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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061

    ◎她甚至还带了羊肠做的那个……◎

    莫母是沉着脸出的顾府,直到上了自家马车,才轻轻舒了口气。

    瞧见莫书清眉头紧皱,站在车前朝后看,莫母直接撩开车帘让她上车回家。

    莫母,“你留在顾府里的衣物嫁妆等物,过两日再找人来收拾抬走,你且放心,顾家还没到那等没脸没皮的地步,不会让人作贱你的东西。”

    莫书清在乎的哪里是东西。

    莫母整理袖筒,“哦,那就是放心不下清露跟刘妈妈她们?”

    “……”

    “你安心就是,她们签的都是莫府的身契,你走了,她们自然会跟着你回莫府。没长腿的箱子不能自己走,两条腿的仆从还怕会跑丢?”

    莫书清,“……”

    莫书清安安静静的坐着,拿眼睛看向心如明镜的母亲。

    莫母这才哼了一声,“她你就更不用担心了,跑了谁都跑不了她。她绕这么大一圈让你脱离顾家,岂会轻易放过你。”

    莫书清,“……娘。”

    说的好像阿瑶是什么阴魂不散的精怪似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是阿瑶能干出来的事情。

    莫书清眼里露出笑,“只是还没同她说一声就回去了。”

    莫母,“说什么说,最迟明日她就得上门寻你。”

    短短一日不见面,还能得了相思病不成。

    莫母往顾府的方向扫了一眼,这次倒不是针对顾温瑶:

    “以顾侯的秉性,定然会让她来劝你回去,何况刚才你在马车前面站了一会儿,顾家人该觉得你是舍不得顾家的权势这才有所迟疑。”

    她得意的哼了一声,“亏得我扮冷脸将你叫进车里,你要知道,一旦咱们家露出和缓的态度,顾家定会不依不饶,就他家顾舒枫的德行,打着灯笼也找不到比你更好的媳妇了。”

    肉就在跟前,顾府的豺狼虎豹岂会轻易放过?

    莫母叹了口气,看向坐在身边的女儿,伸手拍拍她的手背,总算露出笑来,“虽说今日是在配合你们做戏,但我心底是支持你和离的。”

    她道:“让你嫁过去本就是我们错了,现在跟他们家能和离,我和你爹夜里都能睡个好觉。”

    莫母收回手,幽幽感慨,意有所指的憧憬起来,“要是能跟他们家的人彻底撇清关系,老死不相往来就更好了。”

    莫书清微微笑,低头整理衣裙,只说,“阿瑶跟他们不同。”

    莫母,“哪里不同了,顾侯要是大虎豹,她就是小豺狼。”

    一样要吃肉的。

    莫书清就当听不见母亲的唠叨,心想阿瑶就算是小豺狼,她其实也是愿意以身饲养……

    莫家马车离开的毫不犹豫,以至于虞氏让身边妈妈去挽留的时候,都没瞧见马车的影子。

    “也不全是坏消息,”妈妈见虞氏苦着脸,连忙劝道:

    “听门人说,大娘子走的时候甚是依依不舍,在门口马车前逗留了好一会儿呢,想来也不是真心想和离,估摸着是莫夫人的态度强硬,加上正在气头上,非拉着她走。”

    “想来也是,以莫家的门第,要不是两家婚约在,她是嫁不进咱们侯府的,何况现在手里还握着管家权。依我瞧,她哪里想要和离,左右不过是在拿乔作势。”

    妈妈说,“咱们让温瑶姑娘上门好好劝劝,摆出咱们家的态度,大娘子肯定会回来的。”

    虞氏这时候脑子倒是好用了,“你说她俩前不久刚因为管家权起过争执,温瑶会真心劝书清回来吗?”

    可整个顾府,除了顾温瑶,其余人在莫书清面前连多余的情分都没有,就连虞氏这个婆母,跟莫书清说话的次数都少的可怜。

    细细想来,莫书清嫁进顾家的这段时间,好像都被顾温瑶霸着……

    虞氏正要细细琢磨,就听妈妈说,“不如您跟温瑶姑娘一起去呢?”

    就目前情况来说,在摸不清莫家真实态度之前,顾侯这个一家之主是不能轻易过去的,免得两家没谈拢,日后传出去,旁人会说是顾家对不起莫家,这才上门求和,丢了侯府脸面。

    可让虞氏自己出面又不太靠谱,她胆怯的很,生怕去了被莫母刁难阴阳,思来想去,只得同顾温瑶一起去。

    虞氏一想也是,有她跟顾温瑶一起,既壮了她的胆,也防止顾温瑶为了私心不替顾家说好话。

    虞氏有点心虚,想要人出力,哪有不给好处的,“只是侯爷说,管家权还是不能先交给温瑶,免得书清知道了心里不乐意。只是攥在我手上,我也头疼。”

    她的确没有管家的天赋在,要不然也不会将管家权先交给大姑母再交给顾温瑶。

    妈妈提议,“您名义上管着家就行,具体的事情吩咐下人去做就是。”

    虞氏,“只得先这样了。”

    她记得春水曾经管过家,现在如情已经在府里了,把她打杀了也不现实,不如先让春水管管院子,算作安抚了。

    现在她有孕的事情都闹到了明面上,再把她拘在院子里也没用,索性让她替自己分忧办事。

    虞氏觉得,只要她忙起来了,肯定不会再跟如情撕扯。

    虞氏从心底认为顾舒枫没做错什么事情,就是贪玩了一些,这在京中纨绔中算得了什么,也就莫家小题大做。

    文人到底是小肚鸡肠,养出来的女儿也没有肚量心胸,连这点都容忍不了。

    要不是侯爷说什么利弊啊,虞氏真瞧不上莫书清这个冷清端着的儿媳妇。

    想是这么想的,可侯爷的话她还是要听。

    虞氏到青棠院的时候,边月已经回去了。

    顾温瑶一人歪靠在软榻的靠枕上,正在翻看杂书。

    瞧见虞氏,顾温瑶连身子都没起,只嘴上笑着抬眸道:“嫂嫂哪里肯见我,她定要以为春水有孕一事是我跟你们一起瞒着她。天地良心,我可是今日才知道的。”

    虞氏对上顾温瑶,笑得有些心虚:“你爹跟我之所以没告诉你春水有孕,是因为闹出这样的事情属实不光彩,而且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哪里听得了这些。”

    虞氏坐在边上,“咱们明日还是先去把你嫂嫂劝回来吧,这才成亲两个月,哪能就和离了。”

    顾温瑶不说话,手里翻着书页,目光落在纸上,虽没看虞氏,但脸上表明了不想去。

    虞氏捏紧手里的帕子,试着问,“那温瑶你要怎样才肯去?”

    顾温瑶这才慢悠悠合起书,眨巴眼睛望向虞氏,“女儿还小,想劳烦母亲同父亲说说,能否留女儿在家里多待两年?”

    “这当然可以了。”虞氏满口答应,只要不是索要管家权,其他的都好说。

    顾温瑶坐起来,书放在腿面上,露出乖巧模样,“那明日女儿就陪母亲走这一趟吧。这书是先前借了嫂嫂的,正好以此为由去她府上当面还她。”

    翌日,虞氏让人备了好礼,递了帖子,带上顾温瑶去了莫府。

    莫母虽然不想见顾家的人,但还是收下拜帖。

    要是按着身份来说,虞氏作为侯府夫人亲自上门,她得站在门口迎接才是,可两家昨日闹了那么一出,她这会儿要是迎出门,未免显得太巴结她侯府了。

    莫母给了下马威,坐在正厅里等着,由身边妈妈去引虞氏跟顾温瑶过来。

    虞氏没什么好看的,几十年如一日的怯懦嘴笨模样,哪怕身上穿着命妇的宫装都不能将她撑起来。

    莫母看向顾温瑶。

    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今日穿了身清丽的青色,颜色浅浅,似青墨融进水里晕染开一般,带着水汽,显得格外无害又清新,似池子里的荷叶。

    她就站在虞氏身后,像个没有主见随着长辈出来见人的腼腆闺秀,只端着笑也不说话。

    莫母瞧见她这样,不由想起顾温瑶小的时候,似乎也是这般,乖乖的跟在莫书清身后,哪怕莫书清和旁人说话,她也不上前争抢,只安安静静的看着。

    她那时刚没了母亲,侯府里头也没人真心待她,莫母实在是心疼可怜她这个小姑娘,这才松口答应让莫书清去府上陪陪她。

    如今想来,顾温瑶当时可怜是真的,但是否真的乖巧却不好说。

    她要是真乖巧没心机,以书清小时候的好耐心,满京城的闺秀怎么会没有一个人跟她交好?

    尤其是昨日还跟书清玩得极好的人,第二天忽然就不跟书清来往了。

    莫母当年没细想,现在回味起来,只觉得晚了。

    于是今日她再看向顾温瑶的眼神,透着几分嗔怪无奈。

    谁能想到在多年前,她就被小小的顾温瑶给骗走了女儿呢。

    她那么小就人智近妖,莫母想,顾温瑶身子不好,多半是太聪慧了,心神消耗过大,这才用身体代偿。

    虞氏进了正厅,坐下没说两句话就问,“怎么没瞧见书清啊,温瑶说她借了书清的书,今日来还她。”

    虞氏看向顾温瑶,“是吧温瑶。”

    顾温瑶温顺点头。

    莫母眼神看穿一切,但又不想主动松口如了顾温瑶的愿。

    她刚要再留一留顾温瑶,就见书清身边的丫头清露过来了。

    清露福礼,“姑娘说,如果温瑶姑娘是来还书的,就去后院寻她吧。”

    莫母,“……”

    莫母沉默的喝茶,目送顾温瑶跟着清露离开。

    顾温瑶手里拿着的的确是莫书清常看的书,只不过不是顾温瑶借的,而是昨天莫书清走了后,她去莫书清房里巡视领地般看了一圈,随手拿的。

    这会儿严肃的史书握在手中都压不住顾温瑶心里的浮躁急切。

    她几乎是小跑着进了莫书清的房里,反手关了门,青蛇似的缠上她,双手环住莫书清的细腰,仰头就去寻她的唇。

    没了身份的枷锁,姐姐肯定不会再推开她。

    为了方便,她甚至还带了羊肠做的那个……

    【作者有话说】

    如果你们感兴趣,正文写完,可以写一章她俩小时候的番外。

    第62章 062

    ◎嫂嫂,等你和离很久了。◎

    顾温瑶扑进来的太突然,莫书清人还没反应过来,只来得及用手环住她的腰将她接住,免得连她带自己一同摔在地上。

    然而莫书清的这个反应给了顾温瑶极大的鼓励,像是默许她这么做,这才同样急切的抱住她。

    顾温瑶眼睛瞬间亮起来,本来握在手里的书直接松手任由它掉到地上,指尖攀着莫书清薄薄的肩上,唇瓣去寻她的下巴跟脖颈。

    虽是八月份,天还热着,可莫书清不出门身上清清爽爽,甚至带着冷冷的梅香,连搭在她额头上的手指之间都是残留的墨香。

    顾温瑶来之前更是好好焚香沐浴过,发丝尾端连带着衣服都是洗完澡后独有的水汽清香。

    两人拥在一起,气息瞬间纠缠,变得粘稠炙热。

    “阿瑶。”莫书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温瑶半推着往后退。

    因为看不见,她脚底下好像踩到什么东西,脚没落实就连忙抬起,以至于乱了步子,被顾温瑶轻轻松松推到桌边,变成后腰抵住桌沿,人跌坐在圆凳上的姿势。

    莫书清才坐稳,眼前的人就提着衣裙跨坐在她腿上。

    上回从京郊回来的马车上,顾温瑶没能坐上的地方,今日总算补了回来。

    “你……”莫书清倒不是不想让她坐,只是……

    莫书清双手握住顾温瑶的腰肢,是个想往外推、以此拉开两人距离的动作,奈何她一抬脸就对上顾温瑶的眼睛。

    顾温瑶眸光亮亮,素来透着孱弱病气的眉眼间全是欢喜,柔软的唇瓣抿着,就这么乖乖的低头望着她。

    像是小狗在等主人的口令,只有瞧见主人点头,她才敢低头啃噬那块肖想已久的肉骨头。

    莫书清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原本的推变成了搂,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纵容的昂起脸,任由顾温瑶亲下来。

    跟以往几次亲吻不同,那时候在顾府,人多眼杂,她俩又是名义上的姑嫂关系,以至于每次的唇齿相触都带着对周遭环境的警惕戒备。

    今日不一样,这是莫书清自己的闺房,她也不再是她的嫂嫂。

    所以顾温瑶吻的有些急切,咬着莫书清的唇瓣,用鼻尖轻轻蹭莫书清的鼻尖,同时手搭在莫书清的手腕上,握着她的腕子,将她的手往下摁。

    莫书清却是安抚性的亲吻顾温瑶。

    她急躁,她温柔。

    顾温瑶慢慢平复下来,两人唇瓣分开,她抿着水润的唇,有些疑惑的歪头看她,然后垂眼扁嘴,软软的调儿拐着弯的说:

    “才一天不见,姐姐就同我生分了,还不如在府里当我嫂嫂时吻的热烈。”

    莫书清,“……”

    莫书清瞬间从耳朵红到脖子,无奈的睨向顾温瑶。

    顾温瑶俏皮的同她皱皱鼻子,又换成笑脸,贝齿咬着下唇,手指勾着莫书清的衣襟,指尖试探性的想往里面溜。

    她此前没这么大胆过,最多缠着莫书清亲吻,手都没摸到不该碰的地方。

    今日却想往前迈一步。

    她想同她更亲昵些,再亲昵些。

    莫书清捉住顾温瑶的手指,“不行。”

    她嗓音也有点哑,顿了顿,妥协的低声道:“至少现在不行。”

