抬眼淡淡的看着顾舒枫。

    同一个父亲的亲兄妹,莫书清对待两人却是截然相反的态度。

    她这样冷淡,顾舒枫的戏根本唱不下去。

    顾舒枫用眼尾偷偷朝里看,跟莫书清说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压低声音威胁,“我爹的意思,你以为我愿意!你最好识相点配合我,让里头那群老古板以为我成亲后学好了,不然我脸上不好看你也别想好过。”

    莫书清好奇,眼神落在顾舒枫挨过打的地方,“哦,怎么让我不好过?”

    顾舒枫被她这么打量,顿时有些气急败坏,“你——”

    他深呼吸,硬是压下脾气,眼睛上下看莫书清。面前的女子长身玉立,神情冷淡,一身青衣如竹如荷,笔直的让人想掰折。

    顾舒枫忽然扯唇一笑,眼神轻浮,“不就是怪我没跟你圆房吗,这样吧,要是今日这戏演的好,晚上我就回此君院睡觉。”

    莫书清,“……”

    见他又要动手动脚,莫书清率先伸手提起衣裙先一步越过顾舒枫,抬脚上了台阶朝正厅里走,冷冷甩下一句话,“此君院里没水洼,小侯爷晚上回去怕是没地方住。”

    水洼?

    顾舒枫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骂我!”

    刚起了头他就赶紧压低声音,咬着牙说,“你骂是趴在水洼里的牛蛙!”

    这个贱妇!

    顾舒枫追上去,满脸狰狞,正要开口,就见正前方他爹严厉的眼神扫过来。顾舒枫气焰顿时熄火,低头不敢说话。

    “书清来了。”顾侯换了副和蔼表情,朝莫书清招手,“你们夫妻刚成亲没多久,来见见几位长辈。”

    碍于顾侯淫威,顾舒枫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站在莫书清身旁,俨然一个尊妻爱妻的好丈夫。

    顾温瑶站在门外,手捏扇柄垂在身侧,安安静静看着屋里“其乐融融”的一家四口以及“恩爱”夫妻。

    她不管左看还是右看,都觉得站在莫书清身边的顾舒枫碍眼到了极致。

    她抬手,用扇面挡住顾舒枫的身影,独独只看莫书清一人,这才觉得好受一些。

    太阳攀升,外面热起来。

    顾氏往前厅来,瞧见顾温瑶顶着团扇站在正厅门口却迟迟不进去,不由有些意外。

    顾氏顺着顾温瑶的目光看向正厅里,就瞧见顾侯正引着莫书清跟顾舒枫见客,“瑶丫头看什么呢?”

    她站在顾温瑶身边,见缝插针往她胸口戳刀子,“瞧瞧你哥哥嫂嫂站在一起多般配。屋里人家才是一家四口,而你迟早是要嫁出去的外人。”

    顾氏看着顾温瑶,心眼转了转,特意在这个时候提起莫书清,“瑶丫头,姑母劝你一句,还是早些把管家权交给你嫂嫂吧,日后出嫁回门大家也能和和气气做对姑嫂。”

    “姑嫂,”顾温瑶轻喃,目光凝在莫书清身上,“是啊,姑、嫂。”

    莫书清嫁进来也都一个月了,直到此刻,顾温瑶才切实体会到“嫂嫂”二字不仅是个称呼,还是种身份。

    只要莫书清顶着这个身份,她便不能像顾舒枫一样光明正大的站在莫书清身侧。

    顾温瑶垂眼,长睫落下遮住眼底情绪,只低头摸着银白团扇上的金丝。

    见她沉默不语,顾氏眼皮动了动,佯装关心,“瑶丫头要去看荷花吗,下人来说今日这荷花开的最是好看。”

    顾温瑶当年就差点淹死在那荷花池里,她怎么可能愿意去看荷花。

    顾温瑶皱眉轻叹,“不去了吧,人家一家和和美美,我去做什么。”

    她看了正厅里的莫书清一眼,收回目光,朝顾氏笑笑,“姑母这宴办的真好,所有该请的不该请的人都请了过来,我刚才似乎还瞧见您夫家的侄儿了。”

    “夫家”二字,听得顾氏眼皮猛跳,她下意识看向顾温瑶,扯动嘴角,讪讪说道:“什么夫家不夫家的,不早和离了吗。”

    顾温瑶慢条斯理摇着扇子,笑着,“哦,和离啊。”

    她意味深长的说着后面三个字。

    顾温瑶带着易芸转身离开。

    顾氏望着顾温瑶的背影,抬手捻着巾帕擦了擦鬓角的细汗。顾温瑶应该不会察觉到什么了吧?这丫头心思贼多,她可得小心再小心。

    而正厅里的寒暄也差不多接近尾声。

    莫书清朝身前头发花白的老夫子行礼,温声道:“那便有劳您了。”

    顾氏正是这时候进来,看了眼莫书清,走到顾侯身边,“则成,这是?”

    顾侯拉着顾氏的手臂朝旁边走了两步,才低声说,“那是李博士,太学院退下来的,以前跟莫家有些交情,这是我特意请来的,望他能给莫家脸面,看在莫书清的面上指点舒枫一二。”

    怪不得顾氏没印象,毕竟宾客的名单都是她拟的。

    顾侯看她,“阿姐怎么过来了?”

    顾氏这才想起正事,抬起下巴示意偏房那边坐着的男人们,“荷花开了,该开宴了。”

    赏荷一般巳时最好,早了,荷花还没完全绽放,晚了,荷花就有合拢起来,所以只有这个时辰才是赏荷最好的时间。

    尤其是满院荷花已经开到了第三日,是荷花开的最好的时候。

    顾侯满口应下,“行,你让*人先去,我这边随后就到。”

    顾氏离开后,顾侯双手背在身后,抬眼看向不远处的莫书清,满脸欣慰满足,“到底是莫家的姑娘,端庄识大体。舒枫也该借着这事好好收收他的心了。”

    他跟身边的虞氏说,“舒枫如今伤也养好了,就按我说得,今日便将他的东西搬去此君院,夜里就跟他正儿八经娶回来的大娘子一起住。夫妻成亲一个月,迟迟不圆房是什么规矩。”

    虞氏不敢有异议,只得点头应下。

    见莫书清朝自己走过来,顾侯递给她一个等等的眼神,自己先朝几位学士博士拱手行礼,笑着说道:“夫子们,后园荷花开了咱们去看看呢?”

    文人雅士没有不爱赏花的,一听这话,相继站起身,你请我让的往前走。

    顾侯做为主人落后两步,指使儿子给他在夫子们面前争个表现自己的机会,“舒枫快去给夫子们引路。”

    等人差不多走完,顾侯才问莫书清,“如何,李博士怎么说?”

    莫书清道:“李博士刚才已经答应指点小侯爷一二,只是不敢收为弟子。李博士说小侯爷出太学的时间太久了,要是想在这次秋闱里考个结果出来,可能需要住进他的小学堂里精心读书才行。”

    为何不敢收为弟子,还不是怕坏了自己名声,但愿意指导一二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顾侯连连点头,“这定是看在你爹跟你莫家的脸面,否则就顾舒枫那个德行,怎么可能入李博士的眼。书清,这事可多亏了你啊。”

    “都是我该做的,”莫书清微微颔首,说起学业,“李博士问小侯爷今日能不能就搬去他的小学堂?毕竟秋闱在即,时间不多了。”

    “这……”顾侯迟疑了一瞬。

    他本想让小夫妻今夜圆房的。

    顾侯权当没跟虞氏提过那事,满口答应,“李博士难得松口,机会自然不能错过,今日就让他搬。只是,委屈了你。”

    “咱们一家人不说这个。”莫书清跟顾侯一起往外走。

    他们出来的晚,正好落在偏房男客的身后。

    莫书清瞧见几个眼熟的身影,故作疑惑,侧头询问顾侯,“父亲,那几位大人好生眼生也没身份标识,不知是哪家的儿郎,可莫要有人偷混进来,委屈了惊春妹妹。”

    听她提起,顾侯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随口说道:“那几位是伯爵府的,什么大人不大人,一群没出息的玩意还不如舒枫呢。”

    说完,顾侯一顿,“今日伯爵府来的儿子,看着有些多啊。”

    他眼睛眯起来,“这几人跟你姑母的女儿是堂兄妹,今个儿是惊春赏荷说亲,他们过来做什么。”

    尤其是前亲家,一下子来这么多人捧场,不知道的还以为两家府上藕断丝连还有姻亲关系在呢。

    顾侯想起什么,问莫书清,“书清,今日这宾客名单,除了刚才的几位夫子外,其余的人都是你姑母拟定的吗?”

    莫书清点头,“是姑母给的单子,我写的请帖。”

    顾侯脚步突然顿住,“嫁女儿嫁女儿,嫁的不会是我女儿吧……”

    顾氏在顾温瑶的事情上不是没有过前科。

    顾侯脸上不显,声音如常,只是跟莫书清说,“温瑶自从落水后就不爱靠近这池子,你当嫂嫂的今日帮忙多照看照看她,莫要让她落了单,这孩子心思敏感,我们不能陪着她,怕她以为我们忽略了她,会因此多想难过。”

    顾侯话里的重点不是怕顾温瑶多想,而是让顾温瑶别落单。

    他抬眼看前方的人群,显然有自己的想法,这才没派人去保护顾温瑶。

    莫书清权当听不出这里面的门门道道,只垂眸应下,“是。”

    【作者有话说】

    书清:自私的公公,无能的婆婆,恶心的丈夫,可爱的粘人小姑~~~

    阿瑶:自私的亲爹,怯懦的后妈,碍眼的哥哥,诱惑人的嫂嫂~~~

    月饼节快乐!!!!(今天这章评论依旧有红包!)

    第23章 023

    ◎儿时的情谊吗。◎

    目送顾侯离开,莫书清神色淡淡。

    瞧见她情绪不高,刘妈妈轻声道:“姑娘早就知道侯爷是这样的人,莫要低落难过。”

    她给莫书清打气,“离秋闱不过就一个多月的时间,圆房推迟就推迟了,再说了,这期间小侯爷不可能一次家都不回,到时候您还是有机会的。”

    莫书清,“?”

    莫书清疑惑地看向刘妈妈,“什么机会?”

    刘妈妈被问的一愣,“自然是圆房的机会啊。”

    莫书清,“……”

    刘妈妈似乎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嘟囔起来,“这侯爷也真是的,就小侯爷那点学识多学一天晚学一天能有什么区别,何必急这一夜两夜的,按道理来说,小侯爷如今已经痊愈,今夜就该搬回此君院里住的。”

    刘妈妈,“仔细算起来,新妇进门都一个月了,见过自家官人的面屈指可数,侯爷跟侯夫人是半点都没往心里去,表面上看起来他们待您宽厚不催您圆房生育,往难听了说,根本就没将您放在心上。”

    这两口子,虞氏纵子无度,对于顾舒枫的话向来顺从,而顾侯,眼里只有他顾家这侯位,两人一个都没真正的替莫书清想过。

    刘妈妈语气不快,又不敢说得过分,只道:“他们待您竟还不如瑶姑娘待您上心,可恨我最初还觉得瑶姑娘难缠了些。”

    莫书清听她提起顾温瑶,倒是笑了一下,“短短一个月时间,妈妈对阿瑶改观不少。”

    刘妈妈“嗐”了声,“还不都是对比出来的。”

    “这话不对,”莫书清摇头,“阿瑶待我的好不对比也能看出来。”

    刘妈妈见莫书清脸色好看不少,笑着说:“那是自然,您跟瑶姑娘可是儿时的情谊,自然要比旁人更亲近点。”

    儿时的情谊吗。

    莫书清垂眼,抿唇整理衣袖。

    刘妈妈在边上撺掇她,“姑娘要不大胆主动一些,趁小侯爷搬去小学堂之前先圆房呢?”

    莫书清看她,“我要是真想跟顾舒枫好,就不会主动去跟李博士攀谈了。如若今日圆房,那我费尽口舌送顾舒枫出府还有什么意义。”

    她把人送出去,就是不想圆房。

    刘妈妈诧异,愣怔着看向莫书清,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姑娘您这是何意啊?”

    莫书清淡淡开口,“不想见他罢了。”

    刘妈妈,“可小侯爷到底是您官人。”

    莫书清语气如常,抬脚朝青棠院走,“也可以不是。”

    刘妈妈被惊的说不出话,“那、那您刚才……”

    莫书清道:“我只是在为阿瑶难过。侯爷分明怀疑顾氏今日有所图谋,可事情坐实之前,他宁肯旁观也不愿提前替阿瑶规避风险。”

    这样的侯府,如何让人不心寒。

    莫书清往园子的方向看了一眼,轻声道:“不过得了侯爷的话,接下来的事情倒是方便我跟阿瑶了。走吧,耽搁太久阿瑶该等急了。”

    前方荷花园。

    “人呢,吴念业呢?”顾氏低声询问身边丫鬟。

    丫鬟满脸着急,鼻头都是汗,“还没找到。”

    顾氏不由咬牙,“怎么会找不到,这么关键的时候,他人跑哪儿去了。”

    丫鬟道:“先前还见到他跟着男客们朝这边来,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见不到人呢,大夫人您先别急,妈妈已经四处去寻了。”

    顾氏沉着脸,语气梆硬,“别是又瞧见了哪个丫鬟,跟人闲聊厮混去了。……半点都指望不上的混账东西,我要不是没人可用,怎么可能瞧上他。”

    远处妈妈快步过来,“大夫人,虽没找到业哥儿,但是瞧见咱家明哥儿。”

    吴明春,顾氏的亲生儿子,伯爵侯府的小公子。

    顾氏连忙过去,瞧见吴明春后,就伸手拉着他的手臂将人扯到了一旁,“吴念业呢?你不是跟他一起的?”

