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只当我是妹妹?”◎
“妹妹?”顾温瑶怔怔地看着莫书清,微微侧眸视线偏移,目光落在莫书清伸过来捻树叶的手上,轻声重复,“你说你只当我是妹妹?”
顾温瑶顺着莫书清的手臂看向莫书清的脸,扯着嘴角,想讥讽一笑,可迎着莫书清认真的眸子,她连自嘲的笑笑都觉得脸皮僵硬笑不出来。
温泉水温热,但她身体沁凉,浑身血液都要凝结成冰,哪里是池子里的这点温度能够暖热的。
“嫂嫂,”顾温瑶手掌轻轻抚摸莫书清的脸颊,手指缓慢往下,汲取热意一般,掌心贴在莫书清修长冷白的脖颈上,拇指指腹画笔似的临摹描绘莫书清的脸部线条,低声问,“你会纵容莫诗语同你这般暧昧吗?”
莫书清沉默不语。
顾温瑶另只手拉着莫书清的手腕,将她的掌心贴在自己的胸口处,感受那起伏山丘下的心脏跳动,哑声询问,“这是妹妹对姐姐该有的情绪吗?”
顾温瑶看着莫书清,视线落在莫书清的嘴角处,眼睫落下,慢慢的,像是要吻过去。
莫书清没有往后退,也没有直起腰,只是皱眉看着顾温瑶,她的手掌甚至被顾温瑶的另只手摁着,被迫搭在顾温瑶的胸口上,感受着那抹热意跟弧度,以及皮肉之下擂鼓一般的心跳。
顾温瑶的衣物被水浸湿尽数贴合在身上,以至于莫书清手下的触感像是没有衣服一般滑嫩……
眼见着顾温瑶要亲上来,莫书清喉头发紧,低声唤了句,“阿瑶。”
仅仅两个字,没有多余的动作跟话语,便将顾温瑶劝在原地不再往前。
两人唇瓣相离的距离不到一指,近到能听见跟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声跟温热气息,这般暧昧的举动跟距离,莫书清却跟她说,只当她是妹妹。
好一个妹妹。
顾温瑶眼睫煽动,抬眼看莫书清,忽然扯唇笑了一下,肩膀轻颤咳了几声。
见莫书清皱眉担忧的望过来,顾温瑶笑着说,“嫂嫂莫要这样看我,容易让妹妹我误会。”
顾温瑶松开莫书清的手腕,收回自己的手,从池边重新滑进池子里,手指拨动水面,背对着莫书清朝池子中间走,“既然嫂嫂都说你我是姐妹了,那便做姐妹。春水不过一枚棋子……”
顾温瑶扭头侧眸看莫书清,神情淡淡,音调轻飘飘的,很是随意,“嫂嫂爱如何用就如何用。”
“阿瑶。”
“嫂嫂!”
顾温瑶的声音盖过莫书清的声音,扯着嘴角,“嫂嫂若是没事,便回去吧。还是说嫂嫂想留在这里同我一起泡温泉?也是,姐妹嘛,有什么是彼此见不得的。”
顾温瑶手指搭在自己腰间的衣带上,轻轻一扯就将衣带扯开,衣襟半敞,“只是我泡温泉素来不爱穿衣服,嫂嫂应该不会介意吧?”
原本就薄薄一层的衣料,如今随着顾温瑶的动作顺着两边肩头朝下滑,露出雪白的肩背。
她背对着莫书清站在池水里,眼见着衣料就要滑到手肘腰间,整片脊背尽数裸漏在外,坐在石头上的人总算有了轻微反应。
莫书清垂着眼,“那我先回去了。”
听见莫书清的脚步走远,顾温瑶垂眸扯唇笑了一下。
她还以为莫书清真要坐在石头边,看她站在池子里把衣服脱完呢。
估摸着莫书清走远,顾温瑶才脱力一般,松开捏着衣料的手指,任由手臂垂下、衣衫飘落在池子里,露出自己雪白的肌肤。
她侧头,目光定定地追随着莫书清的身影远去,情绪起伏,忍不住咳了起来。
你最好,当我是妹妹。
莫书清离开后,易芸低头进来,轻声说,“姑娘,京城那边飘了灯笼,想来春水已经收到小侯爷在学堂里招惹女学子的消息了。”
顾温瑶坐在池子里,温泉水淹没到她胸口,闻言并不意外,只是轻叹,“我那哥哥,真是丝毫不让人失望呐。”
顾温瑶想起什么,“江南送来的明珠是不是该到了?”
易芸视线落在自己脚尖上,回道:“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是要人送来山庄还是送去顾府?”
每年江南这个时候都会送上好几颗鸡蛋大小的珍珠,独留顾温瑶把玩。
江南明家这般倾心供奉顾温瑶,不仅因为她是明氏遗留在这世上的唯一血脉,更多的则是因为顾温瑶活着,明家的生意才会安安全全的越做越大,而顾温瑶要是死了,明家不过是块任人垂涎的肥肉罢了。
顾温瑶长睫染了水汽,湿漉漉的凝成一缕又一缕,她垂眸看着水面,轻声道:“送来山庄,我有用处。”
易芸,“是。”
温泉池外,刘妈妈瞧见莫书清皱眉出来,立马上前关心地询问,“怎么了姑娘,是瑶姑娘出了什么事情吗?”
刘妈妈满脸不解,“我刚才问易芸瑶姑娘到底怎么了,却是一问三不知,甚至都没让人去请胡大夫。”
莫书清拦住刘妈妈的话茬,只道:“她没事,往后应该,也没事。”
今日话说得这么明白了,阿瑶又那般要强,肯定不会再越界。
刘妈妈随着莫书清往前走,仔细观察莫书清的脸色,“姑娘,既然瑶姑娘没事,您怎么还紧皱着眉头啊?”
莫书清这才恍惚回神,抬手指尖搭在自己眉心,反问着,“我皱眉了吗?”
“您何止皱眉了,您眉心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了,”刘妈妈笑了,“您来的时候都没这么担心过,怎么看完瑶姑娘都出来了,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莫书清放下手指,垂着眼睫,轻叹,“许是太担心她了吧。”
也不知道,阿瑶在她走后会不会哭。
莫书清想起那满暗室的旧物,胸口闷疼酸涩。阿瑶对她,到底是用情至深,她今日的言行,可能伤到她了。
莫书清脸色清冷,沉默不语时,气质越发疏离淡漠,显得不好亲近,“李博士那边可有顾舒枫的消息传来?”
回到住处后,莫书清询问清露。
清露回,“傍晚时分有信鸽飞来,说是小侯爷刚到李家就轻浮的跟女学子们搭讪。李博士的孙女性格最是文气温和,被他追着说话,险些气的哭出来。”
莫书清想了想,记起来了,“李诗诗?”
清露点头。
京中顾府——
“李诗诗?”春水坐在床边,手搭在自己小腹上,皱眉询问,“这是何人,哪家的姑娘,什么身份?”
显然后面四个字才是重点。
丫鬟顿了顿,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春水一眼,才回到:“京中第一才女李诗诗,皇后亲口称赞过的才华,是李博士的小孙女。”
“皇后称赞过?”春水攥紧腹前衣物,手指收紧,手背都攥出青筋。
丫鬟回,“对,去年宫宴,皇后曾说过,京中最好看的姑娘是咱家的瑶姑娘,最文气的莫过于李家李姑娘。”
春水脸色已经不好看了,对方的身份地位都比她高,她却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这说明不是对方不出名,而是她见识太少,甚至侯府里的丫鬟都比她清楚的多。
像是泥潭里的泥鳅,没见过大海里的龙,所以才不知道对方。
春水心里不是滋味,换了个问法,“比咱家大娘子还要有气质?”
莫书清算是春水认识的人里面,最矜贵清冷有气质的姑娘了。
丫鬟想了想,摇头,“不是一类人,咱家大娘子端庄大气,李姑娘跟她比起来,较为文静怕生,许是因为是家中最小的女儿,不管府里事务只看诗书,这才不爱见人性格柔弱,要不然也不会险些被咱家小侯爷逗哭。”
而莫书清不仅不会被顾舒枫逗哭,还会反过来一巴掌抽在顾舒枫脸上,正因如此,顾舒枫才不喜欢她。
春水听完这话丝毫没有高兴的意思,低头揪着自己衣服,轻声说,“这样的女子,最讨男人喜欢了。”
比如就像顾侯娶的虞氏,怯懦没有主见,事事都没有自己的主意,最适合拿捏掌控。顾舒枫是他爹的亲儿子,喜好跟他爹一模一样!
“现在小侯爷在李府里怕是要美的乐不思蜀吧,”春水小声嘀咕,“有个美娇娘逗弄,他肯定不像之前那般不情愿,说不定回来的时候都不记得我是谁了。”
顾舒枫本来就不喜欢莫书清,现在见到了李诗诗,估计巴不得要休了莫书清重新娶一个。
春水太了解顾舒枫了,心里有些急切焦虑,“明日,明日咱们就去看看小侯爷。”
丫鬟,“是。”
翌日,春水让人套马车前往李府的时候,江南明家送来的珍珠刚好送到顾家的避暑山庄。
易芸说,“本以为要傍晚才能到,好在如今我们在郊外,倒是省了些路程,提前将东西送来了。都在这儿了,姑娘您看。”
放着珍珠的礼盒就摆在桌子上,盒盖打开,里面共六颗大珍珠,其余的都是小珍珠。
小珍珠虽说个头小了点,但颜色好看,是少见的紫色。
顾温瑶拿起一颗在掌心里握了握,就随手放下,示意易芸去找锦盒,准备像以往那般将这些珍珠分出去。
她最不缺这些玩意,所以喜欢拿来笼络人心,这也是除了大姑母顾氏母女外,全府上下都支持顾温瑶当家做主的原因——
她出手大方。
早饭后,虞氏闲着无事,便喊大家在池边凉亭赏荷。
一众女眷们聚在一起,七七八八的说着话。
顾温瑶从远处款步而来,身后跟着易芸和几个手握托盘的丫鬟,上面放着同样大小跟颜色的锦盒。
遥遥瞧见顾温瑶走过来,莫书清顿了顿,视线落在顾温瑶眼睛上,就怕她昨晚哭了一夜。
谁知一眼瞧过去,顾温瑶气色极好,今日甚至还花了点淡淡的妆,整个人少了一点清丽,多了一抹娇艳,唇瓣张合之间,比身旁池子里盛开的粉荷还要好看。
而辗转反侧一夜没睡好的莫书清,“……”
“母亲,婶婶嫂嫂们,”顾温瑶笑盈盈说,“我得了些珍珠,仅我一人有多没意思,不如大家一人几颗。”
顾温瑶示意易芸将礼盒分下去,一个盒子里两颗珍珠。
顾府女眷们得了东西,立马七嘴八舌的开始奉承吹捧顾温瑶:
“咱家温瑶就是跟那些白眼狼不一样,嫁人后都和离了还想着儿子夫家,活该被送回老家反省。”
“就是就是,还想分咱温瑶的管家权,真是可笑啊。……这紫珍珠适合做对耳环你觉得呢。”
“我也觉得做耳环好看,不过做簪子也行,紫色珍珠到底少见,还这般大。”
顾温瑶略过她们,带着易芸朝坐在凉亭栏杆边的莫书清走过去,眉眼弯弯,同平时一般,“嫂嫂。”
她神色自然语气轻松,像是昨天傍晚温泉边的事情全然没发生过。
莫书清看她一眼,又看她一眼。顾温瑶状态这般好,她明明该放心才对,可如今心里莫名不是滋味,尤其是顾温瑶当着她的面,打开了两个锦盒。
旁人的目光瞬间跟着看过来。
瞧见一个盒子里放了颗鸡蛋大小的珍珠后,都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这么大的珍珠,我还是第一次瞧见!”
“要么说温瑶跟她嫂嫂关系好呢,送珍珠都送独一份的。”
“这可羡慕不来,人家是从小到大的情谊,自然跟旁人不同。”
莫书清抿了下唇,抬眼看顾温瑶。
顾温瑶却是笑着侧眸说,“嫂嫂们可猜错了,这颗珍珠是留给边月的。”
边月的名字一出,场上似乎都安静了一瞬,风从凉亭里吹过,气氛好像都古怪起来。
古怪就古怪在,这大珍珠居然不是送给莫书清的?!
她俩关系不是最好吗?
虞氏想起什么,开口说道:“边月最近是不是就回京城了?边疆没有战事,她也到了议亲的年龄,便被边将军从边疆赶回来了,这事我记得听侯爷说起过。”
旁人跟着搭话,“是啊,边月要回来,她跟咱家温瑶可是自幼就交好啊,算起来,温瑶的命都是她救的呢。”
又一个从小到大的情谊。
莫书清看了顾温瑶一眼。
“怪不得温瑶留给她的礼物都跟旁人不同。”
莫书清睨了眼两个锦盒。
今日这事,明显是冲着她来的。莫书清虽看得分明,但……还是又看了眼顾温瑶。
顾温瑶顶着这些言语,权当没听到似的,将另一个锦盒拿起来,递给莫书清。
莫书清垂眼,锦盒里是跟旁人无异的两颗紫珍珠,就是融了加在一起,都比不上另一个盒子里的半颗大小。
“嫂嫂喜欢这个吗,还是喜欢旁边锦盒里的那颗?”顾温瑶微微弯腰,靠近莫书清,笑着说,“可惜你我姐妹情分,不好送些特殊的礼物,免得越了姐妹的线让嫂嫂伤心多虑。”
莫书清伸手接过锦盒,抬眼看顾温瑶,笑了下,意有所指,“那阿瑶跟边月,就不是姐妹了吗?”
昨日还拉着她的手搭在胸口上呢,今日独一份的礼物就只属于边月了。
莫书清扬眉,一时间都以为昨天傍晚的事情是她一人的幻想。
顾温瑶往前探身,长睫垂下,粉色唇瓣若即若离的贴着莫书清的耳垂说话,低低轻轻的,蛊惑一般,“可是,也可不是,全看嫂嫂如何想我跟边月了。”
莫书清呼吸轻颤,侧眸看她。
顾温瑶却乖乖直起腰,好妹妹一样冲她眨巴眼睛,“嫂嫂怎么这般看我,你我姐妹举止亲近点都不行吗?那嫂嫂可真是绝情冷漠的令人伤心啊。”
她嘴上说着姐妹,刚才却要亲她耳垂。
莫书清,“……”
【作者有话说】
当姐妹后,某人不仅被占了便宜,还收不到独一份的礼物
来啦!!!
第32章 032
◎“等信,还是等她。”◎
赏荷最好的时间是巳时,过罢巳时太阳高升便开始热起来。
虞氏约了几位女眷去打叶子牌,小辈们无需陪同可以随意活动。尤其是这儿不是侯府,吃饭什么的也不用一桌,谁饿了谁先吃就是。
众人散开,莫书清回了住处。
刘妈妈瞧见她神色淡淡,不由轻声问,“姑娘,您跟瑶姑娘闹别扭了?”
莫书清手里还端着锦盒,闻言不由侧眸看她,“妈妈为何这么说?”
她跟顾温瑶并没有翻脸,今日举止瞧着也算亲昵,怎么就被人看出来她俩闹别扭了呢?