    “为何现在不行?”顾温瑶以为莫书清在纠结和离书的事情,所以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

    “你名字并不在顾家的族谱上,你我本就不是姑嫂关系,现在连名义上的这层禁锢都没了,你还是不愿意。”

    顾温瑶倒不是生气,只是凑近莫书清,贴着她的耳廓,垂眼轻轻哼,“小古板~”

    唇瓣顺势抿了莫书清的耳垂。

    几乎她抿唇的瞬间,顾温瑶就感受到莫书清握着她腕子的力道陡然加重,随后才慢慢松开。

    顾温瑶满意了,低头给莫书清整理衣襟,又把蹭到她脸上脖子上的口脂擦掉,这才慢悠悠从她腿上起来。

    顾温瑶坐在一旁的圆凳上,“那嫂嫂同我好好讲讲,为何现在不行吧。”

    这样羞人的事情,顾温瑶却是以一副“此事光明正大”的口吻直白的问出来,甚至要跟她探讨一番。

    莫书清,“……”

    莫书清起身,将顾温瑶掉在地上,又被她俩踩了两脚的书捡起来,用袖筒擦去上面浅浅脚印,无奈的侧眸朝里屋瞧。

    顾温瑶更狐疑了,站起来朝里屋去。

    她才撩起里外屋之间用来隔挡的帘子,就听见里头传来甜甜的童声,“阿姐。”

    坐在梳妆台前长发才挽一半的莫诗语一扭头就对上一张有些陌生的清丽脸蛋。

    她好奇的望着对方,对方也在看她。

    顾温瑶握着帘子的手指缓缓收紧,本就清瘦的手背青筋更是明显,指尖都在发白。

    她盯着莫诗语看,看对方坐在莫书清的梳妆台上,看对方手里捧着铜镜一脸期待的扭头看过来。

    这样的场景,不是她独有的吗。

    莫书清为什么要给别人梳头挽发。

    “阿瑶不记得她了?”莫书清从后面走过来,接过顾温瑶手里的帘子撩开挂起来,“这是我付姨娘的女儿,莫诗语。”

    莫书清朝莫诗语招手,“诗语,这就是阿瑶姐姐。”

    九岁的莫诗语被莫家人教的很好,立马从梳妆台前走过来,朝顾温瑶行礼,“阿瑶姐姐。”

    她凑上前看顾温瑶,然后扭头看莫书清,“阿瑶姐姐果然好看。”

    莫书清笑,伸手摸了摸莫诗语的脑袋。

    顾温瑶先是看看自己空空如也悬在半空的手指,再顺着莫书清的手看向莫诗语的脑袋,随后抿唇站在一旁,嘴角牵出“友善”的笑。

    她虽笑着,可眸光幽幽,以至于莫诗语想亲昵的伸手拉顾温瑶的手指都不敢。

    她总觉得这个穿着浅青色衣服长相漂亮又有点柔弱的姐姐像条柔软无骨的碧色*小蛇。她朝自己看过来的时候,让莫诗语后背发凉,好像被盯上了,再不跑就要被咬。

    莫诗语后背发毛,挪动脚步,试图蹭到自家阿姐旁边寻求庇护。

    莫诗语是睡醒后直接过来的,生怕阿姐回家了是她的一场梦,所以醒来就要瞧见她。

    她来的急,头发挽的乱成一团,阿姐这才让她解开发髻重新挽。

    莫诗语才坐在梳妆台前,阿姐就出去开门了。

    谁知莫诗语刚要凑过去,她阿姐就看过来了,“头发怎么还没挽好?”

    莫诗语恍惚回神,连连点头,“哦对对对。”

    她又连忙坐回梳妆台前,拿着梳子对着镜子挽剩下的那半边长发,心里想着赶紧挽,挽完就走。

    莫诗语哪怕背对着阿瑶姐姐,可依旧感觉对方在看她,不由懊恼自己没长出八只手,这样头发一下子就扎好了。

    瞧见莫诗语是自己拿着梳子挽发,顾温瑶目光才缓缓从她身上移开,眨巴两下眼睛,看向莫书清,“嫂嫂怎么不替诗语妹妹挽发啊?”

    她微微笑,嗓音轻的像云朵,语气似春风,“我记得嫂嫂手艺很好,我小时候的头发都是嫂嫂帮忙梳的呢。”

    莫书清将书放在床头枕头边,闻言头都没回,只道:“她自己有手能拿梳子,哪里用得着我帮她。”

    莫诗语眼里露出好奇,凑头小声问,“阿姐,那阿瑶姐姐小时候?”

    难道没长手?

    莫书清笑,扭头看了站在帘子边不肯进里间的顾温瑶,“她懒。”

    莫诗语了然。这就是长辈们说得懒人有懒福嘛,不过她从小就勤快,根本用不着麻烦阿姐帮她梳头挽发。

    顾温瑶瞪向莫书清,人往帘子边上一靠,伸手去描绘深色帘子上的花纹。

    她就站在里外间之间,任由莫书清怎么看她,她都不挪脚进去。

    直到莫诗语梳完头发,跟她俩福礼出去,“那我去找我阿娘了,她都半个时辰没看见我了,肯定想我了。”

    说完莫诗语就出去了,临走前还贴心的从外面关上房门。

    莫书清洗了手,拿着巾子细细擦过指缝,然后转身坐在床边,抬眸重新看向顾温瑶。

    她的一举一动,顾温瑶站在帘子边都能瞧的一清二楚,如今两人眼神对上,顾温瑶莫名的慢慢红了脸颊,眼神闪烁眸光飘忽。

    莫书清也没说话,只抬手重新拍拍自己的腿,“过来吧。”

    顾温瑶这才落下刚被挂起来的帘子,慢吞吞的挪动脚尖蹭过去,然后提起衣裙,跨坐上去。

    她低头,声音小的像蚊咛,拿余光悄悄看莫书清,“诗语妹妹走了,嫂嫂不高兴啦?”

    莫书清抬手捏了把顾温瑶的脸,“这又不是第一次,我要是真不高兴,早就不高兴了。”

    什么叫“这又不是第一次”?

    顾温瑶难得迷糊。上次来府上她都没见到莫诗语,这次肯定是她第一次“赶走”莫诗语啊。

    莫书清没细解释,只是指尖顺着顾温瑶的脸颊滑到她的嘴角,带着潮湿的水汽的指尖在顾温瑶轻抿的唇缝间游走,然后撬开那柔软唇瓣,放进去。

    这事分明是顾温瑶想要的,但她这会儿脸比莫书清刚才还要红。

    她想说自己带了别的东西,有润滑的作用。毕竟她想要什么东西江南明家都能轻松给她寻到。

    只是这些都在盒子里,而盒子由易芸捧着,易芸就在外头,随时能把东西送进来。

    说实话,顾温瑶潜意识深处就没想过今日会跟嫂嫂真做到那一步,这才把要紧的物件留在了外面,而不是自己拿进来。

    可这会儿,莫书清单臂环着她的腰不让她后退,指腹压住了她的舌苔,不让她开口说话。

    莫书清并没做多余的动作,至少明面上,只是揽着她的腰。

    可暗处,那纤玉像是放进了水池里,在逗弄池子中的那尾本来灵活现在笨拙的肥鱼。

    搅来搅去,时缓时急,急的鱼儿乱游。

    顾温瑶眼睛都红了,双手抓紧莫书清的肩膀,分不清是想推开还是拉近。她嘴巴被迫张开,发出呜呜声调。水痕沿着嘴角出来,弄湿唇瓣跟莫书清的手掌。

    她幽幽瞪着眼前的人,像是嗔怨又似撒娇。

    她的好嫂嫂什么时候学了这个,都学坏了!

    迎着她的眼神,莫书清嗓音微紧,这才将手拿出来,攥着巾帕抱紧她,低声说,“让我先适应一次。”

    适应什么?

    自然是拿搅上面练练手,免得下次弄疼她。

    顾温瑶则理解成莫书清需要适应一下两人间更亲昵的接触。

    她额头抵在莫书清肩头,软软嗯了一声。

    等两人从屋里出去,正厅那边刚好着人来找顾温瑶。

    顾温瑶朝莫书清眨巴眼睛,示意莫书清看那本她送来的书。

    那书本就是莫书清的,里头写了什么史实没人比她更清楚。

    回到房里,莫书清打开书,仔细翻看,果然瞧见其中一页里夹着张纸条。

    干干净净的白纸上是清娟秀气的小字,是阿瑶写给她的:

    嫂嫂,等你和离很久了。

    【作者有话说】

    [害羞]

    第63章 063

    ◎“也费了些口舌功夫……”◎

    顾温瑶不止带来一本书,还留下个盒子,只说是送给自家嫂嫂的礼物,是她的一点心意。

    虞氏跟顾温瑶今日上门劝和,自然不可能空手来,她从库房里挑了好些物件,着下人包装好提着上门。

    可莫母根本没有继续跟顾家做亲戚的意思,也不可能答应让莫书清回去,自然不会收虞氏带来的那些好礼,所以虞氏走的时候,莫母将东西原模原样的让下人给她们拎回马车上。

    除了顾温瑶的这点心意外,莫家没收顾家半点东西。

    这会儿莫母跟付姨娘都在莫书清院里,付姨娘不清楚两家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更不明白莫书清的想法,所以不好乱开口,只坐在旁边安静的看。

    倒是莫诗语年纪小,直言问,“阿姐难道心软了要再去顾家吗?”

    她坐在付姨娘旁边,嘟嘴跟付姨娘说,“我看阿姐要是回去也是舍不得阿瑶姐姐,不如把阿瑶姐姐接到咱家得了。”

    莫母,“……”

    莫诗语心里有一套自己对关系亲疏远近的判定标准。

    方才虞氏这个婆母过来,阿姐都没去前厅看一眼,想来也不是什么放在心上的人,自然不会舍不得。

    反倒是阿瑶姐姐,她自小就听阿姐提起,饶是远在岭南还没回京,阿姐每年都会准备两次长寿面,一份是她自己,一份便是这个阿瑶姐姐的。

    莫书清听完这话没反驳,笑着看向妹妹,“就算接她来住,那也得等阿瑶姐姐忙完家里的事情,有时间才行。”

    莫诗语一听这话就知道阿姐不会再回去,心顿时踏实下来。

    只要不是阿姐嫁出去,谁嫁进来娶进来,她家里都是热闹的。等大哥哥回来,家里会更热闹。

    付姨娘跟莫诗语坐了一会儿也就离开了,房里顿时只剩下莫书清跟自家母亲。

    瞧见母亲余光一直在看阿瑶送她的盒子,莫书清面上如常,觉得盒子里最多是些书籍笔墨一般,大大方方问,“娘,您要打开看看吗?”

    莫母迟疑着问,“温瑶送你的?”

    莫书清点头,她还没来得及打开看,母亲跟付姨娘就来了。

    莫母,“……那我还是不看了吧,免得瞧见什么不该看的,夜里徒增心烦。”

    用盒子装起来,独独送给莫书清的,能是什么见得了人的物件。

    莫书清,“……”

    莫母院里还有事情,起身要走,想起什么,嘴巴张开又合上,视线落到桌面的红木盒子上,还是叹息着出声:

    “她写给你的那些书信,我都给你按她寄来的年月整理好了放在你那书房屏风后面。”

    莫母抬脚出门,“你要是想看,就去看吧。”

    留在岭南没寄来本就是借口。现在莫书清已经和离回家,跟顾温瑶又是这种关系,她就是再藏着那些书信不让莫书清看见也没什么意义。

    莫母只是嘴上没说,可她能让莫书清去看那些书信,就已经代表了她对两人关系的态度。

    莫书清顿了下,轻声应,“好,我知道了。”

    原先她也好奇阿瑶寄给她的信上写了什么内容,可后来知晓她对自己的心思后,莫书清多半也能猜到信上写的东西。光是想想她都替阿瑶心酸委屈,以至于这会儿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明知书信就在家里,却没再继续询问母亲。

    等房里只剩自己,莫书清才打开那个红木盒子。

    里头有些稀奇东西,比如皱巴巴又薄如蝉翼的肠衣,一截指节长短,只有一头有孔能入。没用温水泡开之前,像极了干瘪的鱼泡。

    还有几瓶用透明琉璃瓶子装着的液体,水一般清透,油一般粘稠。

    莫书清,“……”

    怕她不懂,顾温瑶还贴心的为每一个物件备了纸条,用她那杏花似的清隽小楷写明了用法。

    莫书清只瞧了一眼就将红木盒子盖上,好一会儿,才再次慢慢掀开。

    亏得她刚才没当着几人的面打开看。不然场上的人除了诗语之外,其余两位长辈都要知道阿瑶送了她什么。

    莫书清之前总觉得母亲对阿瑶误解颇深,如今看来,母亲还是太了解阿瑶了……

    八月份的天,中午还是热的。

    虞氏坐在马车里,心情跟外面的日头一样,闷烦燥热。

    她急着问顾温瑶,“你嫂嫂那边什么态度啊,她是不是并不想和离,只是抹不开面儿,或者是她娘非要她和离?”

    反正她跟莫母周氏在正厅里坐了半天,寒暄客套的话说的她口干舌燥,就算她再三保证顾家会对莫书清好,那周氏都不搭腔,反而打太极似的,三言两句就将她的话头拨开,根本不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虞氏向来直来直往,哪里会这些弯弯绕绕的虚话,一个多时辰坐下来,半点收获都没有,如今只寄希望于顾温瑶,盼着她那边有好消息。

    顾温瑶坐在车窗边,闻言摇头。

    虞氏,“你不是去了一个多时辰吗?你俩没说上话?”