    “他如厕去了,”吴明春整理被顾氏扯皱的衣袖,不耐烦的说,“娘您有事说事,拉我胳膊干什么。”

    顾氏见儿子这个态度,立马冷着脸问,“你爹是不是说我什么了。”

    吴明春吊儿郎当的样子,含含糊糊说,“也没讲什么,再说您跟我爹都和离了,管他说您什么。”

    顾氏压着声音说,“我跟你爹的和离不作数,这事我跟你说八百遍了你怎么就不信。”

    “不是我不信,”吴明春道:“我原本也是信的,可六年前我爹就娶了续弦,这事您又不是不知道,估计现在也就您自己觉得您跟我爹的和离不作数。”

    顾氏脸色难看,“你爹那只是做给外人看的罢了。毕竟当年我跟你爹要是不和离,我如何长久住在侯府,又怎么图谋明氏的嫁妆跟明家的银钱。”

    吴明春嗤笑,“可您不是失败了吗,还险些被舅舅发现您的企图,要不然我爹也不会为了打消舅舅的怀疑这才娶了续弦,坐实跟您和离的事情。”

    “娘,那顾温瑶八岁时您就没除掉她,现在再来一次也不见得能成功,”吴明春最不满意的就是,“还有,你选谁弄顾温瑶不好,你选吴念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看不惯他。”

    “我倒是想选你,但你跟颜家大姑娘的婚事眼见着就要说成了,怎么能因为顾温瑶坏了事情,”顾氏木着脸说道:“顾温瑶不好生养,将她娶回去怎么给吴家传宗接代?”

    提到这事,吴明春立马露出不耐烦的排斥神情,“我不喜欢什么颜姑娘。”

    “你不是不喜欢什么颜姑娘,你是不喜欢所有的姑娘!”顾氏吼完意识到声音大了,连忙左右看。

    谁能想到伯爵后府的吴小公子是个断袖呢。

    顾氏看向吴明春,压低声音,“我跟你说吴明春,你老老实实把颜家姑娘娶进门生个儿子,往后你跟你院里那些小童做什么我都不管,但在生出儿子之前,你就是演也得给我演个深情的样子!”

    顾氏,“不然我这些日子送给你的银钱,你全给我吐出来。”

    吴明春在腰带跟钱袋之间左右衡量,最后只得跟顾氏低头,不情不愿,“我知道了。”

    “去看看吴念业人呢,别掉茅坑里了,”顾氏没好气的说,“懒驴上磨屎尿多。”

    顾氏怕自己在这边停留太久会惹人注意,伸手推搡着吴明春让他去寻吴念业,自己则先回园里应酬。

    顾氏前脚回来,后脚在青棠院盯梢的妈妈就过来了。

    妈妈,“瑶姑娘回院里了,丫鬟亲眼见她抿下茶水,没多久易芸就伺候着她卧下了。”

    顾氏这才露出笑意,轻蔑着道:“她以为我办宴只为搂钱,注意力都放到了账房那边,其实我不过是借着办宴抽调人手,往她院里安插了几个不起眼的下人罢了。”

    顾氏说,“她那小厨房里烧火的小厮是我新安插进去的,这样才好往顾温瑶入口的食物里放些东西。”

    妈妈也跟着附和恭维,“瑶姑娘防备着呢,刚才在后院凉亭那儿,您置办的糕点是一块都没吃,连滴水都没喝,这不,忍到了自己院里,连忙让人端了茶过来。”

    “这个天,口渴很正常,”顾氏巾帕抵着鼻尖,笑道:“到底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跟我玩心眼。不过寻常的‘指东打西’她都应付不来,嫩着呢。”

    顾氏让妈妈,“去催吴念业让他过去,催情散的效果发挥的极快,让他别磨蹭,务必在赏花结束前跟顾温瑶把该做的都做了。”

    妈妈应下。

    顾氏望着妈妈远去的背影,仿佛已经看见顾温瑶被自己捏在手里的样子,难掩心头激动。

    而此时青棠院里——

    顾温瑶衣着整齐头戴发簪站着门后,丝毫没有卧床躺下的迹象。

    她歪头垂眼瞧着被下人一闷棍打在后颈处、敲晕后趴在地上的白衣男子,对方脸着地,手里握着的扇子就掉在她脚边。

    顾温瑶抬脚,藕荷色的绣花鞋鞋尖抵在男子的脸上,轻轻一掀,将对方的脸露出来,秀眉拧起,“这就是姑母的侄儿?”

    男子鼻子磕出血,鲜红色糊了下半张脸,看着很是瘆人。

    顾温瑶嫌弃的别开眼,摇头轻叹,情绪不明,“姑母当真是恨毒了我,才要用这样的人毁我清白啊。可惜,我又不是八岁。”

    桌上的茶水顾温瑶丝毫没动,如今她走回桌边,抬手拎起水壶。

    正巧易芸从外面进来,“姑娘,抬他的人到了。”

    易芸身后跟着两个下人,手中拿着麻绳。

    顾温瑶将水壶递给易芸,“把吴念业绑上扔进柴房里。大姑母不是在我的小厨房里插了个人吗,是烧火的小厮对吧。”

    易芸点头,“对,这壶里的药就是经了他的手。”

    顾温瑶笑意明媚,“那就将这壶水给那个烧火的小厮灌进去,待会儿吴明春来寻吴执念,将吴明春引进柴房,把他们仨关在一起。”

    既然顾氏想看热闹,那就给她看个大的。

    易芸接过水壶,也很期待,“是。”

    顾温瑶掏出巾帕擦拭指尖,撩起眼睛朝外看,有些幽怨的哼哼一声,“嫂嫂还真是相信我,都不怕我有个万一,现在都没来寻我,前厅到底有谁啊,就那般值得她停留。”

    易芸站在旁边听了这话,忍不住看了门里门外的几个打手,沉默了瞬间,轻声道:“姑娘,这些人可都是大娘子的人啊,就是为了派来保护您。”

    易芸笑,“而且大娘子在前厅也是为了点醒侯爷注意顾氏,这事只有她来做才不可疑。”

    顾温瑶当然知道这些,可听完依旧身心舒畅。

    下人拖着吴念业出去的时候,顾温瑶轻声问,“前方荷花池边是不是人最多,那我可得去寻一寻姑母了。待嫂嫂来了,她自会等我。”

    大戏即将,顾温瑶准备亲手去拉大幕。

    她心情极好,以至于出门的时候,连房间里的暗门还开着都忘了。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开的不是暗门,是阿瑶的柜门

    第24章 024

    ◎“嫂嫂可曾去我房间?”◎

    莫书清进了青棠院的院门就有些疑惑,“阿瑶呢?”

    院里放眼望去没有下人,莫名显得过于寂静。

    虽说今日办宴,府中仆从抽调都去园里帮忙了,但只要顾温瑶这个主子还在青棠院,就不该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莫非……

    莫书清心头猛地一跳,脸瞬间沉了下来,连忙抬脚朝屋里走。

    房门开着,莫书清抬脚迈过门槛时下意识垂眸看了一眼,就看见地上有几滴血迹,还没干,显然才留下不久。

    一直跟在莫书清身后的刘妈妈见莫书清身形晃了下,连忙伸手扶她,“姑娘?”

    莫书清脸色苍白的难看,指尖掌心冰凉,她反手握住刘妈妈的手臂,拦住对方进屋的动作,稳住声音道:“妈妈你在门口等我,不管里头发生什么事情只要我没喊你,你都不要急着进来。”

    说罢,莫书清松开刘妈妈的手臂进了屋里。

    屋里摆件依旧,没有半分挣扎后的凌乱迹象。

    莫书清松了口气,心落回胸腔里的时候,人都有些脱力。

    她单手摁着桌面做为支撑,抬眼间就瞧见顾温瑶房里的暗门开着。

    莫书清,“?”

    莫书清到此刻已经笃定顾温瑶没事,但就是有些疑惑,阿瑶房里,怎么会有个暗室。

    尤其是半遮半掩的一扇门,就在那里。带着蛊惑似的,诱人进去。

    莫书清脑子空白了片刻,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门前,手搭在挂着蝶戏花图的门上,轻轻一推,将门推开。

    她长睫煽动,指尖蜷缩着收回来,掩饰性的轻声唤,“阿瑶?”

    没人应答,莫书清抬脚进去。

    暗室里有一扇小窗,外头的天光从窗纸透进来,勉强能看清里面一切。

    莫书清仅仅看了半圈暗室里的东西,人便愣在了原地。

    见她进去半天没有动静,刘妈妈站在门口焦急的攥紧手,眼睛根本不敢往地上的血迹上看,只低声试探着喊,“姑娘?”

    刘妈妈叫了差不多三遍,总算是看见莫书清出来了。

    进去时还身形摇晃脸色苍白的人,如今出来的时候,脸色竟有些红,神色里带着些茫然愣怔,像是瞧见了什么难以置信让她惊诧意外的东西。

    “姑娘,里头?”刘妈妈问。

    莫书清恍惚着摇头,回过神,脸色恢复正常,只是声音不太自然的说,“里头,没什么。”

    的确没什么,只是有一些她曾经用过的旧物罢了,还有好些她自己都不记得什么时候遗失的东西,全都被顾温瑶好好摆在博古架上,贴了日期跟物件名字,仿佛那是什么了不得的珍宝古玩。

    莫书清难以形容自己当时心头感受,惊诧疑惑茫然都有。

    见刘妈妈还盯着自己看,一脸关心,莫书清垂眼遮住眼底情绪,只道:“阿瑶可能是去寻我了,屋里没人,这血迹估摸着是吴念业的。”

    刘妈妈这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刘妈妈往院子里左右看,“那吴念业去哪儿了?瑶姑娘如果布好了局,咱们是不是该敲锣将人引过来啊。”

    莫书清抬眼朝前看,心有所感,一瞬间联想起不少事情,“以阿瑶的性子定然不会坐以待毙,她要是没寻着我,必然是去找姑母了。”

    莫书清同刘妈妈往院里偏房走,“我们等她回来就是。”

    路上,莫书清抿了下唇,佯装随意的问,“妈妈,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娘身边的陈妈妈有间小屋子,里头放着您曾经用过的旧物,你是何想法?”

    刘妈妈被问的一愣,随即眼睛睁圆,好半天没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跟陈婆娘可是胜过姐妹的手帕交啊,她留着我旧物做什么,又卖不了两个钱。”

    光是想想,刘妈妈都觉得瘆人,满脸嫌弃,“她莫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莫书清看着刘妈妈的表情,恍惚间好像懂了,“可我娘会留着我爹写过的字帖,甚至他穿过的旧衣。”

    刘妈妈听完就笑了,虽然不懂莫书清为何突然提到这个,但还是说道:“那是因为夫人心里装着老爷,夫人老爷可是青梅竹马从小到大的情谊,留着旧物做为回忆,自然是不一样的。”

    莫书清捻着指尖。

    可她跟阿瑶,也是青梅竹马从小到大的情谊。

    猛地看见那么些自己曾经的旧物,莫书清有惊讶有意外有茫然,可唯独不像刘妈妈这般反感恶心。

    她看的时候只是疑惑这些东西阿瑶是什么时候从她手里“搜刮”走的,她为何没有半分印象。

    看的越久,莫书清好像看的越清楚。原本那间暗室光线不算特别明朗,可透过这些已经足够看清顾温瑶的心思。

    阿瑶对她,似乎有异样的情分。

    怪不得回门那日,母亲提醒她,让她注意顾温瑶对她是否有所图谋。

    如今莫书清陡然回神。

    阿瑶对她的确有所图。

    阿瑶图她。

    荷花园里。

    有个妈妈脚步匆匆神色慌张的穿过人群跑过来,吸引了一干目光后,才走到顾氏耳边低语几句,紧接着顾氏的脸色有了变化。

    主仆两人的反应惹得旁人好奇,不管真假关心,总要询问两句:

    “怎么了大夫人,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情?”

    “是啊是啊,我瞧着那妈妈神色慌张,难道有什么要紧事?”

    女眷这边聚在一起明显有事,隔壁不远处的男客们也朝这边看过来。

    做完戏了,该引来的目光跟注意力都引来了,顾氏才一脸为难的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那侄女顾温瑶说是身子不适,屏退了丫鬟们不让人近身伺候,这才惹得妈妈担心,特意过来寻我。”

    实际上是吴念业去了顾温瑶院里,如今估算着时间,差不多该成事了,妈妈才过来寻她。

    顾氏叹息,“我还是去看看吧。”

    顾氏刚起个头,就有跟她交好的夫人,立马站出来说,“我同你一起去,瑶姑娘素来脾气大,你一人劝说她可能不听,我帮你说说她。”

    有一就有二,最后竟是一群人跟着顾氏往青棠院里走。

    毕竟顾温瑶的举动听起来就让人觉得不对劲,身体不适为何要屏退丫鬟们?前方说不定有热闹看,谁不想去瞧两眼。

    路上顾氏说起顾温瑶,“我这侄女也都十六了,至今没有嫁人的意思,也不知道心里什么想法,我这个姑母也是为她的事情发愁。”

    有人笑,“这般年纪的小姑娘,如果不想说亲,许是心里装了人,你仔细问问呢,”

    顾氏只道,“这我可不知道。不过今日满京城适龄的公子哥差不多都到了,她要是能有个看中的,我比自己闺女说了门好婚事都高兴。”

    一群人边说着话边往青棠院的方向走,只是还没走到门口呢就遥遥瞧见前方站着一个人。

    粉衣衫,金发簪,手里捏着银白金丝团扇,拂柳的身姿清丽的脸蛋,嘴角始终挂着得体的笑,不是顾温瑶又是谁。

    看见顾温瑶在荷花园去青棠院的必经之路上好端端的站着,顾氏的脸色比见了鬼还要诡异。

    顾温瑶端着笑,摇着扇子走到顾氏面前,幽幽询问,“姑母带了这么些人,着急忙慌的是要去做什么?”