刚才回来的时候,就连虞氏都低声问她是不是跟顾温瑶吵架了。
刘妈妈瞥了眼那小小锦盒里的两颗紫珍珠,给出答案,“若不是闹别扭了,瑶姑娘给您的东西应当是独一无二的。”
见莫书清看过来,刘妈妈笑着说,“原本我没留心,只当侯府体面,给不了您小侯爷的身心但物质上都尽可能满足您的要求,所以此君院里的一切物什只要是您用的,都很金贵。”
“像是象牙的梳子,红木的衣柜,上好的绸缎锦被,全是正头娘子顶级的待遇,”刘妈妈道:“可在侯府待了一段时间,我才觉得,咱家侯夫人是想不到这些的,侯爷又不管内宅,那这些好东西只能是瑶姑娘给您备下的。”
莫书清脚步顿住,皱眉垂眸看着手里的锦盒,耳垂上那抹湿润的触感似乎还在,热意灼人。
“所以啊,”刘妈妈抬起下巴点那锦盒,“若非闹了别扭,瑶姑娘送给边大姑娘的那颗珍珠应该是送您的才对。”
曾经的象牙梳,今日成了小珍珠。
莫书清沉默,她怎么都没想到跟顾温瑶说开之后,两人相处时会是这般情景。
对方没事人一样,说把她当姐姐就把她当姐姐了。
莫书清抿了下唇,轻声道:“妈妈这话不在理,东西是阿瑶的,由她自己做主,她想送谁便送谁,并不是只能送我不能送边月,以后这话不准再说。”
刘妈妈意识到自己话说得不对,也单手遮嘴,连忙应下,“是。”
莫书清打开锦盒,看了眼里面的两颗珍珠,并不觉得多好看,甚至觉得烦心,“收起来吧,我也用不到。”
刘妈妈接过锦盒,轻声试探,“姑娘不如用它做对耳饰呢?”
莫书清走到窗边书案前,提起笔,淡声道:“方才婶婶们就说用它做耳饰,我要是做了对一样的,不巧赶在同一日戴出去,岂不是彼此尴尬。”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紫珍珠人人都有不是独一份。
这要是换成大珍珠,直接摆在桌面上就行,哪里需要琢磨用它做个什么。
莫书清捏着笔,垂眼看着铺平在桌面上的空白纸张,好半天没落下。
清露过来给她研磨,笑着问,“姑娘今日又要给瑶姑娘当年的信回信啊?”
差不多隔三天回一封,算起来,今天的确该回了。
可莫书清扫了眼刘妈妈手里的锦盒,抬起手臂,不是落墨,而是将笔往砚台里一搁,索性不回了,“今日手累,不写了。”
“啊?”清露茫然,看向莫书清好看修长的手指,“姑娘您手怎么累着了,要不要我去找胡大夫要贴膏药?”
莫书清端坐在书案前,左手揉了揉右手的腕子,脱口而出,“不用,许是端锦盒累着了吧,毕竟里头两颗珍珠呢,歇歇就好。”
清露,“?”
清露,“……”
清露狐疑的盯着莫书清看。
莫书清侧眸望她一眼,“笑什么呢?”
清露憋着笑,“姑娘刚才说话的语气,像极了瑶姑娘。”
莫书清顿住,掩饰性的,用右手揉左手,同时转移话题,“春水去探望顾舒枫了吗?”
清露点头,“果真如您所猜,您跟瑶姑娘一离开京城,春水得了机会立马去李府了。”
莫书清手指搭在白纸上,长睫垂下遮住眼底情绪。
希望一切如她预料那般顺利。
听闻莫书清撂笔没回信,顾温瑶巾帕遮唇笑着咳了起来。
她缓过心底的痒意,眨巴眼睛,抬脸问易芸,“嫂嫂那边原话是怎么说的?”
易芸刚才还帮莫书清润色了一下,说什么大娘子今日太忙还没来得及回信。
这话顾温瑶一个字都不信,这些日子莫书清再忙的时候,都想着回她的书信。
见顾温瑶追问,易芸只能如实说道:“大娘子说信还没写,您要是愿意,就先等着。”
“等什么,”顾温瑶单手托腮,指尖点自己脸颊,眼睫长尾蝶振翅一般煽动,声音轻轻,“等信,还是等她。”
顾温瑶音调太低,易芸没听清,但她想起来早上的信件,便道:“边大姑娘提前了回京时间,许是今日就能入京。还有,春水今早已经去李府了。
顾温瑶笑了下,“春水姐姐胆子还是太小了,让府里人再纵一纵她,将那胆子养肥,她才敢去图谋更高的身份。”
“若是她有什么需要的地方,”顾温瑶懒洋洋的伸个懒腰,随口叮嘱易芸,“尽管帮她就是。”
易芸,“是。”
京城顾府。
春水一早就让人收拾了东西,衣物吃食跟生活用品,全都挑拣好让丫鬟放进马车里。
“没什么遗漏的吧?”春水站在车边看。
丫鬟闻言将东西又检查一遍,过来福礼,“娘子,没有遗漏的,都按着您给的单子整理的。”
春水这才点头,迟疑了片刻,还是轻声问,“我们外出要不要同侯爷说一声?”
丫鬟回,“娘子放心,侯爷不问内宅里的事情,往日二姑娘管家的时候,无论去哪儿都不会跟任何人知会,最多只同管家说一句。”
春水立马道:“那就跟管家说一声吧。”
马车徐徐前行,最终停在李府后门门口。
春水拿出拜帖跟礼物,同门人说,“想见一下小侯爷顾舒枫,劳烦您通禀一声。”
以春水的身份跟学堂里不得进外人的规矩,若不是天大的事情,她是进不了李府跟见不到李博士的,所以只能安心的在门口等顾舒枫出来。
春水头一回外出跟人交涉,捏着请帖递过去的手指都绷的发白,生怕被人拒之门外。
“原来是顾侯府上的娘子。”门人瞧见帖子,毕恭毕敬的福礼,“您往这边站着等一等别被太阳晒着了,我这就进去通报。”
说罢门人几乎小跑着进去。
春水这才松了口气,挪动脚步站在屋檐阴凉处。
她望着那扇半开的后门,轻喃着问,“如果二姑娘过来,也会站在这儿等着吗?”
就算不用丫鬟回答,春水都知道不可能。
顾温瑶什么身份,皇宫都能去,何况区区一个李家。
春水攥着手指,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好在她肚皮还算争气。
“春水?”顾舒枫吊儿郎当从里面出来,手中还捏了把折扇,一副自诩风流的书生文人模样。
瞧见春水过来后,顾舒枫并没有多高兴,反而有些疑惑嫌弃,“你怎么来了?”
他扭身朝后看,拉着春水往太阳下走了几步避开李府后门,生怕两人一同站在屋檐下被人瞧见了。
顾舒枫的手劲没轻没重,春水措不及防被他扯着胳膊往太阳底下拉扯,险些跌倒在地上。
“你不在府里好好呆着,出来抛头露面干什么,还找到李家来了。”顾舒枫劈头盖脸一顿说落,说话期间,不时扭头朝后看。
顾舒枫的一切举动都落在春水眼里,春水脸上的欢喜还没表现出来,就潮水般随着顾舒枫的反应退了下去。
春水脖颈僵硬,顺着顾舒枫的目光看过去,正巧瞧见一抹粉色衣裙飘过,当场脸色就白了。
她愣怔着看向顾舒枫,眼底满是不敢相信的惊诧。这才几日,顾舒枫就在学堂里跟别的女子厮混一起了?
她知道顾舒枫花心多情又善变,但没想到会变得这么快。
春水唇瓣发白,低头颤声说,“我,我来给你送些东西,还有,夫人大娘子以及瑶姑娘都去郊外山庄避暑了,府里暂时交给我管着,我这才能出来见你。”
她本想从顾舒枫这里听到一句夸奖,毕竟她现在能管着侯府了,也算是有了些出息。
顾舒枫却是上下打量她,轻蔑一笑,“顾温瑶是小时候掉池子里的时候泡坏脑子了吧,竟然把内宅交给你管?看来府里是真的找不到其他能用的人了。”
春水眸光轻晃,想扯嘴角笑笑,可怎么都笑不出来。跟枕边人比起来,顾温瑶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利用也好虚伪也罢,但对她总是鼓励为主,说她既能管好一个小院,那必然能管好一个大院。
反观顾舒枫……
顾舒枫见春水低着头,便用扇柄挑起她的下巴,“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你柔柔弱弱小猫似的哪里做的来这些,你就在你那院子里安心待着等我回去就行。”
顾舒枫眯起眼睛,想起别的,“按理来说应该是*莫书清留府里管家,如今可好,她把我送到学堂里吃苦受罪,自己却跟着顾温瑶去逍遥快活了,这样的大娘子,要来有何用。”
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企图,“待我考上功名,第一件事情就是休了她!”
春水被迫抬头,看了下顾舒枫阴翳的眼睛就垂下眼皮,轻声问,“然后呢?”
然后娶谁进门?
“什么然后呢?”顾舒枫收回扇子,伸手推春水,语气不耐烦,哪里还有当初在顾侯面前坚持真爱的模样:
“行了行了,东西我收下,你回去吧。还管家呢,你能管得好你自己就不错了,以后没事少过来我哪有时间出来看你。”
春水唇瓣轻颤,手指紧攥掐着掌心,一步三回头的看顾舒枫。
顾舒枫却迫不及待的抬脚回去,还让门人,“关门关门。”
遥遥的,春水能听到顾舒枫在门内的声音传来,“什么娘子,不过是府里的下人来给我送东西罢了。”
春水站在烈日阳光下,只觉得浑身冰凉。
这便是她依仗的男人,是她曾以为的天。
如今季节分明是酷暑,春水却感觉自己身处寒冬。
坐在车厢里,春水单手搭在小腹上,像是觉得不够,两只手都紧紧的抱着肚子。
该不该说她运气好呢,在顾舒枫变心的时候有了身孕,否则她就真成那后院里的小猫了,仰人鼻息等人看望。
春水想,至少在她的孩子出生之前,顾舒枫不能有别的孩子,否则她跟未出生的婴儿都没有未来。
就在她思考该怎么做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鞭炮声响,随后坐在外头的丫鬟开始尖叫,紧接着是马夫勒马的动静。
车厢瞬间摇晃起来。
马受惊了。
【作者有话说】
边大姑娘下章回来。
第33章 033
◎“姑娘,边大姑娘回京了。”◎
路边不知道哪家小孩玩耍追逐的时候,朝街上扔了个鞭炮,赶巧就炸在马脚边。
马受惊,前蹄瞬间扬起来,车厢晃动。
坐在前头的丫鬟吓得惊叫出声,直接从马车上跌落滚到路边,被路人扶起后,慌乱焦急地朝前追喊,“娘子!我家娘子还在车上!”
“躲开快躲开别被马撞到!”
“那马吓疯了,谁敢上去阻拦。”
“快,快报官,看官府能不能来人制住那马。”
七嘴八舌之中,车厢里的春水只觉得天旋地转,额头甚至都在车壁上磕了一下,她吓得赶紧蹲下,双手抱着小腹,头几乎埋在怀里。
她不能有事,她肚子里唯一的希望更不能有事。
春水咬紧唇,祈求外头的马夫能赶紧制住疯马。
马夫也害怕。
尤其是,路人站在两边店铺下面观望,突然瞧见什么,连忙伸手去指,“城门方向来了匹马,这马车再不停下就要撞上去了!”
眼见着一马车一黑马离得越来越近,忽然城门方向的黑马扬蹄停住,有一红衣姑娘手拍马背腾跃而起,脚点马头,就这么从一匹马身上飞到了疯马身上。
对方鲜红色的裙摆旋转成圆,像朵大红色的山茶花,等众人回神时,对方已经稳稳的代替了马夫,坐在疯马的马背上,伸手用手里的漆黑马鞭勒住了马。
她双腿夹紧马腹,马鞭勒着马头,逼着疯跑的马儿再次扬蹄停下。
“那是谁家姑娘,这般骁勇!”
“京中不见这样的女子啊。”
“那是边家大姑娘,是边家的边月回京了!你看,那黑马脖子上戴着边家军马的标识!”
众人再扭头看向坐在马背上、一手安抚马头、一手握着马鞭的红衣姑娘,眼里流露出来的不止是对她刚才轻盈身姿明艳长相的惊艳,更多的是对她遇事沉稳临危不惧的倾佩。
“不愧是边家女。”
路边响起叫好的掌声,边月手握马鞭,眉眼明媚张扬,闻言不仅不害羞低调,反而享受的左右拱手,直到遥遥瞧见自家管家漆黑的那张脸,边月才讪讪地揉着鼻子从马背上翻身下来。
官府的衙役已经赶过来,边月对着领头之人,低头用马鞭指了下马蹄,“被鞭炮炸伤了,这才疯跑,这马不是疯马只是受惊了而已,不碍事。”
衙役拱手行礼,“边月姑娘放心,我等定会好好彻查当街放炮之人是谁。”
衙门当然是要找出放炮的是谁,不然这满街的损失跟受惊的被误伤的百姓,总不能让衙门掏钱安抚,最后这事自然是放炮者跟顾府出钱善后。
街上的纷乱交给衙役们去做,边月本来想直接扭头回去,直到余光瞥见了身后马车的车厢。
她顿了顿,折返回来,疑惑的站在马车前,试探着用自己手里的马鞭,挑起那张灰色车帘,好奇的探头朝里看。
车厢里,春水被撞的七荤八素,额头青一块红一块,甚至出了血。
她脸色苍白耳朵嗡鸣,眼里满是绝望惊慌,瞧见车帘被掀开的瞬间,求生的本能让她往前跌趴了一下,伸手,五指紧紧的攥住那只握着马鞭的手,虚弱无力的出声,“救、救命。”
说完,春水手一脱力,人直接晕了过去。
“哎?哎!”边月愣住,然后左右看,茫然解释,“我不是,这,她……”
边月一边觉得自己被人碰瓷了,一边连忙将马鞭别在身后,手撑车厢翻上去,弯腰将春水从车厢里面抱出来,朝下左右看,扬声问,“附近的医馆在哪儿?”
好在看热闹的人群还没散去,七嘴八舌的指着路,“那儿那儿,门里坐诊的那个就是大夫。”
边月抱着人,双臂平稳又不失速度的快步走过去,“大夫快看看,她晕倒了。”
春水窝在边月怀里,手指无意识的攥紧对方身前的衣襟,模模糊糊中听到有女子清朗的声音,不由努力掀开眼皮朝上看,可不管她怎么努力,看的只有对方白皙的下巴跟流畅的脸部线条。
倒是对方身上太阳的味道,让她更加昏昏欲睡。
大夫也被春水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将边月引进医馆里,“快把她平放在床上。”
可能是求生欲太强,以至于边月将对方放下后,对方的手指虽松开了她的衣襟,却一把扯住她的裙摆。
边月,“……?”