    顾温瑶眼神飘忽,“是没怎么说上话,但也费了些口舌功夫……”

    虞氏根本没细听她说了什么,只知晓这事没了转圜之地,愁的不行,“这差事没办好,回去你爹定要说我无用。”

    “母亲别急,”顾温瑶柔声劝她,“这次不行,我下次再来劝劝呢,只要我来得够勤快,说不定嫂嫂就会心软妥协。”

    虞氏的话脱口而出,“那也是对你心软不是对你哥哥心软。”

    虞氏心里头已经不抱希望了,只觉得莫家人读书读傻了,她们这种门第都不珍惜,难道还想上天不成?她倒是要看看莫书清以后能进什么样的人家。

    不过顾温瑶要是愿意来,那她就来吧。

    虞氏拍拍顾温瑶的手背,“辛苦你了。”

    顾温瑶微微笑,“不辛苦的母亲。”

    她巴不得常来。

    顾温瑶微微侧身坐,手指撩开车帘朝外看,明晃晃的白日里,她脑海中全是刚才跟嫂嫂在关了门的里屋中搅弄舌尖的画面。

    这会儿她唇舌都还麻着,那指腹轻蹭她唇瓣勾起她舌尖的触感似乎犹在,光是回味,就已经足够脸红心跳呼吸燥热。

    回到顾府,至于虞氏那边是怎么跟父亲交差的,顾温瑶哪怕没亲眼看见也能猜的八/九不离十。

    光是虞氏没来青棠院催她再去莫家说情,顾温瑶就猜到了自家父亲的想法。

    顾侯还是了解莫家的,在莫母带着莫书清离开顾家的那一刻起,他们两家只有和离这条体面的路能走了。

    要是他家死皮赖脸纠缠到最后,怕是要伤了那点仅有的多年情分,以后再相见就是仇敌。

    与其两家树敌任由外头胡乱揣测,还不如顺驴下坡,只说两个孩子感情不合。

    顾侯吐完血加上胡大夫给开的药,喝上两天人就好了,反倒是被他砸了一茶盏的顾舒枫,躺在床上养了好几天。

    顾舒枫从小到大挨打的次数屈指可数,可光这短短两个月,他就被亲爹打了两次,还全都是因为莫书清。

    第一次是两人成亲第二天,他因为没跟莫书清拜堂同房,被亲爹打了板子。第二次就是现在,因为莫书清小气容不下春水的孩子,被他爹拿茶盏砸破了头。

    顾舒枫觉得他跟莫书清就是八字不合,就算莫书清求着回来,求他别和离,他都不答应!

    顾舒枫额头上的伤倒是小事,主要是被父亲打了加上父亲吐血,才让他害怕畏惧。

    他躺在床上,春水那边不能去,只能住在自己院里。

    顾舒枫又是个不甘寂寞的,身边没人还好,可现在如情就在府上,这让他怎么忍得住。

    第一天夜里他还装装样子,主要是真被吓着了,不敢有多余想法,第二天听闻父亲没事,他就不消停了。

    先是从顾温瑶那边把如情要到自己院里伺候,然后跟人在床上厮混。

    白天春水倒是来看过他,顾舒枫对着春水的肚子,唯一的要求就是,“你消停点,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别的。”

    因为这个孩子,他家跟莫家翻脸和离,要是孩子没保住,以他爹的性子,怕是要悄无声息的处理了春水。

    春水心里也有数,听顾舒枫这么说,脸色都苍白许多,手指搭在小腹上,嘴上虽笑着答应,指尖却慢慢攥紧衣服。

    虽然胡大夫没明说,可她莫名感觉这个孩子怕是会留不住。

    要是她的孩子没了,如情又怀上了呢?

    “小侯爷头上伤还没好,记得好好喝药,”春水松开手,侧眸看向如情,“既然留你在身边,你就好好伺候吧。”

    如情心里虽瞧不上春水,可对方有孕在身她又不能做什么,当下也只得故意娇柔做作的嗲声应下,“都听姐姐的。”

    春水憋屈的脸色发青,出了房门都能听见屋里如情千娇百媚的音调以及顾舒枫的笑声。

    直到下人端着药碗进去,春水脸色才好看许多。

    后院里名义上是虞氏在管家,然而实际上却是她负责。顾舒枫吃什么药,一天吃几次,自然是她说的算。

    尤其是顾舒枫身边如今陪着的人是如情,要是出了什么事,也是如情这个贱婢的错。

    春水深呼吸,嘴角挂着笑出了院子。

    如果她得不到的,那大家都别想用。

    青棠院里,顾温瑶得知春水已经动手的时候,心里没有半分意外。

    春水的想法早就有了,如情只不过催化了这事。

    易芸,“姑娘要帮春水一把吗?”

    顾温瑶对着衣柜犯愁,闻言摇头,“不用,让她们自己折腾就行,左右还有一个月才能放榜。”

    秋闱八月份开考,九月份才会出结果,这这期间,她什么都不用做,静静的看就行。

    “她们那边倒是顺利的很,”顾温瑶随手拿了件银红色的肚兜,转身在镜子前朝身前比量,“要是我同姐姐也能这般顺利就好了。”

    除了那天两人见了一面,她跟姐姐都有好几日未曾见过了。

    就连莫家的人过来给莫书清收拾东西,莫书清自己都没来,只有刘妈妈带着下人把属于莫书清的物件从隔壁的此君院里搬走,同时送了和离书过来。

    易芸站在外间帘子后面就当没听见这话。

    “明日去送和离书,”顾温瑶眉眼弯弯,“你说我穿这个颜色如何?”

    易芸,“……”

    和离书一式两份,莫家那份送来了,只等顾家这份送过去。

    虞氏上次就烦死了莫母,这次根本不想出面,于是让顾温瑶替一下。

    当初拜堂就是顾温瑶替的,如今和离也是她出面,算是另类的有始有终了。

    易芸隔着帘子,模糊不清的瞧见里头来回挑选衣物的人影。

    知道的是,明日两家正式和离,不知道的,还以为明天重新下聘呢,所以自家姑娘才精挑细选衣服,将自己打扮成礼物送过去。

    第64章 064

    ◎“易芸等在外头,姑娘进去伺候了。”◎

    因顾莫两家是和离,关系也没闹僵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所以送和离书这事本该由顾舒枫去做。

    奈何顾舒枫对外装头疼,这段日子连院门都没出过,更别提去莫家了。

    莫家上下对他是什么态度他心里又不是没数,这时候上门送和离书不是上赶着被人数落看人脸色吗。

    他堂堂顾府小侯爷怎么可能受这个委屈,当下就在虞氏面前装病,说感觉身上没什么力气,可能是前段时间为了备考刻苦用功累着了,想在家里好好歇歇。

    虞氏最是心疼儿子,一听这话哪里还会劝他出门,全了两家的体面远不如顾舒枫身子重要,于是她又提出——

    让温瑶替一下。

    顾温瑶明显也“不想去”,清晨就开始磨蹭,眼见着天色阴沉要下雨,她依旧不紧不慢的收拾。

    虞氏那边的人来催了好几次,催急了顾温瑶就开始捂着胸口拿着帕子抵在嘴边小声咳嗽,含着泪眼说,“若是嫌我不中用耽误了事情,不如妈妈让哥哥去办这事吧。”

    话传到虞氏那边,虞氏当场就沉了脸色,“要是舒枫身子无碍,哪里用得着让她去。”

    虞氏看向顾侯。

    这事其实她跟顾侯出面也行,但顾侯最近对外都说在养病,想借此躲过朝堂内外关于两家私事的议论,打算等秋闱放榜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从顾莫两家和离的事情上转移到桂榜上,他再上朝,这时候自然不可能出门。

    顾侯不去,虞氏更不敢自己去。

    等顾温瑶那边收拾整齐了,已经是午后申时左右。

    顾侯把顾温瑶叫到跟前叮嘱,没责怪她办事磨蹭,而是说道:

    “你哥哥虽跟书清和离了,但你到莫家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往后两家虽不是姻亲关系,可依旧是故交,情意没变,知道了吗。”

    顾侯可不是个大度的人,只不过莫家前途正好,他不想结仇罢了,这才让顾温瑶跟莫家交好,小辈的做法就已经代表了长辈的态度。

    顾温瑶点头应下,“爹爹放心,我都知道的。”

    顾侯摆手,“这事辛苦你了,去吧。”

    顾温瑶出门,虞氏望着她素净纤细的白裙背影,微微皱眉嘀咕,“以往温瑶做事可勤快了,怎么现在使唤她都推三阻四的。”

    上次让她去莫家,她就拿乔提条件,这次明明早上去晌午就能回的差事,她非要拖到这个时辰才出发。

    顾侯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人无利而不往,何况她身上流着明家的血,更是无利不起早。”

    如今管家权握在虞氏手里,顾温瑶在家里被架空权力成了名副其实“要泼出去的水”,再为家里办事自然不会尽心尽力,磨蹭推脱也是正常。

    顾侯,“只要她还听话,愿意去做就行。”

    这也是他没怪顾温瑶拖到现在才出发的原因。

    马车上,易芸撩起车帘朝外看,甚至将手伸出去,掌心朝上,“姑娘,天阴成这样,怕是马上就要下雨。”

    顾温瑶歪靠在软枕上,手肘抵着枕头,手指撑着额角,语气平静,“要不是快下雨了我也不会去。”

    易芸疑惑的扭头朝后看。

    顾温瑶嘴角翘起,却是抿唇不语。

    得知顾家来人送和离书,莫母跟莫父关于出门迎接一事产生分歧。

    莫父的意思是,“两家是和离,你我要是不出门相迎,下了顾侯的面子也不好,往后大家同朝为官低头不见抬头见,难不成当一辈子的仇人?”

    莫母老神在在的坐着,“你真当顾侯会亲自过来?他要是个顾及两家脸面的人,当初书清跟他家小侯爷成亲时,他就不会纵容顾舒枫不出面拜堂。”

    “顾舒枫不出面,他家名声上没有半分损失,丢脸的不过是咱们莫家跟书清罢了,”莫母冷笑,“这次送和离书,他肯定不会来。”

    “顾侯这个人,是要脸面,但只要对他自己有利的脸面,旁人如何他才不会在意。”

    莫母见莫父不信,跟他打赌说,“你且看着,他要是亲自过来,往后家里你说一不二。”

    莫父激动的站起来,“此话当真?”

    莫母,“……”

    莫父咳了两声,“我跟他好歹是故交,这点情意还是有的。”

    莫母,“顾侯眼里情意能值几钱?他要是能让顾舒枫出面送和离书,我都敬他是个体面人,他怕不是要推顾温瑶过来了。”

    莫母虽觉得顾温瑶巴不得主动来莫家,但往深处想,顾侯可不知道顾温瑶的心思,他推女儿出去办这趟苦差事,受他家冷脸,纯粹是不疼这个女儿罢了。

    哪个疼爱女儿的父亲,会让自己正经人家的闺秀替哥哥拜堂替哥哥送和离书的?护着她免受风雨还来不及,哪里舍得推她出去站在那被人非议的风口浪尖上。

    当年顾侯娶顾温瑶生母明氏本就心存利用,明氏亡故后,他对这唯一的女儿也没生出几分真心,反倒是利用颇多。

    顾侯这个人,面上看着伟岸,粗枝大叶不拘小节的,实际上心跟莲蓬一样,比文人还多出几个心眼。

    她既恼顾温瑶拐着莫书清磨镜,又忍不住怜惜她无母也“无”父,一时间心里左右拉扯,烦躁的很。

    莫父见莫母嘟囔着脸像是在跟谁置气,一时也不敢反驳,只得重新坐回去,“不去就不去吧,听你的,都听你的。”

    他俩坐在正厅主位上,莫母沉得住气,在意的只有莫书清此刻在做什么,莫父倒是时不时的站起来走到门口朝外瞧。

    夫妻俩等了片刻,就见下人快步过来,说,“顾家来人了。”

    下人肩上灰色布料洇出几个墨点,屋檐下方水缸里水面也起了涟漪,莫父反应过来,“咦,下雨了。”

    天阴沉了一整天,到此刻总算落下雨点。

    雨来得有些急,以至于下人没来得及备伞,眼睁睁看着顾家来的客人淋雨而来。

    顾温瑶今天穿的素净,里面是件一片式的丁香色抹胸,外面罩着绣着银白暗花的白裙。

    窄窄的腰带缠了两道束出一截纤细曼妙的腰线,剩余的带子在腰腹一侧打了个松松垮垮的结,似乎随手一勾就能扯开。

    她脚上穿着跟抹胸同色系的绣花鞋,踩着石板路,款款而来。

    顾温瑶身上的颜色并不鲜艳夺目,甚至温和从容,可她从细雨里走来,像是开在雨幕里的丁香,让人心生怜惜移不开视线。

    莫母了然的朝门旁看去,果然瞧见莫书清撑着伞就出去了。

    她就说顾温瑶不会无缘无故的娇柔做作。

    瞧见莫书清过来迎自己,顾温瑶站在原地笑得乖巧,手朝前伸,搭在莫书清温热的掌心里。

    顾温瑶衣料单薄,雨点落在肩上湿了一片。

    莫书清伞面压低,脚尖转动,身子朝向正厅的方向,“爹娘,我带阿瑶去换身衣服。”

    莫母嗯了一声,莫父则交代下人,“快去煮碗姜汤,温瑶体弱别生病了。”

    莫父坐回椅子里,感慨叹息,“这样的天,则成怎么让温瑶过来。”

    莫母睨他一眼,没说什么,只将他手边茶盏朝他推推,“你书房里不是还有公务没看完吗,去看吧,等吃饭了我叫你。”

    莫父抿了口茶,眼睛朝院里看,“温瑶她……”

    “温瑶那边有书清照顾着,”莫母道:“她淋了雨,又素来讲究,估摸着得好一会儿才能过来,你且去忙你的。”

    顾温瑶从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人,书清又惯着她,今日淋了雨,最少也得擦洗干净才肯换衣服。

    与其干等着,还不如先去忙别的事情。

    果不其然,莫母话音刚落下,莫书清院里的刘妈妈就来了,笑着福礼说,“姑娘说让老爷夫人先去忙,晚上吃饭前再谈事情。”

    雨下成这样,顾温瑶是打算留下来过夜了。

    就算今天来的是顾舒枫,他要是打算等雨停再走,莫家也不会拿扫帚把他赶出去,何况来的还是顾温瑶这么个小姑娘呢。

    莫父没多想,笑呵呵说,“让书清好生招待着,不管我们跟顾家关系如何,都不影响她们姐俩相处。”

    刘妈妈,“是。”

    莫父扭头放茶盏,顺势跟自己夫人感慨,“温瑶是个好姑娘,比她哥哥能担事,可惜不是男孩,不然就算体弱,我也愿意把书清嫁给她。”

    莫母眼皮直跳,硬邦邦的说,“两人搭伙过日子,抛开别的不谈,图的就是知冷知热,要是摊上顾舒枫这样的郎君,还不如守着姊妹过一生更顺心。”

    莫父想反驳,女人跟女人生活,既无子嗣傍身,也无世人支持,哪里能长久,可他还没张嘴,莫母的眼刀就飞了过来,顿时只得把话咽下去。

    夫人今日心情不佳,他少说少错为好。

    等莫父离开,莫母对着院里的雨独自坐了好一会儿,直到身边妈妈来问,“既然温瑶姑娘留下来住,那用不用我让人去把客房收拾出来留她住?”