    “你,”顾氏被她吓的往后退了半步,勉强稳住表情,讪讪笑着,“妈妈说你不舒服,我过来看看。”

    顾温瑶恍惚着“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姑母这阵仗,我还以为是要去我青棠院里捉人呢。不过妈妈说的不错,今日我院里还真有人不舒服,可惜不是我。”

    顾温瑶往前半步,扇面遮唇,眼睛滴溜溜的往顾氏身后看了一圈,故意误导她,“姑母不如猜猜,惊春妹妹去哪儿了。”

    顾氏脸色瞬间大变,抬眼看向顾温瑶,眼角皱纹因眼睛睁圆都被抹平不少,“你说什么?”

    她急忙回头看,先前始终跟在她身侧的吴惊春果真不见了身影。

    顾氏望向顾温瑶,见对方笑盈盈的回视自己,顾氏心脏陡然悬到嗓子眼,手都在抖,哑声道:“顾温瑶,惊春呢?”

    顾温瑶只笑不语。

    顾氏瞬间慌了手脚,下意识朝青棠院快步走去。她身后的夫人们彼此对视,谁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得跟上顾氏。

    青棠院就在眼前,顾氏抬腿迈进去的时候,身形都踉跄了一瞬,生怕在里头听见或是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坏了她女儿的名节,日后不能抬头做人。

    尤其是她今日还引来了一群人跟在身后,这些可都是眼睛啊。

    就在顾氏慌张着要寻借口拦住身后众人时,就听见吴惊春疑惑的声音响起,“娘?”

    吴惊春就站在院子里,茫然的看着顾氏跟她身后的人,“您怎么也来了?”

    顾氏瞧见吴惊春的那一瞬间,眼泪差点掉下来,双手握着吴惊春的手臂上下打量,见她完好无损才彻底松了口气,冷声训斥,“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吴惊春被吼的缩起肩膀,眼神越过顾氏看向门口,跺脚嘟囔埋怨着说,“还不是顾温瑶说要送我个首饰,我才过来的。可我到了后她院里根本就没人,死丫头她竟然骗我!”

    顾氏这才扭头朝后看,顾温瑶单手抱怀,另只手摇着团扇笑盈盈偏头看过来,无声问她,‘姑母也知道怕啊。’

    顾温瑶走近,目光在顾氏跟吴惊春身上来回,笑了,“姑母深知女子名节重要,可依旧要用这法子害我,心肠何其歹毒。”

    顾氏脸色阴沉,伸手将吴惊春拉到身后,冷眼看向顾温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既然没事了,那就回去赏花吧。”

    说着就要走。

    顾温瑶捏着扇子,抬手拦了一下,柔声说道:“姑母来都来了,不如喝杯茶再走呢?”

    茶。

    顾氏神情总算有了变化,眼睛直直看着顾温瑶。

    顾温瑶不躲不闪,就这么对视过去。

    安静之中,有人隐隐约约听见柴房那边有男子的声音传来。

    可是顾温瑶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院子里怎么会有男子的声音呢。

    众人寻着声音找到柴房门口。

    还没靠近,就听见里头的对话声。

    “好啊吴明春,你果然是个断袖,你连个烧火的都不放过。祖父要是知道了这事,你这辈子都别想分走吴家半个铜板!”

    “你瞎吗吴念业,是他扑上来扯我腰带,我可没动他!”

    两人对话爱喊彼此大名,不用推门看见人,外头妇人们就已经清楚的知道里头说话的是哪两个人,一时间不由扭头看向顾氏。

    顾氏,“……”

    顾氏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躲过了女儿,却没躲过儿子。

    按着她原本的计划,如今该被人围观指点的应该是顾温瑶才对,谁知道大戏开场,主角临时换成了她儿子跟夫家侄儿。

    顾氏心头波澜起伏,一浪刚落一浪又起,尤其是吴明春是断袖的事情就这么被吴念业喊了出来,她想遮掩都遮掩不住。

    断袖,她儿子要是断袖可还怎么娶颜家的姑娘,还怎么找大家闺秀给吴家传宗接代……

    这事要是被吴家老爷子知道,吴明春可就完了。

    顾氏脸色刷白,头脑都空了一瞬,只觉得头重脚轻眼前阵阵发黑。

    她扭头看向顾温瑶,眼神歹毒怨恨,恨不得扑过去撕烂了她。

    都怪顾温瑶,顾温瑶是要毁了她儿子啊!

    顾温瑶摇着扇子,语气无辜又茫然,“哎呀,吴家哥哥怎么会在我柴房里偷人?莫不是看中了我院里的哪个小厮,这才情难自禁?”

    她慢悠悠开口,直戳顾氏心脉,“可我不是听说吴家哥哥要娶颜家姑娘吗,伯爵府这是要骗婚呐。”

    顾温瑶说着,“许是误会,姑母别急,让人推开门看看。”

    哪里还需要推开门,光是听都听的清清楚楚。

    顾氏扑过去要拦门,却被身边夫人们拦着,“大夫人别急,推门这种粗活交给下人去做就行了。”

    顾氏,“……”

    下人一脚将门踹开,众人抬眼就瞧见柴房里被困了手脚、半脸血、靠墙躺着的吴念业。

    比起他为何一脸血,大家的目光主要落在另一处。

    柴房空地上,小厮衣衫半褪,正骑在吴明春的身上,抱着躺在地上的吴明春又啃又咬。

    “……”

    顾温瑶连忙抬手用扇面遮住眼睛,表示自己看不得这些脏的。

    顾氏在看清眼前场景之后,明白自己算是完了,眼皮一翻半口气没喘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有人喊,“快,快请大夫,大夫人晕了。”

    吴明春也推开身上的小厮,从地上爬起来,“娘。”

    柴房门口瞬间兵荒马乱。

    莫书清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她站出来接管了话语权,一边示意妈妈去请大夫,一边让人去请顾侯。

    莫书清面朝妇人们,微微颔首福礼,“伯爵府吴家的人在我侯府闹了笑话,让大家见笑了,本来今日好好的赏花宴却出了这样的事情,侯府很是抱歉。我让下人给诸位备了礼物,还望大家不要嫌弃。”

    三两句话,就将今日的柴房荒唐尽数推到吴家身上,将青棠院跟侯府撇的干干净净。

    夫人们收了好处,自然不会往外说侯府半句不好,就算闲聊,聊的也是吴家的两位公子哥。

    莫书清让刘妈妈带夫人们去别处歇息,同时让人先扣下吴明春跟吴念业,不让两人趁乱跑了。

    她将场面维持平稳,手段老道的不像个新妇。

    顾温瑶靠过来,拿着扇子给莫书清轻轻扇风,眉眼弯弯,语气骄傲,“嫂嫂好本事,若是嫂嫂真跟我为敌,我怕是要输的偷偷哭鼻子才是。”

    莫书清看了顾温瑶一眼,又看了她一眼。

    暗室里的物件一样又一样在眼前展现,莫书清垂下眼收回目光,只轻声道:“如若你我为敌,我非要赢的话,阿瑶你愿意为了我认输吗?”

    “为了我”三个字,明显才是这句话的重点。

    顾温瑶听懂了,心脏漏跳了半拍。

    “嫂嫂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顾温瑶扇扇子的动作微顿,抬眼看莫书清,余光朝对方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心头突突跳动,似乎有不好的预感。

    她嘴角轻扯笑了笑,试探着问,“嫂嫂去我房间寻我了?”

    设计吴念业的时候,她是站在暗室里的,后来出来的时候,是不是忘了关门?

    好像,关了吧……?

    莫书清神色跟往常无异,没跟顾温瑶对视,只是握着顾温瑶的手腕,将她僵着悬在半空中的手放下来,“没有,我也才刚到。”

    莫书清抬眼看顾温瑶,见她鬓角碎发贴在脸上,抬手,手指将那碎发挑起轻轻挽回顾温瑶耳后,笑着温声反问,“阿瑶房里,有什么是我见不得的?”

    顾温瑶的心,就这么在莫书清的一挑,一挽,一笑之间,彻底悬了起来。

    不对劲。

    莫书清她不对劲。

    还没等顾温瑶仔细琢磨,顾侯便过来了。

    【作者有话说】

    阿瑶反复回想柜门关没关

    第25章 025

    ◎“除非,您把瑶姑娘拿下!”◎

    顾侯沉着脸到柴房门口,像是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第一反应没往柴房里看,而是先看了顾温瑶一眼,随后才望向莫书清,“今日这事多亏书清反应快,才没损了侯府脸面。”

    顾温瑶脸上挂着笑,手中团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对上顾侯的视线,茫然无辜的眨巴两下眼睛。

    莫书清则颔首福礼,开口依旧是那句端庄的场面话,“这些都是儿媳应该做的。”

    顾侯微微点头,这才转身看向柴房里。

    一眼看到门口被五花大绑的吴明春,然后是地上躺着毫无形象的吴念业,小厮站在柴房中间,一身水好不狼狈。

    被绑着的吴明春扭动挣扎,一副想跑跑不掉的模样,恶狠狠道,“你们这些混账东西怎么敢动我,我可是伯爵府的公子,要是伤了我你们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而吴念业,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他本来也*没犯多大的错儿,所以还有心情看戏,待会儿就算问起来,他也有话说。

    烧火下药的小厮被泼了冷水醒神,这会儿神智恢复了些,但眼神依旧不太清明,颧骨潮红,反应也是迟缓,见到侯爷慢半拍跪下磕头,“侯、侯爷。”

    看见顾侯抬脚过来,吴明春像是看见希望,急切的喊,“舅舅,舅舅快让他们放开我,我要去看我娘,还有今日这事我伯爵府绝不善罢甘休,我爹肯定会为我讨个公道!”

    顾侯双手背在身后,沉着脸对吴明春说,“你也知道你是伯爵府的公子,那你可知道这儿是侯府,是顾家不是你吴家。”

    他示意身后长随,“既然小公子提到了他父亲,那你就去吴家将他家三爷跟五爷请来吧,毕竟今日之事是伯爵府的两个公子在我侯府闹出来的,他们要是不在场,我若是罚重了或是罚轻了,都不好。”

    见顾侯当真让人去请自家父亲了,吴明春跟吴念业脸色才有了变化,眼神露出忐忑不安。

    吴明春挣扎着往前挪步,“舅舅。”

    顾侯抬手,拦住他的感情牌,“有什么话等你们父亲来了再说,这期间你们不妨好好想想怎么解释今日这事。”

    “来人,将他们三个分开看管,”顾侯看了顾温瑶一眼,才开口,“让后院的胡大夫来一趟,看看大夫人到底怎么回事,待会儿人到齐了,她要是还晕着,那就说不清了。”

    等送走所有宾客后,侯府冷清下来,这才关上大门开始处理今日这场青棠院柴房里的荒唐事。

    约摸半个时辰左右,伯爵府的老三跟老五也到了,匆匆忙忙下了马车就往府里正厅赶。

    正厅里,吴念业满脸鼻血,身上衣衫沾满灰尘,瞧着姿态狼狈的跪在地上,可怜至极。

    吴老三快步过来,弯腰低头看吴念业,“念业?”

    吴念业先看了眼侯爷,才低声喊吴老三,“爹,救我。”

    吴老三立马恼了起来,满腔火气,抬头就质问,“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侯,这便是你府上的待客之道吗?我儿子今日可是客人!”

    顾侯端着茶盏坐在主位上,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淡淡的说道:

    “客人可不会这般没规没矩乱闯我女儿的青棠院,只有登徒子才会这么做。我侯府遵循的是武将规矩,闯后院的登徒子一律乱棍打死。如今他四肢健全还活着,已经够给你伯爵府吴三爷的脸面了。”

    吴老三听完这话脸色变了又变,站在吴念业身边,低头呵斥他,“到底怎么回事?”

    瞧见他这副语气,坐在一旁的顾温瑶挑眉,团扇遮唇,微微侧身同身旁的莫书清说话,“有意思,这么看来吴三爷并不知道自家儿子的盘算,要不然也不会是这个态度。”

    自然,也有可能是人前做戏给他们看呢。

    顾温瑶靠过来的时候,身上若有若无的清新茶香跟着一起飘过来。

    莫书清侧眸看顾温瑶,对方眼睫浓密似蝶翅,看热闹的时候眼底明亮眼睫忽闪,粉色唇瓣一张一合挂着笑意同她说话,脸上无辜温和,其实憋着满肚子的坏。

    可她侧眸望过来的时候,春水般的眸子又干干净净,带着点疑惑,轻声询问,“嫂嫂?”