边月扯了两下没扯动,索性坐在床边陪着她。
大夫给春水把脉,学徒们过来给春水处理伤口,唯有边月双手抱怀,大刀金马双腿岔开坐在床边,探究的垂眸看着床上不知道是不是真昏睡过去的女子。
药水擦在额头上,带着明显的刺痛感,春水眼皮颤动,知道再装下去就假了,这才颤悠悠睁开眼睛,看了看边月,又看向身边的大夫。
“她有身孕在身,差不多一个月了。”大夫没注意到春水醒了,而是先看向送人过来的边月。
春水抿紧苍白的唇,也朝边月看过去。
顶着双重目光,边月木着脸,尽量摆出无辜的表情,“不是我的,我刚回京。”
大夫,“……”
大夫被边月的话噎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只呐呐道:“我也相信不是姑娘您的,我只是跟您说说她的情况而已,您不用急着接话否认。”
边月抬手揉了揉鼻子,抬手示意大夫继续说。
大夫手搭在春水手腕上,看向春水说道:“您孩子月份小,这次又受了惊,实在凶险,我先开几副保胎药您先吃着。还有额头上这些都是皮外伤,涂点药酒就不碍事了。”
“我把药酒也给您备好,让您好友替您擦拭一下,”大夫叮嘱完春水,又跟边月说,“您检查一下她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外伤,毕竟您…更方便一些。”
大夫的意思很明显,边月跟春水都是姑娘,脱衣服检查要比男子检查更妥帖,毕竟有的女子太在乎名节,就是跟大夫也要避嫌。
“男女授受不亲,”边月接过药水瓶子,一时间觉得烫手,眼神都没往春水身上看,嘀咕了一句,“女女授受也不亲。”
她把药水放下,怪自己多管闲事惹来麻烦。
大夫出去了,床被屏风隔挡变成一个内室,里头只剩下躺在床上两眼发呆的春水跟坐在床边的边月。
春水一手无意识的搭在小腹上,一手紧紧握着边月的衣摆。
她近日见识到了好几匹上好的布料,也算摸过了好东西,所以能感觉到边月身上的衣料价格一般,手感略显粗糙。
可对方骑着马来的,又会御马,更重要的是刚回京城,那可能是商贩。
春水眼泪流下来,轻声细语的说,“我怎么会有了身孕。”
“啊?”边月扭头看她,疑惑地问,“你不知道?”
春水闭着眼睛摇头,任由泪水滑过脸颊落进发丝里。
“那就有意思了,”边月问她,“你是哪家的娘子啊,怎么有了身孕都不高兴?”
“我还没出阁。”春水说。
一顶小轿抬进门的妾室,怎么能算出阁嫁人呢。
“我是被府里的表哥……”春水痛苦的扭过脸,脸朝里,像是脆弱又坚强,不想让人看见她这么屈辱的一面。
姑娘家都心善,闻言果然信了。
边月开始安慰她,“那这事得告诉你母亲跟你父亲,千万不能觉得羞耻,毕竟作孽又该死的人是你表哥。”
“可我寄人篱下,我母亲被夫家休弃,带着我投奔了舅舅,可谁曾想我那表哥……”春水声音低低,话说得很慢,“这事若是捅破了,我名节没了不说,我母亲往后可要如何生活。”
“可怜我身份低,表哥定然不会娶我做正经大娘子,就算有了身孕又如何,毕竟不是他日后唯一的孩子。”
“我跟我母亲,以后可要怎么做人跟生活。”
这可难倒边月了,于是她皱巴着脸,轻声问春水,“这些事情,好像跟我关系不大,你就这么说给我听了?”
“憋在心里属实苦闷绝望,见到姑娘这才忍不住倾诉两句,”春水虚弱摇头,“姑娘不用管我,听罢也就算了,反正我烂命一条,死了就是。”
边月,“……”
边月是没打算管她,如果不是她一直攥着自己的裙摆。
边月轻叹,“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你憋着难受想说就说吧,待会儿药钱我替你出,你要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
边月想了想,“就来这间药铺寻我。”
许是见春水太可怜了,像只被人丢弃的受伤淋雨小猫,边月没忍住伸出手,想拍拍她的手安抚她,可对方手背也有蹭伤,肩头手臂也有。
边月手抬了半天,最后放在春水凌乱的脑袋上,轻轻摸了一下,“好好生活,未来还是有盼头的。”
屏风外面传来管家的声音,“姑娘。”
边月收回手,春水也识趣的松开手指,只是被泪水洗过的眸子,清澈干净,就这么眼巴巴看着边月,像是在看人生的希望跟人间的太阳。
谁也受不了这种类似于信仰跟依赖的眼神,边月更是。
她硬着头皮,反手掏出自己的马鞭,放在春水手里,“要是他再敢……你就打他!出事了我替你做主。”
说罢边月才抬脚绕出屏风。
管家见她依依不舍的出来,不由皱眉说道,“大姑娘,你要是捡些猫猫狗狗的,看着可怜没人要,咱家养就养了,但是人不行,您以前捡的那几个人品都不行,您忘了吗。”
边月心虚的挠着脸颊,“我知道,所以我这次都没留咱家位置更没报自己名号,只说有事就来这家药铺找我。”
管家这才点头,“那就好。我问过了,瑶姑娘在郊外山庄纳凉避暑,您是在京中等她还是过去寻她?”
“那自然是去寻她,我正好有事找她。”边月抬脚出了药铺,目光落在门外的马车上,那儿不显眼处有个标识,写着“顾”字,是府邸主人的姓氏。
满京城,姓顾的大户只有那么一家。
边月侧眸朝身后看,“我虽不能养她,但这事我说不定能替她做主,帮她讨个公道。”
顾府有个表小姐,这事边月是知道的,叫什么,吴惊春。
不管吴惊春的母亲顾氏做过什么样的事情,她都不该被这么对待。
边月伸手牵过黑马,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她刚走,春水的丫鬟也挤开人群过来,满脸急切进了药铺。
丫鬟走到屏风后面,关切的问,“娘子,您身体如何?”
春水坐在床上,双腿垂在床沿边,头发微乱,手里紧紧握着一根漆黑的牛皮马鞭,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见丫鬟进来,她才回神,微微摇头,“没事,只是大夫说我有身孕了,险些没保住。”
今日之后,她有孕的事情怕是瞒不住了,她也不打算瞒。
“你去同管家说一声今天街上的事情,让管家跟侯爷说我有孕了受了惊吓,”春水握着马鞭,声音极低,轻喃道:“我找到帮我一把的人了。”
春水手指缓慢收紧,眼睫轻颤,声线却是越来越稳,“我被表哥玷污,想毁了表哥为自己谋个前途,她应当会同情可怜我,然后,帮我一把。”
她也不要别的,只是想借些银钱,买一些不容易买到的药罢了。到时候查起来,她没有银钱开支,自然查不到她身上。
春水属于吃一堑长一智,大夫人母女的例子给了她经验——
顾温瑶查人喜欢从账查起。
丫鬟听见她没事,心里松了口气,对于她有孕的事情给出该有的反应,然后应下,“是。”
京中的事情长了翅膀似的,半个时辰后就飞到了顾家山庄。
而快马赶来的边月,甚至比书信都晚到了半刻钟。
刘妈妈快步从外面进来,跟坐在书案边练字静心的莫书清说道:“姑娘,边大姑娘回京了,如今就在山庄门外。”
刘妈妈话音落下,莫书清手里的笔一顿,笔墨就这么在纸上留下一个黑点。
莫书清皱眉,“这么快?”
刘妈妈解释,“说是特意快马加鞭回的京城。”
莫书清放下笔,垂眸起身,准备洗掉手上墨气再过去,“那阿瑶呢?”
刘妈妈笑着说,“瑶姑娘已经去迎接了。”
莫书清,“……”
【作者有话说】
啊,我以前都日六的,但今年身体贼差,昨天去挂水了,因为胃难受,所以这本可能会随榜更新,如果不更我就挂请假条,抱歉了各位。
实在不行你们可以养肥,我完结了会在vb说。(鞠躬)QAQ
第34章 034
◎“那马就非骑不可。”◎
莫书清到的时候,边月正一手托扶着顾温瑶的手臂,一手牵着马绳,作势要教她骑马。
夏日阳光树荫下,顾温瑶眼眸清亮,扭头笑看边月,不知说了什么,惹得边月忽然双手叉腰跺了下脚。
她笑的那般好看耀眼,莫书清脚步顿了顿,没能第一时间走过去。
树荫下面,边月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人给骗了,“你说你姑母顾氏带着她女儿吴惊春早就回老家了?”
边月以为自己路边救了个可怜的小猫,结果对方却是个藏起尾巴的狐狸。跟顾温瑶一点都不像。
不怪管家担心,实在是她运气不佳,捡到的几个人包括春水,接近她的时候心思都不正。
“她对我可不是这么说得,”边月苦着脸,随即一想,又把插腰的双手放下,嘟囔着脸抬手摸了摸身前的大黑马,“她也没只说自己姓甚名谁,是我自己先入为主以为她是吴惊春。”
又是顾府的马车,又是表哥,又是被休后寄人篱下的孤女寡母,边月稍微一想就联想到了顾家的表姑娘吴惊春。
顾温瑶撩起眼尾扫她,慢悠悠说道:“不怪你,都怪边疆民风淳朴,你家里人员也不复杂,这才造成你这不谙世事的烂好人性子。”
边月听到前面还抬起下巴得意了一下,听到后面才慢慢眯起双眼,伸手要挠顾温瑶的腰肢痒肉,“你说谁烂好人呢。”
顾温瑶哪里能是边月的对手,边月的手才抬起来还没挨过来,顾温瑶就先笑咳着开始投降,“说我呢说我呢。”
顾温瑶望向边月,见她情绪有些低,顺毛般宽慰她,“但不得不说,若不是你这个性子,我可能都活不到今日。”
当初莫书清随莫家人离京,她身边再也没有亲近可靠的人能给她做主撑腰,顾氏才觉得到了对她动手的时机,先是随意抓了个无关紧要的小错将她身边的易芸调走,紧接着又换了她屋里安神的香。
要不是边月爱管闲事的性子,她现在能不能活着都不好说。
顾温瑶眨巴眼睛,因为想起旧事,不由好奇的盯着边月看,突然问她,“你说你这爱捡人的毛病,不会是因为我吧?”
边月那点取向顾温瑶知道的一清二楚,自己换个外衫她都会不自然的转过身避开视线,要说她对女子无感,狗都不信。
反观她那嫂嫂,就能平静的给她贴身量尺寸。
顾温瑶此话一出,边月眼睛都要睁圆,“你可别胡说!”
顾温瑶笑起来,“不是就好,春水那边你不用管,随她折腾就是。”
不过是颗要养肥胆量的棋子。
谁知边月闻言伸了个懒腰,眸光闪烁着飘忽起来,“左右我在京中无事,与其应付那群相看的公子哥,还不如跟她玩玩,谁让她先骗的我。”
顾温瑶看了看她,“也行。……大黑,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啊?”
顾温瑶手搭在大黑马脑袋上,为了让她能摸到头,大黑马特意低下脑袋,温顺的站在原地甩着马尾。
边月双手抱怀站在顾温瑶身旁,笑起来,“它可想你了,来的路上跑的飞快。”
两人在这边旁若无人的说话,气氛融洽让人插不进去,以至于莫书清到了跟前都没人发觉。
莫书清看了眼伸手抚摸马头的青衣顾温瑶,再看看站在她身旁的飒爽红衣姑娘,只觉得画面美的分外碍眼。
眼见着边月要扶顾温瑶上马,莫书清才开口提醒两人她的存在,“边姑娘。”
边月闻言扭头看过来,眼神有些茫然,看看莫书清又看向顾温瑶,凑身偏头低声问,“这位是?”
莫书清也看向顾温瑶。
顾温瑶手搭在马背上没有放下来的意思,瞧见莫书清过来,脸上如往常那般挂着笑意,“嫂嫂怎么来了?”
“阿月,这是莫书清,莫家大姑娘,”顾温瑶眉眼弯弯,话是对着边月说的,目光却侧着看向莫书清,音调轻轻语气悠悠,缓声道:“也是我嫂嫂,顾家大娘子。”
莫书清望向顾温瑶。
顾温瑶朝她一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更是我的好姐姐。”
莫书清,“……”这熟悉的阴阳怪气的调调。
两人眼神对上,莫书清眼底神情无奈,顾温瑶却没事人似的,肆意任性丝毫不打算收敛,“嫂嫂,这位是边月,边大将军的女儿边家的大姑娘。”
说着说着,顾温瑶的话锋一转,又朝向莫书清,“更是我的救命恩人,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莫书清木着脸。
顾温瑶说话时都是笑盈盈的,却将语言的刀子一个又一个的插过来。莫书清垂眼看了下指尖上没来得及洗去的墨痕,只觉得这墨迹不是留在手上,而是染在心里。
莫书清左右手不动声色交换位置,左手遮住右手墨痕,看向顾温瑶淡声道:“既然是这般重要的人,那阿瑶可要好生招待。”
“那是自然,”顾温瑶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这些年糊涂识不清关系,这才没瞧见身边人的好,不然定是要以身相许的。”
她是知道怎么气人的。
莫书清都笑了,难得被激出脾气反问,“报恩的方法那么多,阿瑶就只想到以身相许?”
“方法虽多,”顾温瑶轻叹,“可唯独真心最值钱。”
顾温瑶手捂胸口,扭头看边月,余光扫莫书清,“可惜我这颗心捧出去,却被人以姐妹之情推了回来。”
莫书清,“……”
顾温瑶演完便收回手,垂眸整理袖筒,再抬头时又是那张让人挑不出错的笑脸,“阿月是我的恩人,我出门迎她是应该的,嫂嫂这是?”
顾温瑶疑惑地歪头看莫书清。
莫书清呼吸顿了一瞬,胸口有片刻的凝滞涩感,闷堵的喘息不上来。
莫书清将视线从顾温瑶脸上移开,只看向边月,“母亲不在,听说边姑娘到了我这个顾府的大娘子自然要出来看看以免怠慢了客人,既然这边由阿瑶亲自陪着,我手上还有事情,就先回去了。”
说罢,莫书清同边月微微颔首,转身沿着原路回去。
要是按着以往,顾温瑶定会追着她跟上来,说不定要从后面抱着她的腰同她撒娇让她别走。
可如今。
莫书清侧眸朝后看了一眼,顾温瑶依旧笑意满面的同边月说话,同她来的时候一样,好像她的来跟走,对于两人来说只是一个小插曲,是过来还是留下对于她们来说没有区别。
莫书清垂眼,眸光落在右手中指的墨痕上,捻了捻,那颜色没有半分变化。
就像是顾温瑶贴着她耳垂的那个吻一样,不管在心里怎么擦拭,可她依旧记得。
莫书清脚步顿住,一时分不清顾温瑶的吻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刘妈妈见莫书清脸色不好,立马关心的问,“怎么了姑娘,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莫书清手遮在袖筒里,轻声道:“只是有些累。”
刘妈妈伸手扶着她的手臂,“顾府人多事情杂,跟莫府比起来是费心神。”
莫书清垂着眼睫,“那等哥哥的事情结束,我们便回莫府吧。”
她声音很轻,刘妈妈没听清,“姑娘您说什么?”