    莫母,“不用,她跟书清……关系好,两人住一间就是。”

    刘妈妈带着莫父的话回到院里的时候,下人刚备好热水。

    清露解释,“温瑶姑娘想泡澡驱寒。”

    虽说麻烦些,但毕竟温瑶姑娘不是寻常客人。

    刘妈妈也没觉得半分奇怪,只问,“易芸在里头伺候?”

    清露摇头,示意外间,“易芸等在外头,姑娘进去伺候了。”

    刘妈妈,“……?”

    净室里间,莫书清抱着干净衣物弯腰放在圆凳上,“没来得急给你做新的,只能委屈你暂时穿一下我的衣物。”

    莫书清还没来得及起身,腰肢就被人从后面圈抱住箍在身前。

    顾温瑶温热的体温从后背缓缓贴上来,脸枕在她肩下,轻轻说,“在姐姐面前,我宁愿什么都不穿。”

    【作者有话说】

    某人挑了一晚上肚兜,低头一看,发现还是不穿更好。

    嫂嫂:你还是穿件衣服吧[化了]

    第65章 065

    ◎袖筒下面的手指都被水泡皱了。◎

    顾温瑶话音刚落,就感觉到被她搂住的莫书清呼吸发紧。

    她像是条刚刚捕到猎物的小蛇,死死缠着对方,猎物越是动,她就笨拙又本能的绞的越紧。

    细长的手指顺着莫书清的衣襟缝隙朝里钻,鼻尖从莫书清的蝴蝶骨蹭到她后颈,落下细细碎碎的吻,低低的求,“姐姐疼我。”

    顾温瑶湿漉漉的触感所到之处如同点了火,从莫书清的皮肤烧到内里。

    两人本就是干柴,哪里经得住半点火星撩拨。

    外头下起瓢泼大雨,天阴沉沉的如同要坠下来,哪怕大雨缓缓落下也不见半分天光泄出。

    如今不过申时五刻,天色却比亥时还暗。

    净室里没有点灯,姑娘家要沐浴,自然是连门窗一并关紧,风透不进来,光也没有,暗沉沉的室内只有浴桶里温热的潮湿水汽在弥漫。

    跟宽敞的外间不同,净室里为了冬季能保温,空间狭小又用屏风隔挡,这样冬季里热气不会外散,夏季如果怕闷,就将窗户推开半扇,有风吹起来也不会闷热。

    本就不大的地方,除了浴桶跟圆凳外,站了两个人已经算是勉强,顾温瑶偏偏还要往莫书清怀里挤。

    越是瞧不见彼此脸色,她越是挨着她喊姐姐,一口一个疼疼我。

    那声音比小手还磨人,挠着她的耳膜,蹭着她的心尖,痒痒的,让人想狠狠的抓一把。

    她缠过来。

    莫书清不知道顾温瑶什么时候褪去的外衫,只感觉她从背后绕到身前,两条光滑的小臂环着她的腰,脱了鞋的脚试着踩在她脚背上,仰头亲过来。

    莫书清下意识将手护在顾温瑶身后,劝诫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她用唇封住堵了回去。

    她站的不稳,只得双臂攀环着她的肩膀,如同一株紫白色的菟丝花,攀附着她寻求庇护索求雨露。

    莫书清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丫鬟跟妈妈都在外头候着,也知道易芸守在外间,她要是稍微理智清醒些就不该跟顾温瑶纠缠下去。

    可她软软的攀在她身上,小时候那样,全心全意的依附她。

    哪怕瞧不清顾温瑶的眼睛,她也能猜到对方在巴巴的看着她。

    莫书清不是君子,两人仍是姑嫂时,顾温瑶就敢对她动手动脚,除了顾温瑶胆大任性不顾伦理之外,更多的是她无声的默许纵容。

    她任由顾温瑶对她如此。

    莫书清虽不习武,依旧能抱住顾温瑶的腰,两人半推半挤跌跌撞撞靠在了浴桶边缘。

    顾温瑶半坐在桶沿上,双手往两边撑握着桶边,踩掉袜子。

    她一脚点地,一脚脚趾灵活的顺着莫书清的鞋面往上,脚尖挑起她的裙摆,任由布料堆积在脚背上,脚底踩在她的膝盖上方。

    浴桶放在窗边,外头光亮隐隐透进来一些。

    顾温瑶逆着光去看眼前的人,低低的嗓音软软的说,“小时候姐姐都会帮我洗澡,难不成长大了就生分了?”

    莫书清仔细回忆了一下,她小时候也没亲自给顾温瑶洗过澡,最多就是妈妈们伺候顾温瑶洗澡时,她在旁边坐在等。

    倒是有过那么一次,两人泡在一个桶中,顾温瑶坐在桶里,双手抱膝背对着她昂起头,她在顾温瑶身后低头给她洗头发上的泥。

    那是顾温瑶跟顾舒枫起了口角之争,顾舒枫嘴笨落了下风,气不过,毫无风度的抓了把土撒了顾温瑶满头。

    两人显然都想起这事,顾温瑶脚尖收起,脚跟改成圈着莫书清的腿弯,扬脸看她,“以后再也没人能欺负我了。”

    莫书清才垂眸,顾温瑶湿漉漉的指尖就握在她腕子上,拇指指腹缓慢摩挲她的脉搏,眼睛直白的望着她,“除了姐姐。”

    雨水汇成水柱,顺着屋檐瓦砾往下流淌,哗啦啦的声响很是嘈杂,天地间其余声音似乎都被雨水吞噬。

    要不是顾温瑶俯趴在她肩头,炙热的呼吸就喷洒在她脖颈处的皮肤上,莫书清险些都听不见她的喘。

    上次顾温瑶送过来的物件都没用上。

    活泉哪里用得到润油。

    不过才打开门户拨开草丛,指头*似锄头,寻到泉眼搅上一二,就有泉水娟娟不断。再稍做开垦,水流就会变大。

    莫书清耳边听到的是窗外的哗啦雨声,掌心里感受到的却是顺着指缝流满掌心的湿热。

    “待会儿还要出去吃饭,”莫书清有些无奈,咬了一口顾温瑶耳廓,语气低柔,没有半分责怪,“你非要闹。”

    顾温瑶眼里全是水雾,双手指尖抓着莫书清的肩头,带着哭腔哼哼着问,“姐姐怪我?”

    莫书清鼻尖抵在顾温瑶脸侧,低声哄,“怪我。”

    顾温瑶又没做错什么事情,她只是同她亲近罢了,没抵住诱惑做到这一步的人是她。

    别说顾温瑶没做错什么,就算她真做错了,那也是她没照看好顾温瑶,这才让她做了错事。

    顾温瑶缠紧了莫书清,让她手指动弹不得,“姐姐嗯,也不怕,纵坏了,我。”

    莫书清搭在顾温瑶腰后的手轻轻拍拍她后腰,“坏不到哪里去。”

    她意有所指,“我给你兜着。”

    顾温瑶,“……”

    她这话要是放在平时还不觉得如何,可放在此刻,她的手又真的兜在那里,顾温瑶直接红了脸颊,难得羞臊的抱紧莫书清。

    她靠坐在浴桶上,盘在莫书清身上的双腿慢慢绵软失去力气,眼见着坐不住要跌倒,顾温瑶这才迈进浴桶中坐在里头的矮凳上。

    素白裙摆在桶里展开铺满桶面,似外头水缸中盛开的白莲。

    莫书清站在顾温瑶身后,下巴搭在顾温瑶肩头,手指拨开莲叶,游鱼似的钻入水里。

    顾温瑶背对着莫书清,双臂抱紧身前莫书清的手臂,像是抓住唯一的支撑。

    莫书清动作急了,她就紧紧缠着莫书清的手臂,莫书清动作缓了,她又难耐的催促。

    直到桶里水面缓缓恢复平静,满头大汗头发潮湿的顾温瑶才将微凉的脸蛋贴在莫书清温热的手臂上,长睫煽动落下,鼻尖蹭着莫书清光滑潮湿的肌肤,满足的轻轻印上一吻。

    顾温瑶仰头看莫书清。

    莫书清眼尾有些红,嗓音都是哑的,撑着桶沿的手指松开,掌心麻木手指僵硬,缓慢拨开黏在顾温瑶脸上的湿发,低声问,“开心了?”

    顾温瑶眼睛亮亮,咬着红润的唇瓣小幅度点头。

    她有些羞,但又止不住的昂脸看莫书清,可爱的紧。

    莫书清笑,低头亲在她眉眼处,“阿瑶,晚上留下来过夜吧。”

    顾温瑶的耳朵更红了,眼睛狡黠的眨巴两下,随后慢悠悠松开莫书清的手臂,挪动屁股朝水桶的另一边蹭过去。

    一副吃饱了不想吃了的模样。

    莫书清,“……”

    莫书清一把将顾温瑶扯回来,低头捏她脸颊。

    顾温瑶这才伸出湿漉漉的双臂,讨好的环着莫书清的脖子,亲在她嘴角处,“要是不想留下来过夜,姐姐猜我为何这时候才来?”

    她本来可以赶在雨前来,也可以明日雨停了再来,她偏不,她踩着雨点来莫家,为了什么显而易见……

    莫书清从净室里出去的时候,唯有袖筒边缘湿了些,衣衫整齐头发没乱。

    外头暴雨一阵一阵的下,这会儿骤雨改成雨雾,雨势缓和不少。

    刘妈妈年纪大眼神不好,咦了一声,手朝外伸,“雨停了?”

    清露刚要开口,就见自家姑娘出来了,连忙福礼。

    她眼睛朝净室里面看,“可要我们进去伺候?”

    她家姑娘出来了,但温瑶姑娘还在里头呢,总要有人伺候温瑶姑娘沐浴更衣吧。

    莫书清站在屋檐下,左手搭在右手上,左袖筒压住潮湿的右袖筒,温声说,“不用,让她再泡会儿吧。”

    给顾温瑶点时间好好缓缓。

    她是出去了,可她出去前,又折腾了顾温瑶一通,要不是怕两人太明显了,现在莫书清都跟顾温瑶泡在一个桶里。

    莫书清这会儿是长身玉立好端端的站在外头,似乎没碰过水,而净室里,身上连紫色抹胸都被揉皱扔在地上的顾温瑶像条脱水的鱼一样,双臂攀着浴桶喘气呼吸。

    她想坐下,可下盘又麻又敏感,只得这么个姿势缓一缓。

    顾温瑶咬唇,眼睛幽幽朝外看,她怎么才发现莫书清是个假君子呢。

    面上端的光风霁月冰清玉洁,实际上藏在袖筒下面的手指都被水泡皱了。

    可一想她只对自己这样,顾温瑶又没出息的红了耳廓,慢慢滑进桶里。

    等她洗漱完换了衣服出来,走路都有些不对劲。

    易芸上前扶着她,目光疑惑的在她脖颈处来回。

    这次又没亲上面,顾温瑶毫不心虚,只说,“泡久了,有些乏,歇歇就好了。”

    她留在莫书清这边休息,等到雨停了,正院那边才来人叫她跟莫书清去吃饭。

    毕竟这是顾温瑶长大后第一次留宿莫府,莫家夫妇肯定要陪她吃顿饭,回头明日她要是不想来正院,那就跟莫书清留在院里吃小厨房。

    雨后,院里都带着潮气。

    天光昏暗,院中挂上了灯笼,顾温瑶提着裙摆跟在莫书清身后,整个人像朵雨后院内喝饱水的花瓣,润的不行。

    莫母朝前望过去,就见顾温瑶眉眼弯弯的偏头在同莫书清说话,眸光全在莫书清脸上。

    莫书清看着是在专注走路,对顾温瑶的话也只是点头浅笑,可目光一直落在顾温瑶身上,以至于顾温瑶一脚没踩稳故意往前跌了一下,莫书清都能立马伸手握住她的小臂托住她。

    莫母,“……”

    两人并肩而来,一冷一热,一文静一乖戾,十足的般配。

    莫母看着看着,眼里露出无奈释然的笑,书清性子板正,也只有温瑶这样的才适合她。

    【作者有话说】

    闷骚的就得明骚的来治啊[害羞]

    第66章 066

    ◎“好姐姐,你要撑死我啊……”◎

    顾府

    “你说温瑶今日留宿莫府不回来了?”虞氏朝外看了眼,大雨瓢泼,天色就阴沉的不见天光只闻雨声。

    妈妈点头,“府里下人披着蓑衣来回话,说雨下得太大,咱家姑娘留在莫府住一夜,明日天晴再回。”

    虞氏呵了一声,脸上是看透一切的表情,得意着说:

    “想来让温瑶住下也是周氏的意思,虽说莫家跟咱家和离了,但心底还是上赶着巴结的,要不然也不会把温瑶留下来,什么雨大雨小都是借口,怕得罪咱家才是真的。”

    妈妈诧异的抬头看自家夫人,她竟然能想到这一层?可惜想得偏了些。

    莫家要真是这种趋炎附势的人家,当初就不会在儿子刚进翰林院不到一年全家就因为直言上谏被贬岭南多年。

    妈妈迟疑了一瞬,委婉的提醒,“我瞧着咱家姑娘跟大……莫家姑娘的关系极好。”

    虞氏巾帕抵着鼻尖,“到底是从小长到大的情意。”

    见她没往别处想,妈妈索性不再说这事。

    虞氏轻轻舒气,庆幸起来,“还好今日去的不是枫儿,否则吹了风淋了雨,又要大病一场。”

    提到顾舒枫,虞氏又愁容满面,“你说大夫也去瞧了,都说枫儿身子无碍,额头上的伤口都结了痂,怎么人却越发的没精神。”

    “往日他还会出门喝酒斗蛐蛐,现如今就闷在院中,”她神神叨叨的,小声问妈妈,“会不会是被侯爷给吓着了?”