    乖顺的调儿,像根稚嫩的羽毛在心尖轻轻扫了一下,让人骨头发痒。

    莫书清抿了下唇,意识到自己走神了,不由收回目光,轻声道:“再往下看看。”

    顾温瑶狐疑的看了眼莫书清,始终觉得她今日有些奇怪。

    顾温瑶抬手,将身后的易芸叫过来,仰头侧身低声同她说,“你去一趟我屋里,看看我那暗门关了吗。”

    易芸,“是。”

    顾温瑶心不在焉的捏着团扇,扇面呼出来的细风似乎都带着躁意,让她心头静不下来,余光有一下没一下的看向莫书清。

    直到又有人进来,顾温瑶的注意力才被转移。

    吴明春的父亲吴老五到了。

    他倒是跟吴老三的急脾气不同,看了眼地上跪着的吴明春后,没立马询问怎么回事,而是斯文的先朝顾侯见礼,随后才说道:

    /:.

    “侯爷莫要跟一群小辈置气,毕竟都是孩子,不懂事。”

    顾侯笑了,“姐夫说笑呢,这群不懂事的孩子险些在我家柴房里行了苟且之事,难道是我侯府风水极好,在你吴家还是孩子的两个人,到了我府上半个时辰就长成了通晓人事的大人?”

    一句话,说得吴老五脸色难看,斯文的体面险些撑不下去。

    顾侯收起笑脸,说道:“既然人都到齐了,还请吴家两位公子哥说说今日是怎么回事吧。”

    吴明春昂着脖子说:

    “舅舅,我就是过去找吴念业的,有人说看见他进了青棠院的柴房,我怕他惹出什么荒唐事惊扰了温瑶表妹,这才跟过来看看,谁知道推开门就发现这小厮发了骚一样见到我扑上来又啃又咬!”

    “我推挡抵抗的时候,我娘就带着一群人来救我了,别的事情我一概不知,至于吴念业为何在表妹的柴房里又被人捆成这样,就得问他自己了。”

    吴明春到底是有点脑子的,这时候最要紧的事情是先把自己“断袖”的事实遮掩下去,只要吴念业犯的错更大,这一时半会儿就没人能想起来他是个断袖。

    听他这么说,吴念业转头朝吴明春就啐了一口:

    “你个死断袖张嘴就胡诌,错都在我身上就你们母子清清白白是吧。今日分明是你娘说她给顾温瑶灌了春药,让我去坏了顾温瑶的名声,这样顾温瑶只能嫁给我。等事情办成之后,明家的家财我跟她五五分。”

    吴念业开口,整个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脸色齐齐一变,场上连呼吸声似乎都听得见。

    吴念业上下打量吴明春,“我原先还疑惑你娘怎么会放着你不用,把这好事交给我做,感情你果然是个断袖啊。”

    他看向顾侯,如实说道:“我财迷心窍就应了这事,跟着给我引路的妈妈一路摸到青棠院,谁知道才推开门就被人敲了闷棍,等醒来的时候已经被捆了手脚扔在柴房里,紧接着就听见吴明春跟这小厮要做那事。”

    “这小厮长得也是眉清目秀,要不是婶婶带人来推门,说不定吴明春真就跟这小厮搞起来了。”

    “我说得没有半句假话,不信就叫婶婶过来跟我当面对峙,还有那个引路的妈妈也是人证,以及我脸上的鼻血,都是证据,要不然我一个外男,没人引路我怎么会知道去青棠院的路。”

    他条理清晰,将事情说得明白,有理有据。

    吴念业心里门清,他今日半点好处都没能捞到,美人美人没睡到,金钱金钱没捞到,还被人打了一闷棍捆成这样,要是再不聪明点,真要当替死鬼了。

    吴老三一听这事不是自家儿子的错,立马站起来指着吴念业的脸说,“我儿不过受人诱惑,可至于遭此狠手?到底是谁下手打的?!”

    顾温瑶举起团扇,看向吴老三,慢悠悠开口,“三伯父,是我身边丫鬟打的。”

    她扫了眼地上跪着的吴念业,朝他温和一笑,吓得吴念业瑟缩着肩膀不敢多看。

    顾温瑶说,“我今日有些不舒服,便在自己屋里躺着,谁知有外男推门要进来,亏得我丫鬟易芸眼疾手快拿木棍敲晕了对方,这才保全名声。打晕后,也是我命人将他关进柴房。”

    顾温瑶问,“三伯父可是觉得我做得不对?”

    她正当反击,就是打死吴念业都行。

    吴老三嘴巴张张合合,眼神一转,看向顾侯,“我不敢说瑶丫头做的不对,今日这事的确是我儿冒犯了,可他终究是受人指使啊。侯爷,您不能因为偏袒自己亲姐,就找我家儿子当小鬼替死。”

    他悠悠坐回去,被动变主动,将矛头彻底锁在顾氏身上,“我儿刚才也说了,是你顾家大夫人指使的他,错不能只错在我儿子一人身上吧。”

    吴老三端起茶盏,左右看,故意问,“你家大夫人呢,不如叫出来对峙一番。”

    顾氏就在门外,被几个妈妈们捂着嘴束住双手,只能安静的听里面的交谈声。

    屋里,顾温瑶开口,“我姑母怒火攻心卧床不起,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过来。”

    她神色疑惑,一脸茫然天真的反问,“念业哥哥说这事都是我姑母指使,那我姑母图个什么?她已经跟姑父和离,我若是嫁到吴家,明家金银尽数带去吴家,我姑母留在顾府分文都捞不到啊。”

    顾温瑶瞥了自己父亲一眼,故意慢慢悠悠说,“她这般费心费力为你吴家谋划,图个什么呢?”

    顾侯眉心一跳,忽然也有些反应过来,而后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是啊,顾氏已经不是吴家的大娘子了,还这般为了吴家谋划,能图个什么呢?

    顾氏听着里面的沉默,脸皮阵阵发麻,心里冰凉,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顾侯定能发现她为了前夫家筹谋的事情了。

    吴老五脸上表情有些僵,但还强撑着道,“瑶丫头,你胡说什么,这事跟我们吴家没关系,你姑姑和我早合离多年了,冤有头债有主,你该找她理论才是。”

    顾温瑶看着吴老五,看他一脸斯文,看他三两句就推顾氏下地狱,不由摇头轻叹,“我姑母到底是你的妻子啊。”

    吴老五笑了,掸着衣袖说,“我跟顾氏早已和离,这般狠心肠的毒妇,哪里配做我吴家的大娘子。”

    他说完这话,意识到顾侯还坐在主位上,到底不太妥当,但实在又懒得找补,只道:“若是没别的事,我和我儿子便要回去了。”

    说着拉起了自己的儿子,给他整理衣裳,转身要走时道:

    “自然,今日之事涉及到顾家大夫人跟顾家的瑶丫头,姑母要害侄女,传出去会坏了顾家女眷的名声,我们往外定不会多说半个字,毕竟曾经都是亲家。”

    门外,听完这话的顾氏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整个人仿佛遭受天大打击。

    好一个曾经。

    好一个毒妇。

    好一个顾家女眷。

    这是连他的亲生女儿都一起说进去了,人怎么能这么狠心啊。

    顾温瑶有意无意看了旁边房间一眼,嘴角弯起,抬手,轻轻拍了两下,扬声询问,“姑母,姑父的话您都听清楚了吗,他说您是毒妇,说您罪大恶极,说您该受罚呢。”

    听到顾温瑶这话,吴老五愣了愣,眼睛下意识朝门外看过去,心脏都凉了半截,脸上当场有了变化。

    顾氏,顾氏在门外?

    那他刚才那些话……

    吴老五猛地看向顾温瑶,眼神阴翳,哪有还有刚才的斯文沉稳模样。

    顾温瑶看着他的表情,饶有兴趣的问,“姑父您在怕什么,怕姑母就在门外?”

    短短几个瞬息,吴老五鬓角的汗都留下来了,他眼皮抽动,脸皮绷紧,勉强挤出声音,“我怕什么,我什么也不怕,我哪句话说的不对?”

    顾温瑶笑盈盈,“对与不对,全看姑母怎么说了。”

    “刘妈妈,让姑母进来。”

    她话音落下,原本应该躺在床上休息的顾氏已经大步冲了进来,目标明确,上来就撕扯吴老五的衣服,抬手一巴掌抽在吴老五的脸上!

    吴老三坐在吴老五旁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吓得一哆嗦,“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顾温瑶摇着扇子,好心解释,“许是一条船上的两个人,突然翻船了吧。”

    吴老三茫然,“什么一条船上的两个人,他俩不早就和离了,要不然老五怎么会纳了续弦,如今这续弦都怀了身孕了。”

    顾温瑶怕顾氏忙着跟吴老五对撕听不清这话,立马扬声重复,“什么,姑父的续弦有了身孕?”

    吴老五,“……”

    顾氏气到手抖,“好啊好啊,你哄我说娶续弦只是做为外人看的,心里只有我一人,那身孕是怎么回事,这把年纪了你还立得起来啊,你拿着我从顾家搂来的银钱买了不少壮阳药吧!”

    眼见着顾氏骂的越发难听,莫书清忍了又忍,终究是抬手招了招顾温瑶,“阿瑶。”

    顾温瑶看热闹看的最是高兴,听到莫书清喊自己,顾温瑶两眼亮晶晶的扭头看过去。

    莫书清顿了顿,笑着,抬手捂住她的耳朵,低声道:“少听这些脏耳朵的话。”

    顾温瑶一怔,热意顺着耳朵蔓延到脸颊,眼神闪烁,慢悠悠从莫书清脸上别开,胸口心脏莫名漏跳半拍。

    她自己嘀咕,易芸怎么还不回来,那门到底关没关啊,弄得她心里怪没底的。

    而旁边,吴老五自然不可能一直被顾氏骑着打骂,他要脸面,这会儿直接反手推开顾氏,将顾氏推到地上,“泼妇,你我早就和离了,你做出这种事情,休要攀扯我吴家。”

    顾氏顿时把所有体面端庄都丢了,大夫人大娘子撒起泼来跟市井妇人一样,她指着吴老五骂,“你个丧天良你说的什么话!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谁,如今我倒是成泼妇了。你跟我假和离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是泼妇!”

    “假和离”三个字一出,场面上都静了静。

    顾氏猛然反应过来话说多了,慢半拍把嘴闭上,打人纠缠的动作也停了,低下头站在原地,一时间不敢看坐在主位上的顾侯。

    顾侯看着她,忽然冷笑起来。现在这狗咬狗的场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自己这个长姐当年突然和离回府,没多久顾温瑶差点落水溺死。

    他不是没想过顾氏是假和离,联手吴家谋顾家家财这件事。

    只是当时他没怀疑多久,吴老五就娶续弦了,这才打消他的疑虑。

    谁曾想,两人竟真是假和离!

    “我的好姐姐,你为了家财,居然咬牙忍了吴老五再娶。该说你卧薪尝胆呢,还是说你不拘情爱只贪银钱。”

    见顾氏低头闭嘴,莫书清这才松开顾温瑶的耳朵,示意她,“不是说账本上有几处账目不明确吗,如今倒是可以问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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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侯闻言看过来,眸子沉沉,“什么账目不明确?”

    顾温瑶像是才反应过来,缓声说,“这些年,经姑母手,有好几笔账莫名没了去向,银钱加在一起,并非是个小数目,好在我心细,将这些做成账本。”

    顾温瑶让账房将账本拿过来给顾侯看。

    上面一笔笔账本该都是顾家的,现在可能全偷偷流进了吴家。

    顾侯气到站起来,将账本砸在顾氏跟吴老五面前,“你们可要看看?”

    吴老五看都不看账本,也不看顾氏,只道:“我跟她早已和离,这账跟我有什么关系,说不定是她拿去养什么野男人了,这脏水可不能赖在我身上。侯府,也得讲道理才行。”

    顾氏气到脸色发白,哆嗦着唇,指着吴老五,心灰意冷,“你当着儿子的面这么污蔑我!你心里可曾有过我!”

    旁边的吴明春跟吴念业早就傻眼了,从顾氏进来的那一瞬间,事情就跟他们关系不太大了,闻言更是不敢吭声。

    顾温瑶说道:“姑父别急着否认啊,账本里可不止有银钱,还有物件呢,东西在不在您吴家,只要让人进去搜一搜就知道了。”

    吴老五的心彻底沉了下去,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嘴巴张张合合,说得却是,“我吴家怎么也是伯爵府,就算比不得顾家,也没没落到任由别人随意进出搜查物件!”

    顾温瑶看向顾侯。

    父女俩难得有了点默契,顾侯冷笑一声:

    “吴家要是想要脸面,就将上面的银钱送还回来,否则我只能带着账本进宫讨个说法了。到时候在御前,你家吴家老爷子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承认你吴家以假和离为名骗我长姐的银钱,要么是息事宁人老老实实归还银钱。”

    顾侯,“名跟钱,你们回去商量商量,选一个。送客。”

    不给吴家反驳的余地,顾侯让人把吴家四人送出去。

    他们一走,正厅里就只剩下顾氏了。

    顾氏心虚到不敢抬头,手脚冰凉,试图狡辩,“则成,你听说跟你说。”

    顾侯冷声问,“说什么?”

    长辈的事情,到底不适合让小辈们看热闹。

    顾侯看向顾温瑶,神色沉沉,似真似假夸了一句,“亏得温瑶机智,先是避开药茶,后又让你姑母站在门外听,最后备好账本,当真是,巧啊。”

    顾温瑶目光回视,不闪不躲,温声道:“要是不巧一些,怎么能抓到府里偷钱的老鼠,怎么为爹爹分忧?”