莫书清微微摇头,抬脚继续朝前走。
身后的笑声随风传来,莫书清深呼吸,还是跟刘妈妈说,“待会儿使人去同我那母亲说,就道边姑娘到了,阿瑶身体不好不能太过劳累,让她劝一劝,别让阿瑶一人陪着边月。”
刘妈妈没多想,直接应下,“是。”
都等莫书清扭身走了,边月才恍然,惊诧着说,“原来那是莫书清,时隔多年不见,她变化这么大,怪不得我不认识了。”
边月单手遮唇跟顾温瑶讲,“她小时候气质就好,人人见着都要夸赞,明显跟咱俩不一样,现在变得更端庄大气,不愧是能当你嫂嫂、顾家大娘子的人。”
顾温瑶闻言侧眸斜了边月一眼,“我同嫂嫂还是相似的,哪里不一样了。”
边月双手抱怀睨顾温瑶,“你刚才对她可不是这个语气。”
“姑嫂之间的事情你少打听,”顾温瑶示意边月扶她上马,“好久没骑了,你牵我回院里吧,让我过过马瘾。”
她身体不好,像是跑马放风这种快活的事情都没做过,就算是现在骑马,也是旁人牵着她坐着才敢骑。
“我带你跑一圈算了,让你过过马瘾。”边月伸手牵过马绳,翻身上马,不管顾温瑶反对,直接双腿夹紧马肚子就开跑。
大黑跟边月之间的默契根本不需要马鞭,见边月坐稳,大黑直接扬蹄撒欢狂奔,势必要让顾温瑶感受一下它的热情跟速度。
能从边疆跑到京城的马,怎么可能是软绵绵的矮脚马。能骑马扬鞭跟在边大将军身边的边月,又哪里是娇滴滴的闺秀姑娘。
马儿狂奔,马跟边月都很高兴,顾温瑶的感受就有些复杂了。
夏季炽热,但马儿跑起来还是有风的。
顾温瑶坐在前面,被风灌了嗓子,咳起来。心里虽肆意快活,但身体实在难受。
跑了两圈,边月还没尽兴,顾温瑶已经脸色苍白手软脚软,要不是边月拉着,她都要从马背上掉下去了。
听闻边月过来,虞氏招呼了一群女眷前去迎接。
虽说边月是个小辈,可毕竟是边大将军的女儿又是孤身前来做客,她这个长辈说什么都得露个面。
只是虞氏实在应付不来场面上的东西,于是让人又把莫书清叫过来。
莫书清还在洗手上墨痕的时候,就听下人说边月在带顾温瑶绕着庄子骑马。
莫书清眉头紧皱,“她那个身体怎么骑马?”
“说是边姑娘带着,双人共乘一骑,跑的飞快。”刘妈妈回。
莫书清冷着脸擦干手上水痕,正巧这时候虞氏派人来请,莫书清便放下帕子过去。
她到前厅的时候,边月正扶着脸色苍白的顾温瑶走过来。
两人举止虽不暧昧,但却离得极近。
顾温瑶方才在庄子外头还生龙活虎阴阳怪气的让人牙痒痒,这会儿像颗被抽干水分的幼苗,乱了发髻,神情蔫蔫状态极其不好。
莫书清快走几步,伸手,一手直接握着顾温瑶的手腕,另只手强势的搭在顾温瑶腰上,就这么将边月原本半搀扶着的人直接拉到自己怀里半搂着。
同时对刘妈妈沉声说,“快去请胡大夫。”
对方动作太快太自然,以至于边月看着突然空空如也的手,“?”
嗯嗯嗯?人呢?
顾温瑶被莫书清环在怀里,视线不由顺着莫书清的手落到莫书清的脸上,眨巴两下眼睛。
莫书清面无表情垂眸看她,“那马就非骑不可。”
顾温瑶脸挨着莫书清的胸口,试探着贴上去,语气虚弱却死不悔改,“嗯,非骑不可。”
她话音落下,搂着她腰肢的手臂瞬间收紧,这力道像是恨不得当场揍她一顿让她长长教训。
莫书清什么表情顾温瑶没看见,反正顾温瑶这会儿苍白着脸色倒是挺开心的。
莫书清搂的越紧,她就越兴奋。
【作者有话说】
回来了,感觉好受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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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哑巴新娘》
褚休女扮男装多年从未有纰漏,直到家里给她说了门亲事
褚休急了,“白天穿衣服装就装了,晚上脱了衣服我跟她还怎么装!”
谁知她嫂嫂高兴的说,“不要担心,这是个连手语都不会的哑巴,就算发现了也说不出去。”
褚休花了十两银子,娶了个哑巴新娘过门。
新婚夜,褚休碍于良心作祟,脱了衣服站在对方面前,“我是女的,你要是不愿意,等分了家以后,我拿你当妹妹对待,重新给你找个好人家。”
红烛暖帐下,新娘看了眼褚休的好皮囊,红着脸摇摇头,主动伸手抱住了褚休,红被翻浪折腾到快天明。
新娘不会手语也没事,昏暗的床帐里,褚休抱着她,手抚着她光滑的脊背,一遍又一遍亲吻她的耳朵,说着:我好喜欢你。
[你若不语,以后的情话,都由我说给你听]
小太阳褚休(攻)vs小蘑菇新娘(受)
第35章 035
◎“就像我那间暗室,嫂嫂去过对吗?”◎
胡大夫被刘妈妈领着,着急忙慌的赶过来。
刘妈妈路上说得也不清楚,只说瑶姑娘出去骑了一趟马,回来就脸色苍白走不了路,这可把胡大夫吓到了,还以为顾温瑶调皮任性,从马上摔下来又被马给踩了。
胡大夫还没进门就忍不住唠叨,“你说说她折腾个什么劲儿,自己的身体自己不清楚吗。”
边月就焦急的站在门边,闻言脑袋一耷拉,“别骂了别骂了,我知道错了。”
胡大夫是认识边月的,见她回京也高兴,抬脚上台阶的时候说道:“我没说你,我说落顾温瑶呢,你说她好好的骑个什么马。”
边月,“……”
“那您还不如骂我呢,”边月跟着胡大夫往里走,讪讪看了眼床边,压低声音,“您待会儿别骂她,有什么事情都冲着我说就行。”
听边月这么讲,屋里头知道实情的人都明白边月是在心虚,毕竟今日这马明显是她带着顾温瑶跑的。
可胡大夫刚来不知晓情况,只笑着感慨,“多年不见你俩感情还是这般好,依旧这么处处向着她护着她。”
边月挠了挠脸颊别开脸不敢搭腔。
莫书清就坐在床边,几人距离不过几步远近,说得话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她垂眼看躺在床上一脸虚弱的顾温瑶,笑了下,“同样是多年不见,你我再次相遇时,我记得阿瑶待我可不是这副舍命相陪的态度。”
莫书清借着给顾温瑶掖被角,微微弯腰倾身靠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替她细细数着,“新婚夜里,是谁打着吉利的名号,最后让我跟你圆了合卺酒的流程?”
是她。
“又是谁新婚第一日雨里幽幽堵我,借我为刀让顾氏重提管家权的分配?”
也是她。
莫书清指尖捏着被褥,目光落在顾温瑶脸上,“就连我院里的饭菜口味都不是我喜爱的。”
还是她干的。
顾温瑶眼睛直勾勾看着莫书清,看她俯身靠近时,倾斜向自己的金簪流苏,看她领口微敞,露出的修长脖颈跟雪白肌肤,看她一张一合的唇瓣,看她冷梅般微凉的气息逐渐覆盖住自己。
顾温瑶呼吸轻颤,人都兴奋的几乎发抖。
她多想伸手搂过莫书清的脖子,仰头堵住她悠悠薄唇。
莫书清扫了她一眼,轻呵一声,“你起初待我,可没像今日待边姑娘这般,又是给边姑娘留了独一无二的大珍珠,又是舍命陪边姑娘跑马逗边姑娘开心。”
至于暗室里头陈放的物件,莫书清选择性忽略不提,只说今天看到的。
余光扫见胡大夫靠近,莫书清顺势收回手,坐直身子,整理着袖筒侧眸轻叹,“到底是值得以身相许的救命之情啊,就是跟旁人的不同。”
顾温瑶,“……”
顾温瑶手指轻捻莫书清衣袖,莫书清面无表情将袖筒从她指尖抽了出来。
顾温瑶看着空空的手指,笑了起来。
胡大夫正好过来,顾温瑶这才收回手放进被子里。
胡大夫凑近,弯腰低头看顾温瑶,见她气色尚可精神极好,鬓角鼻翼上甚至微微有细汗,不由愣怔着扭头看向刘妈妈,“这是从马上摔下来了?”
怎么瞧着不像啊。
刘妈妈支支吾吾也说不清,胡大夫索性伸手查看顾温瑶的眼睛,问她,“这是疼出来的汗?”
顾温瑶*眼皮被翻开,只得转动眼珠看向坐在床边一派端庄大气的莫书清,“……热的。”
三伏天,她身上盖着掖紧的被褥,加上情绪激动血脉奔涌,怎么可能不出汗。
胡大夫松开手,睨她,“多大人了,热了还不知道掀开被子。”
“嫂嫂给盖的,”顾温瑶眨巴酸涩的眼皮,头歪在枕头上看莫书清的侧脸,眼睛根本没从她脸上移开过,“她没说掀,我自然不能掀。”
见莫书清侧眸扫过来,顾温瑶立马摆出乖顺模样。
胡大夫没瞧见两人间眼神的来往,只听见顾温瑶的话了,边把脉边说,“你要是也这么听大夫的话,我就能少费点心多活几年。”
“你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体,哪里能肆意纵马,虽说不是冬季,可这喝了风又得吃药。”胡大夫唠叨起来。
顾温瑶眼神求救般看向莫书清,谁知莫书清冲她微微一笑,丝毫没有张口替她说话的意思,只替她将被子往下扯了扯。
倒是边月站在旁边,双手抱着床柱子,额头抵在柱子上,低声说,“胡大夫别骂了,都是我的错,怪我不怪她。”
边月看向顾温瑶,“我见她气色很好,又说想过过马瘾,真就当她身体已经大好,这才带她骑马快活,……我还收着点速度都没敢疯跑。”
边月蹲在床边,伸手要拉顾温瑶的手指。
顾温瑶的手还没伸出去呢,莫书清搭在床边的手就已经不动声色的摁住了被角,让她的手指伸不出来。
顾温瑶看向莫书清,莫书清则一副认真听胡大夫说话的模样,半分余光都没分给她,这个摁住被角的举动像是无心之举。
顾温瑶微微挑眉。
而边月心大根本没看出来,也不在意,手没拉到顾温瑶的手就搭在床边,愧疚的说,“又害得你吃药。”
顾温瑶偏头柔声宽慰她,“不碍事,我又不怕吃药,再说了这事也不怪你,属实是我贪欢心痒想骑马,这才没叫你停下来。”
她一副柔弱体贴的模样,谁见了都知道她是在安慰边月,免得边月自责。
唯有边月,“是啊,你最不怕吃药了,小时候那么苦的药你都是端起来就喝。”
顾温瑶,“……”
边月手抚着胸口松了口气,人也笑起来,竖着大拇指夸道:“你是我认识的姑娘里,吃药最痛快的。”
莫书清适时看过来,“哦?”
顾温瑶木着脸看向边月,“你刚回京,赵叔肯定很想你,你吃罢饭收拾收拾,就回京吧。”
边月摆手,“没事没事,我刚到京城就见过他了,也同他说了来你这边,他知道的。”
“再说了你现在身体虚弱,”边月表示,“我肯定要好好照顾你,等你好了我再跟你一起回京。”
顾温瑶太感动了,感动的牙齿咬紧唇瓣抿着,她本来还想借着身体虚弱让嫂嫂哄她喝药,如今被边月这个大漏勺一抖落,嫂嫂肯定不搭理她。
顾温瑶轻叹,微微翻身侧身朝里躺着,手指搭在枕头上,闭了眼睛,“你待我真是,太好了。”
边月伸胳膊轻拍顾温瑶手臂,“应该的,谁让咱们是一起长大的情分。”
顾温瑶闷闷嗯了一声,听起来没精打采没什么气力。
莫书清侧眸看顾温瑶的背影,微微别开眼,藏住眼底笑意。
胡大夫开了药,易芸随胡大夫去抓药煎药。
顾温瑶问题不大,就是吹了风引起的呛咳,加上身体弱又被颠簸了一阵,这才四肢发软脸色苍白,饭后喝副药再躺半天就该好了。
胡大夫见顾温瑶听莫书清的话,便引着莫书清站到一旁轻声叮嘱,“顾温瑶的性子你可能不知道,她是高兴了就喝药不高兴就不喝,所以有时候小小的毛病都能被她拖得严重。”
莫书清皱眉,手指捻紧,“我以后会看着她喝药。”
“那就最好不过了,”胡大夫借着大开的窗户朝屋里看,里头顾温瑶正靠坐在凭几上,使唤边月伺候她喝粥吃饭,胡大夫笑着说,“还有她这身体,得适当动动。”
胡大夫解释道:“自然不是骑马兜风这种动,适当的走走跟出些微汗,对她的身体都有好处,一味的娇养着不舍得她活动,才会把身子越养越虚弱。”
“这些话我不止一次说给她听过,她不听,”胡大夫有些无奈,“另外侯府里的情况大娘子如今嫁进来一个多月,也都能看得分明,这种话旁人不劝,我劝着没用,如今,斗胆劳烦大娘子多费费心。”
胡大夫朝莫书清拱手作揖。
他是八年前明家给顾温瑶找来的大夫,明家当初重金聘他,就是怕这唯一的血脉在京中无缘无故没了,可相处多年下来,他也算是看着顾温瑶长到今日,早已将她当成自家侄女。
莫书清端正认真的还了一礼,“日后这些,您尽管同我来说就是。”
莫书清侧头朝屋里看过去,轻声道:“若是无人愿意管她,那我来管。”
本来就该是她一直在管,可惜因为莫家获罪她被迫离京,这才跟顾温瑶分开八年。
胡大夫高兴起来,“有大娘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他拱手离开,独留莫书清站在门外廊下。
庭院里易芸端着盛满汤药的托盘缓步过来,瞧见莫书清便朝她颔首福礼,“大娘子,我家姑娘的药熬好了,我送进去了?”
莫书清微微点头,既没进去也没说什么,只是带着刘妈妈回了自己的院子。
易芸叹息,心道自家的姑娘的盘算怕是落空了。她打起精神端着滚烫的汤药进来,“姑娘,药放这儿晾一会儿,就该喝了。”
瞧见只有易芸进来,顾温瑶抬眸朝门口方向看过去,“嫂嫂呢?”