    妈妈,“……”

    顾舒枫也不小了,哪里会因为一个茶盏被吓破胆。他要是这等胆小的人,就不会在人家李府读书时跟人家府上的丫鬟厮混到一起。

    妈妈暗示道,“那个叫如情的李府丫头,好像调到咱们小侯爷院里了。”

    美人正新鲜着呢,小侯爷肯定抱住不撒手,自然不会出院门。

    虞氏皱眉,“要不是这个小狐媚子,家里也不会家宅不宁。走吧,咱们去瞧瞧大雨天的枫儿在做什么。”

    虞氏跟妈妈到顾舒枫院里的时候,下人上前回话,眼神闪烁言语含糊,“小侯爷在书房呢。”

    虞氏立马高兴起来,“我儿在看书?”

    下人,“……应当不是,但小侯爷喊了如情姑娘近身伺候,让我们守在外头。”

    虞氏脸色又淡下来,由着妈妈撑着伞靠近,还没走到书房廊下,就听见里头嬉笑的动静,像是在玩捉迷藏。

    妈妈去看虞氏神情。

    虞氏也只是皱皱眉头,嘟囔了一句“胡闹”,便没再上前而是转身离开。

    她询问下人关于顾舒枫近日来的饮食起居。

    下人,“知道小侯爷身子虚,这些日子小厨房一直在送滋补的汤药,小侯爷精神瞧着极好。”

    这个虞氏刚才在书房外头就听见了,“身子无碍就好,他这个年纪,贪玩就贪玩些吧。”

    左右不过是个丫鬟,如今身契也在顾府,闹不出什么大事。

    虞氏来了又走,虽没进书房,但顾舒枫跟如情还是听见了声音。

    见如情不躲了,顾舒枫就觉得没了意思,抬手把眼睛上的布条扯下来。

    如情朝外看,眼睛一转,伸手抱住顾舒枫的手臂,摇晃着问,“你什么时候抬我做妾啊?”

    顾舒枫将布条扔在书桌上,“做妾有什么好的,妾室几天都见不了我一面,而现在你我天天腻在一起。”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如情又不傻,春水虽然每天都见不到顾舒枫,但她却是小侯爷正儿八经的妾室,哪里像她,面上看着风光,实际上无名无份的待在顾府中,比正经丫鬟还不如。

    而且……

    如情巴巴的瞧着顾舒枫,试探着问,“府上现在是你娘在管家吗?”

    顾舒枫大咧咧的带着如情坐在圈椅里,“不是,我娘懂个屁的管家,她就挂个名,我琢磨着管家权应该在春水手上,她原先管过一段时间,比较熟。”

    起初还是顾温瑶让春水管家的,顾温瑶说到底还是商贾人家出身,养在侯府中都洗不掉她那一身铜臭俗气,行事作风都上不了台面。

    顾舒枫当时听说这事都觉得丢人,这样大的侯府竟然让一个妾室去管,满京城也找不出他家这样的了。

    如今倒也庆幸,好在有春水管着院子,不然他娘肯定要因为管家的事情烦的脑仁疼,到时候过来跟他抱怨,他也没了清闲。

    如情听完这话脸上不显,但心底瞬间激动起来!

    你瞧瞧你瞧瞧,这就是侯府妾室跟寻常人家妾室的不同之处,居然可以代替侯府夫人掌管内宅!

    如情自认不比春水差,她可是高门大户书香门第里出来的丫鬟,管院子管家也是一把好手。

    只要她成了顾舒枫的妾室,就能在虞氏面前露脸,如果她也有了身孕,岂不是会跟春水一样拥有管家权?

    而这些的前提,是顾舒枫愿意为她去争。

    如情坐在顾舒枫腿上,黏糊的歪着身子靠在他怀里。被顾舒枫抱起来的时候,如情还在琢磨着怎么才能让顾舒枫对她不腻。

    她既然做好了攀附权贵让对方为自己脱籍的打算,走的当然不是老实路子。

    想要拿捏住一个男人,就得拿捏住他的下半身。

    晚上,顾舒枫原本喝的汤药里又多了点东西,喝的时候没感觉,喝完后看向眼前四条腿的桌子都觉得眉清目秀的,何况身段妖娆的如情。

    黄昏时才停了半个时辰的雨,夜里又卷土重来。

    莫府中,莫父边泡脚边跟自家夫人感慨,“温瑶是个好姑娘,外头都说她近些年来有些乖戾偏执,把着顾府内宅不肯松手,细细想来都是旁人对她的编排,当不得真。”

    莫母正在卸钗环,闻言用余光看他。

    莫父,“她一个柔弱的小姑娘,又早早的没了生母,瞧今日这样子,则成对她怕是也不上心,她要是再不争不抢些,不知道要被欺负成什么样。”

    莫父轻叹,想起晚上吃饭时顾温瑶挨在书清身边温婉乖巧的模样,感慨道:“要是咱家闺女就好了。”

    莫母悠悠收回余光,将耳环放进妆匣的小抽屉里,“现在说得好听,真要成你闺女你又不乐意了。”

    莫父以为她指的是顾温瑶的脾气,“当人爹的,这点肚量还是有的。”

    “你最好记着你这会儿说的话。”莫母意味深长的斜了莫父一眼,不再跟他瞎扯,通了发就准备上床睡觉。

    莫父听见外头雨势增大,转身推了推莫母,“要不要让妈妈过去问问两个孩子可有什么需要的?温瑶头回过来,别有什么不适应的。”

    毕竟莫府的条件是比不上顾府。

    莫父倒不是想讨好侯府家里的姑娘,他就是单纯心疼顾温瑶这个小丫头。

    莫母眼睛闭上,示意他少操心,“她从小就是书清在照顾,你还担心书清照顾不好?”

    她现在担心的只有书清把人照顾的太好了……

    莫府上下熄光歇下的时候都已经是亥时。

    院里没人走动,唯有雨声哗啦。

    顾温瑶背靠着床柱坐在床边,一腿曲起光脚踩在身下床板上,脚趾抓皱床单,一腿蹦起脚尖垂在床边,纤细骨感的脚踝上袜子好好穿着,唯有荷花鞋面的丁香色绣花鞋半脱不脱的,被顾温瑶用脚尖点着踩在地上。

    她衣襟半开,露出圆润粉白肩头,身上襦裙被推到膝盖上方,随着她屈腿踩床的动作,柔软的布料顺着肌肤下滑,堆积在腿面上。

    烛光下,她小腿纤细,肤色塞雪三分,双颊绯红,眼尾颜色妖冶,眼睫都湿漉漉的凝成几缕,瞧着像是刚从外头淋过雨,可怜的紧。

    顾温瑶面上羞涩的很,双手攥紧衣裙压在双腿之间,生怕露出半点春色被人瞧见。

    莫书清侧坐在她身前,微微倾身下压,面朝顾温瑶,朝床里那侧的手穿过她小腿腿弯,搭在她腰后的床单上,柔声问,“喊我什么?”

    顾温瑶脚趾悬空,坐的更不稳了,直接跌在身后的床柱上,手下意识松开衣裙搭在莫书清肩头,可怜兮兮的眨巴眼睛,“嫂嫂~”

    莫书清,“……”

    莫书清低头咬顾温瑶锁骨。

    顾温瑶笑得狡黠,眼睛弯弯眼底光亮闪闪,被莫书清手臂架起来的那条腿更是勾着莫书清的背,将人往自己怀里压。

    腿往高抬,放肆嚣张到恨不得将小腿肚子搭在莫书清肩头。

    面上她是被莫书清堵在床柱一角逃无可逃的那一方,实际上衣襟是她自己扯开的,裙摆是她手指缠绕着慢慢卷起来的。

    唯有眼前的人,是瞧了她一眼,自己坐过来的。

    肠衣在温水里泡过,这会儿颜色透明飘在白玉般的海碗里。

    莫书清看着顾温瑶,用眼神示意她海碗里的东西。

    顾温瑶耳朵都红了,别开脸不愿意伸手捞。

    她长睫颤着落下,白瓷脸颊透出粉来,湿润的唇瓣轻抿,低下头的时候,像朵含苞待放诱人采摘的粉白莲花。

    莫书清低身,垂眼偏头吻她嘴角,低声问,“叫我什么?”

    顾温瑶指尖轻蹭莫书清肩头,撩起眼睫望她,眸光水润,小声喊,“姐姐~”

    她乖了,莫书清才伸手去捞那东西,用它套住两指,甚至想塞进去三指。

    顾温瑶眼皮跳动,直接坐起来正面抱住莫书清,讨好的叫,“好姐姐,你要撑死我啊……”

    她再馋,也要循序渐进啊。

    渐进的时候,外头雨声最大,坐在门外守夜的清露隐约听见屋里传出低低的哭声,疑惑的扭头朝后看。

    她伸手扯易芸,“你听见什么了吗?”

    易芸耳朵都红了,硬是对着大雨摇头,“没有啊。”

    清露,“……咦?我怎么听见温瑶姑娘的哭声。”

    易芸抬手,手指做扇扇风,面不改色的说,“许是在做梦吧。”

    顾温瑶做了什么梦清露不知道,她只感觉那细小的动静似乎到子夜才停。

    可怜见的温瑶姑娘,被梦折腾这么久,怕是要累惨了。

    【作者有话说】

    阿瑶:老实了[化了]

    第67章 067

    ◎“定情信物?”◎

    一夜大雨,翌日清晨,空气清新,天色焕然一新。

    莫父上早朝天没亮就进宫了,府上只有莫母在。

    等莫书清跟顾温瑶起床洗漱后,三人一起吃了顿朝食,口味都是按着顾温瑶口味来的。

    饭后顾温瑶就该回去了,莫母捶了捶双腿,“昨天下了场大雨我这腿老毛病又犯了,温瑶要是不介意,就让书清送你出府吧。”

    明知道莫母是制造机会给她俩单独相处,出了院子,顾温瑶还是轻声问,“周姨的腿要紧吗,不如让胡大夫过来看看。”

    当年全家被贬岭南,舟车劳顿不说,到了新地方后更是不熟悉,衙门里的事情是莫父在管,可衙门外全家的吃穿住行几乎都是莫母一人操持,阴雨天就会腿疼的毛病便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莫书清借着袖筒遮掩握住顾温瑶的手指,轻声应,“好。”

    胡大夫医术了得,能让他过来看看也是好的,就算不能根治,那也能缓轻疼痛。

    出了门,顾府的马车已经等在外头,易芸朝顾温瑶伸出双手。

    顾温瑶一手提衣裙,一手搭在易芸掌心里,踩着脚凳上马车。

    人还没进去,就扭头朝后看莫书清,“姐姐明日可有时间来府上玩?要是来的话,我今日就让人下帖子。”

    莫书清,“……”

    她跟顾舒枫刚和离,要是没有正当理由转脸又去顾府做客,多少有点说不过去。

    顾温瑶也懂,可她就是舍不得莫书清,尤其是两人昨天才那样过,此时更不想分离。

    顾温瑶轻咬下唇,浓密长睫煽动落下,脸上写满失落。她拿余光看莫书清,往上踩一个台阶看莫书清一眼。

    眼神就像软勾子,结结实实勾在莫书清的心尖上,以至于莫书清往前走了几步,接替易芸的位置,伸手握住顾温瑶的小臂和掌心,扶她上去。

    “过几日吧。”莫书清昂脸柔声哄她。

    过几日秋试的结果也该出来了,到时候顾府如果有事,她还是可以上门关心的。或是等两天,等胡大夫给她娘看完诊后,她也可以借此机会上门送礼感谢。

    不管怎么说,两人明天都见不到面。

    顾温瑶扁嘴垂头,闷闷开口,“都听姐姐的。”

    她提着衣裙的手指松开,把着车厢,想起什么,弯腰转身同莫书清说,“险些忘了,我给姐姐准备了礼物。”

    顾温瑶,“姐姐要是不嫌弃麻烦,上车来拿一下。”

    莫书清没多想,跟着顾温瑶上了马车,“什么礼物?”