    顾侯这才没说什么,只是挥手,跟她和莫书清说,“你们今日也累了,回去歇歇吧。”

    等姑嫂两人离开,原地只剩下顾家姐弟两人。

    顾侯捏着茶盏,忍了又忍,最终怒到站起来,将茶盏砸在顾氏面前:

    “阿姐,八年前的事情我便宽恕了你一回,想着你行事虽糊涂但终究都是为了顾家好,这才睁只眼闭只眼只收了你的管家权。”

    顾侯冷声道:“可今日我才发现,你谋划这些,并非为了我,而是为了吴家为了你亲儿子!”

    顾氏心头一颤,尖叫着躲开地上四分五裂的茶盏碎片,有些披头散发的说:

    “我还不是为了你们,不管是顾家还是吴家,谁不眼馋明家的家业!则成,明春到底是我儿子也是你亲外甥啊,我一个当娘的不能不为他谋划,我本想着钱弄到手后,咱们两家分,谁知道变成如今这局面。”

    她至今不知悔改,虽对吴老五失望透顶,可依旧想着儿子。

    “你为了顾家,你把温瑶嫁给你夫家侄儿?!她一旦出嫁死在外面,那明家的家财将跟在她身后尽数转移到吴家,”顾侯厉声道:“阿姐你当我是傻子吗!”

    他都要气笑了,走了一圈,换了个说法,“阿姐,你见过老虎愿意给狼狗让肉的吗?”

    明家女嫁的是他顾家,身后家财自然是他顾家的,吴家算个什么?也敢来贪这一口?也敢算计他女儿?

    顾侯神色狠厉,武将的杀伐气瞬间露了出来,贪婪跟报复的神色在眼底尽显,“吴家这般戏弄我,此事我不会罢休,他们要是不把钱吐出来,我定要吴老五父子好看!”

    顾氏有点怵顾侯这样,“则成。”

    她刚开个口,就见顾侯冷眼瞧过来,“阿姐,既然你心不在顾府,那留在京中还有什么意义。”

    他已经做出决定,“收拾收拾东西,带着惊春回老家吧。”

    顾氏脸色大变,“回、回老家?我怎么能回老家呢,老家哪里是人待的地方啊。”

    不给顾氏商量的机会,顾侯就抬手让妈妈们进来,押着顾氏回去收拾东西,淡声道:“顾解荷,我府里留不下吃里爬外的东西,你该知道的。对外我会说你是回家照顾老人去了,全你一个体面。”

    青棠院门口。

    莫书清听完顾侯对顾氏的处罚,丝毫不意外,“侯爷能容忍顾氏,是因为利益一致,一旦他发现顾氏向着的不是自己,立马会翻脸无情。”

    这便是顾侯,眼里没有姐弟夫妻跟父女,有的只是自己的切身利益。

    “他今日没阻止顾氏害阿瑶,便是想在两人之间衡量一下,看谁最有用,”莫书清神色淡淡,“结果显然易见,阿瑶赢了,利用全身而退证明了她在侯府里的价值。”

    刘妈妈心头微寒,低声说,“瑶姑娘赢了,顾氏被赶回乡下,顾侯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把瑶姑娘嫁出去,那这管家权您是想都不用想了。”

    刘妈妈眸光闪烁,计上心头,提议道:“除非,您把瑶姑娘拿下!”

    顾温瑶从后面追上来,正好听到后半句,笑着问,“把什么拿下?”

    这要是换成平时,莫书清可能不搭这腔。

    今日她却笑着跟顾温瑶说,“刘妈妈说,让我把你拿下,如此你跟管家权,就都是我的了。”

    刘妈妈,“?”

    她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吧。

    而顾温瑶顿在原地,半步都不敢往前走,直到易芸从院里出来。

    【作者有话说】

    阿瑶:易芸来之前,我一句话都不会说!

    今天晚了点,把这个部分写完!

    第26章 026

    ◎“嫂嫂啊嫂嫂,你真是让人难猜。”◎

    顾温瑶看向易芸,眼里无声询问。

    莫书清今日给她的感觉有些奇怪。顾温瑶倒是不怕莫书清知道她的心思,毕竟她也没掩饰过,只是不想让莫书清陡然看见暗室里的一切。

    那见不得天光的暗室,就像是顾温瑶见不得光的内心。

    如今两人和好关系亲昵,顾温瑶还没做好准备,让莫书清瞧见她卑劣恶心的一面,怕惊吓到莫书清,怕两人就此再生分疏远。

    顾温瑶脸上挂着笑,自己都分不清是掩饰性的笑容,还是真实笑意,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嘴角已经往上牵出弧度,而莫书清的手指就点在她唇边。

    顾温瑶愣怔着看向走到眼前的莫书清,心跳声如擂鼓一般鼓动耳膜。

    如果莫书清进过暗室,会怎么想她呢。

    是不是觉得她脑子有疾,才留下八年前的旧物。

    是不是会觉得她恶心,才将那写废的字帖都规整收好。

    是不是要用看异类的目光看她,就像是莫母那样,疑惑她为何对同性别的女子生出那样的感情。

    顾温瑶扯着嘴角,微微抬手,冰凉的手指搭在莫书清清瘦白皙的腕子上慢慢收缩攥紧,索性让脸贴在莫书清手心里,歪着头,昂脸看莫书清,低声问,“嫂嫂打算怎么拿下我?”

    她甚至教莫书清,“嫂嫂可曾打过蛇,这类长物要挑最致命的七寸打,那嫂嫂知道我的七寸在哪儿吗?”

    顾温瑶笑,拉着莫书清的手往下移动,放在自己胸口处,眼睛直直望着莫书清,“这儿。”

    杀她,诛心就行。

    只要莫书清说她恶心,说不想见到她,那她绝对不敢死缠烂打,更不会像如今这般摇尾晃脑撒娇耍混只为引得她多看自己一眼。

    顾温瑶明明是笑着的,可眼尾绯红,脸上的微笑面具显得更虚假僵硬,让人瞧着格外不舒服。

    莫书清知道今天的试探到这儿就该结束了,再逼下去,顾温瑶可能会笑着哭给她看。

    莫书清一只手被顾温瑶攥在掌心里摁在她胸口处,只得抬起另只手,捻着巾帕在顾温瑶的嘴角擦了一下,像是要擦去她那虚伪掩饰的笑痕,温声说,“只要是阿瑶想要的,我何时不曾给过。”

    顾温瑶微怔,抬脸看莫书清,眸光晃动。

    莫书清垂眸,指腹轻轻蹭了下顾温瑶绯红的眼尾,引得顾温瑶长睫轻颤煽动,蝴蝶振翅般脆弱,惹人心底一阵怜惜。

    上次她情不自禁抚上顾温瑶脸庞的时候,顾温瑶还开口给她递个台阶,今日,两人的目光都落在莫书清的指腹上,谁都没曾言语。

    顾温瑶呼吸轻轻,视线顺着莫书清的手看向莫书清的脸,“嫂嫂?”

    莫书清猛地回神,下意识抽回自己的手,指尖捻紧攥在掌心里。

    易芸适时走到顾温瑶跟前,不动声色朝她摇摇头。

    莫书清注意到顾温瑶的视线,侧身也朝易芸看过去,“怎么了?”

    易芸,“侯爷说要送大夫人回老家,院里那边正在收拾东西,有什么该带的不该带的还等着二姑娘过去看看。”

    莫书清心底舒了口气,微微点头,“那我也去顾舒枫院里看看,晌午饭后他就该去李博士府上了。”

    说罢,莫书清带着刘妈妈朝此君院走。

    顾温瑶单手抚上脸颊,眼底有些疑惑,她总觉得刚才莫书清摸她眼尾的动作,似乎过于暧昧。

    顾温瑶抬脚进院,没急着进暗门,而是站在门口,低头看地面上的几滴血迹。

    易芸跟在顾温瑶身后,见她停在门前不走了,便道:“姑娘,我来的时候,门就是这样开着的,地上门口的血迹也没被清理,显然是没人来过。”

    府中办宴抽调下人,没人来得及清理血迹很正常,所以门才这样敞着,好似她走的时候什么样,如今回来依旧什么样。

    顾温瑶不吭声,只是在想,如果她是莫书清,她瞧见门开着会怎么做。

    莫家家规好,书香门第,养出来的女儿素来守礼端庄,从不会未经许可就私自进人房间。哪怕莫书清跟她亲近,也极少不敲门就进她屋。

    顾温瑶一步步往里走,最终站在那扇半开不开的暗门前,抿紧了唇。

    莫书清会进去吗。

    莫书清如果进去了,那她今天对自己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暗门彻底推开,暗室里一切依旧,连顾温瑶上午进来时打开的窗户都跟她走的时候一模一样,变动的似乎只有外头透进来的光线。

    顾温瑶将手里团扇放在圆桌上,手撑着桌面侧过身环视面前的博古架。

    高高的架子分成多个小格子,每一个格子里都放着一样物件。或是枕头或是衣服或是字帖或是巾帕,这些东西无一例外,全是莫书清用过的,如今都被顾温瑶打理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如同珍宝古玩一样贴了标签日期放在那里。

    顾温瑶特别满意自己的这间暗室,却又不想让莫书清进来看见。这像是她心底的阴私,像这间暗室一样,是见不得天光的地方。

    过去八年,无数个漫漫长夜中,她都是在这件暗室里,数着这些物件等到天亮。

    她的这份喜欢,既想让莫书清看见,又害怕以这种方式被莫书清看见。

    顾温瑶垂下眼,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点在桌面上,轻喃了一句,“嫂嫂啊嫂嫂,你真是让人难猜。”

    要么说是女人心呢。

    午后,夏日阳光最烈。

    侯府后门处有三辆马车停下。

    一辆是送顾舒枫去李博士家里念书的,剩下两辆是送顾氏母女回老家的。

    顾温瑶到的时候,虞氏已经哭到不行,仿佛不是送子上学而是送子下葬。

    顾舒枫一脸不耐烦,“你跟我哭有什么用,你不如去找我爹说说晚几天再送我过去,我这才刚好就要去念书,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打的再重一点,拖到秋闱后算了。”

    虞氏轻拍他手臂,“说什么糊涂话呢。”

    她自然不可能忤逆顾侯的意思,所以只能劝儿子,“你到了那里要守礼上进,好好听李博士的话,争取秋闱得个名次回来。”

    跟这边的不舍别离不同,旁边顾氏这儿就有些剑拔弩张了。

    瞧见顾温瑶过来,顾氏母女吃了她的心都有。

    顾氏冷笑着问,“顾温瑶你现在满意了吧,把我弄回老家,这京中侯府后院便是你一人说的算了。我虽走了,但我倒是要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顾温瑶笑盈盈的,“自然是一时得意一时爽,一直得意一直爽,京中的事情往后就不劳姑母费心了。”

    顾氏余光瞥见一抹紫色身影缓缓靠近,心眼转动,立马换了一副表情,笑着说道:“你斗败了我有何意义,如今府中跟你争管家全的是你那嫂嫂莫氏。你俩昔日好友啊,要是因为管家权翻脸可真让人唏嘘。”

    顾氏往前两步,站在顾温瑶面前,压低声音说:“你不妨问问你那嫂嫂,她为何要嫁到这侯府来。”

    顾温瑶微微扬眉,并不上套,“姑母这是在挑拨我跟嫂嫂之间的感情?”

    她就知道当初那些书信是被顾氏拦下了!

    “姑母与其担心我,不如想想明春哥哥吧,”顾温瑶说道:“饭后颜家让人送了礼过来,特意言明是送我的,想来是感激我‘拆’了颜吴两家的婚事吧。”

    “颜、颜家让人给你送礼了?”顾氏大惊,眼睛睁圆愣在原地,“这怎么可能,吴颜两家分明是说好了的,怎么能突然毁约。”

    顾温瑶故作沉吟,满脸无辜:

    “原本是说好了的,可谁知姑母一场赏荷宴办下来,没给惊春妹妹找到夫婿,倒是给明春哥哥找了个郎君。颜家姑娘许是不愿横刀夺爱,这才成全了明春哥哥的断袖癖好吧。”

    顾温瑶轻叹,“本来颜吴两家好好的一场婚事,却因为姑母您算计我而搞黄了,现在满京城都在传吴家要借颜家姑娘的肚子骗婚生孩子呢,想来以后京中所有姑娘都会对明春哥哥退避三舍吧。”

    她笑,“姑母,这算不算偷鸡不成蚀把米呢?”

    “你——”

    顾氏哪里受得了这个打击,那颜家姑娘可是她千挑万选的啊,是最适合传宗接代的好胚子,现在这婚事却被顾温瑶破坏了。

    顾氏又气又恼,抬手就朝顾温瑶的脸上抽过去,“贱人!

    左右她都是要回老家的人了。

    顾氏这会儿对着顾温瑶得意又明媚的脸蛋,怎么看怎么觉得可恨,恨不得用刀刮下来!