易芸低头放托盘,“大娘子跟胡大夫说完话好像就回去了。”
顾温瑶原本挺直朝外的看的腰背,瞬间塌了下来,只低头靠在凭几上垂下长睫,唇瓣抿了又抿。
顾温瑶捏着手指指尖,侧眸朝床边撩了一眼。
边月还在揉手腕,嘟囔了一句,“挥鞭武枪都没有伺候你喝一碗粥累。”
顾温瑶眉眼弯弯,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怪谁呢。”
顾温瑶懒洋洋的往凭几上扭身一趴,夜里吃人的妖精似的,幽幽看向边月,“左右嫂嫂也不过来,那你哄我喝药吧,是你说要好好照顾我的,你可不能反悔。”
边月坐在矮凳上,闻言脑袋往下一磕贴在床边床单上,“要不我还是回京吧,我觉得赵叔肯定想我了,还有还有——”
边月想起什么,又撑着床沿抬起头说,“我还给那想骗我的小狐狸留了药铺的地址,万一她有事寻我呢,你来山庄避暑不就是为了这事吗,我回京城帮你促进一下呗,好过我在这儿被你折……被你烦。”
“折磨的磨”刚到嘴边,边月顶着顾温瑶温柔含笑的眸子,一本正经及时改口。
顾温瑶想了想,京中春水有孕的事情,她爹跟她哥哥应该已经知道,可这事一晌午都过去了,至今没有消息递过来,显然京中这父子俩的打算是对莫书清先瞒着这事。
“等我喝完药再走也行。”顾温瑶温柔挽留。
边月摇头,眼神坚定的像是要上战场,“我还是早些回去吧,药你自己记得喝。”
说完,边月就端起顾温瑶送她的大珍珠锦盒,起身要回去。
莫书清进来,边月出去,两人打了个照面。
莫书清同边月颔首,边月则抱着盒子说,“书清,我还有事急着回去,咱们回头京中再聚。”
莫书清目光落在边月怀里的盒子上,示意刘妈妈去送送边月,自己则抬脚进了屋。
她去而又返,惹得顾温瑶抬眼看过来,调调扬起,“嫂嫂不是回去歇息了吗,怎么又过来了?”
“来看你喝药了吗。”莫书清坐在床边。
那一方矮凳就在那儿,莫书清却抬手往后抚了下衣裙,坐在了紧挨着顾温瑶的床边。
莫书清看了看门外,又看顾温瑶,故意的,温声问,“珍珠都送出去了,边姑娘怎么连陪你喝个药的功夫都没有?”
“刚才边月的话嫂嫂不是也听到了吗,”顾温瑶靠在凭几上,笑盈盈说着阴阳怪气的话,“我喝药向来痛快,小时候没人陪着喝,如今自然也不需要。”
顾温瑶示意易芸将药碗端过来,“嫂嫂若是仅因为这碗汤药而来,那真是费心多虑了。”
药碗放在一旁的冰盆里降温,如今已经没什么热气,温度刚好。
顾温瑶端起碗,敬酒一般,朝莫书清自嘲一笑,随后面无表情将那酸涩苦腥融为一体的漆黑汤药,仰头喝完。
“我的这点小心思,嫂嫂不是看得很清楚吗。”药汁浓黑,染在顾温瑶的上唇上,变成妖冶的黑红色。
顾温瑶将空碗递给易芸,端起茶碗清水漱口,声音同往常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音调轻轻,“就像我那间暗室,嫂嫂去过对吗?”
顾温瑶抬眼看莫书清。
清水浸湿唇瓣,可药汁到底味苦,使得顾温瑶说话时,眼尾都带着红痕。她嘴角牵起弧度,眼里却幽深无光,像是浸在刚才的那药碗里,满是苦涩。
莫书清掏出巾帕,伸手轻轻给顾温瑶擦拭嘴角水痕。
莫书清垂着眼,哪怕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自己,尽管再克制,她的视线依旧不受控制的落在顾温瑶粉润的唇瓣上,“我又没说不愿意哄你喝药。”
她轻叹,没接顾温瑶的话茬,只是招手,示意刘妈妈将甜蜜饯拿过来。
她刚才折返回去,就是去拿这个的。
再不怕喝药的人,喝药时也是会觉得苦,而从小就娇气的顾温瑶,之所以不怕喝药,不是突然坚强了,只是因为知道莫书清已经离京,她身边不再有人会花心思哄她喝药。
瞧见裹满糖霜的蜜饯,顾温瑶唇瓣抿紧,却是垂着眼别开头,面朝里。
“瑶姑娘可是不喜欢这个口味的?”刘妈妈见顾温瑶不买账,便哄小孩一样耐心哄着,“可惜时间紧,只找到这些,口味不算多,您先凑合着吃,大娘子说了,等回京后亲自带您去挑选您喜欢的口味。”
她不说这话顾温瑶也没什么反应,她越说这话,顾温瑶的脸朝床里扭的更深。
“这……”刘妈妈看向莫书清。
莫书清擦干净手指,捏了一颗个头最饱满的蜜饯,探身递到顾温瑶嘴边,“张嘴。”
好一会儿,顾温瑶才低头缓缓含住蜜饯。
跟蜜饯一起,一同被顾温瑶唇瓣抿着的,还有莫书清的手指。
湿润又柔软的触感,惹得莫书清呼吸微顿凝滞,眸光闪烁轻颤。
许是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顾温瑶浓密卷长的眼睫蝴蝶振翅一般轻轻煽动,水润的眸子偷偷侧过来。
顾温瑶看向莫书清,小心翼翼又大胆肆意的打量莫书清的脸色。
莫书清看着她,呼吸轻轻,没有说话。
两人视线对上,空气似乎都热了起来。
顾温瑶眼睛弯了一下,舌头微动,迎着莫书清的目光,卷走粘在莫书清手指上面的糖霜似的,舌尖从莫书清的指腹上舔过。
甜蜜饯卷进口中,顾温瑶一侧的脸颊瞬间鼓起来,她虽坐在床上,却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如同躺在白云上,整个人都快活的飞了起来。
莫书清收回手指,巾帕裹着指腹,只觉得掌心滚烫手指湿润,浑身上下流动的血液都是燥热的。
两人什么话都没说,顾温瑶却一连吃了三颗蜜饯。
刘妈妈高兴起来,跟莫书清说,“大娘子,看起来瑶姑娘还是喜欢这口。”
顾温瑶刚才是扭着头面朝里的,两人动作又在嘴里比较隐蔽,刘妈妈自然什么都没看到,如今就算见她俩气氛不对,最多也就以为她们忽然和好了而已。
顾温瑶闻言也顺着刘妈妈的视线盯着莫书清看,含含糊糊应,“嗯,挺喜欢,这口,的。”
莫书清,“……”
莫书清看她,顾温瑶却笑得乖巧无辜。
刘妈妈笑着道:“都是自家姐妹,吃了甜的心里可就不能留半点苦了。”
虽不知两人为何闹别扭,但刘妈妈如今对两人和好乐见其成。
顾温瑶手指搭在莫书清手腕上,指腹在她腕子脉搏处轻缓摩挲,歪着头软声慢语,“我同嫂嫂,自然是自家姐妹,对吗嫂嫂。”
莫书清,“…………”
莫书清难免想起自己之前说过的话,又想起刚才两人无言的举动以及现在顾温瑶的动作。
她们这样,算哪门子的自家姐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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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036
◎“让我猜猜是谁在想嫂嫂呢?”◎
京中顾府。
“她当真有了身孕?”顾侯站在门外,面前头发花白的老头是管家从街上随意请来的一个大夫。
这事自然不能找御医,一是春水什么身份能劳烦顾侯特意拿牌子从宫里给她请个御医出来看诊,二是他跟莫书清的父亲同朝为官,请御医的话太过张扬。
顾侯虽不管后宅事,但心里拎得清清楚楚。
春水是个妾室,往后就算生下儿子撑破了天,也只会是顾舒枫身边的贵妾,连个侧室都别想。如今府上,莫书清才是顾舒枫正儿八经娶回来的大娘子,现在莫书清入府一个多月还没跟顾舒枫圆房呢,妾室就先有了身孕,这往外可如何交代。
尤其是圣上有补偿莫家人的意思,近日朝堂上对莫颜鹤的态度最为明显,瞧着这意思,远在边疆的莫卿安想要回京也不是没有希望。
眼前这个情况,顾侯除非突然傻了,才会为了儿子的一个妾室不给亲家脸面。
只是,要是春水真的有了身孕,毕竟是他的嫡亲血脉又是顾舒枫的第一个孩子,总要留下来的。
留归留,但该瞒的也要瞒着,所以要想遮掩,还是街上寻来的大夫用起来更妥帖。
在顾侯面前,大夫弓着腰说话,眼睛都不敢抬,“回侯爷,里头那位姑娘的确有孕在身,今日可能因为受了惊吓脉象混乱,但依据草民多年把脉经验来看,差不多快一个月了。”
一个月,也就是莫书清进门后的事情。
顾侯开始头疼,抬手挥退大夫,沉着脸跟身旁管家说道:“你说说他干的这都是什么事,多大的人了一事无成,还总惹出一屁股麻烦让人给他擦。”
日子往前半个月还好说,莫书清进门之前的事情,旁人最多也就说两句顾舒枫混账。可春水偏偏是莫书清进门后才有的身孕,这就不是顾舒枫混账不混账的事儿了,这是不给莫书清脸面,想打莫家人的脸。
到时候大婚当日新郎不在妹妹替兄娶妻拜堂的事情连同妾室有孕一同抖落出来,顾舒枫这次的秋闱直接就可以不用考了。
品行有亏,不尊礼法,不敬文臣,如果顾舒枫不是他侯府的小侯爷,光这些,就足够他这辈子在京中官场上不见天日。
管家看了看屋里,朝前慢走两步,低头低声询问,“侯爷,要不要悄悄的?”
他手贴在肚子的位置上,寓意明显。
既然春水有孕对顾家名声不好,又容易惹得莫书清跟莫家不快,那不如趁这事还没闹大,甚至连知道的人都不多的时候,提前把麻烦处理了就是。
顾侯皱眉,虽一语未发,但明显不赞同他这个提议。
管家最是懂他,瞬间了然,将手放下,慢条斯理的改口,“那就悄悄的养着,等月份大了,甚至临盆生产时,再把这事告诉大娘子就是。”
届时木已成舟瓜熟蒂落,莫书清只能接受。
那时春水肚子大了孩子都要生了,莫书清如果狠心让春水堕胎,万一闹出一尸两命,莫书清自己会落下个善妒毒妇的名声,莫家在京中文人里的口碑也会一落千丈。
莫书清要是个孝顺的女儿,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莫家,只能捏着鼻子忍了这事。
反正孩子已经生下来,顾家目的达成,事情自然变得简单起来。
管家见顾侯默许他的提议,就知道这个法子说到了侯爷的心坎上,便继续温声说:“虽委屈了大娘子一段时日,但等春水生产后,去母留子,将孩子抱给大娘子抚养就是。”
管家垂着眼,“咱家大娘子守礼端庄最是孝顺,到时候为了顾莫两家的名声好,定能容下这个孩子。”
要么是跟着自己从小长到大的管家呢,顾侯眼底露出满意神色,微微点头,“只得这般做了,毕竟也是条生命。”
管家应,“是。”
顾侯想起什么,抬起下巴,碍于阳光微微眯眼,朝京中郊外的方向看了一眼,掸着衣袖双手背在身后,风轻云淡的说着:
“这事瞒紧了,不要让任何人朝外走漏风声。以前如何也就算了,但这事由我做主,要是有不听话的仆从想从中谋点什么,就直接杀了吧。”
管家听完这话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顾侯话里的意思。
顾家后院这些年来是由二姑娘顾温瑶管着的,她手下的人就不用说了,自然是将内宅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事无巨细的回禀她,更有一切其他院里的下人,为了点好处往外对她露消息。
管家看向顾侯,明知故问,“侯爷这是怕瑶姑娘对大娘子说此事?”
管家逻辑自洽,缓缓点头,“也是,瑶姑娘跟大娘子到底是从小到大的情分,两人关系虽中断几年,可我瞧着这些日子她们处的还可以。”
顾侯笑了下,侧眸看管家,眼底是上位者对于权势的掌控,以及不容手下人忤逆的强势,“你别小看了温瑶,情分跟野心比起来,值得几两金。”
顾侯说道:“上次大夫人的事情,除了她作茧自缚蠢得没边以外,谁能保证没有人背后推动?这些年温瑶一直握着管家权,从来不给旁人沾手的机会,如今怎么莫书清才进门,她就将办宴的事情全权交出去了?”
“新妇进门是个口子,让大夫人看见了机会,温瑶瞧得分明,索性借机算计大夫人一把,揭露她跟吴家的那点事情,让她无颜留在京中。”
管家愣怔,“瑶姑娘不过十六……”
“她八岁时就能察觉到大夫人换了她屋里的香,何况如今都十六了,”顾侯背在身后的双手缓慢收紧,嘶了一声,“现在想想,她那时候是不是以身如局故意掉池子里。”
与其日日夜夜防着有人害自己,不如索性赌一把大的,闹的满京皆知,最好是以性命去赌,让明家出面保她,这样日后才能少去很多麻烦。
不得不说,如果这般去想顾温瑶,顾侯倒是觉得她这个法子虽自损八百,但结果总算是好的。
毕竟从那之后,京中谁人不知顾温瑶的名字。
明氏之女,一个早早就死了母亲、在侯府里并不显眼的孤女,瞬间成为所有人都关注的焦点。往后她在侯府要是有点什么事情,旁人都会多想三分。
“她倒是比她生母聪明很多,至少表现的无害又体弱,”顾侯感慨一句,想起什么,不由低头整理袖筒,“可惜,是个女孩。”
顾侯叹息,声音里满是遗憾,“她要是个儿子,我何至于这般日日因舒枫无能无用而发愁。”
管家垂着眼,低声道:“可瑶姑娘是商贾女明氏的孩子。”
听到这话,顾侯顿了顿,放下袖筒,耸动肩膀活动一二,“也是,这么一想,她要是个儿子,我如今怕是更要发愁了。”
顾侯转过身,只用余光扫了眼屋里,“这十个月里伺候好她,她想要什么尽管许下就是,只要别太拎不清身份就行。”
“要不还是关在小院里呢?”管家建议。
顾侯摇头,“那样也就太明显了,温瑶她们只是去山庄避暑又不是不回来,你关她一时也就罢了,还能关她十个月?一切如常,让她少去温瑶跟书清面前晃悠就行。”
“过了夏季,往后的日子只会一日冷过一日,她又偏瘦,到时候秋衣棉服穿起来,六七个月份前,光从体型上应该瞧不出来。”
“回头你亲自去趟山庄,就说是皇上赏了荔枝,送去给她们尝尝,别的事情一概不说。”
管家懂了,这是让他去探探顾温瑶的口风,看看她有没有提前知晓这事,“大夫人那边?”
也就是虞氏。
“瞒着,”顾侯不耐烦,“说给她听有何用,她那个脑子,三两句就能被人套出话,平增变故。”
“至于舒枫,”顾侯倒是斟酌了一下,最后决定,“抽个时间让他回来一趟吧,我把这事告诉他,希望他看在自己已经成家且有了孩子的份上,能稍微成长一二,在这次秋闱中好好表现,争取得个名次。”
管家低头,“是。”
顾侯丝毫没有进去探望春水的意思,他能站在这儿说半天的话,还是看在这是顾舒枫第一个孩子的份上,如今交代完便抬脚离开,“前些日子明家送来的茶叶倒是不错,我拿些出去访友。”
这茶喝上味道极好,他甚至都觉得喝完神清气爽灵台清明,浑身都是劲儿,只是可能茶叶的劲儿大,夜里总是多梦,清晨也略显乏力。
顾侯想着,以后这茶也就早上起床后提神时喝喝,傍晚就不喝了。
他越走越远,独留管家站在院子里。
管家不方便进女眷屋里,只站在窗边跟春水说话,“侯爷吩咐了,让娘子好好养着,过两日便让小侯爷回来探望您。侯爷宽厚仁善,希望娘子也能安分守己,莫要做不必要的事情,不然惹出麻烦总是不好的。”
他怕春水听不明白,特意举了例子,“娘子别不把这话当回事,京中有户人家,妾室有孕后去正妻面前耀武扬威,最后人跟孩子都没保住。侯爷跟小侯爷可不希望娘子落得这个下场。”
管家话音落下半响,屋里都没有动静。
管家只得又问,“娘子?”