    她才弯腰低头进去,就被顾温瑶伸出双臂圈住脖颈肩膀拖进车厢里,紧接着火热的吻便落了下来。

    身后车帘顺势垂落,遮住两人跪坐在车厢中的身影。

    顾温瑶咬着莫书清的耳垂,低低的说,“我。”

    莫书清眼里带出笑,伸手回搂住顾温瑶的腰,垂眼道:“阿瑶原来信上写的那些是真的。”

    顾温瑶茫然的撤身正面看她,“?”

    莫书清握住顾温瑶的腰肢,帮她细细回忆,“三年前一月十九日的那封信,阿瑶信上写着‘天寒出不了门,可我又不想点炭盆’。”

    顾温瑶眼睛缓缓睁圆,抽了口凉气,脸颊慢慢热起来。

    她想起来了,她那时候病着,天冷心更冷,于是写给莫书清书信的内容就稍微火热了些。

    顾温瑶当时想着,左右莫书清不会看,她也收不到回信,便想写什么写什么,胡乱的毫无顾忌的表达自己的感受跟情绪。

    莫书清垂眼看顾温瑶,低声问,“想起来了?”

    顾温瑶眼神飘忽,指尖都蜷缩起来,默默收回双臂,试图脱离莫书清的怀抱往后躲。

    她后面写的约摸着是:

    ‘如果有可能,与其寒冬里病死,我更想在姐姐的身上,热死。’

    顾温瑶装傻摇头,见腰被莫书清搂着挣不脱,只得往前迎合的抱上来,讨好的亲莫书清的脖颈嘴角,“别看了别看了。”

    怎么那些信,周姨真交给莫书清了……

    顾温瑶,“我重新给姐姐写,那些姐姐别看了,怪羞耻的。”

    做完羞人的事情后,她反倒长出了薄薄的脸皮。

    莫书清笑意浓郁,任由顾温瑶往她脸上糊口水。

    亏得顾温瑶没涂口脂,不然待会儿下了马车都没法见人。

    被莫书清逗了一顿,顾温瑶才老老实实打开旁边的矮柜,从里头取出来一个红木首饰盒。

    莫书清接过来,在顾温瑶期待的目光下,狐疑着打开盒子。

    红盒锦布里躺着一只莹润的羊脂玉镯。

    镯子润如油脂,仿佛天热就会化开,通体莹白毫无杂质,跟市面上的羊脂玉镯相比,那就是珍珠和鱼目。

    莫书清看向顾温瑶。

    顾温瑶跪坐在她面前,双手搭在她的腿面上,欺身上前,漂亮的脸庞从下而上的凑近,粉润的唇瓣一张一合,“我娘留给我的。”

    莫书清挑眉,当着顾温瑶的面戴上玉镯,抬起小臂露出手腕,“定情信物?”

    顾温瑶脸都红了。

    莫书清捧着她的脸,亲吻她的唇瓣,“那我收下了。”

    两人不好在马车上逗留太久,等顾温瑶软了身子,莫书清就松开她。

    目送莫书清下了马车,顾温瑶撩开车帘趴在车窗处看她。

    莫书清抬脸伸手,食指曲起,指节蹭掉顾温瑶嘴角的一点银光水痕,柔声道:“回去吧。”

    顾府马车悠悠前行,莫书清在原地相送,直到瞧不见马车影子了,才转身回府。

    清露手里捧着红木盒子,正要跟莫书清回小院,就见自家姑娘突然朝着主院走了过去。

    莫母见她去而又返,疑惑的看她,“温瑶走了?”

    莫书清应了一声,然后伸手拎起茶壶亲自倒水,“阿瑶惦记着你腿疼的毛病,说明日让胡大夫来给你瞧瞧。”

    她手捧着茶盏,朝母亲递过去,“娘,喝茶。”

    莫母目光本来都在莫书清脸上,觉得她突然端茶倒水的有些古怪,直到莫书清的手送到她面前,才狐疑着将眼睛垂下,顺着莫书清那张平静的脸落到她纤细冷白的腕子上,紧接着就瞧见一支极好的羊脂玉镯。

    莫母,“……”

    莫母接过茶盏,没好气的问,“你今年芳龄几何了?”

    她是怎么端着这么一张清冷矜持的脸,做出这种小孩子才做的炫耀举动?

    莫书清手指抚摸玉镯,“不过十七,正是戴玉镯的年纪,说起来,阿瑶还送了我好些……娘?”

    莫母起身就走。

    莫书清悠悠问,“腿又好了?”

    莫母,“……”

    这女儿有时候比莫卿安这个逆子还会气人。

    莫书清也不想炫耀这些物件,谁让送她物件的主人不在眼前……

    顾温瑶回到府上就把胡大夫叫过来,说了下莫母的症状。

    胡大夫是第二天过去的,把脉问诊之后发现莫母的腿疼毛病不算严重,慢慢调理就行。

    莫家那边是没什么事情,倒是顾府几位主人身体似乎都不太好。

    顾舒枫依旧腻歪在如情身上,他觉得只要跟如情在一起,自己就有使不完的精力,一旦离开如情,人就像是被抽干水分的幼苗,瞬间没了精神气。

    如果没有要紧的事情,顾舒枫倒是乐意这样下去,可眼下已经九月份,秋试放榜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

    顾舒枫搂着怀里的如情,“要是我能榜上有名,我就跟我爹说抬你当姨娘。”

    如情本来还笑着,听完这话嘴角笑意直接僵住。

    顾舒枫在李府小学堂学的如何,估计除了他心里有数,也就她一清二楚了吧。

    顾舒枫要是能榜上有名,那明天太阳指定从西边出来。

    如情嘴上应着,“那我下半辈子可就指望小侯爷了。”

    说话的时候,她手搭在平坦的小腹上,忍不住皱眉嘀咕。

    按理说她跟顾舒枫都年轻,且她身子也不差,顾舒枫也让春水有过身孕,那她跟顾舒枫都没毛病才是,可怎么几个月了都没能怀上呢?

    不说在李府的那段时间,单单就在顾府的这半个月,也该有了啊。

    如情心里觉得古怪,准备挑个时间找大夫给自己看看。

    只是还没等她去找大夫,秋试结果就出来了。

    九月十四,秋试放榜。

    【作者有话说】

    昨天看的《聊斋志异(兰若寺)》,不太好评价,但故意的确没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第68章 068

    ◎“喜报——”◎

    “可算是等到了秋试放榜。”今日顾舒枫秋闱出名次,易芸瞧着比虞氏这个当娘的还要激动。

    她打开衣柜给顾温瑶挑选衣服,“今年的秋装都送来了,姑娘想穿什么颜色的?今天这样好的日子,要不挑个颜色鲜艳些的?”

    易芸提着红石榴襦裙扭身问。

    顾温瑶坐在梳妆台前,慢条斯理的在挑选自己待会儿要用到的首饰,摇头说,“寻常颜色就行。”

    易芸将红石榴裙放下,挑了个色彩雅致的淡青。

    “给哥哥准备的庆贺礼选好了吗?”顾温瑶戴耳环的时候偏头问,“哥哥要是中了,我没有准备礼物岂不是不妥。”

    上次姐姐过来答谢胡大夫替周姨上门诊治的时候,在她耳边透露了一件事情,说是今年秋榜人数增添了一百。

    原先毫无可能的顾舒枫,指不定有点希望。

    顾温瑶比任何人都盼着顾舒枫能榜上有名。

    他最好,榜上有名。

    易芸抱着裙子走过来,笑盈盈点头,“都备好了。”

    她将衣裙搭在衣架上,站到顾温瑶身后给她梳头。

    眼前的镜子是从西洋运来的,别的不说,人面照在镜子里,就跟肉眼见着自己一般清晰无二,要是凑近一些,连眼角的湿润都瞧的一清二楚。

    易芸抬头看镜子,恍惚了一瞬,忍不住对着镜子感慨:

    “亏得姑娘要选寻常颜色的衣物,这要是挑个色泽鲜艳的裙子,旁人估计都只顾得看姑娘,哪里有心思注意到别的,岂不耽误了事情。”

    人家都说女子和离后,少了几分磋磨,容貌会胜以往几分。

    可和离的人是莫家大姑娘,但易芸却觉得这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她家姑娘脸蛋倒是慢慢长开了。

    从青涩的花骨朵到如今含苞待放点缀水滴的魅惑模样,当真是勾人至极。

    顾温瑶双手捧着脸蛋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的美貌。

    这西洋镜是前些日子才从江南运来的,一大一小两块。

    小的摆在梳妆台上留化妆用,放在地上的那块大的用作穿衣换衣。

    顾温瑶对着眼前这块西洋镜,脑子里不由想着那面跟她差不多高的镜子,浓密长睫缓缓垂下,思路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只见脸颊慢慢变得绯红。

    易芸低头瞧她,“?”

    顾温瑶清咳两声,放下手将镯子戴好,“走吧,别误了时辰。”

    九月份的卯时四刻,天还没有大亮。

    开了房门,微凉的桂花气息混着清晨的水雾扑面而来,才让人感觉已然秋季。

    顾温瑶身子弱,披了件斗篷,由丫鬟们提灯簇拥,朝主院走过去。

    她时辰算的刚刚好,前脚顾侯虞氏洗漱完,后脚她就到了。

    瞧见顾温瑶过来,虞氏有些高兴,问她,“怎么起这么早?”

    她这份高兴可不是因为顾温瑶过来给她请安,而是因为今日她儿子放榜,顾温瑶这个妹妹难得懂事,知道提前过来等消息了。

    顾侯坐在主位上,抬手抵唇咳了两声,然后端起手边茶盏喝两口茶水压下嗓子里的痒意,“温瑶来了。”

    顾温瑶柔柔福礼,先是对虞氏说,“知道哥哥今日放榜,我提前备了好礼来祝贺。”

    她脱下披风,从易芸手上接过锦盒,朝虞氏递过去,“母亲瞧瞧,上好的笔墨纸砚,我可是细细收罗了好一阵子呢。”

    虞氏笑的更开心了,“劳烦你用心了。”

    她收下礼物转身放到旁边,顾温瑶则坐在下首位置,微微侧身看向主位上的父亲,脸上露出担心模样,“爹爹身子怎么还没大好?”

    顾侯自从上次被顾舒枫气吐血后,身子就没好利索,总觉得胸口闷堵难受。

    他也找大夫瞧了,不止找了府上的胡大夫,还特意请了御医,只是说辞差不多,都让他平心静气养身子,不要动怒,情绪上不要大喜大悲,养上半年就好了。

    顾侯也想不动怒,所以这段时间,他哪怕知道顾舒枫躲在院里跟那个叫如情的丫头厮混,他也没多过问,免得放榜之前再气一次。

    顾侯放下茶盏,“好些了,就是早起吸了凉气,这才咳两声,不碍事。”

    顾温瑶笑笑,面上单纯乖巧的很,甚至抬手抚胸口,舒了口气,“爹爹没事那就好。”

    顾温瑶要是真信了他这话,那她在顾府里活不到现在。

    顾侯可是马背上厮杀过的人,在她还没看清这个父亲是什么人的时候,也曾因他而骄傲过,觉得能争善战的爹爹是个英雄。

    这样的体魄,怎么可能因为秋季吸了两口凉气就咳嗽呢。

    他不愿意对自己这个女儿说实话,显然是心底藏着戒备。

    虞氏过来坐下,问顾侯,“都什么时辰了,也该放榜了吧。”

    顾侯侧眼斜她,有些没好气的说,“是啊,都什么时辰了,温瑶都过来了,你家状元郎还躺在床上没起来,出名次的人是他,你瞧瞧全家上下就他自己对这事最不上心。”

    虞氏讪讪的低头。她知道顾侯怪她没管教好顾舒枫,对于顾舒枫跟如情厮混也没多加约束,这才说这种话。

    可虞氏觉得秋闱都结束了,如今名次还没出来,何必那么为难孩子。

    虞氏,“我让人去叫了。”

    顾温瑶像是才反应过来,轻轻的“啊”了一声,“哥哥还没起呢?”

    顾温瑶眼睛看向父亲,柔声劝,“哥哥应当是前段时间秋试累着了,现在多歇歇也是正常,就当为备考春试蓄力了,来年定能一甲有名。”

    虞氏听的连连点头,恨不得附和“对对对”。

    温瑶说的这就是她想说的话!

    顾侯听完这话却是没吭声,只冷着一张脸继续喝自己的茶。

    顾温瑶全然不在意,转脸笑着跟虞氏讲话。

    约摸着过了一刻钟左右,连春水都过来了,顾舒枫还是没到。

    秋榜会在辰时左右张贴,顾府下人已经提前一个时辰过去占位置等榜单了,就等这边榜纸贴好*,那边就回来报喜。

    像顾舒枫这样的身份,如果他考中了,哪怕不用顾府下人去看榜,也会有其他人敲锣打鼓跑来告知讨赏。

    越是接近辰时,顾侯越有些坐不住。

    明知道儿子不争气甚至没出息,但他就这么一个孩子,心底依旧忍不住的对他抱有几分希望。

    顾侯不信鬼神,这几日却经常去宗祠上香,希望祖坟能破天荒的冒一次青烟,哪怕是让顾舒枫挂在尾巴尖尖上中了呢。

    顾侯面上在喝茶,眼睛却时刻注意着院里的风吹草动跟脚步声,连儿子至今没到都忘了。

    虞氏倒是让人去催了几次,每次回来的下人都说小侯爷还在梳洗换衣服。

    顾温瑶算着时辰,觉得差不多该出结果了,扭头朝外看过去。

    “喜报——”

    “喜报啊侯爷——”

    “小侯爷中举了!!”

    顾侯噌的一下站起来!

    他双手颤抖,又急忙掩在袖下,往外快走几步,站在屋檐下问,“什么?”