    一想到自己落得这副下场,以及儿子婚事毁了女儿嫁不了高门,顾氏掐死顾温瑶的心都有。

    所以这落下来的一耳光裹挟着风,可见用了多少力道。

    眼见着这巴掌就要打在顾温瑶脸上,顾温瑶的手臂忽然被人从身后握住,用力往后一拉。

    顾温瑶跌着朝后退了两步,后背猛地抵在一个略显温柔的怀抱里。她惊魂未定,一是没想到顾氏会动手,二是没想到自己被人拉住手臂,这会儿心脏剧烈跳动,似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而顾氏这一巴掌落了空,人被手掌力道带着往前闪了一下,似乎扯到了腰,直接“哎呦”出声。

    顾温瑶看着眼前这滑稽的一幕,愣怔着扭头朝后看,就瞧见莫书清那张清冷的脸,正冷冷的望着顾氏。

    顾温瑶呼吸轻轻,意识到自己后背贴的是什么后,耳朵慢慢变红,她扭过头,垂眼的时候才发现,莫书清的手臂就箍在她腰上。

    顾温瑶想,嫂嫂应该,是紧张她的吧,所以才搂的那么紧,心脏跳的那么快。

    咚咚咚,一声又一声,像是隔着后背敲在她心尖上。

    【作者有话说】

    阿瑶:管它门开没开,今天的我,开了。

    第27章 027

    ◎“阿瑶,你*哥哥还看着呢。”◎

    莫书清也没想到顾氏、堂堂顾侯家里的大夫人,会在顾府后门公然要打顾家二姑娘。

    她这不仅是不给顾温瑶脸面,还对自己为长为尊的体面不管不顾。

    见那巴掌要落下来,莫书清只来得及伸手拉住顾温瑶的手臂,将人往后一扯带到自己怀里,冷着脸看向顾氏,“大夫人。”

    莫书清问,“请问顾家二姑娘犯了什么错,轮得到大夫人越过顾家嫡母来掌掴教训她?”

    顾温瑶还是头回见莫书清用这般咄咄逼人的语气同人说话,更是没听过她这样冷漠质问的声音,哪怕两人久别重逢她阴阳怪气的时候,莫书清对她也没这般冷淡过。

    顾温瑶恍惚间觉得胸口心脏像是果实的外壳,而莫书清对顾氏说得每一个字都是小锤子,轻轻敲在她心头,震得她心尖嫩肉酥麻。

    莫书清就站在她身后,如同她的后盾,像小时候那般护着她,让她依靠。

    仗着有莫书清在,顾温瑶柔柔弱弱的靠在莫书清怀里,明明没被打着脸,却抬手摸着脸颊,委屈的不行。

    莫书清余光瞧见她这副娇弱可怜的模样,抿着唇,伸手将顾温瑶扯到身后彻底护着,脸更冷了。

    “她,我……我都没打到她!”顾氏看到顾温瑶故作娇柔,被恶心的不行,气到差点跺脚厥过去。

    顾氏表示,“再说了,她跟长辈顶嘴,我是她姑母,我就算教训她,她也该受着。”

    莫书清直视顾氏,冷声道:“长尊才有序,你若为长不尊,又有什么资格在晚辈面前提辈分。”

    莫书清目光扫向顾氏身后的马车,意有所指,“大夫人难道忘了自己为何会回老家吗?你是想让吴家以及你儿子吴明春在京城彻底抬不起头吗?”

    她打蛇打七寸,只挑着顾氏最在乎的说,说得顾氏不敢再犟,只得含糊其辞低头揉腰。

    莫书清怎么可能不会找人要害,又哪里需要顾温瑶手把手教她呢。

    “娘。”见顾氏败下阵,吴惊春立马快步走过来,上来伸手就指顾温瑶,对着莫书清说,“她挨打也是她活该,要不然我娘为什么不打别人光打她,她本来身份就低贱,不过是借了侯府血脉——啊!”

    吴惊春的话还没说完,刘妈妈得了莫书清的示意,上前两步,抬手对着吴惊春就是一巴掌。

    扇完之后,吴惊春嘴里所有还没说出口的话都变成了尖叫。

    吴惊春根本没想到莫书清敢让下人婆子打自己,气到指向莫书清跟顾温瑶的手都在发抖。

    顾氏也惊呆了,伸手抱着吴惊春,连忙去看她的脸,又转头朝莫书清嚷起来,“你怎么敢让人打我女儿?!”

    莫书清神色淡淡,反问道:“为何不敢?表小姐都敢对侯府二姑娘出言不逊,刘妈妈为何不敢打她?这事就算闹到侯爷面前,也有的说。”

    一提顾侯,再想想刚才吴惊春说出口的话,顾氏瞬间心虚。

    莫书清有意无意,将目光朝身后的另一辆马车扫过去,“以后这话我要是再听见有人说,我便让人割了她\他的舌头。”

    这话是点顾舒枫呢,整个顾府,也就他跟吴惊春自视血脉高贵,对着生母是商贾女的顾温瑶指指点点。

    典型的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占着明家的好又骂明家商贾出身,这便是顾温瑶霸着管家权的原因,她若是怯懦,她自己连同身后的明家都能被人吞吃干净,骨头都不剩。

    顾舒枫本来是看热闹,直到刘妈妈那一巴掌扇在吴惊春脸上,顿时想到自己挨过的一巴掌,脸都跟着火辣辣的疼。

    见莫书清眸光扫过来,顾舒枫更是莫名抽了口凉气,看向莫书清的眼神有些不善又带着忌惮。

    这女人看着端庄大气,实则小气记仇。

    外头日头太晒,尤其是午后,更是灼人。

    莫书清见顾温瑶在自己身后小幅度挪动脚步,就知道阳光晒得她难受,顿时懒得再跟顾家母女多费口舌。

    莫书清掸掸衣袖,收回目光,语气轻飘飘的说,“时辰不早了,大夫人跟表小姐还是早些上路吧。乡下比不得京城文雅,表小姐切记管好自己的嘴巴,免得挨更多的打。”

    她话音落下,不给顾氏母女停留的机会,就有下人过来“请”顾氏母女启程。

    顾氏跟吴惊春被半推半架进马车里,车夫驾车离开。

    为了确保两人是真的回老家了,而不是半路偷跑再回京城,顾侯还派了一队兵,以“保护”的名义,“护送”母女二人直至回到老家的家里。

    前行的马车中,吴惊春脑袋探出车窗,哭喊着不愿意离开京城,甚至朝门口的虞氏跟顾舒枫伸手,喊着,“表哥救我啊表哥。”

    顾舒枫看戏似的,丝毫不在意,“原本以为姑母一心为我好,替我对付顾温瑶还说将惊春许给我,谁曾想却是胳膊肘朝外拐。”

    顾舒枫冷呵呵,“吃着我顾家的用着我顾家的,我顾家甚至替她养女儿,就这还吃里扒外往吴家送银钱,真是活该。这辈子都别回京城了,死在老家算了。”

    至于惊春表妹,顾舒枫半点不稀罕,他这个身份地位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非要这样的。

    送走顾氏,莫书清转过身看顾温瑶。

    她垂眼低头,仔仔细细的在顾温瑶脸上看了一圈。

    为了配合她,顾温瑶眯起眼睛抬起下巴,轻柔的嗓音慢慢悠悠问莫书清,“嫂嫂,我好看吗?”

    莫书清闻言下意识看过去——

    阳光照在顾温瑶脸上,让那本来就白皙的皮肤如同瓷器白釉一般散发着光晕,长睫乌黑唇瓣粉润,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带着诱惑力。

    顾温瑶注视着莫书清的视线,缓缓靠近,昂首挺腰,前胸几乎贴在莫书清怀里。

    莫书清站在原地不动,任由顾温瑶试探着贴过来。

    她觉得顾温瑶这会儿像个蛊惑人心的妖精,嘴上一声声叫着嫂嫂迷糊她的耳朵,实际上却恨不得挤在她怀里,让她主动伸手抱紧她的腰。

    明知顾温瑶故意的,可眼见着她的粉唇离自己的脸颊嘴角越来越近,莫书清呼吸还是轻了几分。

    差一点,只差一点,顾温瑶的唇瓣就要贴在莫书清的嘴角上,顾温瑶却突然停下来。

    顾温瑶睁开眼睛看莫书清,眼底深处藏着试探。

    莫书清似乎顿了顿,垂下眼睫缓缓低头,唇瓣险些从她脸颊上擦过,几乎贴在她耳边。

    顾温瑶,“?!!”

    顾温瑶猛地扭头看莫书清,分不清她是无意还是有意,整个沉甸甸的心像是被根细丝牵扯着,挣扎在断与不断之间。

    莫书清是不是进了她的暗室,那她此刻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对她的心思并非是姐妹之情?

    顾温瑶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见莫书清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

    她说,“阿瑶,你哥哥还看着呢。”

    顾温瑶,“……”

    这世上最坏气氛的话莫过于“哥哥”二字。

    顾温瑶瞬间没了试探的兴致,脚尖落回去,脸上多余神情尽数收敛,低头用手指缠着腰带流苏,咬着后槽牙狠狠扯了一下,像是在发泄什么。

    莫书清瞧见了她的小动作,眼底闪过明朗笑意,抬手,在顾温瑶脑袋上轻轻拍了下,意味不明的说了个词,“你啊。”

    她声音轻,本就没想让任何人听见。

    顾温瑶茫然疑惑抬脸看过去,莫书清却是朝府门口的另一辆马车走过去。

    莫书清即使背对着顾温瑶,都能感受到顾温瑶看过来的视线。

    她不由想起顾温瑶暗室里的东西,心中有一瞬间的茫然,开始可能不确定,但直到刚才,莫书清才肯定下来:

    顾温瑶喜欢她。

    莫书清抿唇皱眉,快到虞氏面前时又将多余情绪收敛下去。

    “母亲。”莫书清朝虞氏颔首见礼。

    虞氏伸手虚扶,讪讪笑着,“书清怎么出来了?”

    刚才莫书清跟顾氏对峙的一幕,这边瞧得清清楚楚,猛地见莫书清过来,虞氏都有些怵她。

    莫书清态度也是疏离生分,“来送送小侯爷。”

    听说是来送自己的,顾舒枫眼皮都快翻到天上,那股吊儿郎当不屑轻蔑的劲儿全都写在脸上了,“我用不着你送,春水自然会送我。”

    春水是妾室,莫书清是大娘子,顾舒枫这么说纯属是故意的,他一个会拿着顾温瑶生母身份说事的人,能不知道这句话说出来就是在打莫书清的脸?

    顾舒枫就差明说“你不是我大娘子春水才是我大娘子”了。

    莫书清这会儿倒是真希望自己不是侯府的大娘子,她侧头朝后看,顾温瑶还背着她站在原地晒太阳了,既不回去也不过来,分明是在等她。

    莫书清心里情绪有些复杂,但又生不出排斥跟反感,甚至扭头对顾舒枫说话时的声音也都因为顾温瑶变得温和不少:

    “李博士在学业上管教严格,曾是太学院出了名的严师,希望小侯爷此次深造能学有所成,不要辜负侯爷对你的期望。”

    至于春水。

    莫书清一早就发现她也来了,自己如今一开口,春水立马偷偷朝她看过来,眼里带着疑惑诧异。

    春水像是在疑惑,原本特别瞧不上顾舒枫不愿意跟顾舒枫说软话的人,怎么突然对顾舒枫改变态度了,莫不是觉得顾舒枫要有出息了,这才来跟她抢男人吧?

    春水那点想法都写在脸上,莫书清扫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心道不愧是女子更了解女子,敏锐到连她对顾舒枫声音前后的变化都能听得出来。

    莫书清顺势为之,故意说,“李家的小学堂跟外头不同,不仅有你们这些男客还有一些女眷也在里头念书,小侯爷记得好好约束自己的言行,莫要做出冲撞的事情,惹得侯爷生气。”

    听到这里,春水忍不住看向顾舒枫。

    怎么,怎么学堂里还有女的啊,这不是摆明了要勾引人吗,这让男人还如何静得下心念书呢。

    尤其是小侯爷这种模样英俊家世好的公子哥儿,要是进了小学堂里,那些平日见不到他面儿的小门小户女子,还不得扑上来。

    春水手里捏着的巾帕都绞在了一起,满心焦急担忧。

    自己是好不容易才做上妾的,仗着虞氏无能小侯爷偏爱,这才在侯府里有了几分脸面,甚至不用给大娘子莫书清请安。

    如果,如果小侯爷新鲜感作祟看中了别人,府里后院的女人多起来,她可怎么办?

    她既没有新来的新鲜,也没有莫书清这样的家世跟学识,那她只能度日如年苦等小侯爷过来看她。

    那样的日子,太可怕了。

    春水看向顾舒枫,咬紧了唇。她除了顾舒枫,可就遇不到条件更好的男子了。

    她得想个法子,亲自跟着顾舒枫,死死的握紧他,不让他接触别的女人才行……

    眼见着时辰不早了,就算再磨蹭,顾舒枫也得出发去李家。

    春水眼睛通红都快哭出来,她这样最惹顾舒枫喜欢了。

    可惜顾舒枫这会儿满脑子厌学情绪,对女人丝毫提不起半点兴趣,更不稀得压住自己的烦躁去哄别人,所以根本没理会春水,头都不回的上了马车。

    他虽不想上学,但更不想看见莫书清。

    可顾舒枫这副样子落在春水眼里,那就是他迫不及待的要去小学堂看女学子了,惊诧愣怔过后,恨不得将手中巾帕撕烂!