屋中,春水脸色苍白靠坐在床上,被褥盖到小腹处,明明身处夏季又盖着被子,可这会儿却觉得掌心冰凉。
见管家询问,只得颔首低头,轻声回,“春水知道了。”
眼见着窗边人影晃动管家作势离开,春水双手攥紧腰间被褥,连忙问道:“陈叔,小侯爷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她在人前的形象素来如此,巴着小侯爷生活,就跟那地里的菟丝花一样。
外头管家自然也没起疑,只道:“具体日子不清楚,但小侯爷明日有场李家内部的小测要考,想来就算回来,最快也要后日。”
“后日啊。”春水垂着眼睫,视线落在自己小腹上。
管家又问,“还有别的事情吗?若是没有我就先回前院了。”
春水微微摇头,想到管家瞧不见,这才开口出声,“谢谢陈叔,没事了。”
管家离开后没多久,丫鬟从外头进来,手中托盘里端着滋补的汤药,“娘子,这是坐胎药,您要趁热喝。”
丫鬟边放托盘边高兴的说,“还有,得知您有孕,管家特意让人给咱们院里支了个小厨房,还从大厨房那儿拨了两个厨子过来,往后您想吃什么,咱们自己院里就能做了。”
春水闻言眼睛微亮,抱着几分希望,小心翼翼询问,“侯爷对外说我有喜的事情了吗?”
丫鬟摇头,“那倒是没有,不过如今娘子您暂代瑶姑娘管着家,就是在小院里设个小厨房而已,旁人不会起疑的,您别担心。”
春水丝毫不担心别人起疑心,她担心的是别人不起疑心。
侯爷越不对外说她有孕的事情,她将来越容易悄无声息的消失。
春水咬紧唇瓣,遮住眼底的挣扎,手指攥着被褥,最后轻声说,“你帮我去药铺跑一趟。”
春水将头上的簪子拔下来,一根寻常青玉簪,玉质一般但做工精细,是春水最喜欢的、也是她身上比较值钱的簪子了。
她将簪子递给丫鬟,示意她,“将这个留给那位救了我的姑娘,就说要是她不嫌弃,过两日我身体好一些,亲自做了糕点过去道谢。”
丫鬟双手捧着簪子,下意识往桌上的妆奁看过去,疑惑着,“娘子,近日其他几房不是送了好些东西过来吗,您为何不从那里面挑一件?”
什么金簪白玉簪玛瑙簪都有,不比这支青玉的更值钱更能彰显感恩的心意?
春水唇色苍白,微微笑笑,“这支就好。”
若是对方有心,这支簪子比其余簪子更有用。
因为在对方眼里,这是她能拿出手的,最好的东西了。
丫鬟闻言退下,带着簪子按着春水的吩咐,到了先前的药铺。
可惜那位马鞭姑娘不在。
瞧见丫鬟进来探头探脑四处张望,手里握着东西像是在找什么人,药铺老板立马给伙计使了个眼色,没一会儿,边府管家赵叔从后院出来。
“姑娘可是在找我家的月姑娘?”赵叔上前询问。
“原来姑娘姓月。”丫鬟一顿,缓缓点头,说明来意将簪子送出去。
赵叔也不纠正边月的姓氏,收起簪子,脸上带着得体温和的笑意:
“等我家姑娘回来,我自会同她说这事,到时候你就瞧这药铺两边挂着的灯笼,上面的字如果变成‘月’,那就说明我家姑娘在这儿,你们尽管进来就是。”
约定了相见的暗号,丫鬟这才放心回去交差。
赵叔本以为边月见到顾温瑶,怎么也得留在山庄那边玩上几天再回来,结果天色刚刚擦黑,边月就风尘仆仆的赶回京城,好像后面有妖怪在追一样,半刻都不敢停留。
“瑶姑娘没留您住下?”药铺后院,赵叔边拴马,边抬头看天。
自从边月说要用这个药铺,赵叔就跟掌柜的打过招呼了,出了钱在这后院里租了两间屋,留边月过来时落脚歇息用。
边月摇头摆手,喘了口气说,“她拼命留我住下,然后——”
赵叔看过来。
边月木着脸,“我拼命拒绝了。”
赵叔,“……”
这便是所谓的“过命”的姐妹情吗。
边月单手插腰抚着胸口调整气息,“赵叔你不知道,几年不见,她更磨人了。我这个人糙的很,怕伺候不好她。”
“与其在那儿被她折腾,”边月笑呵呵说,“不如回来躲躲,还能清闲一二。”
她想起什么,往前几步,手搭在大黑马的马背上,看向赵叔,试探着问,“我救的那个姑娘,她有没有让人回来找我?”
天色微黑,头顶无月,院里灯笼又挂在别处,赵叔闻言看过来,只能看到边月清澈明亮的一双眼眸,未染俗尘,质朴干净,比月还亮。
赵叔双手搭在小腹前面,反倒是问边月,“你是希望她来了,还是希望她没来?”
边月顿住,给大黑马顺鬃毛的手指都停了一瞬。
因为是药铺后院,近日天气又不错,因此晒了满院的药草,如今夜色弥漫,视力降低时别的感官最为明显,可能因为这个原因,院里带着点药草的苦味。
边月手指做耙,转过脸,认真给大黑马顺毛,“来跟不来,都行。”
赵叔深深看了看边月,“可惜,来了。”
他低头将袖筒里的玉簪掏出来递给边月,“那姑娘使丫鬟过来,说把这个送你,还说如果你不介意,过两日她会亲自前来同你道谢。我跟那丫鬟以灯笼为约,答应了这事。”
边月单手接过那玉簪,微微抬起举过头顶,像是想对着月光看清楚这玉簪的内里材质。
可惜恰逢月底,天上无月。
边月笑了,将玉簪随意往上一抛,又张开五指,准确无误的抓握住簪身,“还是来了啊。”
边月撇嘴,“赵叔,你说你看人怎么这么准呢,每一个你说不值得救的人,当真是不值得。”
她低头捻着簪子,玉体清凉,皱起眉头,有些懊恼,“我怎么就不长教训呢。”
被边月这么夸赞,赵叔没有半分高兴的神色,只问:“那姑娘打算怎么处理?像以往那般,使了银钱,将他\她们送走?”
边月摇头,“这个不行,这人阿瑶留着有用。何况她既然主动入局,那我陪她玩一玩呗。反正已经回了京城,我试试能不能借机长出心眼。”
赵叔,“……”
指望边月自己长出心眼,还不如指望她问顾温瑶借两个。
赵叔想劝两句,毕竟以身入局可不明智,到时候万一身陷局中,谁还能分清自己是下棋人还是颗棋子,就算聪明如顾温瑶,至今不还是留下一身顽疾。
可他话还没说出口,就见边月高高兴兴从怀里掏出个东西。
鸡蛋大小的珍珠。
赵叔笑了,“瑶姑娘又给您留了好东西。”
边月开心起来,眉眼有些得意,腰背就这么挺直,“那是自然。”
顾温瑶可是她救过的人里面,她最不后悔的一个!
边月掌心晃动珍珠,在赵叔面前显摆得瑟,“说是特意留给我的,独一份呢。”
眼见着她又自信膨胀起来,赵叔眼皮抽动,不由微微扬眉,适时点醒她,“哦~这珍珠的个头一看就不是寻常珍珠,应当是江南明家送来的。不过我觉得明家送珍珠不可能只送一颗。”
他慢悠悠道,“我记得前年吧,瑶姑娘给您送的大珍珠还有三颗呢,怎么今年就一颗了呢?”
边月嘴角笑容慢慢消失,开始盯着珍珠看。
赵叔戳着边月的心,“所以剩下的几颗去哪儿了?”
边月深呼吸,缓慢握紧珍珠,咬牙念叨,“顾、温、瑶!”
赵管家见边月这副模样,脸上挂起了笑。
而被边月“挂念”的顾温瑶,这会儿正巧低头打了个喷嚏。
“二姑娘这是怎么了?”陈管家目露关心。
顾温瑶坐在正厅主位上,闻言笑着说,“晌午前边月来了,我同她骑马惊出一身冷汗,在床上躺、一下午以为好些了,谁知还是受了凉。”
她看向陈管家*身后的一箱子荔枝,“劳烦陈叔特意跑一趟。”
陈管家侧眸看打开的箱子,下面放着冰块,上面铺满红皮荔枝,有些还带着叶子,瞧着甚是新鲜,“是侯爷让我送来的,您跟夫人不在府里,侯爷嘴上不说但心里甚是挂念,这才让我别耽搁,赶紧将东西送来。”
顾温瑶示意易芸拿两颗过来,剥皮尝了一颗,微微颔首,“是清甜。”
她照例询问一句,“府里内宅一切如常吧?”
前厅是陈管家管着,所以顾温瑶只问了后院,算是极为信任陈管家的能力,给足了他脸面。
陈管家神情也很是放松,“如常,沿着您在时的规矩,由春水娘子看着,还算井井有条。”
陈管家主动提到了春水,还以为顾温瑶会多问几句,谁知她吃完荔枝又遮住口鼻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一会儿的功夫,她打了好几次喷嚏。
陈管家见她这样,就知道她怕是又病了,心下彻底松了口气,“姑娘,还是让胡大夫来瞧瞧呢?”
“也好。”顾温瑶神情奄奄,勉强撑着精神,让人送陈管家出门。
陈管家前脚刚走,莫书清后脚就进来了。
莫书清先是看了眼满箱荔枝,随后走到顾温瑶面前,抬手,将手背轻轻贴在顾温瑶额头上,“我在外面就听见了喷嚏声。”
额头温度正常,不是起烧。
莫书清垂眼看顾温瑶,嘴角挑起笑意,半打趣她,“定是边月刚回京就在念叨你,思念隔着距离,只能以喷嚏的方式被呈现出来。”
顾温瑶抬脸看莫书清,食指勾着莫书清腰间的带子,轻轻扯了一下,“嫂嫂若是这般说,那我这些年一次喷嚏都没打过,难道是嫂嫂一次都没想过我?”
顾温瑶皱起鼻子,半真半假委屈,“那我可真要伤心了。”
她松开莫书清的腰带,手指抵着鼻尖,又低头打了一次喷嚏。
莫书清这才真皱起眉,低头询问,“当真是冻着了?”
眼见着她要弯腰凑近了看,顾温瑶这才笑盈盈抬头看她,眉眼弯弯眼眸晶亮,俏皮的将手指抬起,抵在莫书清鼻前。
辛辣的味道瞬间传来。
莫书清顿了顿,偏开头打了个喷嚏。
顾温瑶开怀笑起来。
她手指抬起,食指弯曲,坐直身子,用手在莫书清鼻尖前轻轻碰了一下。
莫书清顿时又是一个喷嚏,“……”
眼见顾温瑶越玩越开心,莫书清只得伸手攥住顾温瑶的手腕,让她不要再调皮。
“让我猜猜是谁在想嫂嫂呢?”顾温瑶眼波流转,抬起脸,高处烛光映下来,眼底光亮晃眼。
莫书清垂眼看过去,只觉得顾温瑶眼神溺人。
尤其是顾温瑶微微起身凑过来,唇瓣贴了下她的耳垂,低声说,“原来是我在想嫂嫂啊。”
莫书清的呼吸连同心跳,就这么乱了节拍。
【作者有话说】
我看到评论区了,边月跟春水不是官配副cp啊,但里头有些复杂,如果你们不喜欢,下次我章节上标一下
另外,我可能准备双开(风停了雨停了我觉得我身体又行了)
所以《大小姐》跟《哑巴新娘》你们想先看哪个!
第37章 037
◎“嫂嫂就不怕我刚才真的亲上去。”◎
顾温瑶刚吃过荔枝,靠过来时,呼吸之间都带着荔枝的清香甜味。莫书清握着顾温瑶手腕的手指微微收紧,却没阻拦顾温瑶的动作。
温热的气息喷拂在耳廓上,似有温润的触感在耳垂上轻轻贴了一下。
莫书清胸口心跳犹如擂鼓,喉头都是紧的。
顾温瑶一手被莫书清攥着,一手撑着椅子扶手,半坐半起的仰头靠近莫书清。浓黑卷长的长睫垂下,鼻尖几乎是蹭着莫书清冰凉的玉质耳饰往下,若即若离的滑过眼前这冷白纤细的脖颈。
顾温瑶感受着手腕上收紧的力道,嗓音里带着说不出的愉快,低低的轻声问,“我的这份思念,嫂嫂感受到了几分?”
顾温瑶没有更亲昵的举动,只是眼眸视线落在莫书清衣襟下的锁骨处,再慢慢撩起眼尾去看莫书清的脸色,缓缓跟她垂下的目光对上。
盛夏时节,又是山庄别苑,夜里安静下来,似乎只有燥热的微风浮动。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若是处在京城,这般时辰,定能听到打更人吆喝的声音。
顾温瑶长睫落下微微偏头,鼻尖几乎擦着莫书清的鼻尖蹭过,四片柔软的唇瓣距离相贴重叠只差短短一指距离,顾温瑶却突然停了下来。
“嫂嫂,”顾温瑶掀开眼睫望向莫书清,眼底带着明晃晃的得逞笑意,悠悠吐气问她,“我常年住在京城不懂别处的习俗跟规矩,莫非在岭南,妹妹这样时,姐姐是可以不用躲开的?”
莫书清,“……”
顾温瑶视线下移,目光犹如实感一般,似手指一样,从莫书清的眉心沿着鼻梁落在鼻尖,最后往下抵在莫书清的下唇中间,反复摩挲揉摁,恨不得用眼神撬开她的唇搅进去。
顾温瑶轻叹,“嫂嫂就不怕我刚才真的亲上去。”
一句话,问得莫书清眼睫轻煽落下遮住眼底异样情绪,微微偏头别开视线,不看顾温瑶。
莫书清的手指松开顾温瑶的手腕,顾温瑶也就顺势重新坐回椅子里。
两人距离瞬间拉开,方才那股粘稠火热的气氛随着夏季夜风慢慢散去,本来凝滞稀薄的空气重新流动顺畅起来。
顾温瑶歪着头看莫书清,脸上带着半真半假让人分辨不清的笑意,眼睛滴溜溜的围着莫书清转。
她嫂嫂一言不语,却红了耳朵脖颈,几乎被她若即若离碰过的地方都像是染了粉红胭脂,围着那一处慢慢晕染开。
顾温瑶指尖痒痒的,后悔自己刚才没有真的吻过去。
莫书清却是端起茶盏,不是送入口中,而是盏口倾斜,将茶水缓慢倒出浸湿手中巾帕,然后对着顾温瑶左手伸出,掌心朝上,声音平静,“手伸过来。”
顾温瑶不明所以,却听话的将指尖慢慢搭进莫书清的掌心里。
莫书清拿着巾帕,细细擦拭顾温瑶涂了胡椒粉的手指,“怎么突然扮病了。”
顾温瑶目光往下,落在莫书清给她擦拭指尖的动作上,遗憾道:“我也不想用这个法子,可惜晌午的不适好的太快,而陈管家又来的太慢,只得用这个方法。”
顾温瑶不老实,手指搭在莫书清掌心里,还要翘起食指轻点莫书清掌心,抬起眼睛朝上看,慢慢悠悠的感慨,“定是嫂嫂照顾我照顾的太好了,这才没将不适拖到晚上。”
莫书清闻言看向顾温瑶,“哦?阿瑶这是怪我管着你了?”