    他听清楚了,但就是不太敢相信。

    虞氏也连忙追了出来,两眼茫然。

    去看榜的下人跑到跟前,气都没喘匀,“小侯爷中举了,刚好排在第四百名。”

    按以往规定,秋榜只有三百人,今年扩招,增添了一百名举子,顾舒枫真就挂在了尾巴尖上。

    顾侯惊喜到眼睛睁圆,右手攥拳捶着左手掌心,感慨起来,“不愧是李博士,不愧是李博士啊。”

    李博士这个人,押题是有一套的。

    他手下的学生,有真才实学的能进前十,脑子灵活些的能到前百名,顾舒枫这样的,赶上运气好朝廷扩招,都能挂在尾巴上。

    “得备厚礼,本侯要亲自去谢过李博士!”顾侯盘算起来。

    他家跟李家,上次因为一个丫鬟的事情闹出点小小的嫌隙,面上都不太好看,这次他不管是用什么方法,得求着李博士在春闱前再指点顾舒枫一二。

    虞氏激动到脸都热了,抱着顾侯的手臂,“对,侯爷说得对!得好好谢谢李家。”

    要是知道李博士有这般本事,当初跟莫家结什么亲啊,就该跟李家结亲才是!

    虽说上回办宴时她还觉得李家那小丫头李诗诗性格傲,这会儿却觉得李诗诗那叫有性情,不愧是书香门第里养出来的姑娘。

    夫妻俩高兴到连谢师宴办几桌都想好了,顾侯更是大手一挥,厚厚的打赏了去看榜跟来报喜的人。

    同样来等消息的春水双手捧着已经显怀的小腹站在两人身后的门旁边,脸色微微苍白,神情里瞧不出半分高兴。

    她自然是不激动的,顾舒枫考的越好就会离她越远,没中举前就有了如情,那中举之后,侯爷肯定会为顾舒枫寻一门家世好的正头娘子。

    新的大娘子能不能像莫书清那般容得下她还不好说,如果侯爷发现了她背地里做的事情……

    春水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后背贴在墙上都没有半分踏实感,只觉得像是踩在悬崖上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掉下去。

    “怎么了春水姐姐?”

    顾温瑶悄无声息站在春水旁边,陡然开口,吓得春水险些尖叫出声。

    顾温瑶笑得和善,歪头同春水说,“哥哥中举了,这样好的消息,姐姐不如同我们一起去跟哥哥说说?”

    顾温瑶一提醒,顾侯才想起来儿子还没来。

    方才他心里还气顾舒枫对自己的事情磨磨蹭蹭不上心,现在顾侯心情大好,对自家的举人没有半分不满。

    见顾舒枫还没来,顾侯转身笑着道:“走吧,咱们一起去看看咱们的举人在干什么。”

    顾舒枫实在没想到自己能中举,所以想趁自己被亲爹暴打之前,再跟如情肆意一把。

    于是顾侯到院里的时候,他才把衣服穿好。

    可能是纵欲过度,顾舒枫觉得头重脚轻,身体前后摇晃了两下,好不容易才站稳。

    如情见他面色太差,怕侯爷跟虞氏不怪儿子反倒怪他,连忙劝他再喝一碗参汤提提精神。

    顾舒枫也怕,怕自己落榜后被亲爹送去军营里磨练,赶紧将参汤喝了,还左右拍拍脸颊,对着铜镜看自己的气色,皱眉道:“这什么镜子,糊成这样。”

    前几日顾温瑶那边得了好镜子,送来的时候他见过一眼。

    那才是好东西啊。

    顾舒枫心底不满,对顾温瑶这个妹妹更嫌弃了,觉得她不懂事。

    她能姓顾还住在侯府里,已经是她们明家天大的造化了,得了好东西还不孝敬出去,只知道留着自己用,顾家真是白养她长这么大。

    顾舒枫摩挲着下巴上的短短胡须,心想要是秋闱落榜,他没了别的前途,是得按他爹说得,将顾温瑶嫁出去。

    用顾温瑶给他换个闲散小官做做,这样至少他这个小侯爷面上过得去,有官职挂身,才显得不那么不务正业。

    顾舒枫懒得剃须,打开门出去见亲爹。

    已经辰时,天光大亮,顾舒枫抬眼的时候,光照在眼睛里,他只觉得身子一虚人一晃,才出门就双腿发软跪在地上。

    顾舒枫额头上冒着虚汗,浑身发凉发抖,心脏更是重重跳动。

    他耳朵里像是堵了棉花,隐约听见什么声音,但听的又不确切。

    他瞧见他爹大步赶来,顾舒枫吓得不轻,人都趴在地上。

    他娘上前搀扶他的手臂,嘴里说得好像是,“我儿你中举了,你怎么高兴过头了?”

    中举了?

    中举了!

    顾舒枫激动之余猛地抬头起身,眼睛直直的看向他爹,“爹你不是来打我的?”

    顾侯瞧他虚成这样,脸色大变,立马让人去请御医,同时让胡大夫快点来。

    可是大夫来的再快也要时间,顾舒枫却是说完这话,直挺挺的朝后躺了下去,瞬间没了生息。

    第69章 069

    ◎“没事的阿瑶,至少这次我在。”◎

    顾舒枫倒地的时候,虞氏身影摇晃的明显,亏得顾温瑶就站在旁边,立马撑扶住她。

    顾侯已经大步奔了过去,虞氏腿软到走不了路,人顺着顾温瑶滑坐在地上,只伸手朝前指,“我、我儿,快,快请大夫!”

    顾舒枫被顾侯连同下人一起小心搬放到床上。

    顾温瑶跟妈妈一起扶起虞氏,两人左右架着她往屋里走。

    路过门口的时候,顾温瑶侧眸朝旁边扫了一眼。如情就站在门旁,此时已经吓傻了,完全没有反应的呆愣站着,春水也是在下人的搀扶下扶住肚子,跌跌撞撞的往屋里赶。

    然而床上,顾舒枫直挺挺的躺着,脸色灰败,不管顾侯怎么掐人中都没有反应。

    下人站在边上扯着袖筒抹眼泪,想说又不敢说。

    小侯爷,已经没了呼吸。

    虞氏愣怔怔站着,反应过来后,直接扑到床前大哭。

    顾侯慢慢从床前直起身,恍惚之间只觉得天旋地转,大喜大悲之下,又是一口血吐出来,人也晃着往后退两步。

    顾温瑶嘴上虽关心着“爹爹”,这时候却没上前搀扶,只催促着问,“大夫怎么还没来?”

    先来的自然是离得最近的胡大夫,随后是御医。

    两位大夫站在外间,神色悲恸的劝顾侯节哀。

    “小侯爷劳累过度,又受了刺激,这才……”御医含糊其辞,没直接说顾舒枫其实是死于强行纵欲。

    侯府是要脸面的勋爵人家,要是对方不追根到底的问,他才不会蠢到把这种死因直接说出来。

    可顾侯是什么人,当下就听懂了。

    顾舒枫这段时间日日留在院里,连房门都很少出,他能因为什么劳累过度?

    顾侯单手撑着桌面,才勉强站稳,他低头看着衣襟上刚吐完沾到的血,冷静的吩咐两位大夫:

    “劳烦御医跑这一趟了,我儿已死,我不想他死后依旧被人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尤其是他刚中了举。”

    顾侯两眼猩红,抬头看御医,“您说呢?”

    御医心头一惊,连忙点头,“这个下官还是知道的。”

    顾舒枫在京中的名声素来不好,如今好不容易榜上有名但人却死了,顾家已经没了儿子,但不能连仅有的一点脸面都没了,他没出生的孙儿更是不能有个这样的爹。

    顾侯叮嘱完御医就让陈管家送他出门,随后才跟胡大夫说,“我知道他身子差,但不能差到这个地步,你仔细查查。”

    胡大夫跟御医不同,他是顾温瑶院里的大夫,顾温瑶又是顾家女儿,关起门来算是自家人,就算查出点什么也不会往外张扬。

    顾侯已是强弩之末,交代完这些就倒了下去。

    顾府里先后倒了两位,整个家都乱了。

    其他几房本来是来恭贺顾舒枫中举的,谁知道来了后才发现喜事陡然变成丧事。

    一家之主顾侯倒了下去,撑不住事情的虞氏在得知儿子没了后,人也是昏了又醒,醒了又昏。

    如情被陈管家看管起来,被关之前春水还冲过去跟她撕扯,说是她害死了顾舒枫。

    眼见着乱成一锅粥,顾温瑶让人把春水先搀扶下去好好照看,免得再动了胎气。

    胡大夫就站在顾温瑶身边,听她吩咐下人照顾春水,想起什么,提醒她,“哦对了,我上次就同你说过,春水姑娘肚里的孩子怕是撑不到六个月。”

    明知道这胎留不住就该早早引了,免得孩子太大引胎的时候连大人都保不住。

    顾温瑶捏着巾帕,抵着眼敛,“这事今日我就着人同她去说,什么时候引,由她自己选择。”

    胡大夫不管这些,只是有件事情他得问问顾温瑶的意思,毕竟他虽住在顾府中,可吃穿用度走的全是顾温瑶的私库。

    要他说,顾家人也就只要面上功夫,实际上连张脸皮都没有。

    但凡顾家人心里有顾温瑶,拿她当成真正的顾家人,也不会一边让她走私账养他这个大夫,一边有个头疼脑热的就唤他过去伺候。

    他又不是顾府里的大夫。

    胡大夫,“还有,顾舒枫喝的滋补的汤药中,有两味相冲的药。”

    这个顾温瑶也知道。

    春水不想让顾舒枫跟别的女人欢好,更不想让别的女人有顾舒枫的孩子,便让身边的丫鬟去买了些药,对外只说不想家里的猫再发\情。

    可如情不同,如情无名无份只得指望顾舒枫,于是下了些让他动\情的药,再加上她在身边缠着,顾舒枫这才被彻底掏空身子。

    本来能撑两日,谁知今日放榜他中了举,惊喜之余心绪波动,这才没了生息。

    顾温瑶转身朝里间看。

    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她自小就知道她俩做不成兄妹,此生注定是仇敌。

    顾舒枫能有今日,虽有她在背后推波助澜,可每一步都是顾舒枫自己走的,是他咎由自取。

    那个小时候摁着她的头,想将她埋进土堆里的人,如今自己要埋进土里了。

    顾温瑶藏住眼底异样的兴奋,垂眸装作伤心模样,轻声跟胡大夫说,“虽说爹爹受不得刺激,可府上目前还是爹爹当家做主,这些等他醒来,都同他如实说了吧。”

    如情肯定是保不住了,春水那边就看顾侯怎么选择。

    顾温瑶太了解这个父亲了,顾舒枫已经死了,她爹肯定会等春水生完孩子,再杀了春水。

    至于孩子的性别,是男孩最好,也只能是男孩。

    顾舒枫中举又死亡的消息传得飞快。

    毕竟桂榜刚张贴完,很多人看到顾舒枫这个小侯爷榜上有名,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总要派人上门道贺的。

    人到了之后才发现顾府有些不对劲,本来该满面笑容的府中下人,如今都哭丧着脸。

    很多人第一反应都是顾温瑶死了?

    听说顾家姑娘身子素来孱弱,贪玩落水后又留下病根,风吹不得日晒不得,娇贵的像个瓷娃娃。

    难道是她没了?

    跟她比起来,侯爷跟小侯爷还算康健。

    谁知打听之下才知道没了的人正是小侯爷!

    而体弱多病的顾温瑶则在这个时候撑起府邸张罗内外,属实让人刮目相看。

    顾府上下挂满白布,虞氏不愿意相信儿子没了,死活不肯换衣服,披头散发的坐在棺材边上,直到顾侯醒来,让人强行把她扶下去换衣服。

    待会儿会有人来奔丧吊唁,虞氏这个样子像什么话。

    得知顾家出事,曾是姻亲的莫家上下肯定要来的,甚至比其他人来得还要早。

    马车上,莫父小声跟莫母感慨,“亏得两家和离了。”

    不然这会儿他女儿就得跟着守寡。

    他家书清才十七岁啊,一眼望不到头的日子可怎么活。

    莫父虽觉得这时候讲这种话不好,毕竟他也是个长辈,可就顾舒枫那德性,早死也不算什么坏事。

    现在他中了举,要是还活着,顾侯肯定得为他上下打点谋划,到时候进了官场,公务上一团糟不说,他顶着小侯爷的身份又有权力,不知道要荒唐成什么样子。

    于国于家,他都是祸害。

    不过话又说回来,顾舒枫再如何也是顾侯的亲儿子。

    为人父母的,白发人送黑发人,必然痛苦至极。

    他们一家三口到的时候,灵堂还在布置。

    顾侯勉强能站起来迎接,但却说不出一句话,尤其是对着莫家。

    他心里复杂的很,明知儿子之所以死的这么不体面,全是因为他自己的原因,如情跟春水同时下药只不过是引子。

    可就算明白这些,他依旧恨啊。

    如情肯定留不得,春水也只能先容她苟活。

    除了这两人,顾侯对莫家也是情绪复杂。

    早知道顾舒枫有今日的结局,他说什么都会把莫书清留下来,由她规劝管着,顾舒枫不敢这么放纵。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顾侯拉着莫父的手,哑声道:“颜鹤。”

    才开口,眼泪就掉下来。

    顾温瑶扶着虞氏出来,远远就瞧见莫书清朝她这边看。

    莫母不管怎么不喜欢虞氏,这时候都会上前扶着她说点聊胜于无的宽慰话。

    虞氏哭个不停,话都说不利索,心底怨恨,死的又不是周氏的儿子,她当然不伤心了,死的要是她家的莫卿安,自己这会儿上门吊唁也会体面端庄的很。

    不管心中如何想,现在两家大人站在一起,全然没了当初两家和离时的怨气,还算彼此搀扶。

    莫父甚至能拍着顾侯的手说道:“好在舒枫还留了个孩子。”

    顾侯沉默点头,同时抬手咳嗽。这也算是他最后的慰藉了。

    他们说话时,顾温瑶只安静的站着,这会儿才红着眼眶劝父亲下去歇息,“前厅这边我勉强可以招待,爹爹还是保重身子要紧。”

    莫父跟着劝,“是啊则成,你得撑住啊。”

    他跟莫母扶着顾侯虞氏下去,扭头对莫书清叮嘱交代,“顾家这会儿忙成一团,你帮温瑶打打下手。”

    莫家兄妹姐妹之间和睦,以至于莫父觉得顾温瑶没了兄长心里多少也会难过,有个熟人帮忙会好些,尤其是莫书清在顾府里管国家,对顾府上下也熟悉。

    莫书清轻声应,“好。”

    莫父跟顾侯并肩离开,顾侯脚步明显已经跟不上他了,还是莫父惊诧之后反应过来,特意等着他慢慢走。

    顾温瑶静静的看着父亲的背影。

    她记忆里,自己差点被淹死的那一次,他就过来看了她两眼,那时候他的眼神顾温瑶虽看不懂,却本能感受到爹爹是真的不爱她。

    顾温瑶挑唇笑起来,低声同身边的莫书清说,“原来真正的丧子之痛是这样的。”

    她险些溺毙的那次,父亲也只是口头关心了两句,别说眼泪了,连个公道都没替她讨。

    莫书清看向一袭丧服白衣的顾温瑶,抬手轻轻将她环到怀里,“没事的阿瑶,至少这次我在。”

    顾温瑶靠在莫书清怀里,低低的问,“姐姐你说,哥哥没了,他会将小侯爷的爵位传给我吗?”