    男人,这便是男人!都喜新厌旧都一个德行,永远控制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春水咬紧了牙,强撑着扯出笑意,目送顾舒枫的马车离去。

    她必须想想法子,既要拢住顾舒枫的心,也得管住顾舒枫的身。

    等马车走远彻底看不到了,春水才低下头。

    春水的反应尽数落在莫书清眼里。

    莫书清不在意春水会对顾舒枫做什么,毕竟不管春水怎么做,得益的都会是她,如果有需要,她甚至愿意帮春水一把。

    莫书清转身,唤那道倔强的倩影,“阿瑶,回去了,这么晒也不怕晕过去。”

    顾温瑶这才走过来,阴阳的调调再次响起,“我哪里敢晕过去,我若是晕过去了,岂不是打扰嫂嫂给哥哥送别了。”

    莫书清伸手,食指指腹戳在顾温瑶额头上,无奈的睨了她一眼。

    顾温瑶这才哼哼着抬手摸额头,脸上重新挂起笑。

    顾温瑶看了眼太阳,每年八月份京中都是最热的时候,她跟虞氏提议,“娘,京中无事,哥哥又去专心念书,不如今年我们一起去郊外的山庄泡温泉避暑吧?”

    顾温瑶笑盈盈看向莫书清,眼里是明晃晃的试探,“嫂嫂,我能不能跟你泡一个池子?”

    莫书清,“……”

    【作者有话说】

    书清:泡澡还是泡我?

    第28章 028

    ◎“嫂嫂是在吃醋吗?”◎

    京中每年八九月份都酷暑难耐,为了消暑解乏人们想出好些法子,入口的有冰碗凉饮,实用的有冰盆水扇,但热气翻滚时还是寻个清凉的地方待着最是舒服。

    虞氏出身高贵并非是个不会享受的人,“既然温瑶开口了,那咱们去郊外的庄子上住些日子吧。那儿的温泉有药浴,对温养身体也有好处,温瑶是该多去泡泡。”

    顾温瑶笑着应下,“那我着人准备一二,过几日便出发。”

    她们这样的身份出行必然一群人跟着,不可能说走就走,总要将京中侯府安排妥当才行。

    顾温瑶回到青棠院,跟易芸说,“父亲在京中有差事,只有沐休才能去山庄小住一日,所以这些时日只有他一人在府上,一切事宜都该提前替他安排妥当才是。”

    易芸点头,“是。”

    除了顾侯不去,半个时辰后,有丫鬟过来跟顾温瑶说,“二姑娘,春水说她身子不适,这次就不跟府里众人外出避暑了。”

    她们一行人出去一趟,短则五六日,长则半个月,春水心里藏着事,自然没有闲心外出玩耍那么久。

    顾温瑶倒是好脾气,对于自己这个妾室嫂嫂,十分纵容,“春水姐姐不去的话,那府里的事情,就要劳烦她帮忙照看了,这事去同嫂嫂请示一下,她若是答应,我就放权给春水姐姐了。”

    “是。”

    府中一切安排妥当,启程出京的时候,已经是两日后。

    顾侯站在门口送她们。

    顾温瑶领着春水走过来,笑盈盈喊,“爹爹,这些时日我不在,府里的事情就先由春水姐姐帮我照看一二,大体事宜我都安排下去了,您若是有事情直接找陈叔或者春水姐姐就行。”

    这事顾侯也是才知道,闻言不由看向春水。

    春水战战兢兢低下头,跟在顾温瑶身后顶着顾侯的目光连大气都不敢喘。

    她也不明白顾温瑶怎么会放权给自己,思前想后才算得出结论:

    她跟莫书清比起来没有根基跟家世,这权力放给她说收就能收回去,比交给莫书清更安心些。

    自己不过是顾温瑶跟莫书清争管家权博弈时的一枚棋子。

    所以春水对顾温瑶此举没有半分感动,甚至想利用这个送到眼前的机会,给自己谋出点东西。

    春水眼睛看着地面,轻声说,“府里后宅若是有什么事情拿不准主意的,我会着人快马递话给二姑娘,由她做主处置。”

    顾温瑶转身拉着春水的手,温柔的拍着她的手背,“瞧春水姐姐说得,你能管住自己的一方小院,还怕管不住这一方大院?要是府里有什么事,你做主就是,我这次想去好好养养身子静静心,连胡大夫都带上了呢。”

    春水抬起半张脸看顾温瑶,勉强扯出怯懦笑意,“那,那我就先试试。”

    顾温瑶满意的点点头,看向顾侯,“爹爹觉得如何?”

    顾侯不在意后宅里的那些事情,但他很喜欢听话没主见的人,比如虞氏,比如春水,这样的人养在后宅里好把控,丝毫不会影响到他前厅的大事。

    顾侯看了眼顾温瑶,只觉得自己这个女儿越长大越有主见了,跟她生母明氏一样,“你都安排好了,我还能说什么,就按你说得做吧。”

    顾侯能出来送一面已经给足了这些妇人脸面,听顾温瑶说完话抬脚便回去了。

    见他走远,顾温瑶才舒了口气,拉着春水的手说道:“对了姐姐,我想起来一件事情,江南那边送来了茶叶,我今日出发来不及安排,你记得让人给爹爹送去,他最爱喝了。”

    这几年朝中没有战事,武将们闲置起来,开始附庸风雅装文臣,其中就包括顾侯,品茶焚香下棋,他都涉及一二。

    香是他自己找人调出来的,说是平心静气,茶是江南明家送来的,已经喝了好些年,而棋是虞氏送的。

    春水点头,一脸认真,“我记下了。”

    别的事情可以不管,但这事她肯定不能忘,要是惹恼了侯爷,她这个妾室谁也保不住。

    莫书清从府里出来的时候,抬眼就瞧见顾温瑶拉着春水的芊芊玉手,笑意盈盈的说着话。

    她倒是跟每一个嫂嫂都处的极好呢。

    莫书清目不斜视,径直从顾温瑶身边经过。

    “嫂嫂。”顾温瑶喊莫书清。

    莫书清没听见似的,直接抬脚上了马车。

    顾温瑶顿了顿,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还拉着春水的手,眸光晃了晃,眼里笑意更浓了,“府里事情就交给春水姐姐了,待我回来,定会好好感谢你。”

    顾温瑶松开春水的手,连忙提着衣裙追过去,“嫂嫂,你为何不理我。”

    莫书清已经坐在了马车上,听顾温瑶在车下开口,便掀开车帘垂眸看她,语气恍然,“哦?原来唤的是我啊,我还以为你一句又一句的嫂嫂唤的是春水。”

    顾温瑶听完这话笑了起来,语调慢慢悠悠的说,“嫂嫂这话若是让旁人听见了,还以为是在同我捻酸吃醋呢。”

    莫书清看了她一眼,抿唇无言,松开手指,任由车帘落下。

    顾温瑶丝毫不生气,瞧见虞氏出来,转身去扶她上马车。

    “二姑娘,东西都装好了,人也到齐,出发吗?”易芸小跑过来问顾温瑶,心情肉眼可见的明朗。

    如今不过上午巳时,阳光还不算热烈,甚至清晨的细风这会儿还在。

    顾温瑶站在马车边,扭身环顾四周,“好,出发。”

    前方,莫书清坐在马车里,伸手撩开车窗一角,侧眸扭头朝后看。

    夏日阳光下,顾温瑶一身烟雨青夏衫交襟长裙站在那里,细腰仅用一条素白丝绦勾勒出腰线,眉眼如画,长发如墨,满头乌丝被青色丝带束起,半束半披,整体装扮素雅却不失矜贵。

    细风吹来,风扬起顾温瑶身后的青色发带,卷着她腰间丝绦,吹乱了她的裙摆弧度,生出了圈圈涟漪。

    是风动。

    莫书清没去过江南,但似乎在顾温瑶的身上,看到了江南最清丽的景色。

    恍惚间,那景色扭头朝她看过来,眉眼弯弯。

    莫书清微顿,缓慢收回目光,将车帘放下。

    【作者有话说】

    阿瑶:嗯嗯嗯是风动是风动。(微笑)

    第29章 029

    ◎“因为,侯府终将是我的。”◎

    马车启程。

    莫书清端坐在车厢里,随手翻开摊在腿面上的话本。

    这几本都是前些日子顾温瑶抱着送来的,说是挑来给她打发时间用。

    之前为了调查顾氏将银钱花到了哪里,莫书清也没抽出空闲来看书,如今顾氏的事情尘埃落定,她手指搭在话本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动手翻开。

    书上倒是没什么露骨的描写,只讲了几对男男女女的爱恨纠缠。其中一些女子跟女子的情爱描写隐晦,若是不仔细看可能瞧不出里头的端倪。

    “姑娘,”刘妈妈坐在旁边轻声劝,“车上看书晃眼睛,不如歇歇吃点果子。”

    她将手边的食盒打开,笑着跟莫书清说,“这是马车临出发前,瑶姑娘让易芸送来的,我瞧了一眼,都是您平时多吃了两口的果子,可见瑶姑娘心细,对您也是上心。”

    是上心还是别的,可不好说。

    莫书清瞧了眼果子,手指搭在话本上,指尖又一搭没一搭的点着,“妈妈你说,阿瑶这两年寄给我的书信,当真被母亲不小心遗留在岭南了吗?”

    “若是遗留,不是该遗留那些陈年旧信吗,怎么会把新寄来的忘在那边。”莫书清垂着眼,语气如常,话语里连最基本的疑问都没有,像是在阐述一件事实。

    刘妈妈哪里知道,“许是新寄来的放在了别处,回来的时候这才没一起带回来。姑娘别担心,夫人不是说了吗,等书信送来了第一时间就给您送来。”

    莫书清没说话,只是巾帕擦了指尖,捻了一块果子,撩开车帘边看景边吃。

    她想,也许是自己招惹了顾温瑶,这才让对方对她有那样的想法。

    若是疏离一些将距离拉远,会不会好一点。

    毕竟,她拿阿瑶是当妹妹对待的。

    从京城到郊外,驾车整整走上两个时辰,才到顾家的避暑山庄。

    这山庄建在半山腰上,依山傍水好生秀丽。

    还没到山庄里头呢,就能感受到来自于自然的凉爽之气。

    丫鬟仆从将东西搬进山庄里,庄子的管事迎出来,“早早便得知主子们过来,已经让人提前轻扫了房间收拾出院子,现在饭菜备好,主子们歇息片刻就可用饭了。”

    山庄里吃的多数都是自己种植的菜蔬,肉类也是自家饲养或是山中猎到的,主打一个新鲜。

    顾温瑶不是个重口腹之欲的人,马车颠簸,她略显疲倦,吃了两口饭,就先回房休息了。

    离席的时候,顾温瑶注意到莫书清的视线看过来,似有关心却没开口。

    顾温瑶微微扬眉,折返回来,站在莫书清身后,弯下腰,下巴几乎搭在莫书清肩上,婉转的调儿带着邀请,“嫂嫂,傍晚一起泡温泉吗?”

    莫书清八风不动,垂眸吃着饭,温声说,“我月事来了不方便,阿瑶你自己泡就好。”

    顾温瑶目光落在莫书清的耳垂上,眸光幽幽,歪头轻叹,“那真是可惜呢。”

    顾温瑶难得没死缠烂打,直起腰就回去了。

    莫书清侧眸看过去,莫名的,有些意外。这么轻易就放弃,可不像顾温瑶的作风。

    山庄里的景色到底跟京城不同,连傍晚的风都带着清新的草木之气,周边安静没有任何喧嚣嘈杂声,清净的让人感到不太适应。

    莫书清下午陪着虞氏她们赏了荷,又帮顾温瑶顺道查了查山庄的账,随后就闲了下来。

    从京中带过来的话本就放在桌上,莫书清站在桌边没有翻开的意思,只是估摸着时间问刘妈妈,“她们去泡温泉了?”

    “也没全都去,”刘妈妈说,“这会儿好像就瑶姑娘在泡,夫人她们去打叶子牌了,估计想等着饭后再去。”

    顾侯不在,又远离京城,女眷们卸下身份跟尊贵,显得更放松随意。

    莫书清顿了顿,手搭在话本上,轻声询问,像是在期待什么,“阿瑶傍晚没让人过来寻我?”

    刘妈妈笑着道:“您来了月事,瑶姑娘是知道的,自然不可能让人来寻您一起泡池子。”

    刘妈妈话音几乎刚落下,就见清露着急忙慌跑进来,对着莫书清福礼,“姑娘,瑶姑娘似乎在泡温泉的时候晕过去了。”

    刘妈妈立马大惊,“什么,晕过去了?”

    她连忙问,“那,那有没有让人赶紧去寻胡大夫啊,他也来了山庄快让他去看看。”

    清露也不知道啊,只是满脸茫然着急,“我是听易芸姐姐说得,她只让我过来跟姑娘说这事,也没说胡大夫去没去。”

    刘妈妈皱眉,显然是真的在关心顾温瑶,这时候才忍不住嘟囔一句,“易芸到底年纪小不经事,姑娘晕倒这种事情不跟大夫说,光跟咱家姑娘说有什么用,咱家姑娘又不是大夫。”

    刘妈妈扭头看莫书清,刚想劝她不要担心,毕竟瑶姑娘是个知分寸的,谁知一扭头,就瞧见莫书清刚才还微皱的眉头已经舒展开,嘴角抿出清浅弧度,周身气息都是放松的。

    刘妈妈,“?”

    刘妈妈,“……”

    刘妈妈嘀咕着小声问,“姑娘,您跟瑶姑娘翻脸了?这才巴不得她出事?”