顾温瑶笑起来,“自然不敢。”
顾温瑶老老实实跟莫书清解释,“陈管家踏着夜色也要来山庄,必然不可能是专门给我送荔枝的,多半是要探探我的口风,看我是不是已经知道春水有孕的事情。”
“自姑母一事之后,我那爹爹啊,怕是已经对我生出防备。”
“他既想要我明家的财力,又不想给我明家该有的权力,这才娶了我娘亲又不想她生出男孩。”
“……我出生时,他必然很高兴。我娘亲离世时,他也不见得真难过,毕竟他想要得到的都有了。”
说到底,顾舒枫一口一个商贾女便是被顾侯耳熏目染带出来的,顾侯对于商贾的态度虽然在他自己身上表现的不明显,但却在亲儿子顾舒枫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明家再有钱,不过是低贱的商贾出身,怎敢往上肖想更多。
所以明家女嫁给侯爷,可以给她平妻的身份,但不可以给她儿子小侯爷的地位。
顾温瑶嘴角翘起,眼神有些放空,“我身上的血,好像天生便是脏的,里面流淌着金钱的俗气市侩,不似我那哥哥,流淌着让顾家引以为傲的纯正权贵血液,矜贵高尚。”
顾温瑶胸口堵着郁气,人却是笑的,但话说出口时,又带着凉意,“他拿我当金库的钥匙,我也想拿他当踮脚的硬石。”
莫书清抬脸看顾温瑶,烛火下,贪婪权力的少女沐浴在柔和的烛光里,眼底的野心跟欲望在她面前毫无保留尽数表露,比在温泉池里还要明显。
顾温瑶注意到莫书清的视线,却不闪不躲,只是搭在莫书清掌心里的手指张开,悄无声息的握紧莫书清的手,柔声轻唤,“嫂嫂在想什么?”
一连两次,莫书清都没有对她这“大逆不道”“惊世骇俗”的想法劝诫半个字。
可莫书清出身书香门第,自幼遵循的便是忠君忠父的教导,她这样的念头,跟莫书清被输入的理念相悖。
顾温瑶脸上挂着轻柔温和的笑意,手指却攥紧莫书清的手,手背上薄薄的一层皮下,青筋都显了出来。
莫书清视线落在自己的掌心里。
顾温瑶虽然没明说,但这个动作已经表现的很明显。
她怕自己跑了似的,手指为束,缠着她,不准她后退,气势强盛又蛮横,却又虚张声势的让人心疼。
莫书清眼里带出笑意,长睫垂下,另只手的手指隔着湿润的巾帕,挨个捏了捏揉了揉顾温瑶的五指指腹,缓声轻声道:
“我在想,这个巾帕,阿瑶要不要也洗完了再给我?”
莫书清话音刚落下,原本握着她手掌的手指猛地收紧,随后下意识松开就要往后抽离。
像极了长物狩猎时缠住对方,结果惊觉危险,迅速撤离扭头逃窜一般。
莫书清早有准备,一把攥紧顾温瑶的指尖,像是抓住长物的尾巴不容反抗,目光顺着顾温瑶的手背手臂往上,缓慢抬眼看她。
两人气场瞬间翻转。
本来强势的顾温瑶顷刻之间,被压在了下方,动弹不得。
顾温瑶眼底闪过一瞬的慌乱,粉润柔软的唇瓣抿紧,身体无意识绷紧僵直,扬脸定定的望着莫书清,胸口连呼吸的起伏都没有,心脏却跳的极快。
莫书清突然提起这个,说明她去过自己的暗室。
在赏荷宴那日,莫书清就进去过,且看到了里面的一切。
顾温瑶唇瓣张张合合,眼神闪躲起来,试探着抽了抽手指,自然抽不出来。
顾温瑶觉得自己不该慌,她都表现的那么明显了,莫书清应该懂她的意思,而且她连谋权都敢当面对着莫书清说,那点小小的癖好又有什么说不得的?
可顶着莫书清的视线,顾温瑶还是无地自容的想逃。
像是她最阴私最不能见光的一面,陡然被人揭开暴晒在了烈日之下,那人偏偏又是她最在意的莫书清。
见顾温瑶脸色慢慢苍白,莫书清不由心底轻叹。这便是她白天床边不接顾温瑶话茬的原因。
莫书清拇指指腹轻揉顾温瑶绷紧僵硬的手背,“阿瑶,你我即便殊途,依旧同归。”
她连那间暗室都能接受,那顾温瑶身上还有什么是她不能接受的?
顾温瑶闻言怔怔地看着莫书清,人却慢慢放松下来。
也是,嫂嫂并非表现出来的那般清冷无尘,也会布局谋划达成自己的目的,所以对于她贪权并不意外。
只是嫂嫂在看见她暗室的那一瞬间,在想什么,又是什么感受。
惊诧?疑惑?平静?
亦或是,反感恶心?
顾温瑶眸光轻闪,慢慢低下头望着莫书清遮掩在裙摆下的鞋尖,任由莫书清钳制着她的手,半响儿没有言语。
顾温瑶脑袋里所有思绪跟情绪都乱麻似的缠在一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因为不管她怎么代入跟揣摩,都猜不到莫书清当时的反应。
直到顾温瑶余光瞥见莫书清朝着她,往前迈了一步。
鞋尖探出裙摆,又随着裙摆晃动荡起的涟漪,慢慢隐在衣裙之下。
顾温瑶人木木愣愣的,没有反应过来莫书清此举的含义,直到莫书清弯腰低头,随后有轻柔的触感落在她头顶发髻上。
似蜻蜓点水,轻盈到险些让人察觉不到。
顾温瑶眸光轻晃,心脏像是猛地跌进温泉池里,咚的一声之后,又慢慢被温热泉水托浮包裹着飘了起来。
顾温瑶呼吸轻轻,连头都没敢抬,只是下意识握紧莫书清的手掌。
头顶声音似轻喃,“你又怎么知道我会躲开?”
这话是在回应她方才那句——
‘嫂嫂就不怕我刚才真的亲上去。’
顾温瑶唇瓣轻扯,慢慢抿起笑意,另只手抬起,搭在自己发髻上,抬眼昂头看莫书清。
今夜天上无月又无星,可能是因为都掉进了顾温瑶水润潮湿的眼睛里。
莫书清垂眸,忍了又忍,还是抬手,掌心轻轻覆盖住顾温瑶的眼睛,低头垂眼,说话时,唇几乎就贴在自己的手背上,“阿瑶……”
顾温瑶手指攥在莫书清的腰侧,指尖收紧揉皱布料,微微扬头,眼睛从莫书清的掌心里探出来,鼻尖蹭过莫书清的掌心,唇瓣印在莫书清的手心中,轻声回,“我知道。”
两人对视一笑,多余的话无需说。顾温瑶懂莫书清的克制跟对彼此身份的顾忌,莫书清纵容顾温瑶对她的贪婪跟这间接的一吻。
易芸从外面捧着锦盒进来时,莫书清已经隔着一张小小方桌,坐在顾温瑶身旁的椅子上,手指优雅缓慢的剥着荔枝壳,再将白嫩的果肉递到她自己的嘴里。
顾温瑶坐在边上托腮望着,看的眼馋,却又不是馋荔枝。
先前莫书清刚进来,顾温瑶就给易芸使了个眼神,易芸了然,这便回去将锦盒捧了过来。
迎着莫书清疑惑的目光,易芸在顾温瑶的示意下,上前几步当着莫书清的面,把锦盒打开。
里面盛放着四颗大珍珠。
莫书清微微扬眉,看向身旁的顾温瑶。
顾温瑶脸不红心不虚,笑盈盈说,“一共五颗,我怕嫂嫂不喜欢,这才只给嫂嫂留了四颗。嫂嫂看在我的面上,就勉为其难收下吧。”
听听这话,幸亏边月回去的早,不然这会儿得气得掀了两人中间的桌子。
时辰不早了,莫书清让刘妈妈进来,勉、为、其、难的收下珍珠,着刘妈妈捧上锦盒,主仆两人一起回自己的院子。
路上,刘妈妈笑呵呵的,“瑶姑娘待姑娘到底是与别人不同。”
自然不同。
莫书清捏着自己掌心,安安静静不应这话。
“只是,”刘妈妈愁起来,叹息着说,“这么大的珍珠,更是不好做饰品,不如跟那几颗紫珍珠放在一块儿先收起来呢?”
“不用,”莫书清却道:“摆在外面就好,束之高阁岂不是让明珠蒙尘,会浪费了阿瑶的一番心意。”
“啊?”刘妈妈看莫书清,是这样的吗?那之前的紫珍珠就不算明珠了?是因为个头不够大,还是因为不够独一份?
莫书清清咳一声,转移刘妈妈的注意力,“回去我写封书信,你明日一早就着人送回莫府。”
刘妈妈笑,“姑娘想家了?”
“也不全是,”莫书清视线落在锦盒上,轻声道:“有些事情,我需要提前跟母亲打个招呼。”
“还有,”莫书清笑了下,“那些‘遗忘’在岭南的信件,算算日子,也该‘送’到京城了吧。”
就算信里有不该让她看的东西,如今也都能看了。
【作者有话说】
莫母收到信:你,我,她……我就知道!
第38章 038
◎“哪家小姑子不是抱着嫂嫂抵足而眠?”◎
易芸隔着屏风拉开衣柜,在里面挑选里衣,身后净室里传来哗啦水声,是顾温瑶沐浴泡进木桶里的声音。
易芸皱眉,想往后看又止住目光,低柔的声音劝着,“姑娘若是出了汗,用巾子擦洗一遍就是,大夫说您身子还没好,不适宜这般泡澡。”
“适宜不适宜的,我不都泡进来了。”顾温瑶撩拨温水泼在肩颈上,仰头垂眼,眼睫被水汽打湿,一缕一缕凝着。
她心情极好语气都透着股轻快,“你总不能把我从桶里扯出去吧。”
易芸可不敢,只小声回嘴,“方才大娘子在的时候,您怎么不说您要泡澡的事情,您看她允不允许。”
顾温瑶闻言眸光晃动,仰着头抬着脸,手指轻抚自己修长的脖颈,食指指腹在锁骨处慢悠悠打转,垂着长睫轻咬下唇,眼底全是晚上莫书清隔着手背吻她的画面。
莫大姑娘清冷的容貌下是克制的火热,像是藏在冰里的火。
引得人忍不住敲碎冰勾出火,同她抱在一起焚成一团。
易芸没听到身后动静,以为姑娘不高兴了,正好回头往屏风后面去看,就听见稀里哗啦的水声再次传来。
顾温瑶改成趴在浴桶边,乌黑长发披散身后,腰背以下的乌发被水打湿贴在腰上,发尾勾勒出她腰后的曼妙曲线隐入水里。
她一只手臂搭在桶沿上,一只手臂垂在桶外,胸口挤压着温热的木料,手指在木桶的桶壁外面打着转,连音调都跟着婉转期待,“姐姐疼我,就算是知道我不听话,最多凶我两句。”
她恨不得莫书清因为她不乖而狠狠的管教她一顿。
莫书清越是因为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而不高兴,顾温瑶越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关心。
顾温瑶躺回桶里,五指拨弄身前水面荡起阵阵涟漪,水面一圈一圈荡开像是荡到她心湖里。
好像唯有这样,她才觉得自己是被人在乎的。
她洗澡极少让人伺候,易芸挑选完里衣就将衣服放在屏风旁边的凳子上,只要顾温瑶从桶里出来,走到屏风旁边伸手就能拿到。
浅青色的半透明纱质长裙,里面是件银白色的肚兜跟遮到大腿腿根处的极短亵裤。
夏季闷热,这样穿凉爽些,何况即将入睡屋里又不会有外人,除了蛊惑人心以外没什么不妥。
易芸垂着眼伺候,视线根本不敢往上看。她家姑娘像条魅惑人心的青蛇,款步行走时腰胯随意摆动的那两下,都够好些狐媚子刻意学上半年了。
夜里燥热,多半要下雨。
顾温瑶坐在窗边椅子上,手里捏着细细的团扇扇柄轻轻扇着,任由易芸站在背后给她绞干头发。
安静之中,顾温瑶柔声问,“母亲今日来过吗?”
易芸顿了顿,才轻声回,“没有,夫人好像在跟其他几房的那几位在打牌,输输赢赢一天了。”
易芸心里替顾温瑶委屈,这么大的府邸全靠她家姑娘撑着,她虞氏作为侯府的侯夫人不管事情也就罢了,怎么连她家姑娘今日骑马受惊了都不过来关心一二。
自己有事情的时候一口一个“我女儿温瑶”,自己没事情的时候根本想不起来顾温瑶是谁。
连虞氏都这样,更何况其他几房。
这群人眼里顾温瑶不过是个管事的,是低贱的商贾女,而不是顾家金贵的大姑娘。说句让人寒心的话,这些人嘴上说的好听,心底根本没拿她家姑娘当成顾家人。
平时那大姑母顾氏要是有个头疼脑热,谁敢不去探望?
她家姑娘竟连吃里扒外的顾氏都比不得。
亏得姑娘对府里上下尽心尽力。
顾温瑶若有所思,“你着人将陈管家送来的荔枝给母亲送去。她那鹌鹑似的性子,听着点风吹草动必然不安,明日一早肯定会过来寻我,问我陈管家今夜说了什么,可是父亲那边有话吩咐。”
易芸颔首福礼,“是。”
易芸看着窗外的风,“姑娘回床上坐着吧,再通一遍发等发丝全干,便可以歇息了。”
顾温瑶还不想睡。
她仰头昂脸看身后的易芸,“我们去寻嫂嫂吧。”
易芸茫然低头看她,目露疑惑,“可是,可是这个时辰大娘子都该洗漱完睡觉了。”
顾温瑶笑得灿烂,“那岂不是更好。”
她到了就能直接睡在床上,连多余的等待都省了。
顾温瑶放下团扇,指挥易芸给她挑件外出的披风拿来穿上,抬手将兜帽戴好,“哪家小姑子难眠时不得抱着嫂嫂抵足而眠彻夜谈心。”
易芸,“……”
除了您跟大娘子,别人家的小姑子跟嫂嫂怕是都不会这样睡觉。
【作者有话说】
回来更新啦,但这本人设对我来说真的很有挑战性,所以,以后更新的可能会慢一点,但会好好把故事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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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039
◎“深夜寂寞,我来陪嫂嫂睡觉如何?”◎
门被叩响,刘妈妈握着象牙梳,疑惑的回头看。
这个时辰了,能是谁来找她家姑娘?