    上书替女儿讨封号这事在本朝并不少有,只不过有儿子的情况下肯定先紧着儿子来。

    可顾府不同啊,顾府就顾舒枫一个儿子,现在他没了,轮也该轮到她了,这是顾则成欠明家的,是他欠她母亲的。

    莫书清轻抚顾温瑶清瘦的肩背,“顾侯会给春水腹中的孩子讨封。”

    那才是顾侯唯一的指望跟希望。

    顾温瑶从莫书清怀里直起身,抬手在自己毫无水痕的眼尾抹了一把,幽幽感叹,“爹爹若是执意如此,那就不能怪我先礼后兵了。”

    顾温瑶笑得乖巧无害,“商人重利,这话还是他跟哥哥说给我听的,我可一直记着呢。”

    【作者有话说】

    这本终于快要完结啦!!!!

    番外的话,写完小时候,我再看看要不要写个现代篇[撒花]

    第70章 070

    ◎“姐姐一看就没做过坏事。”◎

    顾舒枫葬礼办了三天,前来吊唁的人极多。

    虽说如今顾家侯府风头不如以往,现在又死了儿子,更是后继无人,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该给的敬重还是要给的。

    就连江南明家那边都来了人。

    只是事发突然,明家大伯赶来的时候,顾舒枫头七都快过了。

    “兄长,你说咱家出事,明家来人做什么?”先开口的是顾家老三。

    顾侯同父同母的胞亲只有大顾氏一人,其余几房都是当年老侯爷的妾室所生。

    就像顾老三,他就是老侯爷生前最宠爱的一个妾室生的,除了顾老三,那妾室还生了顾老五。

    这两兄弟一母同胞,年少时都自命不凡,曾在争夺爵位上跟顾侯起过冲突,他母亲也跟早已亡故的老夫人不对付,以至于顾家兄弟三人面和心不和了几十年。

    顾侯当年也是怕了妾室跟庶子,这才只娶了虞氏,碍于侯府困境又许了明氏做平妻,私下里并没有纳妾。

    要是早知道有今日,他的确该多生两个儿子的。

    这样的话,舒枫死后,侯府的爵位也不至于被老三老五甚至明家惦记。

    见顾侯不说话,顾老五跟顾老三对视一眼,叹息着说道:“二哥,舒枫已经没了,你也该为顾家的以后多做打算,不能只沉浸在眼前的伤痛里。”

    顾侯这才看他,“你想说什么?”

    顾老五一听有戏,立马说道:“春水到底是个妾室,生出来的孩子也不过庶子,就算给她脸面抬她为正妻,谁又能保证她腹中孩儿是男是女。”

    后面的能不能生出来以及能不能顺利长大,这些话顾老五还是忍住了没讲出口。

    他屁股从椅面上往前蹭两下,恨不得坐在顾侯跟前,膝盖怼着膝盖教他做事,“以我所见,二哥不如从后辈子侄里先挑一个好孩子过继到你名下。”

    见顾侯侧眼沉脸看过来,顾老五又往后坐了回去,讪讪着道:“我这也不是劝二哥将爵位请封出去,只是想让二哥以防万一,有个双重准备。”

    顾侯直接砸了手里的茶盏,“啪”的一声,盏壁四分五裂,堂上也彻底安静下来。

    顾侯情绪波动,手握紧椅子把手,咳的脸色发红,“舒枫才过头七,你们就打起爵位的主意,是当我死了不成?”

    “还双重准备,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后在算计些什么!”顾侯冷声道:“你们年轻时没做成的梦,如今更别想做。”

    顾老三直接站了起来,虽畏惧顾侯威严,但又硬着头皮问,“难道大哥真要请封顾温瑶袭爵?这才让明家人前来奔丧!”

    顾侯几乎脱口而出,“这爵位是舒枫的,生是他的死是他儿子的,要是春水没这个福气,我顾家就是不要了,也没有你们任何人的份!”

    这爵位要是给顾家其他几房,那他年少时受过的算计跟屈辱算什么?他又如何跟他含恨而终的母亲交代?

    要是给了顾温瑶,更是摆明了告诉所有人他对明家以及明氏有所亏欠,这才给顾温瑶一个女娃请封。

    顾侯宁愿顾家没了这爵位,都不肯过继子侄以及顶着非议让顾温瑶袭爵。

    顾老三指着顾侯,“你——”

    顾侯直接冷声撵人,“滚!”

    眼见着陈管家带人进来,顾老三跟顾老五才夹着尾巴从正堂里出去。

    陈管家叫人将碎茶盏打扫了,走到顾侯跟前,担忧着道:“侯爷犯不着跟他俩置气。”

    顾侯靠坐在椅背里,闭着眼缓气,“我要是真跟他俩置气,顾府里早就容不下他俩了。”

    他之所以留着这兄弟二人,不仅是为了做出所谓兄友弟恭的模样图名声上好听,更是为了让他俩看清谁才是侯府里真正的主子,让他俩乃至他们的儿孙们都夹着尾巴在他眼皮子下讨生活。

    他可从来都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

    顾侯手指摩挲椅子光滑的扶手,缓缓睁开眼睛,“你说明家人为何而来?”

    陈管家抬头对上顾侯布满血丝的眼睛以及日益干瘪的脸庞,低下头不敢乱说。

    小侯爷没了,顾侯身子明显不如以往,最近都开始喝汤药了。

    顾侯冷笑一声,话不知道是说给陈管家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明家人最好不要有其他心思,温瑶要是懂事些,就不该惦记不属于她的东西。”

    陈管家垂眼低头,“侯爷说得是。”

    但不管明家人为何而来,明日人就到京城了,无论是碍于什么,顾家都不能表现的太冷淡。

    顾侯摆手,“既然是她母亲那边的人来了,就让她去迎吧。”

    顾侯想起什么,抬手抵唇咳了两声才问,“书清还留在府中?”

    总算不是严肃要命的事情了,陈管家这才敢直起腰,语气轻松些许,“是啊,大……莫大姑娘这段时间都在府中客房住着,帮夫人跟姑娘招待客人。”

    不得不说莫家人真是太体贴大度了,就算跟顾家已经和离,就算顾舒枫生前对莫书清做过那么多的荒唐事,现在他死了,莫家能舍得让女儿留下来帮忙简直是仁至义尽。

    要是换做旁的人家,能来吊唁露面就是全了两家情分,哪里会做到这一步。

    也是因为莫书清留在顾家,外头对顾舒枫的评价都好了不少,认为两人和离前应当是有些情分的,要不然莫书清也不会心甘情愿暂留顾府。

    顾侯心头总觉得有些不对,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毕竟书清跟顾舒枫情分如何,外头人不清楚尚且能揣测一二,可他却一清二楚。

    莫书清要是真对顾舒枫有情,在闹出如情跟春水有孕这事的时候,也不会除了和离不给顾家其他活路。

    只是这会儿顾家的事情的确多,虞氏又不顶用,书清能留下来自然是最好的。

    顾侯,“让温瑶多照顾着些,莫要怠慢了她。”

    陈管家,“是。”

    陈管家到青棠院的时候,并没见着自己姑娘。

    丫鬟上前回,“姑娘近日操劳身子吃不消看不下账本,所以去请莫家姑娘帮忙看账去了。”

    顾温瑶本就体弱,这些日子全是她前前后后替虞氏撑着,如今丧事已过,虞氏都倒下来了,何况是她。

    陈管家没多问,只同丫鬟说了顾侯的意思,一是让顾温瑶明日接待明家人,二是让顾温瑶好好招待莫书清,别在吃穿用度上委屈了人家莫家大姑娘。

    丫鬟心里腹诽,莫家大姑娘是自家大娘子时都没见顾侯对这个儿媳妇真正上心过,要不然也不会纵着小侯爷闹出如情这么不体面的事情,如今两人和离了小侯爷死了,顾侯知道人家的好了。

    丫鬟低头回,“我这就去同姑娘说。”

    陈管家左右看,“姑娘回来了?”

    丫鬟,“姑娘没出院子。”

    陈管家疑惑,想起什么,“莫家姑娘住在青棠院中?”

    丫鬟,“自然。”

    莫家姑娘从前几日就一直住在青棠院的客房里。

    丫鬟想起自家姑娘的说词,“前些天府上人多,姑娘说别处都住满了,只得委屈莫家姑娘同她住在一个院里,这些天虽说人都走了府中客房空下来,但莫姑娘也懒得再搬住处。”

    她这么一解释就合理多了。

    见陈管家离开,丫鬟才朝客房那边去。

    易芸端着针线筐坐在房门口屋檐下的廊柱边,秋季日头也不晒,她闲着也是闲着,坐在外面守门的同时做点针线活。

    见丫鬟过来,笑着起身将她拦下,两人站在台阶下说话。

    屋里窗户没关,易芸跟丫鬟的对话房中人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莫书清坐在窗边书桌前看账本,听到声音才停笔侧眸。

    易芸打发走了丫鬟,自己走到窗边,低声同里面的人重复丫鬟的话,最后担忧的问了句,“我家姑娘还没醒吗?”

    莫书清朝后看了一眼,顾温瑶已经从她床上坐了起来。

    莫书清,“刚醒。”

    顾温瑶操持丧事的确是累着了,人从昨日起就昏昏沉沉头重脚轻,昨夜更是起了低烧,今早虽退烧了,但精神极差。

    可府里积攒的事务不能拖,于是她抱着账本过来了。

    账本塞进莫书清怀里,她则一头扎在莫书清床上,睡过无数次似的,熟稔的脱了鞋裹上被子,倒头就睡。

    莫书清坐在床边伸手摸她额头脸颊跟脖颈,看看是不是又起烧了,她却哼唧着昂起脸,拉着莫书清的手往下,一边往怀里放一边说,“嫂嫂快些,我好困。”

    莫书清,“……”

    顾温瑶以为莫书清是想那事,困的眼皮黏在一起,还要莫书清动作轻些,她还病着不太好弄的太剧烈。

    莫书清扯着被子一把盖到顾温瑶脑袋上面。

    她留下来帮忙纯属是心疼顾温瑶,两人都半个月没有越界的肌肤之亲,她却把她往那里想。

    见莫书清木着脸看自己,顾温瑶赖皮讨好的笑笑,然后被熟悉的气息裹着,没多久就睡过去。

    等她睡熟,又让胡大夫来看了一遍诊,确定她没事就是累着了,莫书清才安心的坐在窗边替她处理账务。

    也是怕人多想,所以房门没关,窗户也没关。

    顾温瑶打着哈欠起床,踩平鞋跟,趿拉着绣花鞋走过来。

    双臂无骨藤蔓似的从背后攀爬到莫书清肩上,双手往莫书清身前交叉一搭,整个人都贴在莫书清背后的椅背上,下巴搭着莫书清的肩。

    她满头长发披散身后,随着倾身弯腰的动作,乌黑发丝滑落肩头,落到莫书清身前,像是她的长发一般。

    顾温瑶抬眼扫了下大开的门跟窗户,眼睛弯弯的笑了。

    她唇瓣若即若离贴着莫书清的耳后,垂着眼,低低的提醒,“姐姐一看就没做过坏事。”

    莫书清疑惑的侧眸瞧她,“嗯?”

    顾温瑶唇瓣正好印在她侧脸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妖精想吃人似的,“所以才会这般此地无银三百两。”

    莫书清,“……”

    莫书清的确没做过坏事,所以两人共处一室时下意识开了门窗,全然不知道正常情况下,她跟顾温瑶在外人眼里不仅是前姑嫂,更是极好的姐妹。

    这样的关系,就是躺一张床上盖被子说话,旁人都不会多想。

    反而是门窗大开才更有股欲盖弥彰的意味。

    莫书清垂眼,看了下搭在身前的双手,又顺着素白的衣袖看向顾温瑶那张素净清丽,又憔悴虚弱到惹人怜惜的脸蛋。

    她也许没做过坏事,但她这会儿却能一眼看清顾温瑶的“坏”心思。

    感情阿瑶刚才睡前拉着她的手往怀里放,不是想说她想那事了,而是顾温瑶她自己,想要了。

    【作者有话说】

    阿瑶:人累了就会想放松一下~~~[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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