    莫书清侧眸看了刘妈妈一眼,刘妈妈讪讪道:“还是您早就知道瑶姑娘会晕倒?这才丝毫不紧张。”

    “不然以您跟瑶姑娘近日的关系来看,您不该是这个反应。”刘妈妈跟着莫书清朝外走。

    莫书清不是不紧张,而是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温泉池在后院的东南方。

    莫书清带着刘妈妈到的时候,易芸就侯在入口处。

    瞧见她过来,易芸上前福礼,沉稳妥当,“大娘子,我家姑娘就在里面。”

    莫书清看了眼易芸,易芸垂着头,但脸色以及行为举止没有半分慌张担忧。她是阿瑶用了多年的丫鬟,虽不像清露这般毛毛躁躁,但如果阿瑶真出了事情,她不会这般没事人一样站在外头。

    莫书清抬脚进去,把刘妈妈留在外头。

    这里是天然泉眼,山庄也是因着泉眼而建。院子周边设了遮挡,但温泉附近却是天然风光,既有假山树木,又有山石圆桌。

    猛地进来,水雾氤氲,黄昏时分,恍惚之间,像是误入人间仙境。

    莫书清目光朝池边看过去,顾温瑶根本不在池子里,而是光脚坐在池子边,背靠着池边光滑的大石头,笑盈盈朝她望过来。

    她身上穿着淡青色长裙,垂着身后的长发犹如绸缎披在她单薄清瘦的肩背上,仅在腰肢的弧度曲线最纤细的位置,系上发带,发尾垂在身后。

    顾温瑶长裙提起,露出裙摆下光滑如玉的小腿,雪白的两只脚浸没在泉水里,有一下没一下的荡着,将原本平静的水面撩拨出圈圈涟漪。

    黄昏光线暧昧,橘黄天光里,坐在池边用脚玩水的顾温瑶,朦胧的像是误入人间的仙子。

    莫书清站在原地没往前走,只温声问,“不是说晕倒了吗,怎么没请胡大夫。”

    顾温瑶懒洋洋的依靠着身后的石头,手臂搭在石面上,单手托腮看向莫书清,秋水般的眸子倒映着莫书清的身影,里头似乎全是春意,“在我这儿,嫂嫂向来比胡大夫‘医术’高明。”

    顾温瑶慢悠悠说,“嫂嫂的言行举止可要比胡大夫的针灸草药更能调起我的心脉。”

    莫书清轻叹,看向她,一时抿唇无言。

    两人身份如此,她却总是这样。

    见莫书清不往前走了,顾温瑶才正经起来,“不同嫂嫂说笑了。”

    顾温瑶坐直了身子,示意莫书清过来,“嫂嫂既然都来了,不如坐下聊聊?”

    顾温瑶手往前探,撩拨水面,视线落在水纹上,“姑母走之前同我说,让我不如好好想想嫂嫂为何嫁到侯府来,是否对侯府有所图谋。”

    余光瞥见莫书清的裙摆靠近,最终挨在她身边坐下,顾温瑶眼里带出笑意,“我想我约摸猜到了嫂嫂图什么。”

    莫书清坐在石头上,垂眸看身旁玩水的顾温瑶,来了兴趣,“那阿瑶说说,我图什么?”

    “侯府之中,世人所图有三,”顾温瑶靠着石头,昂脸仰头看莫书清,掰着湿漉漉的手指同她说,“一是图侯爷的权势,二则图小侯爷的地位,三嘛~”

    莫书清垂眼看顾温瑶,她说话时,粉润的唇瓣一张一合,似花瓣吐蕊,眼眸明亮,就这么仰头直勾勾的望过来,然后缓慢将手掌搭在她自己的胸口波澜上,缓声吐字,“图我。”

    莫书清眸光轻闪,伸手,指尖拂去顾温瑶脸上溅到的水珠,随后收回手,笑着问,“那三者之中,阿瑶觉得我图什么?”

    顾温瑶垂眼看脸上被莫书清抚摸过的地方,心脏都漏跳了一拍,“图我”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

    顾温瑶收回目光,双手撑着身边池沿,慢慢将身体滑进泉水池子里,任由温热的水面没过她的腰肢,水位荡在她胸口心脏下面。

    长发被水浸湿飘在水面上,衣衫贴身,身形弧度在水汽之中若隐若现,声音都有些飘渺,“嫂嫂,不管你图什么,我劝你不如图我。”

    顾温瑶扭身朝后看,笑意满面,眼底却是野心勃勃,“因为,侯府终将是我的。”

    【作者有话说】

    阿瑶: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第30章 030

    ◎“阿瑶,我当你是妹妹。”◎

    侯府里。

    顾温瑶走了后,府中后院大小事务都交给春水打理,而前厅由管家负责。

    一时间,内宅之中,春水成了当家做主拥有话语权的那一个。

    “春水娘子,”三房院中许小娘身边的妈妈笑容满面过来,见到春水先福礼,姿态亲近语气和善,“我家娘子近日新得了两匹云锦,说颜色娇嫩更适合您,这便让我给您送来了。”

    春水有些受宠若惊,声音轻轻细细,“我跟许娘子素日极少说话,这云锦那么金贵,我怎么能收。”

    妈妈嗔了一句,“嗳~如今您管着整个侯府,再金贵的东西放在您跟前又算得了什么,何况只是两匹云锦呢。”

    妈妈见春水迟疑犹豫,顿时懂了她的顾虑,笑起来,“春水娘子放心,我家娘子别无所求,更没有什么地方要您行方便,这布料您安心收下就是。”

    说罢妈妈让人把云锦放下,不给春水拒绝的机会,就又带着人回去了。

    春水坐在桌边,看着桌面上那两匹上好的布料,试探着伸手抚摸。这手感这纹路,不愧是云锦啊,是她过年时才能求来几尺的布料,而如今就这么水灵灵的送到了她面前,一送就是两匹。

    尤其是送这云锦的人是三房院里的许小娘。

    跟身后没有根基家世的自己不同,许小娘至少是六品文臣家里的庶女。平日里,对方是看都不会看她一眼的,更别提送东西交好了。

    除了许小娘,其他院里的小娘赶在晌午前都送了极好的东西过来。

    春水知道这些人是因*为自己如今暂代管家权才上赶着巴结自己,可心里明白归明白,被奉承讨好后,依旧会觉得脚步轻飘飘的,人像是走在云端之上,看谁都是低头垂眼俯视就行。

    原来这便是拥有权力的感觉。

    如果,如果她成了侯府大娘子,取代了莫书清,再把顾温瑶嫁出去,那以后她过的岂不都是这种日子?

    毕竟整个京城中,再也挑不出比顾府虞氏更怯懦不管事的主母了,而顾温瑶这个小姑子终究是个要外嫁的女儿,所以她的对手,只有大娘子莫书清。

    春水想,莫书清甚至都算不上她的对手,因为小侯爷根本不喜欢莫书清。

    只要她怀了顾家唯一的骨肉,再把莫书清赶出顾府,那像今天这样的日子,往后便是她的寻常。

    春水觉得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破土发芽慢慢膨胀疯长,她一件件摸着这些好东西,轻轻呼出一口气,“真好。”

    丫鬟进来,“娘子,江南送的茶叶到了,现在就要给侯爷送去吗?”

    春水回想顾温瑶平日里的神态,压住心头的紧张兴奋跟忐忑,努力做出轻松随意的模样,轻声说,“送去吧。”

    丫鬟应下,“是。”

    不止茶叶的事情,一时间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拿到她跟前让她做主。

    春水哪里受到过这种待遇,忙虽忙了些,但更多的是高兴。午后她试着出府买胭脂,若是换做平时,总有人问东问西拿规矩约束她,可今日,没有任何人敢拦她。

    春水坐在外出的马车里,心随车厢轻晃,缓缓抬头挺直腰背,连呼吸都在轻颤。

    她咽下口水,试探着轻声跟丫鬟说,“先去胭脂铺子,再去趟药铺,你们在门口等我不用跟着进去。”

    丫鬟,“是。”

    春水生怕丫鬟询问她为何要去药铺,可丫鬟低着头半句话都不敢多说,更别提询问她的去向跟目的了。

    这便是主子。

    这才是主子。

    而自己以往不过是个能陪小侯爷睡觉的下人罢了!

    从药铺出来的时候已经黄昏,春水无意识抚摸自己小腹,垂着眼若有所思。

    丫鬟上前扶她,“娘子,咱们回去吗?”

    春水恍惚回神,慌乱的放下手,掩饰性的抚了抚身上衣服,像是在抻平褶皱,心不在焉的点头,“回去吧。”

    她就说自己为何最近食欲不振,甚至连月事都推迟了,原来,她有了身孕。只是还未满一个月,孕期反应这才不够明显,并没有孕吐。

    她怀孕了。

    春水攥着手指,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害怕。思前想后,最终是担忧胜过了喜悦。

    莫书清这个大娘子还没圆房,她这个妾室就先有了身孕,这要是被莫书清知道了,光是碍于脸面她都不会容下自己。何况莫家那边是要颜面的书香门第,侯府总要给对方一个交代。

    怎么交代,自然是推她出去。

    尤其是小侯爷不在府里没人能护着她,最要紧的是,她要是有了身孕,小侯爷不就更有理由去睡新人了?

    想想那满学堂的女学生,再想想小侯爷,春水根本坐不住,“我,我明日去给小侯爷送些衣服吧,他带去的好像不太多。”

    如今府里她做主,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丫鬟低头应,“是。”

    “还,还有,”春水叮嘱丫鬟,“今日这些事情莫要跟别人说,包括二姑娘。”

    丫鬟,“是。”

    可惜的是,春水究竟不是主子。

    山庄温泉池——

    顾温瑶站在池子里,笑盈盈同莫书清说,“嫂嫂嫁进侯府,所求不过是让卿安哥哥回京罢了,可惜你也知道,我那父亲自私自利,若没有足够的利益交换,他怎么可能为了个罪臣去跟圣上求情。”

    顾温瑶手指拨动身前水面,眼睛却是看向莫书清,“嫂嫂与其指望他,不如指望我。”

    莫书清看向温泉池中,笑了一下,语气肯定,“阿瑶今日突然同我说这个,是因为春水有孕了。”

    春水有孕等同于棋子落盘,棋子落棋局启,这盘局,今日正式开下。

    顾温瑶一愣,手指顿住,抬眸认真看向莫书清。

    莫书清还是坐在石头上,垂眸整理自己的裙摆,淡声说,“既然指望不上侯爷主动为我兄长求情作保,那我只能让他不得不这么做。”

    “我身为侯府大娘子,春水在我圆房之前有了身孕,你说侯爷是愿意答应我的要求呢,还是打掉春水肚子里的孩子?这可是顾舒枫的第一个孩子。”

    “莫家的文人门路侯爷想要,这个孩子他也想要,左右权衡之下,侯爷只能去跟圣上求情,换我兄长回京。”

    这便是莫书清懒得讨好顾舒枫的原因,依靠男人,不如权衡利益来的靠谱。这事在她上次探望完顾舒枫后就有了打算。

    她今日态度坦然至极,哪怕是阴私算计,她都说得磊落光明。

    顾温瑶闻言不由多看了莫书清两眼,像是有些意外,她以为她的嫂嫂向来喜欢明着来,搬出道理跟逻辑,端着书香门第的范儿去说服自己父亲呢,谁曾想,她也有用棋子布暗局的一日。

    还是用她的棋。

    顾温瑶恍惚了一下,“怪不得嫂嫂从不让春水过来请安问好,纵着她让她去接近我那哥哥,甚至今日还特意告诉她李博士的学堂里有女学生,激发她的危机感。”

    如同黑暗里找到了同路人,顾温瑶更兴奋了,眸光晶亮,“嫂嫂好算计,依着父亲的性子,自然是要保下这个孩子。毕竟,这可能是哥哥唯一的孩子。”

    “可是嫂嫂,”顾温瑶站在原地,任由面前水纹荡起涟漪,微微迷眼,声音轻柔,悠悠说着,“用我的棋子谋算你的事情,总是要付出报酬的。”

    莫书清来了兴趣,微微扬眉,试探着问,“那阿瑶想要什么报酬?”

    顾温瑶走过来。

    水面波动,水纹一圈圈的荡到温泉池的边缘,轻柔的激荡着池边石壁。

    莫书清目光从水边移开,看向顾温瑶。

    泉水浸湿衣衫,布料尽数贴合在她身上,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跟玲珑曲线,莫书清呼吸微顿,不动声色别开视线,不往顾温瑶怀中的起伏山丘看。

    上次在马车上,莫书清的手明明往顾温瑶的怀里搭过,那时候都没觉得如何,而如今光是目光看过去,都觉得有些过火。

    顾温瑶坐在岸边,湿漉漉的右手抬起,指尖往上搭在莫书清的脸颊上,昂头抬眼看她,“我想要的,嫂嫂至今还不明白吗。”

    莫书清垂眼看顾温瑶,措不及防跌进她偏执的眼眸里,那满目春意恨不得将她拖进眼里溺毙其中。

    莫书清呼吸发紧,被蛊惑一般,弯腰低头靠近顾温瑶。

    两人离得极近,近到莫书清能嗅到顾温瑶身上的湿润水汽,嗅到那股淡淡茶香。

    “姐姐。”顾温瑶声音轻轻近乎呢喃,昂脸怔怔地看向莫书清,喉头发紧,胸口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莫书清这个姿势,像极了要吻她一般。

    顾温瑶脸色潮红,眸光轻晃。

    莫书清垂眸,眼睫遮住眼底的挣扎,最终却是伸手,指尖克制的捻去顾温瑶发丝上的一片落叶,低声轻叹,“阿瑶,我当你是妹妹。”

    【作者有话说】

    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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