端坐在梳妆台铜镜前的莫书清闭了闭眼,语气无奈,隐约透着纵容,“去开门吧。”
刘妈妈只得放下梳子,抬脚往门边走,“谁啊?”
门外,顾温瑶拢着颈边披风,“是我。”
她柔柔开口,“嫂嫂开门,是我舒枫。”
刘妈妈,“……”
一听就是瑶姑娘的音调,就这还假装小侯爷顾舒枫呢。
要不是近日来瑶姑娘跟她家姑娘关系好,刘妈妈都要怀疑顾温瑶是故意这么说的,为的就是挤兑她家姑娘成亲后连小侯爷的面都见不到。
刘妈妈从里面拉开门,“夜里起风了,瑶姑娘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她说话间就让开了身子,可不敢把顾温瑶堵在门口不让她进来。
顾温瑶像是才想起来自己这副身子弱不经风,眼尾吊向莫书清的方向,抬手抵唇轻轻低低咳了两声,“若是没什么要紧事,我便来不得了?”
她刚咳过,就算是半真半假,嗓音也带着些哑,柔柔的透着委屈低落。
莫书清透过铜镜朝后看,顾温瑶的眸子短暂望过来一眼,冲她轻咬唇瓣,又别开视线垂下眼睫。
莫书清眸光轻晃,坐着没动,只拿了象牙梳,拢着身前的长发,将刘妈妈没梳完的继续梳着。
她没立马过去哄着她纵着她。
毕竟顾温瑶这个时辰披着披风过来,目的太明显了。
刘妈妈哪里知道顾温瑶为什么而来,生怕因为自己一句关心的话把这位娇气的主子得罪了,惹得对方甩袖就走,正要开口补救,就瞧见顾温瑶撩开披风,结结实实的坐在床边,丝毫没有走的意思。
刘妈妈笑,扭头看梳妆台前的莫书清,见自家姑娘没发话,便拍了拍身上衣服,假装很忙,“那我去收拾收拾,洗漱完就睡了。”
今日守夜的丫鬟是清露,她本来伺候莫书清躺下就可以去休息了,如今顾温瑶突然过来,两人明显有话要说,她怎么能这么没有眼力见的赖在屋里。
她出去,易芸自然跟着出去。
门关上,易芸拉着守门的清露是隔壁耳房里坐着。
耳房遮风挡雨不说,除非姑娘摇铃铛唤她们,寻常也听不见屋里的动静。
等没了外人,莫书清也通完发放下梳子,侧眸看向床边的人,有些无奈,“阿瑶。”
顾温瑶柔柔弱弱的靠在床柱上,撩起眼睫看向莫书清,“嫂嫂不欢迎我?”
她长睫煽动,垂了下来,葱白细柔的手指拢着披风,“那晚上同我做的那些都是假的?可怜妹妹我当真了,如今见嫂嫂不耐,心都要碎了。”
莫书清起身走过来,安安静静的望着顾温瑶。
见她不说话,顾温瑶伸手拉她袖筒,得寸进尺的攥着她的衣袖摸到她的手腕上,微凉的手指又顺着那滑腻的腕子往下滑,勾着她的手指,软软撒娇,“嫂嫂陪陪我。”
莫书清本来有一堆话劝她回去,直到那比冷玉还凉的指尖塞进她的掌心里,顿时什么话都没了,改成握住她的手指替她暖着。
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手拉着手就这么说话。
莫书清捏了捏她的手,叹息,“胡闹。”
顾温瑶,“要是胡闹能换来嫂嫂留我过夜,那也值得。”
她手指幽幽的往莫书清的腕子上爬,小蛇似的,想钻进她的袖筒里贴上她的肌肤。
顾温瑶自下往上抬眼,眸子里映着莫书清,粉润唇瓣蔷薇花似的轻启张合,“深夜寂寞,我来陪嫂嫂睡觉如何?”
“……”莫书清立马垂下眼不看顾温瑶,隔着袖筒握住顾温瑶的手指。
见她不理自己,顾温瑶这才收敛一二,怕她真将自己撵出去,连忙说道:“同嫂嫂说笑呢。”
她松开莫书清的手,老老实实坐好,“我今日本来要同边月一床睡的,谁知她急匆匆的回了城,也不知被什么吓着了。”
莫书清看顾温瑶,心道还不是被你吓的。
顾温瑶双手拢着披风,语气低低的,“我今日这般病着,母亲都没来看过我一眼,想来在这世上也没几个人真心疼我在乎我,夜一深又起了风,光是想想都睡不着。”
莫书清沉默不语,顾温瑶话还没说完她就抬脚朝被柜的方向走。
顾温瑶坐在后头,勾着头朝前看,音调不变,嘴里说着凄凄惨惨的话,实际上眼睛明亮。
因为莫书清打开柜门,从里面拿了个枕头。
见莫书清走过来,顾温瑶立马体贴懂事的从床头让开位置。
莫书清睨她。
她越过顾温瑶,将枕头并着放在一起,虽未言语,但行动上已经纵容默许顾温瑶留下来过夜。
顾温瑶昂脸看莫书清,乖巧的紧,“嫂嫂放心,我睡觉最老实了。”
说着她站起来将披风脱了下来,抬手挂到衣架上。
莫书清没想到她里头穿成这样,愣在床边,眼睛落在顾温瑶身上不是,不落在她身上又显得过于刻意避着。
顾温瑶大大方方展示自己的好身段,“穿着呢,嫂嫂在羞什么?”
她靠近,手指攀在莫书清肩上,唇瓣贴着莫书清的耳廓吐息,“温泉池里嫂嫂又不是没看见过,那时我可未着寸缕。”
跟泡温泉的时候比起来,她现在穿着可谓是保守严实了。
莫书清手搭在顾温瑶腰上。
顾温瑶眸光轻晃,诧异又兴奋的抬眼看莫书清,呼吸轻轻透着紧张跟期待,手指攥紧莫书清肩头的里衣,指尖隔着衣服轻轻抓了下她的肩。
莫书清垂眼,眼睫投下来的阴影正好遮住她眼底情绪,手环到顾温瑶腰后,轻轻拍一下,“躺好睡觉。”
说罢松开顾温瑶,走过去熄灯。
顾温瑶站在原地,老老实实,唯有耳朵红红眼睫颤颤,虚拢了两下身上的轻纱裙,躺在了床里面。
莫书清剪灯芯剪了半天。
她不来,顾温瑶也没催促,像是心照不宣。
她在平息心情,对方也是。
等莫书清躺上来,顾温瑶侧身,抱着莫书清的手臂。
但也只是抱住手臂,再过火的举动就没了。
“真好,又能同姐姐同榻而眠,今夜定能安心睡个好觉。”顾温瑶声音轻轻,像是低喃。
今日她本来就不舒服,喝了药洗了澡,又跟莫书清演了一会儿逗了几句嘴,这会儿已经疲惫到躺下就睁不开眼睛。
她倒是想对莫书清做些什么,可脑袋刚沾上枕头就要昏迷过去,只得歇了作妖的心思,老老实实抱着莫书清的手臂睡觉。
嘴里含糊,“好梦。”
莫书清不知道顾温瑶睡得这么快,还严阵以待,以为要跟她你来我往几个回合她才肯老实乖顺。
如今侧眸瞧见顾温瑶真睡了过去,莫书清顿了顿,虽松了口气,却又有些失落。
她抬手,指尖轻轻撩开顾温瑶脸颊上的碎发,露出她精致好看的脸蛋。
莫书清垂眼看,不知道看了多久,看到她自己回过神,收回目光改成望着床帐。
本以为顾温瑶借口同她躺到一个床上,会折腾到半夜不睡。
可如今两人真同被而眠,睡不着的那个人只有她。
莫书清迷迷糊糊,后半夜似乎才睡着。
她还没睡多久,就听见刘妈妈的声音,似乎在门外说着大娘子侯府夫人什么的。
莫书清心头一紧,直接拥着被子坐了起来。
见她陡然醒来,顾温瑶款步过来,双手抱怀,靠在床柱上饶有兴趣的看她,笑盈盈的开口,“嫂嫂慌什么,母亲只是来寻我的,又不是来捉/奸的。”
莫书清,“……”
第40章 040
◎“阿瑶,人前不可以太过火。”◎
莫书清不知道顾温瑶什么时候醒的,半点动静都没听到,如今见她长发都挽好了,眼里露出些许疑惑。
“是嫂嫂睡得太沉了,”顾温瑶眉眼弯弯,慢悠悠俯底身子,长睫垂下,视线落在莫书清轻抿的唇瓣上,轻声询问,“嫂嫂昨夜何时睡得?”
莫书清看她。
顾温瑶笑,“若是早眠不该睡得这般沉,还是说有我躺在身边嫂嫂心里踏实,这才睡到此时才醒?”
这两种可能,莫书清一种都没选,而是掀开被褥坐在床边,朝外头望过去,“母亲来了。”
顾温瑶直起腰,挑眉朝外看,“找我的,扰到嫂嫂了,我这就去看看。”
说着顾温瑶抬手将鬓角碎发挽到耳后,轻挪莲步就要出去。
她身上穿的还是昨晚来时的那件,抬手的时候,袖筒顺着小臂滑落,几乎一路漏到大臂。
莫书清,“……”
夜里她披着披风过来,仆从不多光线不好,这样穿没什么,可如今天光大亮,她穿成这样出去就有些不像话了。
莫书清下意识伸手,握住顾温瑶的手腕。
她坐着顾温瑶站着,目光正好落在她盈盈一握的腰肢上,细腰白肤在青纱下若隐若现,像是开在烟雨天里的纯洁昙花,朦胧诱惑又干净圣洁。
莫书清皱眉抿唇,轻声道:“穿上我的衣服再出去。”
顾温瑶扭头回眸,视线往下落在莫书清的手指上,柔柔的说,“不好吧,我穿着嫂嫂的衣服出去像什么话,旁人该多想了。”
莫书清手指松开顾温瑶,改成轻扯她几乎透明的裙摆,抬脸瞧她,“你穿成这样出去,母亲肯定多想。”
莫书清扯裙子时,手指指尖无意间从她大腿的腿侧蹭过,顾温瑶眼睫轻颤,头皮都酥麻了一瞬,乖顺了不少,“那我听嫂嫂的。”
顾温瑶打开莫书清的衣柜,里头衣服众多,其中不乏有莫书清还没穿过的新衣服。
她食指蹭着衣服挨个滑过,最后在*一众衣服里,选了莫书清最常穿的那件。
顾温瑶穿好,探头出来,“嫂嫂。”
莫书清下意识抬眼看。
她比顾温瑶高一点,好像也比她瘦一些,因为这件衣服穿在她身上正好合体,穿在顾温瑶身上却胸紧腰松,裙摆盖在了她脚背上。
明明是一件衣服,可顾温瑶穿出了另样韵味,尤其是顾温瑶双手手掌贴着腰侧曲线往下滑动,嘀嘀咕咕说“好像该收点腰”,莫书清耳廓微热,莫名不敢多看。
两人收拾完出来的时候,虞氏已经坐在旁边的茶厅里等了半天。
她疑惑的看着顾温瑶,皱眉询问,“你怎么在这边睡的?”
顾温瑶抬手抵着鼻尖轻轻咳了两声,“昨日不舒服,夜里实在难眠,就来找嫂嫂说说话,时辰晚了懒得回去,便缠着嫂嫂跟她睡了一夜。”
虞氏看向莫书清。
莫书清清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点头。
顾温瑶笑盈盈坐下,“母亲大清早就来寻我,可是有什么要事?”
虞氏连忙放下茶盏,眼神闪烁,试探着开口,“我是听说昨天晚上陈管家来了?”
顾温瑶捏了块糕点,抿了一口,“是啊,来送荔枝。唔,荔枝我已经着人送去您院里,您没吃吗?”
虞氏自然吃了,就因为听说荔枝是陈管家送来的,她才着急忙慌来找顾温瑶,“你父亲可曾让陈管家带话?或是你哥哥那边有什么事情?”
顾温瑶想了想,缓缓摇头,“没啊,陈管家只说是新鲜荔枝,送来给您尝尝。”
她们母女俩你来我往说话的时候,莫书清就坐在顾温瑶对面端着茶盏抿茶。
几乎抬眼就能看见顾温瑶一派天真无害的单纯神情,可虞氏今日分明是她让人送了消息引来的。
莫书清垂眼品茶,就听见对面,“嫂嫂。”
莫书清抬头。
顾温瑶端着糕点递给易芸,示意易芸给她送来,“这个好吃,嫂嫂快尝尝。”
虞氏左看右看,笑意不真不假,“看见你们姑嫂感情这般好,我就放心了。”
虞氏斟酌了一下,试着说,“温瑶,咱们也出来好几日了,要不还是回京吧,京中独留春水一个妾室撑着府邸,我到底是不放心啊。”
主要是她怕京中的顾舒枫有什么事情,也怕自己带着一众人出来玩的时间长了,侯爷那边有意见。
一想到这两件事,她屁股坐在椅子上都坐不踏实。
顾温瑶又咳了两声,蹙眉看向虞氏,细声细气的说,“可昨天陈管家才说父亲让我在这儿好好养身体,别的不急,要是咱们现在就回京……”
虞氏立马笑着道:“既是侯爷的意思,自然是要听的,你是该好好养养身体。”
可能正儿八经打量了顾温瑶,虞氏才恍惚了一瞬,疑惑着,“你这衣服?”
顾温瑶看向莫书清。
莫书清开口,“我的,她昨夜来的晚您今早又来得急,她没来得急回去取衣服,便穿了我的。”
虞氏点头,“我就说瞧着怎么这么眼熟呢。”
既然侯爷那边没意见,她也就不用急着回京,心事一放下,虞氏长舒了口气,笑着道:“那你们姑嫂说话,我就先回去了。”
两人起身送她。
虞氏拉着顾温瑶的手,轻声叮嘱,“你哥哥不在,你嫂嫂这边辛苦你了。”
让顾温瑶稳住莫书清,免得莫书清往外乱说话,坏了她儿子的名声。
顾温瑶笑的越发好看,“母亲放心,嫂嫂这边有我呢。”
虞氏离开后,莫书清站在顾温瑶身边,侧眸看她,“你既不想让她早日回京,又何必将陈管家来过的事情告诉她?”
顾温瑶转身,面朝莫书清,“嫂嫂猜猜。”
莫书清睨她,掏出巾帕,抬手贴在顾温瑶嘴角,擦糕点碎屑,垂眼低声说,“阿瑶,人前不可以太过火。”
她这语气,听着像训斥,可低低的音又宠溺的很。
顾温瑶心尖轻颤,手指藤蔓似的攀上莫书清的手腕,“那嫂嫂多疼疼我,我就乖一点。”
莫书清另只手抬起,在顾温瑶的鼻梁上轻剐一下,微微笑,“不行,因为你惯会得寸进尺。”
说罢莫书清松开顾温瑶,准备将自己昨夜给母亲写好的信件,让下人今日送回京城。
顾温瑶小尾巴似的跟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